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生活區(qū)到電站的路旁,有一個電站工程建設期間遺下的臨時工棚,已經(jīng)很很破爛了,一直沒有拆除。不知是什么時候,住進了一位聾啞老人。她六七十歲的樣子,眼睛也不太好,經(jīng)常淚花花的。孤零零一個人,她是哪里人呢?還有沒有親人?——都無從知曉,也許是流浪到這里的吧。這間工棚成了她遮風避雨的港灣。說是遮風避雨,其實那是一間沒有門,石棉瓦搭蓋的小屋。一到下雨天,屋內(nèi)到處都在滴水;而冬天,就可想而知了,寒風肆虐地往屋里亂躥。
我們曾往那間屋里看過,里面除了老人隨處拾撿的一些破舊炊具和生活用品外,只有一張用稻草席地而鋪的“床”。冬天,看到房頂冒出裊裊青煙,老人似乎也過上了溫暖的生活,頗有幾分和諧溫暖的氣氛。她的門前總堆著一大堆拾來的柴火,有時老人會請我們用火機幫她點火,然后用我們聽不懂的發(fā)音和手勢對我們表示感謝。我們上下班路過她門前,若遇她正在吃飯,她也會用她特有方式和我們打一聲招呼。
老人給我們最深的印象除了可憐,再就是臟了。她穿的衣服都是撿來的,又舊又破。其實老人也是一個挺愛干凈的人,她沒有洗衣粉,但經(jīng)常到我們院子里來洗衣服,她用清水一遍遍反復搓洗,可怎么也洗不干凈,還常常把鞋弄濕得一塌糊涂,尤其是冬天,沒有襪子穿的腳被凍得通紅。她也會想盡辦法,弄來些塑料袋,舊報紙,用線綁在腳上,讓人看了心里不是滋味。相鄰而居時間長了,老人在衣食無著的時候,會到我們廚房“偷”米和一些吃的。我們看見了,不忍說什么,只好盛一碗飯菜端到她面前,她吃完了,會把碗給我們送回來放在門口。路過她門前時,她就拿著沾了泥巴的桔子要遞給我們,可見老人也是知恩圖報的。而我們又怎會忍心接受?拒絕了她的心意,她就不再吱聲,呆呆地看著我們離去。或者,在內(nèi)心的隱隱深處,我們也是嫌她的臟的。
老人佝僂的身影,常讓我想起自己年邁的親人,想到生活的不易。而這位殘障老人,不也像自己的親人般讓人憐憫嗎?不只是我這樣想,其實許多同事也都有這種感觸。平日里,大家會給老人一些吃的,或少量的錢等,雖然有限,也算是對老人的一種照顧吧,讓自己的心里好受些。春節(jié)前夕,幾個同事給老人送去了棉墊和從家里帶來的水果、酥肉等,還給了老人少許零用錢。雖然微薄,但也略盡心意。
老人其實也不傻,每當看見路邊或門口停下轎車,她就會走到車窗邊啊啊呀呀的,費力比劃著。她也知道這下來的大約是有錢人了,很有希望得到一點施舍吧。除了極其偶然的機會,更多的是冷漠和無動于衷,還有大聲的呵斥。這時,老人就轉(zhuǎn)過身去,憤然的默默的慢慢挪開……
而不幸總是愛與老人相伴。在趕集天向別人乞討東西,常被無情的拒絕或挨罵甚至挨打。而她的住所也常被一些流浪者虎視眈眈著。去年冬天,一個年輕的瘋子來和老人爭搶東西和屋子,老人被打得遍體鱗傷,蜷縮在路邊的水溝里瑟瑟發(fā)抖。第二天看見她的時候,滿臉是傷,眼睛里充滿淤血,痛苦地呻吟著。窮人的命是卑賤的,也是頑強的,過了一個多月,老人竟奇跡般的痊愈了,只是身影越加佝僂下去了。
老人不會想到,更悲苦的事就要來臨了。到了夏天,電站賣給了一個很具實力的礦老板。老板大約是很講究視覺的環(huán)境衛(wèi)生的,工棚于是決定拆除,承包工程的是小街頗有名望的幾個弟兄。一天下午,老人被攆了出去,寄居的工棚被夷為平地,變成了秀美的綠化帶。失去住所的老人帶著她的用蛇皮口袋裝著的“家當”,一跛一跛地離開了這個為她遮風擋雨了幾年的居所。她沒有去處,不知道她能去哪兒。過了幾天,有人發(fā)現(xiàn)她躺在公路邊的一棵大樹下,奄奄一息,陪伴她的,還是那些垃圾一樣的生活物品。據(jù)說她頭一天晚上被路過的大貨車壓到了腳,流了好多的血,有同事幫忙打了派出所的電話。再后來,老板也拿了些錢,幾個同事也捐了些錢,把她送到了民政局……
或許這是老人最好的歸宿吧!
只是不久,聽說老人離開了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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