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地記得妻子懷孕三個月后在縣醫院做了B超，醫生說：胎兒的大腦疑似有積水，需到市醫院做進一步的診斷。當時，心沉得像天塌了一樣。盡管工作繁忙還是擠時間陪妻子在市中心醫院做了一次全面的檢查。僅彩超一項就花了450元（令人心疼不已，但又不得不花這錢），結果正常，壓在心頭的大石頭落地了。他仔細地端詳著胎兒的彩超圖片：三個月已長成人樣，側身臥像，有鼻有眼，下巴小巧，輪廓清晰；特別是一綹頭發長長的，彎彎曲曲，遮住了半邊臉頰，儼然一個女孩的一張美麗的面影，可愛至極！他曾在現場急切地問女醫生：“這到底是女孩還是男孩啊？”“你想要啥？”“女孩！”他不假思索。女醫生笑而不答。他認定，那一定是女孩了，心里美滋滋的——梳著兩個羊角辮，穿著紅裙子、白絲光襪子、紅舞鞋，一個美的精靈在腦海出現，走著走著，就舞起來，飄起來了……
還記得一個月前，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正月過年走親戚，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和朋友們在農村土炕上打牌取鬧。天黑了，心里急，臨走時他錯穿了一只鞋（這是他回到家時才發現的），這只鞋竟然是只橘黃色的女鞋，鞋后跟處還有個小窟窿。第二天清晨，他什么都記不清楚了，而這只橘黃色帶有窟窿的女鞋卻深深地印在他的腦底。女鞋，方言發音“女孩”。啊，他眼睛一亮，這次媳婦可能要生女兒了，正合他意！
提起夢，他忘不了曾兩次出現在夢中沒有長熟的綠皮核桃。一次是不知在哪里的深溝老林里見到一棵好大好高的核桃樹，枝繁葉茂。他挑選了三四個又大又綠的，摘下來裝進衣兜回家了。第二次又不知來到哪里，一個陌生的老婦人給他去了皮的光核桃，他不要，偏拿了幾個翠綠翠綠的生核桃。他母親說過，夢見綠皮核桃代表女孩，夢見光核桃代表男孩。他妻子有了孩子不久，他給母親打電話說，他夢見了一只紅蝎子，小小的并不蜇人，挺可愛的。母親說，“你媳婦給你要生女兒了。我最近也夢見過蝎子，蝎子是女人命相。”夢成了他生活的支撐，借靠這一個個美夢他走到了今天。然而，所有的夢都碎了，血流似水。現實與所有的夢正好相反，他被這些女兒夢害得好苦啊！
為了能生個女兒，他可以說是費盡心機。從一個老同學那里得到一張民間流傳的生男生女月份圖，他如獲至寶，喜不自勝。展開圖表，仔細查看，認真揣摩——根據農歷懷孕月份女性年齡（虛歲）計算，按照他媳婦的屬虎虛歲看，七月八月受胎，來年五月出生的正好是女孩。他喜出望外，決不能錯過這個好時機，一定要適時播種。他又托母親專門到寺廟的送子娘娘跟前燒香磕頭壓錢祈求他妻子能生個女孩。第一胎是男娃，再要個女孩，一兒一女，主人有親戚也有，再好不過了。為了能生個女孩他做了充分的準備。夢里夢外，無不預示著美夢就要成真了，他信心百倍地盼著等著！隔壁家的胖嬸說他媳婦好像要生男娃，他不信；他相信天相信地相信自己！直到孩子落地，一清二楚，他好像還未從夢中清醒過來，固執地相信著，相信著必有屬于他們的女兒！
可是，當現實殘酷地擺放在他面前時，他不信也得信，天不遂人愿啊！長嘆一聲，淚流滿面。唉——，這輩子沒有抱女兒的命，也許只有在很遠的老年抱孫女了。
他走出醫院，漫無目的，無精打采，任憑眼淚無聲地在臉上流淌，心里的痛楚不知該向誰訴說？他責怪媳婦沒本事連個女兒都生不下，媳婦反責怪他！早知是男孩就不該要二胎了。一個人掙錢三個人花本來就緊張；現在一個人掙錢四個人花了，從妻子懷上孩子算起，買補品加營養、醫院檢查和坐月子住院等花銷早已超過了三千元。他真后悔那時應該送錢賄賂賄賂做B超的大夫。如果是男孩立馬終止妊娠。未來的路該怎么走，他不敢往后想啊！
他究竟為什么一心一意如此盼望要生女孩呢？男孩女孩不是都一樣嗎？有的人傳統守舊，為了傳宗接代不惜一切代價要生男孩，他卻反其道而行之，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他在街道上失魂落魄地走著，碰見一個女同事。“你媳婦這次生個啥？”“唉——男娃，想要女孩卻------”他有氣無力，說不下去了。“那你的負擔可重了，要個男娃就等于在銀行貸了100萬！哈哈！”一陣笑聲仿佛一把刀子割在他柔軟的心肺上。中國的房地產商真正擊垮了重男輕女的傳統思想。他們單位的王局長說他給兒子買了一套房60萬一輛小車20萬，結婚這一項至少也得10萬，再加上供兒子上大學安排工作的費用，早已超過一百萬。現在的女孩高傲的很，有“三不嫁”：沒有房子不嫁，沒有工作不嫁，沒有車子不嫁。兒子呀，真的養不起！愁他長不大，長大了又愁他找不上媳婦。他無意中撥通了三姐夫的電話：“姐夫，我真后悔當初沒聽你的，真和你一樣了，兩個兒子！”姐夫解嘲說，“咱們現在是同病相憐了，做好拉一輩子長工的準備吧！”他們這個家族是村上一大戶，自古人丁興旺。爺爺兄弟八個，父親兄弟四人姊妹三個，到他們這一輩人更多了。他家姊妹五人，大姐兩個男娃，三姐兩個男娃，四姐兩個男娃，他如今也一樣，唯有二姐一兒一女，負擔輕，生活得很舒坦（兒子大學畢業已工作成家，女兒今年大學畢業也掙錢了）。而大姐、三姐、四姐都是普通農家，幾個外甥書沒念成在社會上混日月，胡亂闖蕩。大姐夫過去一直下煤窯，現在五十六七，身體虛弱，重活干不成就攬了鎮上打掃街道的差事以度日子。大兒結婚后另過，小兒已近三十還找不到媳婦，姐和姐夫干急沒辦法！三姐夫幾十年如一日，開著他的大卡車，屁股都磨出了厚厚的老繭，錢沒賺多少，車卻壞了幾個，直到現在連個樓房都買不下，還租住別人的。大兒子已過二十四歲，沒對象正愁人！小兒子剛上了個三本大學，第一學期沒結束就花去一萬五。四姐夫是磚工，長年累月在外搞建筑蓋樓，聽說才積攢了五萬元。既想修房子又想給大兒子娶媳婦，經濟上捉襟見肘。本來他是姊妹中境況最好的，有一個事業單位的正式工作，一個兒子，在縣城買了一套兩室兩廳的房子，生活看起來很滋潤，令人羨慕！可一時心血來潮，計劃生育政策有松動，想女孩想出病，生了，一下子跌入冰窟窿，麻煩事接踵而來。他心痛得要命，沉重地拖著兩條腿，不知該走向哪里?任思緒漫無邊際地飄散——
養兒難，難養兒啊！就拿自己來說吧，母親一連生了五個女孩（一個姐姐三歲早夭了）才生下他這個命根子，在家里當寶貝養著。小時候他們家孩子多，只有父母兩個人掙工分，口糧總是不夠，有了上頓沒下頓，經常吃的是高粱面玉米面等雜糧。從別人家借一碗白面烙個餅子，母親只讓他一人吃；而幾個姐姐圍著他團團轉，找借口給弟弟咬小馬馬解饞。直到現在，幾個姐姐走到一起還抱怨母親，你把白面饃留給兒子吃，重男輕女，讓兒子管你老，母親語塞。他從小到大一直很健康，沒想到高三畢業時說病就病了，而且，一病就是三年，命保住了，卻落下右腿終生殘疾。為了看腿病，全家所有的積蓄被榨干，還拉了一屁股債，幾個姐姐家也深受影響不得安寧，父母更是為他操碎了心愁白了頭。母親說養他這一個兒子花費的心血等于別人養十個。的確，沒錯！母親給鄉敬老院連續三年做飯，每月僅掙15元，就用這微薄的工資，從湖北天門市郵寄買回治療他腿病的膏藥。全家人同甘共苦，同心協力戰勝了病魔，又把他送回學校。總算爭氣，考上了大學，走出了黃土地，吃上了國家飯。否則一個腿有殘疾的人在這個窮山惡水的地方如何生存下去都很成問題。唯一不足的是他工作落腳在外地，常為不能守在父母身邊盡孝而悔恨不已。好在幾個姐姐離老家近，父母有個頭疼腦熱的，能幫上忙，給他省心許多。生養了他這個兒父母圖個啥呀，真正靠得住的還是姐姐們，畢竟距離近，他這個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養兒難，給兒子娶媳婦更難！這幾年，不知怎的，他們村的光棍越來越多，娶媳婦越來越難了。光彩禮一項至少得六萬元，訂婚賣“三金”（金項鏈、金戒子、金耳環）買手機買衣服，結婚買家具裝修房子請客吃飯，還有什么亂七八糟沒名堂的花銷（比如，離娘錢、菜斤錢、上車錢、交酒錢等等），這一切加起來遠遠超過十二萬元。有幾個農民家庭一年能收入十多萬元？一年掙一萬元也不容易啊！現在，誰家的兒子要是能娶上媳婦結婚辦喜事，真是十分榮耀和偉大的事情；而娶不上媳婦有光棍的家庭仿佛低人一等，臉上無光，在人面前連話都說不起。他小時候的玩伴勤哥和濤子至今沒有成家。勤哥在青海當過兵，把老母親照顧下世，又到那邊打工去了，五六年從沒回來過，是死是活，杳無音信。濤子，有一次春節回家碰見，臉色老氣，看上去似乎跟一個小老頭差不多，怕見人似的，說不上幾句話就轉身溜了。二姑家的表兄已奔四十的人了，在外面出賣力氣掙錢，引了個外地媳婦，婚都結了。那女的過門一個月把家里所有的錢打包而空，跑了，人間蒸發了。最毒不過婦人心，女人一旦學壞瘋狂得什么事都能干出！人錢兩丟，他們一家被騙得好慘啊！姑父被氣病，去世時那怒目圓睜的雙眼幾個人用手狠勁合都沒合上。遠房的堂兄比他小不了幾歲。前年，費心費苦花了八萬元娶上媳婦，生個男娃。過了兩年，那女人就撇下兒子和丈夫跟另一個男人私奔了。如果留下的是個女娃，堂兄還容易再娶；幾次提親，人家聽說他還有個男娃，當即不歡而散。
以上都是他熟知的光棍漢，還有好多好多他不認識的。中國男女比例嚴重失衡，貧富差距急劇拉大。當官有錢的男人，二奶小三，女人養好幾個。無權無錢的男人一個女人也很難娶上。可以設想，未來幾十年為了女人，中國男人之間的競爭將日趨激烈，女人的價碼將持續增高。養大兩個女兒等于中了100萬的彩票將不再是神話；相反，養大兩個兒子等于拖欠別人200萬也許會成為尋常百姓事。
娶媳婦難，媳婦娶進門守住媳婦更是難上加難。鞭炮加嗩吶，轟轟烈烈，熱熱鬧鬧，只是萬里長征走完了第一步。一家人要和和睦睦長期生活下去，大風大浪還在后頭。君不見，許多家庭結婚兩年三載，分的分散的散，好不心酸與傷感！現在的世道變了，農村城市很難找到孝順父母的好媳婦，只要不欺負辱罵老人就是萬幸。改革開放后的女人已不是過去的女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打倒的媳婦揉到的面。今天的女人具有性別優勢，在家里厲害得很，十個女人九個麻，教訓男人像教訓兒子。她們自私狹隘，不談付出奉獻只講索取享受，“我跟你圖什么，我跟你不是為了受苦受罪”，至于贍養老人，孝敬公婆，相夫教子，很少過問，只要我有錢花，吃好穿好睡好玩好就平安無事。否則，此處不留“女”，必有留“女”處。
他媳婦和他結婚十年就吵吵鬧鬧了十年，吵架似乎成了他們之間的家常便飯，幾十天不吵倒顯不正常。前世的仇敵，今世的夫妻。他們倆吵起來，相互揭短，毫不留情，簡直冷酷無情。“你看，別人結婚買的東西多高檔，你給我買的啥？連個時尚的手機都沒有！”“買啥買啥？我這輩子難道欠你的不成！男女平等，你給我買什么，陪嫁什么了？”“你這么想，就不要媳婦，羞死算了！”“我不要你做媳婦，你就要進寺廟當尼姑去！”“我找你這個干部背了個虛名，其實連農民都不如！走路一瘸一拐，沒人看得上你。要不是我你早當光棍了！”句句似刀剜心似錘敲骨，他被氣得要跳樓，但也毫不示弱：“狗娘養的，你爹媽和你，當時眼睛讓驢給踢瞎了嗎？你找我畢竟還圖個虛名，我找你圖個啥？一沒文化沒手藝；二個子矮，臉圓得像要滾了；三娘家窮酸窮酸害我一輩子。”“如果你嫌我不好，你找更好的，我不拿鐵鏈拴你，給你自由！”就這樣無休無止，沒完沒了……實際上，與她同村的女孩相比，與她的兩個妹子相比，找個有正式工作的國家公職人員，不說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但生活差距還是很大的。她兩個妹夫和弟弟都在外面打工，饑一頓飽一頓，要么工作不穩定要么收入低少，哪有他這個靠山穩固，旱澇保收。她嘴上常抱怨怎么不好，其實心里很清楚。這也許是他兩口子吵而不散的原因之所在。
他們的婚姻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說好，媳婦眼睛大臉兒圓，模樣中看，干活麻利，手巧心細。不大手大腳胡亂花錢，節儉持家倒也在行。尤其值得稱道的是她用情專一，忠于丈夫和孩子，從不在外面沾花惹草。說不好，她教育程度低，文化淺薄，心眼窄小，多疑善變，喜怒無常，愛哭愛鬧，淚水比尿水多，脾氣比個子大。當年找對象，他明白自己雖然是個大學生有正式工作但腿有缺陷，不敢心存太多的奢望，只要女方心地善良，能體貼人，生個孩子，不胡跑亂飛就很知足了。一個年長的同事開玩笑說，天下女人都一樣，燈一黑撩起衣服下面有個洞洞就行，不要過分挑剔，嫌妻沒好妻。他順從了，認命了。有個朋友提親，說女方家窮，她爸老實沒本事，姊妹又多。這是老大，小學畢業，初中只上了一年就退學在外做零工。為了減輕家庭負擔，她爸想只要找個主家嫁出去就行。他們看上你這個干部身份，啥都不嫌，彩禮也不高，只要你愿意，這婚事準成！一切還算順利，立業成家了卻了年老雙親多年的心愿。本來想他媳婦窮家人出身，能吃苦好對待；恰恰相反，好穿衣愛虛榮趕時尚，而且心思總放在她娘家，自己超市上班掙的錢不花留著給娘家救緊，家里的大小開銷伸手都向他要。這樣矛盾就來了，煩惱叢生，痛苦不斷。剛結婚幾年，他簡直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甚至做好了離婚的準備。因為雞毛蒜皮的瑣屑事，媳婦和他隔三差五地吵鬧、打架。額頭的黑疤就是一次兩人扭打時，她用燒飯用的小鐵鏟打傷皮膚愈合后留下的。父親去世前，癱瘓在床，半年有余，母親一人照顧，他放心不下。每到周末就急急往老家趕，而妻子以孩子沒人照管為由總是刁難他。那時工資低，每月800多元，既要償還結婚時的欠賬，又要掀轉日子。媳婦卻在單位到處宣揚不給她錢，克扣她，虐待她。時不時放大聲在家屬院嚎出嚎進，弄得他在人面前好沒面子。單位的領導還親自找他談過話，你這人咋搞的，不吃煙不喝酒不打麻將不打牌，少有的大好人。怎么不會愛護媳婦？還是床上功夫不行？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嘛！
最不能饒恕的是她潑婦成性，像瘋狗胡亂咬人，胡亂猜忌懷疑人。別說什么仁愛孝順，簡直是不分人倫，可惡至極，天下少有！有一次，他從老家看望母親回來。她不體諒父親去世七十多歲的母親一個人在老屋有多凄涼有多孤單有多可憐，相反，卻口口聲聲不說正經話：你愛你媽不愛我，你既然那么愛你媽就不要娶媳婦。你回老家就是為了和你媽睡覺……這是人話嗎？氣得他當即就和她打斗在一起，水壺撞碎，電腦砸翻，嚇得六歲的兒子哭閉了氣，惹得房子門前圍了好多看熱鬧的人。每次一提起回老家就和你慪氣，每年回老家過春節就要找不是和你吵。在我和孩子身上舍不得花錢，給我娘家啥東西都不買，在你老娘身上卻拿錢撒歡哩，無中生有，如此等等，不一而足，惹得全家老小過不上個舒心年。老母親常年不和她在一個鍋里攪勺把，但一說起老母親就很仇恨，如何如何對她不好，對她說話多么多么厲害。她和男人鬧矛盾大病就在他老娘身上，給兒子不說好，教唆兒子打她罵她，老娘不死，她的家庭永無寧日。心里不想這么大年紀的老人，有今年沒明年，還能和你生活幾年幾月幾日？況且兩地分居，還不在一起住呢！（母親不是不想和他們一起住，就是最怕看他們倆吵架罵仗）誰好？心胸偏狹，眼里只有她媽好；同樣給孩子縫制的棉襖，說她媽做得針腳密，線兒細漂亮又大方，老母親做的孩子能穿也說穿不成，壓進柜子底當古董。
夫妻過日子最忌互不放心，最需要真誠相待。他懷疑妻子把掙的錢給了娘家；她懷疑男人把掙的錢給了老媽。她說，別的女人把丈夫的工資卡拿到銀行就能取出現款她卻不能，不把她當人對待！他說，妻子愛他的錢而不愛他這個人。她說，家里的事總在隱瞞她，工資折上的密碼為什么不能向她公開？他說，我把經濟大權交給你，像你這樣的女人就會把我這個男人踩在腳下，想怎么欺侮就怎么欺侮。一次又一次矛盾的源頭可能在錢這個禍害上，但也不盡然。就是慣常的夫妻生活有時也會成為矛盾升級的導火索。一天，他在單位因為職稱評定受了領導的氣，又因為工作上的事和一位女同事發生口角，倒霉透頂。下班回到家里晚飯沒吃就和衣而睡了。半夜三分，他媳婦想親熱親熱，他卻沒有這方面的心思和興趣。馬上，她就像只發情的母雞，暴跳如雷，連哭帶罵：你為啥嫌棄我，我是老虎吃你哩嗎？你心里根本就沒有我，你外面肯定有人了。回到家從來不給我好臉色，見了我像見了仇人似的；見了單位的女人卻熱情似火，笑臉相迎。孩子被吵醒了，也跟著她哭，鬧得一宿不得安穩。吵罵到天明還不罷休，她穿衣，出門，“我不和你過了”，把兒子給他撂下，揚長而去。眼看快八點了，他要去上班，孩子又沒人托付，整得他屁滾尿流，叫苦連天：遭遇這樣的女人，還不如沒有，當個光棍、和尚倒圖個清凈！
媳婦啊媳婦，在他的生活中是如此痛苦不堪，血淚成河的記憶！他這輩子被媳婦折騰怕了折騰夠了；再養兩個兒，以后再娶兩個媳婦，加起來將來又不知把這個家折騰成啥樣子？看來，還是要女孩省心省事，負擔輕壓力小。不必買樓房，不愁送彩禮，不用找媳婦，不受媳婦氣。而且，女兒普遍溫柔心細，會體貼孝順父母；兒子長大卻成了客，一切看媳婦臉色行事，高興死丈母娘，冷落了親爹娘。母親呀，你當時為什么要吃轉胎藥把我變成男的？在中國，做男人有多累，有多苦！男多女少，所以這些娘兒們好難伺候啊！而當女人多輕松多自在多美好——有漂亮衣服穿，有不費神費力的錢花，有好男人優中選優。就是想睡覺床上一躺，任男人們翻江倒海，她們卻盡情地享受性福的快樂與甜蜜。如果家庭、出身、學業不好，她們還有第二次通過找男人改變命運的機會。男人呢？自己不努力不奮斗，這輩子就完蛋了！在現今，男女是如此地不平衡，娶媳婦要彩禮大大的彩禮，美其名曰“養育費”“報恩錢”，男孩子難道不靠父母是石頭縫蹦出的，難道養大不消耗心血和財力？兩個人的家庭，為什么男人總要負擔許多許多？白天上班打工，出力流汗，晚上還要開足馬力，滿足廣大婦女同胞的生理需要。苦啊，男人！累啊，男人！他們村七十歲以上的老人幾乎全是女性，長壽的男人寥寥無幾，男人們被早早地累死了啊！痛哉！悲哉！中國卑微的底層的普通男人！
這半天功夫，他仿佛把前半生的路又重新走了一趟，筋疲力盡，腰酸背痛，雙眼昏花，不由得停住，蹲坐在街邊的石凳上，喘息、嘆息、流淚，似乎一下子老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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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wu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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