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 自 由 的 歧 途
蜀 人 20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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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06月11日 16:46 新浪論壇 編輯評論(七月小雅):一篇筆刀快意、游刃酣暢的雜文。雜文,歷來是思想與言論最痛快的出口,雜文馭手們為自由爭氣候,卻也應看到當前自由的泛濫成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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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文的萎縮和不景氣,已持續數年,使雜文陷入了危機,簡直要被扼殺了。
原因何在?因為沒有開明寬松的大氣候。誰來負這個責任呢?制度是雜文的瓶頸;所以該怪掌管思想文化工作的各級領導機關,即官員們。毫無疑問:不在于雜文作家們寫不出好的雜文,而是雜文越好越不能發表。最好的雜文是那些沒有刊布出來的;最精彩的段落和句子是那些不得不被刪去的。
有個雜文家公布了創作的神招:只有各種條件具備,電光火石一觸,偶然噴薄而出;這過程和寫詩是完全相通的。
——以上,是從2003年《雜文選刊》第9期里選出的宏論。
那么,我們的詩壇,是什么情形呢?想來,不比雜壇昌盛多少,因為,我們聽到“詩歌要自殺”的宣告并不太久,若要起死回生,恐非旦夕可辦;況且,我是以為,一個席慕容,就足以羞死一大堆詩人的,正如一個金庸,已足以令所有的“大俠”臉紅。
而今,我們的雜文家的經驗,竟是寫好雜文,須“通”詩人:比方打噴嚏,有意想打,是不能成功的;必得機緣攢夠,祈來靈感附體,方才萬事俱備,專門等著發癢;猛聽“阿切”一響,于是佳作噴出,舉世震驚。
我疑心:有人在制牢籠。以為凡雜文,必腰身緊湊,必嬌小玲瓏,要半吞半吐,要霧鎖云封,往人前一站,如弱柳扶風,那才招人憐愛;那才叫好雜文;那才算雜文中的極品。這就是替雜文設好了一個籠子,等到自己鉆進去了,才覺得擋手礙腳,施展不開,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反正是橫順左右,都不對勁,又已經不曉得爬回來;甫一動筆,早有個聲音大叫“你這是寫雜文哪!可得當心哪!”先已渾身發緊、汗毛直豎,還怎么作文?于是就煩躁;于是就亂踢亂撞;于是就怪這個恨那個;再后,簡直就胡說八道起來。
于是,就有了稀奇古怪的抱怨,似乎編輯的門口,終日立著一個兇神,掄著老大的板斧,專砍諸公文中的精粹;砍得七零八落、只剩糟粕了,才準印出來現世,使諸公含冤莫白。
把雜文庸俗化,給雜文套上了“新八股”的枷鎖,這才是雜文的卡住頸子的魔爪、總不繁茂的害蝗。而要說這是“官”造的,分明撒謊。
詩壇聞自殺之聲,雜壇有閉氣之怨,文壇的景況,該有可觀了?據說,那里是美女作家當紅、下半身創作稱雄,使許多人看得不堪,要封筆以示劃清界限了。
遙想美人大集,倩影搖曳生姿,鶯啼燕喃,妖嬈婉轉,倒也不失一派綺麗風光;而下半身實乃人生重地,似也未可偏廢,“作”之不該算怎樣的大罪,何憤激若此?倒要去看個明白。
于是,我就發現我們文壇的偏頗了:那分明就有性別歧視之嫌;但我不便深論,以防有人譏誚我聞“美女”而趨護之。簡而言:無非瓊瑤、三毛等等及其之流,和梁實秋、林語堂等等及其之流,所孽生的一批徒子徒孫而已——縱使僅得皮毛,文筆疏拙一些,表現幼嫩一點,甚至,鳴高而反漏俗氣、附雅卻適顯鄙陋,再甚至吧,呻喚得不很自然、造作時有欠高明,但人家或許還小,慢慢地總會成熟、老練起來,又豈足深責耶?要怪,也該怪大人嘛。
至于“下身”,的確乃時下的熱點,既得此論到的良機,豈有不先抄它幾千幾萬字,以占領大片的版面,增加稿酬的厚度,然后從容展開的?
但是,我已經很犯愁了:行文至此,連“題”都還沒觸到,可怎么收場?還是不去趕這時髦了吧;也不愿弄臟了筆;更不肯無形中代其廣告。進退失據之下,竟給逼出一個兩全之策,即將其作“提純”出之,以使好奇心重的讀者省許多的時間和金錢:有一班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鳥人及門下走狗,遺出了一大灘鳥事。
——太不精煉了,重來,那就是:鳥人寫鳥事。
——用起臟字眼來,萬分對不起讀者諸君;但須知:“下派語言”的風格,全體精華就在此一點,故凡欲精當地括出其浩繁卷佚,實非此字不可辦矣。諸君諒我。
其實,“下派”的列祖列宗,自房中術而鴛鴦蝴蝶以致充斥文攤的絕對騷蕩、完全肉感,其間早已佳構無窮:高明之極的,所謂“不著一字,占盡風流”;時下一班跟屁狗,哪還能翻出花巧來?刮盡枯腸,不過分外地泄露一些丑態罷了。
其實,這大原因,乃在過于窮乏空洞。想那些煙花女子,當只剩了天生的本錢,又必得做謀生的手段,一種萬般無奈的尷尬,思之殊不堪恨,反足深憫了。
其實,無論哪種藝術形式,何曾先就有高下之別呢?縱是如山堆積的高尚、高雅、高級,倘落到品格卑下者流之手,都可以被弄得低劣、低俗、低級的。
報上不在說,“東北二人轉”都已經黃得不堪入目了么?
電影也算不得十分“低”吧?而張藝謀之輩,偏有本事弄得那樣慘兮兮;而且多少多少年,不唯并無寸進,反倒愈益沒落;難道你會怪電影本身?所以,我每見那許多的罵詞,總會禁不住好笑:牛頭馬嘴,哪會有反應呢?他是兩耳不顧天下罵,一心只要“搞搞震”:這不,又去搞《十面埋伏》了,豈不令“罵派”吐血?
你看那推磨的驢子,一經蒙上了眼罩,就玩兒命地飛跑,哪還停得下來?或許,他自以為奔騰萬里了呢。
明乎此,可以推知文化界一切的眾聲雜沓的底里。文化界的事,就是文化人的事,凡有毀譽,自當從文化人找起;怎樣使勁地東支西吾,都是白費心機。
所以,我不能同意雜文說的被“刪”,而且化作了萎縮的托詞、扼殺的元兇;還須指出,編輯事先通告后的刪,是無論作者找出怎樣的借口,也都不能算的;哪怕說編輯用了威脅,比如敢不讓我刪、就全篇封殺你,則我仍然說不算;我還敢據此武斷為,那分明就是希圖幾個稿費或堆起發表的數量,而連創作的根本都不肯堅守;倘事后還八方喊冤“我又被刪了一回呀!”更分明就是文格和人格的雙重喪失——還有臉叫屈?至于沒能“刊布”的杰作,我置之不論:全中國每天制造的文章盈千累萬,不能發表的正多。
但我也擔心:編輯的手段萬分厲害,殺人不見血,又能補串得天衣無縫,騙過了我的眼睛,怕也未必絕無吧?那我將嚴重地致歉。
但我也就希望:作者能勇猛地指破這黑幕,將證據公諸于世;倘其真的精妙絕倫、不可方物,一則可奇文共賞;二則可令我閉嘴紅臉;再則可號召全國人民幫同爭奪更多的言論自由。
累出一身大汗,終于拖上正題;這也就是雜文所宣稱的萎縮的主因,其意便是:手頭緊得很哪!問他缺點啥呢?答是自由不夠花。
凡有眼睛的人,試入今日之中國文化界,何等非凡的喧騰鬧熱:還有什么驚世狂言不敢吼出?還有什么駭人噪聲不能聽聞?這還叫自由稀缺?這還叫氣候反常?
豈止雜文。又豈止文化界。到處都是對自由的觸目驚心的揮霍,猶如對金錢一樣。一樣!
自由一旦滑入歧途,恰似航船轉入了支流,猜猜看:接下去,會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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