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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品堂主持人:
各位朋友大家好。歡迎大家來到善品堂國學研習社的直播間。善品堂國學研習社是面向善品堂用戶和國學愛好者組建的全面、實用的國學研習社群,是社群成員學習、交流、互動平臺,和精英社交圈。國學研習社的使命是重塑國學經世致用價值,成就群員人生進階。我們的理念是東方智慧的搬運工,國學經典的傳習人,愿景是用國學智慧指導幸福生活。
下面我給大家介紹一下今天直播的嘉賓及主講內容。
今天我們邀請的是孔慶東教授,為大家話說“俠肝義膽說《水滸》”。在咱們直播間的老朋友都知道,這是孔老師的第二次直播了,第一期的主題是“不一樣的《三國》”,受到了熱烈好評,大家互動提問也很踴躍,今天我們又再次幸運地邀請到孔老師來到直播間為大家做分享。
孔慶東老師是孔子第73代傳人,北京大學中文系博士,現任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主攻中國現當代文學,兼行思想文化評論,曾經在韓國梨花女子大學任教兩年,人稱“北大醉俠”。
平時我們很難有機會能與孔老師有如此近距離的接觸,所以請大家不要錯過,在直播過程中大家可以隨時提問,我們會收集整理,在后面答疑環節中,有請孔老師統一做解答。預祝大家有一個愉快的夜晚。下面的時間我們有請孔老師給大家分享。
孔慶東:
好,感謝主持人的介紹。各位朋友大家久等了,給大家問一聲:晚上好!今天不僅僅是要問晚上好,同時也要問月末好、年末好!今天是一個非常特殊的日子,公元2020年最后一天,最后一個晚上,明年就翻篇了,我希望不僅僅是日歷翻篇,而是我們人類的生活應該掀開新的一頁。
所以今天我是懷著比較激動的心情趕來錄制場地,可惜今天可能人同此心,不知道是北京人還是外地人,把北京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大家知道么,我下午四點就從家里出發了,趕到這個地方來,我覺得這好像不是來北京,這好像是去美國去英國一樣的,這路上是人山人海,車如流水馬如龍,這個詞本來是褒義詞,今晚變成一貶義詞了。幸虧接我的司機師傅不錯,拉著我左沖右突,簡直就是殺了個七進七出!
我這么說是好像又要講《三國》了是不是,今天我別走神,別又講回《三國》去了,今天咱們講另外一個題目。可能守在網絡前的朋友們都知道,上一次我們交流了一個《三國演義》的話題,上一次講的是“《三國演義》中的智慧”,按照邏輯這一次好像應該講另外一部小說中的智慧,對吧?錯了。我這人做事就不愿讓別人猜著——我這次講三國智慧,下次講西游記智慧,你都蒙著了,一蒙著就不智慧了, 所以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為了繼承咱們中華民族的智慧,我另換一題目。
孔和尚是研究什么的
今天咱們探討一個跟我本人研究專業稍微靠近一點的題目。什么題目呢?據說我這個人,有人把我叫花和尚,意思是說我用情不專,確實我研究的對象很多。我想在網絡上看今天晚上節目的恐怕有一些所謂的孔粉,如果是資深孔粉,那不是從看我微博開始的,應該是從博客開始的,從東博書院時代開始的。
你看過我博客的首頁么,我博客的首頁上就寫著本人的N大武功,這些武功我自個都記不住,我今天把它抄下來念一遍。我的首頁上有一段話說“寒玉同學說:文盜有先后,樹葉有專攻。”,這都故意寫的錯別字,“咱這東博書院也不能包治百病,見誰來了都給一把芒硝啊?”,這里邊都有梗,什么梗你自己去查,“老衲尋思了一袋煙的功夫,暫擬東博書院主要武功如下:
語文八卦掌,現代文學六合拳,通俗文學掃堂腿,武俠連環套,金庸倚天劍,大韓民國瘋魔爪,戲劇流星錘,大眾文化一陽指,地域文化梯云縱,教育九陽真經,高考改革擒拿手,黨史斷魂槍,軍事乾坤大挪移,毛澤東研究互搏術,宗教思想打狗棒,反腐倡廉蛤蟆功……”
自吹自擂了十五項,其實每一項又可以分為若干小項。
別的不表,就說其中武俠連環套,本人陰差陽錯不知怎么著,就研究了一陣武俠文學,研究武俠文學本來不是我的初衷,可是沒想到產生了一點影響。我曾經在一家酒壇子——叫“百家講壇”的,在那講過魯迅、老舍、錢鐘書、張恨水等等,其中講金庸的部分似乎影響最大,給我造成了很大的“傷害”。
我走遍五湖四海,人都說我是研究金庸的,我說這不是夸人的,以后咱們有空再談金庸,金庸是談不完的。
其實我是研究金庸先生的前輩的,我不是研究金庸那一段武俠小說的,我研究的是解放前的武俠小說,而且不僅研究武俠,我研究言情、歷史、科幻、懸疑、穿越......老百姓愛看的東西都歸孔和尚管。我這人野心很大,為什么混到現在還一事無成呢,就是攬的攤兒太大。
我主要研究的武俠是抗日戰爭期間的武俠。這么一說大家可能就明白了,研究了半天原來還是為了保家衛國,還是愛國的精神。因為你要研究好抗戰,就要前后打通——抗戰之前是什么樣的,五四的時候什么樣,五四再往前呢......
所以從古代到現代到抗戰到金庸,再到21世紀的新武俠,就打通了一遍。其實要嚴格地用學術標準來衡量,沒有多大造詣。但是我可能起了一點作用,就是向廣大人民群眾普及了一些學術界的常識,或者是學術界的創見,有些是我自個兒的,更多的是我搬運的。剛才主持人說“搬運”這個詞特別好,一個好東西如果沒有人搬運,社會怎么進步啊,我有一項工作就是搬運。
《水滸》是武俠小說的鼻祖
武俠起源很早,但是標準的武俠小說并不早,所以我們現在不講武俠的起源,我們說武俠小說的鼻祖是哪一部呢?這個不能猜,學術界有公論,武俠小說的鼻祖是大家都知道的赫赫有名的《水滸傳》。
今天咱們要涉及的話題——《水滸傳》,你一聽這名——什么什么傳,這不是歷史嗎?這是從史書而來,你看咱中國有什么傳什么傳。
“傳”這個詞不是 “Story”,它不是簡單的“故事”,“傳”是直接繼承司馬遷的《史記》的。《史記》里邊有一個文體就叫“列傳”,十表、八書、七十列傳,司馬遷的《史記》等于是寫了許許多多英雄列傳,把這些列傳合起來,合集。
“傳”這個東西沒法翻譯成外文,翻譯過去只能叫“故事”。比如《水滸傳》翻譯成外語,就翻譯成“水邊的故事”,發生在水邊的故事,故事of什么東西,都是這樣的。所以說翻譯只能翻一個大概的意思,精氣神它是翻譯不出來的,一說故事就好像俗了,好像看故事會似的。
傳就不一樣了,堂堂正正的,不是所有人能入傳的。司馬遷為什么偉大?他把很多普通人寫進傳了。比如說本紀,十二本紀,什么人能入本紀?帝王才能入本紀,可是在本紀里邊有一篇叫《項羽本紀》,項羽是什么人?項羽是大漢朝的敵人,司馬遷是漢朝人,漢朝怎么建立的?是打敗了項羽才建立漢朝。
人民藝術劇院話劇《司馬遷》劇照
可是司馬遷竟然把項羽跟劉邦放一塊,所以說司馬遷偉大,這叫人民史學家,這種范兒今天的學者沒有了。司馬遷,了不起!
比帝王低一個等級的王公將相,王公將相的文體叫世家,什么什么世家,但是司馬遷寫了一個世家,我得感謝他,跟我們家有關——孔子世家。
孔子是什么人?孔子就一民辦教師,孔子自己辦一所學校,政府還不承認它,自己私下收學費的,辦這么一個學校。司馬遷給他列入世家。了不起!
那么再往下,第三等級的人,省部級干部這些人才能進列傳,司馬遷竟然寫了《刺客列傳》,這些不法分子他能寫到列傳里去,跟省部級干部放一塊。
《水滸》被多種藝術形式演繹
司馬遷《史記》當然有很多偉大的地方,我們就說跟這《水滸傳》沾邊的,什么人能寫進傳里邊。
我們想想梁山這些人都是什么人,在政府看來,梁山都是什么人?在法律黨看來,梁山是什么人?他們怎么能寫傳?就有人寫了《水滸傳》。
這四大名著不是平白來的,多少朝代多少皇上要封殺《水滸傳》,他們那時候不知道施耐庵是誰,知道了就給他銷號了,要封殺他。可是為什么封殺不了?老百姓喜歡,老百姓喜歡的作品,你相信,早晚有出頭的那一天。
就像20多年前,全國的語文老師都封殺金庸,只有孔和尚力挺孩子們:孩子們聽我的話,堅持讀金庸,金庸20年后就是偉大的經典。今天怎么樣,今天讀金庸是最高雅的行為,一般孩子還讀不懂了,今天讀過金庸的都知道占便宜了,都受了益。
所以《水滸傳》幾百年來一直活躍在人們心中,活躍在茶館里、書場上,活躍在各種戲曲舞臺上。茶館說書經常說水滸,由原著改成評書、大鼓等各種形式。
潮汕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英歌舞,就是水滸傳的內容,梁山泊好漢攻打大名府。
比如說評書、評話,把《水滸傳》里的一些人物給拿出來,單獨講它的列傳。比如講宋江可以講十回,叫宋十回;講武松的叫武十回;還有魯智深可以講魯十回;林沖可以講林十回。
揚州評話曲藝大師王少堂先生
揚州評話了不起的藝術家王少堂先生,那是這一百年來中國有名的曲藝大師。王少堂在揚州評話的地位,就像侯寶林在相聲界的地位是一樣的。
王少堂有一回說書,正說到武松來到獅子樓,要上去斗殺西門慶,正說到這,家人來報信,說不好了,帶來一噩耗,老母親在家鄉去世。一聽這不行啊,趕緊就得結束回去奔喪。
那時候交通不便,這一來一往就得一個月,還是少的,怎么辦?這書正說著呢,他就囑咐他徒弟,說你替我接著往下說。接著往下說沒問題,但是他第二句話很厲害,他說我一個月以后回來,我回來的時候,我從武松上樓開始說。他已經說到武松來到樓下了,下邊武松就要上樓了,他給徒弟留了一個月的任務,回來從這接著說,他就回去奔喪去了。
這徒弟了不起,這一個月就東拉西扯,反正這武松不能上樓,這一個月西門慶還活著,西門慶多活了一個月。了不起!一是說揚州評話了不起,王少堂和他徒弟了不起,同時也證明《水滸傳》的空間有多大,一般的書撐不起,你再東拉西扯,能扯出什么來?能扯出一個月來,這就是叫經典的魅力,偉大作品就有這個范兒。
從這個細節我們可以看到《水滸傳》是講不完的,說書的說不完,唱戲的唱不完,學者研究也研究不完。我不是古代文學專家,我們中文系有專門研究古代小說的,有專門研究“三國”的,有專門研究“水滸”的,但是我相信他們也永遠研究不完。
評水滸運動
我們談《水滸》可以從許多角度談,談英雄,談武功,談語文,談投降。
在所有的古典文學名著中,《水滸傳》得天獨厚,有一些中年以上的朋友才知道,1974年到1975年,在我上小學的時候,咱們中國開展過一場轟轟烈烈的“評水滸運動”。所以說很多古代作品是現代給它的地位。
當年的《人民日報》上刊發
《開展對<水滸>的評論》
大家記住是“評水滸”不是“批水滸”,下面三個字是“批宋江”——評水滸批宋江。為什么批宋江呢?說宋江是投降派。當然這是借古諷今,是為了不讓我們黨像蘇聯那樣有一天崩潰了。
蘇聯共產黨就被毛主席說中了,后來它就成了宋江。我們共產黨現在為什么還巍然屹立?社會上很多人有很多意見,對黨風民風社會風氣有意見,但是共產黨還巍然屹立,這跟我們黨發展路途中進行了很多努力和自我批判是有關的。所以蘇聯垮了,咱們是跟蘇聯學的,可是咱沒垮。
那一場評水滸運動,客觀上大面積地普及了《水滸傳》這部作品。書店里賣的《水滸傳》印得特別精美,如果有收藏《水滸傳》版本的,我建議你一定要弄一套,評水滸時候的三卷本,綠皮白字,《水滸全傳》120回的。
文革時候的出版物質量是一流的,連一個標點符號的錯誤都沒有,因為那個時候的所有文化工作是人們用赤膽忠心做出來的,不是為了掙錢,今天為了掙錢錯誤百出,今天的書沒法看。我順便給那時候的書做個廣告。
那個時候“談水滸”主要是談投降,當然這是一個大問題。我是做學問的,搜檢一下關于《水滸傳》的論文,遠遠超過其它幾大名著的論文,比《紅樓夢》還多。當然其中研究投降這個問題的,也占了很大的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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