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女輕輕地將折扇打開,優雅地搖動著。如此袖珍的玲瓏小扇被她執在手中,怎么看怎么別扭,尤其是這冷氣開得十足的辦公大廳里,搖扇純粹是浪費感情。失業的俺將最美的笑堆在臉上,說明是來開交養老保險的表格的。
俺早想不交養老保險了,整天這里打工那里保潔的,累死累活,誰知能不能活到退休那一天。別人勸俺,萬一能活到呢?總得有點錢住得起養老院,你想上那里受虐待也需要交費的。肥女咳了聲止住俺的胡思亂想,示意俺先要看看臺前的說明,那里貼著什么情況需辦什么手序。現在人真是聰明得很,這省了多少句話啊,要愛惜咱們公仆的金嗓子啊。
俺真誠地讀過一遍,再次說明來意。肥女說你原單位還沒處理清呢,辦不了。俺真誠地說已經有人辦過了,應該可以的。“辦不了,等等再說吧。”俺一頭霧水,等等,天上就會掉餡餅嗎?就真的掉,也只能砸在您們這鐵飯碗里,俺們的原單位已經賣給原來的廠長了,俺們身份置換,成了徹頭徹尾的“無產階級”,成了任由老板驅使的打工者。再等也得自力更生,也得自已掏腰包買單,再等就要交滯納金了。
在俺的再三堅持下,肥女終于肯將我遞過去的證件看上一眼,點動鼠標后自語道:“你這倒是可以交了。”顯然她對這個結論很不滿意。之后,她告訴我需要一張與原單位解除合同的協議,將我打發到一樓問問。
俺快步跑下樓梯,面對那么多的電腦發起呆來,這又不象商場超市賣什么貨的一目了然,你根本不知道你辦的事屬于哪個小牌子。問問那個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的“禿頂”,他說在第四個柱子那里,眼珠眨也不眨,誰知道是不是在偷菜呢?收起俺這小人之心,俺根據這條寶貴的線索按柱子找,終于找到了第四根柱子后的美女。美女溫柔地告訴我要去八里之外的勞動局,去檔案袋里拿協議,并且提醒我勞動局的門是向北開著的。這話突然間點醒了俺,早聽說那破勞動局拆了,大部分的部門都搬到這新的大廈來了,去那里還不知道找不找到帶氣的活人。對了,俺的同事先前交費時并沒說要啥協議啊!打電話一問,果然沒有。俺氣喘吁吁地沖向二樓。
肥女重新出現在俺面前,她的別著粉色發卡的后腦勺正對著俺。狠毒莫過婦人心啊,俺并沒得罪你,為啥編出要個協議將俺騙到一樓,還想騙俺到八里外的已搬得凌亂的勞動局?也許肥女正心情不好?你說你心情不好不能拿俺當猴耍吧?忽然,俺看到沾滿油污的工作服,才想起俺今天去保潔,擦完玻璃匆忙趕來的,忘換衣服了。是啥眼看人低來著?
肥女對面立著兩個男人一個女人,四個人正熱烈地討論半夜冷了,關不關空調。A說得蓋被子,B說懶得關,C說關不關無所謂。俺正想這報告終于得出結論來,可以結束這個話題時,D又說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玩電腦太多的緣故?這伙打麻將夠一桌的人似乎要將聊天進行到底,俺不識時務地說聲打擾了,才讓肥女不情愿地將后腦勺別過去。
俺陪笑說俺的前同事剛交過的,沒用協議。肥女將俺遞過去的證件狠狠地擲給旁邊的瘦男,搶過瘦男手中的電話筒:“你給看看需不需要協議,我接電話。”瘦男還未翻開,肥女便大笑著將聽筒遞還去:“找你的。副局長!”瘦男順手將證件扔給另一個女人,象是個小頭頭。肥女笑著給放下電話的瘦男說:“剛才我說喂,他說喂,我又喂,他問你是誰呀?我才聽出是副局長,你說說我咋還連副局長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呢?”瘦男立起身有事走了。肥女將剛才的“喂故事”重新說給小頭頭一遍。小頭頭只將證件掃了一眼,便說不需要協議,你給辦了吧。肥女這才回到電腦前,一邊填寫著表格,一邊又嬌笑將“喂故事”講給對面電腦后的人頭聽。俺終于見識了現代版的祥林嫂。她為接到副局長的電話而感到無比激動無比興奮與無比榮耀,所以恨不得說給所有地球人聽,并不管俺已等得心急如焚,等得花兒都謝了八回了。
歷過九九八十一難,那張允許俺交費的表終于開出來了。給人家送錢還這么難,謝天謝地!俺走出大廳,夏天的熱浪洶涌而來,將俺包圍。俺耳邊不停地回響著肥女嬌滴滴的話:“剛才我說喂,他說喂,我又喂,他問你是誰呀?我才聽出是副局長,你說說我咋還連副局長的聲音都聽不出來呢?”
俺從來就不罵人,到現在仍認為罵人是不文明的。所以俺只有無奈地擁抱著夏天毒辣的酷熱,溫柔地對老天爺說:“俺們的仆人實在是牛!俺們老百姓辦點事實在是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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