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相聲：幸福了嗎？　　

設計演員：郭德綱　于謙　　

演員登臺，站定，鞠躬。　　

郭微笑著往觀眾席上瞅，四下瞅，踮起腳尖手搭涼篷往后排瞅。　　

于：找誰呢？　　

郭站定，仰面咧嘴，開懷地笑。收住笑。再瞅觀眾，又仰面咧嘴，開懷地笑。　　

于（疑惑，拿手摸郭腦門）：這登臺的時候沒摔跟頭啊，傻了？　　

郭（撥浪腦袋甩開于的手，笑）：誰傻了，高興。還傻了！（手指觀眾，左右晃著指，又開懷地笑）高興。　　

于：什么事啊，樂成這樣。　　

郭（手指觀眾）：這么多人，這么多觀眾買了票。這不發了。咱今個（雙手一拍大腿）照今這人氣，咱要成有錢人了。幸福，幸福，“今兒啊么今啊么今個真高興……”　　

于：別光顧自己高興啊，咱得辦正事。觀眾是來聽咱們說相聲的，不是看你咧那個嘴——看豬八戒背媳婦的。　　

郭：我說的不就是正事嘛！咱們今天就是要來談談幸福的嘛！先從我自身說起這有什么不對。推己及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之乎者也。　　

于：得了，得了，說正事。　　

郭：那還得先從咱自身說起。現在這社會，你說沒錢能行嗎？　　

于：你來說道說道。　　

郭：沒錢，咱倆在這說上半天，散場了觀眾朋友們都回家吃夜宵，咱倆沒錢，餓著肚子，能睡得著嗎？　　

于：不能。　　

郭：第二天，孩子去上學，要交學費，沒錢，行嗎？　　

于：不行。　　

郭：這個周末，你爸爸生日。　　

于：這日子他也記著。　　

郭：我們倆一天嘛，像孿生兄弟。　　

于：得了，你繼續說。　　

郭：看望你爸爸，你不孝敬點東西，賀禮。沒錢，行嗎？　　

于：不行。　　

郭：下個周末，你爸爸心臟病犯了。　　

于：我爸爸得罪你了？　　

郭：打個比方，你急什么啊。紅軍戰士爬雪山、過草地，為了新中國犧牲了多少人啊！為了跟觀眾講個道理，你爸做出這點犧牲你都不樂意，你對得起那些革命烈士嗎？沒有革命烈士，能有你嗎？能有你爸嗎？　　

于：好好，我錯了，行了吧！　　

郭：唉，這就對了。下個周末，你，看你挺孝順不說你爸了。下個周末，你被火車撞了。　　

于：火車撞了？你也忒狠了點吧，就不能改成汽車，哪怕是大卡車也比被火車撞了強啊！　　

郭：好好，看你人不錯，被卡車撞了。哎呀，那卡車，只那輪子，（用手往頭頂比劃）這么高。得送醫院急救吧？沒錢，有人救你嗎？你敢跟120那救護車說你沒錢？護士把你推手術室了，你敢說你沒錢？　　

于：還真不能。得讓他們先把手術做了，你再說沒錢。　　

郭：唉——你怎么還耍賴啊，于胖子，你這不騙人嗎？你有沒有道德？　　

于：不是，我真沒錢。我要先說了沒錢，人家不救我，我咋辦啊？腿斷著呢？骨頭茬子在外面露著呢？　　

郭：唉——那骨頭茬子是醫院跟你弄斷的？你這樣來坑醫院？醫院有規定，沒有錢就不治病。這叫照章辦事。你懂嗎？國家要依法治國，醫院就要照章辦事。你是不是法盲？　　

于：看來還真得有錢。沒有錢真是寸步難行啊！　　

郭：唉，服了吧！所以啊，你看（指指觀眾，又開懷笑）我能不樂嗎？幸福，幸福。　　

于：是啊，有了錢，才有飯吃，孩子才有學上，才能孝敬父母。　　

郭：眼光短了不是？人活著就圖這點？紅軍戰士爬雪山過草地做出那么大的犧牲，就只是為了讓你有飯吃，孩子上個學，給父母買包點心？　　

于：能這樣就不錯了，還想怎樣啊？（唱）“舊社會，鞭子抽我身，母親只能淚淋淋。共產黨，號召我鬧革命，奪過鞭子揍敵人；共產黨號召我鬧革命，奪過鞭子、奪過鞭子揍敵人。”　　

郭：小樣。是啊，共產黨號召咱鬧革命，只是為了讓咱吃飽飯？是要讓咱過上高質量的日子，高質量，知道嗎？這樣才對得起那些紅軍戰士，他們那犧牲才值。　　

于：那你說。什么日子才叫高質量。　　

郭：這不正在想嘛！觀眾來了這么多，捧咱們的場，有了錢？（抬頭做深思狀）干點啥好呢？炒股？　　

于：別啊，我樓下那叫郭德綱的小子，就因為炒股剛跳的樓。　　

郭（驚恐地望于一眼）：倒房子？　　

于：這倒是發財的道兒。　　

郭：可咱錢不夠，一套房一二百萬，咱投資不起。　　

于：倒大蒜試試？去年有人倒綠豆發了財，你倒個大蒜試試？　　

郭：你別害我了啊！我媽平時就愛做綠豆糕吃，就因為去年有人倒綠豆，價格漲到八塊多，我媽一年沒吃一次綠豆糕。她整天咒那倒綠豆的斷子絕孫，就因為恨那倒綠豆的，都信了基督教了。　　

于：這怎么回事？　　

郭：她看中國人管不了綠豆的事，就想讓上帝幫忙滅了那廝，“主啊，請你滅了那些倒綠豆的吧！”　　

于：老太太真敢想。　　

郭：我還敢倒大蒜？我爸愛吃大蒜，我要把大蒜價錢弄上去了，即使他滅不了我，他不定請誰滅我呢！　　

于：敢情，這有錢還沒地花了。要不，你也跑大街上讓卡車撞一次？給醫院送點生意？上火車道也行，高鐵。　　

郭（抬腳要踢于）：你怎么不知道珍愛生命。紅軍戰士爬雪山過草地就是為了讓你尋死？瞧你那點出息。你都不會買輛卡車去撞別人？撞那倒綠豆的，倒大蒜的？對了，咱有了錢，咱買輛小車開開。這生活質量就高了嘛！　　

于：對。免得上班擠公交，擠一身臭汗。　　

郭：周末了，帶上老婆孩子到郊區釣個魚，多方便，多好。（郭笑，高興地拍大腿）　　

于：高興了。　　

郭：到了周末，早上七點鐘起床。七點半吃完早飯，和老婆孩子乘上車，從二環出發。正是上班高峰，對了，堵車。不能這時候走。得早點，四點鐘起床，不行，工作一周了，就趁周末緩緩勁。九點鐘出發？對，就九點鐘出發。晚上好好休息休息。玩，高興，釣釣魚，好。下午四點回家。不行，下班高峰。這不好辦啊！六點回家？　　

于：得過了九點。還得選對了線路，要不然，就你家，二環，半夜也回不了家。　　

郭：哎喲，這可咋整哩！看來這買車？　　

于：還不如擠公交方便。要敢再買的是日本那豐田車，來個剎車失靈，頭破血流，斷胳膊斷腿——　　

郭：你烏鴉嘴！哎呀，那咱有了錢，總得花出去啊。咱去吃？專吃那平時沒吃過的，猴頭燕窩，熊掌老鱉。也不行啊！　　

于：怎么不行，咱不有錢了嗎？　　

郭：前幾天一哥兒們倒綠豆發了財，請吃了一次老鱉，我這鼻血流得“嘩嘩”的。吃不了。　　

于（湊近乎）：喂，這樣你看行不。你不有錢沒地花嗎？給我，讓咱幫你花點。　　

郭（瞪大眼望于）：嗯？　　

于：咱不交情好嘛！給咱花點。　　

郭：嗯？　　

于（做出為難狀）：老郭啊，明年你大侄女可是要讀大學了。那學費一年萬把塊，哥哥我手頭緊啊，你能見死不救？　　

郭：嗯？別談錢，談錢傷感情。你看咱倆感情多好，非談錢。咱那感情多純潔，談錢不是把關系搞低俗了嘛！別談錢。唉，對了，聽說你家那只母貓有外遇了？一下和三只公貓搞上了？厲害，厲害。（伸出大拇指）　　

于：不是，咱說說你那錢怎么花。　　

郭：吁——（趕牲口的口號）　　

于：趕牲口啊！　　

郭（做出愁眉苦臉樣兒）：不是這個。你那日子過得也不錯嘛！借錢不好，你沒聽說那句古話：“無債一身輕。”我不想坑你。再說人在物質生活上不能追求過高，要知足常樂。　　

于：可我樂不起來啊。小郭啊，你看我一月工資才三千塊，你又不是不知道。　　

郭（臉側向一邊）：這不錯啊，一年下來能買上一平米樓板，十年就是一廁所，半輩子弄套一居室，不錯不錯。　　

于：你嫂子，清潔工，你知道，十年了，沒漲過一次工資。　　

郭：不錯。一個月好幾百塊，弄兩板車大白菜，怎么也吃不完啊！對了，老于，你家白菜吃不完給我家送兩棵啊！　　

于（轉向觀眾）：這小子，真是沒心肝啊！　　

郭：人應該知足常樂。你一個月只有三千塊，應該高興，因為有的人一月才二千塊；你每天吃大白菜，有的人還餓肚子呢！索馬里。和索馬里難民一比，不幸福到天上了。　　

于：得，想從這小子手里摳出倆錢，比在公雞屁股里摳雞蛋還難。行了，小郭，別怕，不問你借錢，我就是借高利貸也不向你借錢。誰叫咱是朋友呢？　　

郭（愁眉苦臉狀）：不是。我也難啊。你弟妹，（雙臂一揸）她在家里就是一只母老虎。我也難啊，哥啊，你不知道弟弟的苦。　　

于：知道，沒什么啊！你說弟妹像一只母老虎，是吧，這是好事啊！你應該知足，感到幸福。　　

郭（望望觀眾，茫然，看于）：這還幸福？　　

于：幸福，當然幸福，她不是真老虎吧！你想想，如果她是一只真老虎，你不連索馬里難民都做不成了，你還不知足，還嫌不幸福？　　

郭（面露驚訝之色）：乖乖，這一神經病啊！這是窮瘋了啊。　　

　　郭去摸于的腦門。　　

于（甩腦袋，厭煩）：去去！　　

郭（眼睛朝上看，思索）：哎呀，這沒錢不行，有錢過得也不一定好啊！（面向于）哎，那你說當年紅軍戰士流血犧牲為個啥？今天，窮人日子不好過，富人日子也過不好，紅軍戰士做出那么大犧牲換來個啥？他們當年圖啥呢？　　

于（疑問）：圖啥？　　

郭（突做豪邁狀）：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　　

于：哎，這毛主席的詩。　　

郭（朗誦，做出相應姿勢）：長夜難明赤縣天。百年魔怪舞翩躚。人民五億不團圓。　一唱雄雞天下白，萬方樂奏有于闐。詩人興會更無前。　圖啥啊！就為咱們老百姓唄！再不受帝國主義者的欺壓，不受有錢人的欺壓，人民當家作主，過上好日子。　　

于：是這樣。　　

郭：咱們不能忘本啊！咱們得繼承紅軍戰士的遺志，要繼續奮斗，繼續為人民服務。不能只想自己的小日子，什么人家一個月賺八千塊了，我一個月只賺三千塊了！　　

于：這批評我呢！　　

郭：應該想想，當年紅軍戰士一個月多少錢？人能為錢活著嗎？　　

于：那不能。　　

郭：哎，得為人民服務。一個人幸不幸福，和錢哪有必然關系？你敢說紅軍戰士不幸福嗎？　　

于：不能。　　

郭：為什么？　　

于：你學問大，你說。　　

郭：為有犧牲多壯志，壯志，知道嗎？有壯志，壯志就是幸福。沒有壯志，誰能去爬雪山過草地，沒有壯志，誰能在敵人的槍口下寧死不屈。（面向于）你能嗎？整天就嫌你那三千塊錢少。要在過去，你肯定是叛徒。我現在就斃了你。（上去要卡于的脖子）　　

于（躲）：哎，中國人不打中國人啊！有本事你打菲律賓去，它占著我們南海幾個島呢！　　

郭（手停住，仿佛陷入深思。恍然大悟）：對。看來我不能只圖賺錢，咱得尋找幸福去。不能整天只為那小家庭，家里也就一只母老虎嘛！咱也要為有犧牲多壯志。“中國人民正在受難，我們有責任解救他們，我們要努力奮斗。要奮斗就會有犧牲，死人的事是經常發生的。但是我們想到人民的利益，想到大多數人民的痛苦，我們為人民而死，就是死得其所。”　　

于：這話說得多好啊！　　

郭：于哥，你帶頭，我跟著你，刀山火海，我跟在你后面上下。　　

于：好嘛！不把我當叛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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