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引：今天，我收到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文聯(lián)副主席、著名作家楊嘯先生發(fā)來的電子信件，并在附件中發(fā)來他近日寫的《浩然多知音》一文?，F(xiàn)征得作家同意，將此文轉(zhuǎn)帖在此處?！獎?/p>

                                  浩然多知音
                               ——讀吳漢賓的《記憶浩然》

                                       楊 嘯

   
    2001年2月，浩然和三河市文聯(lián)副主席王寶森合影   劉國震 攝

    不久前，河北邢臺劉國震寄來了他寫的《感悟浩然》。因為不論是關(guān)于浩然的什么事，都是我十分關(guān)心的，所以我便放下手頭的工作，懷著激動喜悅的心情，一口氣把劉國震的書讀完了，并深為該書所感動。于是，寫了一篇題為《說出了大眾心聲》的讀后感?，F(xiàn)在，我又收到山東昌樂吳漢賓寄來他寫的《記憶浩然》，同樣，我又是放下手頭的工作，懷著激動喜悅的心情，一口氣把書讀完了。我認為，吳漢賓的這部《記憶浩然》，又是對了解浩然、理解浩然和研究浩然的一本好書。吳漢賓和劉國震年齡相仿，對浩然有著同樣的深摯情感，可以說劉國震和吳漢賓，都是浩然忘年的知交和知音。兩本書對浩然及其作品的解讀，雖然角度不同，內(nèi)容不同，但在觀點上卻是完全相同的。一個是《感悟浩然》，一個是《記憶浩然》，相輔相成，可以稱為是姊妹篇。雖然兩位作者是不謀而合，卻是異曲同工。
    在《記憶浩然》一書中，作者詳細地記述了從上世紀80年代末開始，20多年間，他和浩然之間的親密交往，記述了浩然與山東昌樂人民和昌樂及其周邊地區(qū)青年文學(xué)作者之間的深情厚誼，記述了浩然“抹不掉的山東情結(jié)”。因為這些事都是作者的親身經(jīng)歷，所以使讀者讀來感到真實而有說服力。
    書中所記述的這些事，有很多都是過去浩然曾經(jīng)跟我說過的，所以我讀來便感到很是熟悉，并有一種由熟悉而產(chǎn)生的親切感。比如，浩然在文化大革命中和文化大革命后的種種經(jīng)歷，這些事，浩然都曾跟我掏心窩子地講述過；顯然，浩然是把本書的作者吳漢賓，作為他的忘年交知音，也掏心窩子地對吳漢賓講述了這些事（浩然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只要是他把你當作知心朋友，他就會向你講掏心窩子的話）。還有，1960年浩然在《俄文友好報》工作期間，曾到山東昌樂縣下放勞動鍛煉了8個月。在勞動鍛煉期間，他擔(dān)任了昌樂縣東村大隊的黨支部書記，和那里的社員群眾同吃、同住、同勞動；同甘苦，共患難。這段生活，給他留下了終身難忘的印象，也對他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記得，浩然在昌樂勞動鍛煉期間，曾給我寫過好幾封信。在信中，他激情洋溢地講述了他在那里生活戰(zhàn)斗的情景和雖然辛苦卻十分快樂的心情。他雖然緊張勞累，卻是創(chuàng)作激情格外高漲，在緊張的工作勞動間隙，他接連不斷地寫出了一篇又一篇他自己感到滿意、也受到廣大讀者熱烈歡迎和稱贊的短篇小說（如《送菜籽》、《車輪飛轉(zhuǎn)》、《太陽當空照》等）。后來，他勞動鍛煉結(jié)束，從那里回到北京后，我們見面時，他又多次講述過他在昌樂的那些事情。每當他講述那些事情時，他總是那么掩飾不住激動喜悅的心情。從昌樂勞動鍛煉回到北京的兩年之后，他開始了他的長篇小說《艷陽天》的創(chuàng)作?！镀G陽天》中許多最動人的情節(jié)——比如那日夜奮戰(zhàn)、動人心魄、虎口奪糧的麥收情景等等，就都是他在昌樂東村的親自經(jīng)歷；書中許多給讀者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物形象，如不要國家救濟、偷著吃野菜的飼養(yǎng)員馬老四等，也都是以昌樂東村人為原型的。正是由于那里的土地和人民，由于他在那里的生活經(jīng)歷，給他的人生和創(chuàng)作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影響，所以，他一直把那里看作是他“藝術(shù)生命的第二故鄉(xiāng)”……這些，也都是我熟悉的。作者在本書中，對這些都作了詳細地記述。讀著這些文字，也就使我感到格外親切。不由使我想到當年浩然向我講述這些事情時的笑貌音容。
    這本書最可貴的一點是它的史料價值。因為，在本書中，作者翔實地披露了許多不為人知、或者不為人所詳知的史實。比如，一般人也許只知道浩然曾在山東昌樂勞動鍛煉過，或者進一步知道，勞動鍛煉時，他曾擔(dān)任昌樂東村的黨支部書記，但浩然當年到底在那里是怎么做的，到底做了些什么，恐怕就知之不詳了。
    本書《一九六0年的浩然》一節(jié)，為回答一位攻擊浩然的焦博士對浩然的詰問：“農(nóng)民1960年餓死成千上萬，你浩然先生做到‘農(nóng)民餓死我餓死’沒有？”這樣寫道：
 
   “1960年，浩然恰好在我們昌樂的東村大隊任支部書記。他當時沒有被餓死，但卻與其他社員一樣，餓的得了水腫病，腿上用手一按一個坑。不過，他得病歸得病，最終卻是沒有餓死的。他當時如果餓死了，就沒有兩年之后動筆的《艷陽天》了。不僅他浩然沒有餓死，整個東村當時八十七戶、三百四十七人，沒有一個餓死的。這應(yīng)當歸功于時任這個村支部書記的浩然。至今，在東村，人們還經(jīng)常談?wù)撍麨檫@個村所做的一些事。
   “浩然擔(dān)任支書后，首先建立健全了大隊、小隊兩級領(lǐng)導(dǎo)班子，使大隊、小隊都有人負責(zé)、有人干事。大隊、小隊兩級組織健全之后，他又帶領(lǐng)干部清倉查庫，摸清集體財產(chǎn)家底，計劃節(jié)約用糧、統(tǒng)籌用糧，并逐家逐戶調(diào)查，訪貧問苦、幫貧扶弱，把所有能吃之物全部儲存，統(tǒng)籌分配。發(fā)動社員群眾利用自留地、荒坡地種早熟作物，挖野菜，甚至摘樹葉子摻了糧吃，以度糧荒。
   “接著，土法上馬，治病救人。當他和有些社員因挨餓得了水腫病的時候，他不等不靠，而是主動想辦法，成為社員們的‘主心骨’。他聽說茅草根熬水喝能治水腫病，就組織社員們到東山嶺刨茅根讓食堂熬水喝，用這種土辦法，竟治好了許多人的水腫病。
   “浩然在東村擔(dān)任支書時，還帶領(lǐng)社員興修水利，修建渠道。他和社員們擔(dān)水栽煙、栽地瓜時，發(fā)現(xiàn)村南有兩百多畝土地因地勢較高澆不上水，如果從北流泉到東村西頭修一條渠道，把老壩河的水引過來，這兩百畝旱地就可變?yōu)樗疂驳?。他把這想法跟村里的其他干部商量后，大家都同意。與村里其他干部們一起組織社員們大干半個月，修成一條長達一千多米的渠道。這條渠道在后來的幾十年里，都在為東村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發(fā)揮著作用。許多年之后，村里的人們一提這條水渠，都很動感情地說，這是當年浩然帶領(lǐng)他們修成的。
   “特別令人難忘的是，浩然帶領(lǐng)全村社員搶收麥子，虎口奪糧。那一年東村的社員們雖然忍饑挨餓，但在浩然的帶領(lǐng)下，生產(chǎn)積極性還很高。全村七百多畝小麥長勢喜人。到了麥收季節(jié)，因為當時沒有機器收割，全憑社員鐮割手拔，碌碡滾軋。浩然和社員們都白黑忙在場院里，搶收搶打，盼望顆粒歸倉?？墒翘觳蛔髅溃舷逻B陰雨，一連十幾天不晴天。如果不抓緊晾曬脫粒，眼看到口的小麥就要生芽、損壞。浩然頭一次經(jīng)歷這樣的事情，面對如此嚴峻的現(xiàn)實，他開始還沒有覺察到問題的嚴重性。覺得收割回來的麥子都堆成麥垛并用雨布蓋著，不會出現(xiàn)什么問題。但當他聽取了一位老社員的意見后，到麥垛徹底一檢查，才發(fā)現(xiàn)問題的嚴重性，他把手伸進麥垛里，那里面熱得很，如果不及早采取措施，全村的小麥就會全部爛掉。他這才驚出一身冷汗，作為支部書記的他，責(zé)任重大。他與其他大隊、小隊干部一起，帶領(lǐng)全村社員們開始一場搶收搶打糧食的虎口奪糧‘戰(zhàn)斗’。
   “在那段時間里，浩然日夜靠在場院里，一邊組織人力、畜力緊張打場，脫粒小麥，一邊將那還沒有晾曬干的麥子，發(fā)動全村男女老少齊上陣，用手搓，往石頭上甩，硬是把二十萬斤小麥脫粒下來，挽回了損失，完成了國家公糧任務(wù)，社員分到了口糧。
  “在東村，提起浩然，至今好多人都還記得他當時打場脫粒的情景。他穿一件黑制服上衣，汗珠子順著他的脖子往下流，他顧不得擦。他的那件上衣的兩肩和后背都泛著一層厚厚的白堿，那是讓汗水浸的。臉上曬得黑黑的，瘦瘦的……”
    ……
 
     這些翔實的史料，對研究浩然及其作品，研究生活和創(chuàng)作的關(guān)系，都是十分寶貴的。
     還有，人們可能只知道浩然花費大量心血，殫精竭慮，在河北三河周邊和京郊地區(qū)實施了他的“文藝綠化工程”，并取得了豐碩的成果；卻并不一定知道，浩然在山東的昌樂和濰坊地區(qū)，同樣也花費大量心血，實施了他的“文藝綠化工程”，同樣也取得了豐碩的成果……
    還有，為了給昌樂修建文化大樓，為自己的事一向不肯開口求人的浩然，竟厚著臉皮，轉(zhuǎn)彎抹角地求朋友、托關(guān)系，為昌樂弄來蓋文化大樓的資金……
    還有，浩然在昌樂竟有那么多各行各界的摯友……在昌樂成立的“浩然研究會”……昌樂縣政協(xié)專門編輯出版的《浩然與昌樂》一書……在昌樂修建的存放浩然作品的“泥土?xí)荨薄诓龢芬院迫粫摹捌G陽天大酒店”……浩然重病之時，昌樂那么多各行各界的朋友，一次又一次地到北京、到三河去看望他……當他去世后，昌樂又有那么多的人，專程到北京深情地為他送行……
     這些，也都為研究浩然及其作品，提供了寶貴的史料。
     浩然身后有知音。是的，浩然去了，但他的人品和作品的光芒，卻會隨著歷史的推移，越來越燦爛輝煌。他的知音，也會一代又一代的越來越多。

                                       2011年5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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