沒有看到有太多把《漫長的季節》與《平原上的摩西》進行關聯的對比(看到比較多的是比較《漫長》與《隱秘的角落》,這種對比或許還顯得比較淺表),在我看來,《漫長》與《摩西》這兩部引發關注的劇集內在的聯系是十分明顯的。
這種明顯不止在于懸疑劇的外表年代劇的內核,不僅在于慢節奏的敘事特征,不僅在于國企職工下崗的共同歷史背景,也不僅在于同一種悠長的絕望和救贖的呼叫的內在灰暗氣質(相對而言,《漫長的季節》增添了更多的喜劇色彩,以此來降低觀眾的灰暗的心理感受,降低觀眾的心理負擔;配樂上的一些處理也輕飄飄地有意去掉歷史之“勢”),兩者在創作上的草蛇灰線在我看來其實也是如出一轍的。
這條草蛇灰線就是政治-經濟-社會-心理-青年-犯罪。具體展開就是某種政治的衰退導致國有經濟的肢解,產生國企工人下崗的劇烈社會問題,導致一個巨大的本來應該是國家主人翁的工人階級群體的社會心理問題,而對這種社會問題最為敏感也感受到更多的迷茫與痛苦的是敏感的青年群體,也就是工人階級家庭的子女,一種灰暗凌亂失序的“社會-心理-青年”的結構中,自然而然會衍發更具有觀劇焦點性的犯罪問題——于是,以少年/青年也就是工人階級二代為視野和眼光,以犯罪嫌疑為噱頭和外衣的這類年代劇就應運而生了。
《漫長的季節》似乎有意做了輕飄飄或曰“積極化”的處理,這樣做的效果在降低了觀劇的歷史負擔的同時,也將這段有著清晰時代指向的沉重的歷史重新封閉為個人心理的創傷與療愈——于是“往前看,別回頭”的自我和解的小團圓結局近乎變成了當初劉歡那首豪邁的“從頭再來”的清新版本;更徹底的說,一切變成了一場弗洛伊德式的“夢”(我想這是弗洛伊德的大名在劇中多次出現的原因之一)——在這種把公共性的歷史講述重新封閉為個人夢境和自我療愈的敘事層面上,《漫長的季節》在將這種“新懸疑”的講述帶向高潮的同時,也實際上給它畫上了休止符。
“兒子的意外離世讓王響陷入煎熬和痛楚,但他并不放棄努力生活”。沒有別的表述更能讓這段懸能同時成為對歷史的開啟和對歷史的關閉。讓人性之惡僅止于人性;讓共和國長子的痛僅止于那個火車司機王師傅的個人悲傷。
但無論怎樣做喜劇的掩飾、視角的轉移和結局的撫慰,我想這都是工人階級的傷痕文學,是一聲發自歷史黑洞的日漸遙遠的沉悶嘆息。
一個漫長的季節,帶著宏大的苦悶和陣痛,從蕭瑟肅殺的秋意,走向陽光和煦的暖秋。
一個工人階級的夢魘,準備休止,準備翻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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