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飯憶想
那是我國三年自然災害時期,我們吃的都是大食堂的飯。放學了,我們的小肚子餓的咕咕響,可家里根本沒有任何食物。無奈,我們苦等著大人從生產隊下工回來,用鋤鉤挑著柳條磕樓,盛著照明湯(就是很稀的小米飯),帶著幾個糠餅子,一把老咸菜。我們全家吃的那個香啊,就別提了。
在打飯街道崎嶇的路上,我親眼目睹了那個六隊社員叫霍慶的老人,突然被石頭絆倒,柳條磕樓里的照明湯灑在路上,他毫不猶豫地爬到地上,低下頭,用嘴大口大口地吸吮著湯和拌著泥土的小米——那是他的口糧啊!看著可憐極了。有人說“慶的哥,給趙起(慶的過養兒子,父子已多年不和各另打飯吃了)和了吧”。慶的剜了他一眼說:“說的個啥?你叫毛主席和蔣介石和了吧!”。有人說紋越大,紅薯越大。慶的說:“說的個啥?馬路上的紋大,那是紅薯在地下拱的?”真叫人無言以對。原來他是我村有名的杠子頭。
上到三四年級,我們告別了木板桌,搬到了下校堂,享受到了四條腿桌子。學習可緊張了。初完成課上作業外,中午還有2000字,晚上5000字的課外作業,完不成就得挨教鞭。早自習我們去的很早,每天5點鐘左右準到校,晚上10點鐘才回家。那時,學校里根本沒有現在的電燈,每個學生都端著自制的小煤油燈照明。家長怕孩子們時間長餓的慌,有的就給帶上點紅薯窩頭什么的,我們都慷慨解囊,大家共享。
進入冬季,學校生上了煤火供學生取暖。不記得是誰出了個主意——湊鍋吃飯。于是乎,有的從家拿蔥——揣在袖筒里。有的從家拿油——到入小瓶。有的拿鹽——用紙包好。有的還絕,拿小米——裝在帶著的棉手套里。與其說拿,還不如說偷。有這“老四樣”就夠了。下晚自習后,我們用住校老師的帶把兒鐵鍋熬上油,用削鉛筆刀在桌子上切好蔥放鍋里一嗆---加鹽---倒冷水---放小米---鍋開后大火熬上10--20分鐘,添煤壓火,再燜上半個至一個小時,金燦燦的小米飯就好了。我們三五個圍著鐵鍋,用格擋箭截成的筷子吃得那個香啊,樂啊,至今難以忘懷。
老家喪事主食的安排,也以小米燜飯為主。誰家老人落地,這邊是靈棚、棺柩、紙扎、祭物、花圈、孝服和凄怨哀慟的哭聲,那邊是掛在樹上的高音喇叭播放著喜慶嗩吶,還有一、兩班娛樂班(當地稱呼“兩行”,大概是一班八個人,分文武兩邊而坐,中間生著木炭火的緣故吧;也叫“王八”,但面對“王八”得叫娛樂班,否則,會挨揍的。)在吹唱。條件好的還在大樹間扯起銀幕放起了小電影。真可謂悲喜交夾,倒也熱鬧。喪主在停尸床前,用布或席子搭起“靈棚”,棚下置席一張,以供上祭吊孝者跪伏之用。棺柩前放一小桌,置上祭品,并放籽油燈一盞,謂之“萬年燈”。在小桌上沖死者頭頂放一碗小米撈飯,斜插上兩根筷子,叫“到頭飯”。孝子們一天三頓可都要切記往碗里加飯(一廚頭即可)。小桌前邊備一燒紙用的瓦盆兒,名叫“勞盆”。起靈時,大孝子將“勞盆”摔碎,戰鼓擂起,震耳欲聾的三眼子槍“咚”、“咚”、“咚”三聲炮,標志著出殯開始。......(收住吧,是不是離題了?)
最顯眼的要數院中用泥坯搭起的直徑都在一米以上的大鐵鍋和與之配套的足有一米二長的木“鏟子”。火工用麥秸、玉米桿引著劈柴使勁地往灶坑里填,頓時狼煙四起。一會功夫,清水燒開了,主廚速將兩代陳小米倒進去煮沸,壓蓋,釜底抽薪,用炭火將小米燜至爛熟。那邊主廚從大桶里挖出幾塊白生生的豬油扔進另一口鍋里,倒進一盆雪白碧綠的蔥花,翻炒幾下,隨后將堆在案板上成堆的蘿卜絲填進鍋里,甩開臂膀,揮動木鏟,上下翻飛一番,蒙頭菜炒好了。吃著陳澀散干的燜飯,和著油水少得可憐的蘿卜條菜,看著眾孝子下巴滴涎著的鼻子口水,聽著悲慟欲絕的嚎哭聲,只覺得干嘔。但當時能吃上這樣的小米飯就很不錯了。我確實餓了,也便狼吞虎咽的吃了四五碗。
參加工作的當年,糧站供應30%細糧(白面),70%粗糧(玉米面、小米、紅薯面),粗細搭配,倒也順口。到了第二年,粗糧中的玉米面、紅薯面不供應了,全部供應陳米。這可難壞了大師傅。米湯、米飯、撈飯,稠稠稀稀一天三頓還是米飯。只吃得同事們胃里難受,見米色變。可我卻食欲不減,唯米樂見。不管小米大米玉米高粱米,無論怎么樣做,一天三頓我都喜歡,吃不煩。
尤其是我下鄉吃派飯,鄉親們待工作人做的小米撈飯雜面湯,我更是百吃不厭。細觀察來,大嫂做的小米撈飯雜面湯有兩道工序。一是小米撈飯。但見嫂子先把小米用清水淘幾遍,挱出塵粒,然后在鍋里放入一些涼水,放進小米.等鍋里的水燒開后,讓小米在開水中煮至五成熟,用罩濾(用竹篾編制的舀子)控去水分,撈出小米.將米涼10來分鐘,用鐵匙(有用木質加功的)反復抿擬而成。二是在原鍋湯里放進事先泡好的胡蘿卜條、蔓菁條、干瓜條、干豆莢等,煮熟后將搟好的雜面放進鍋里,等煮開后端鍋。再用銅勺熬籽油嗆蔥花、韭花后連勺子一塊放進鍋里,“炪——”,馬上蓋鍋蓋,燜上四五分鐘即好。嫂子用大海碗先盛半碗小米撈飯,再舀進兩勺子雜面湯,端到我面前展示品嘗。但見小米成金黃色,噴著陣陣米香,食用軟硬可口,無米腥味。撈過米的湯營養豐富又加入多種蔬菜,喝起來既有米香味又有菜鮮味。難怪嫂子給它起了個“金米撈飯人參湯”的美稱。
這個巧手嫂子熬了個舒心費時的羊肉小米飯。為了學一手,我征得大嫂的同意,觀摩了她的“才藝表演”:灶上坐著半砂鍋清水,嫂子從冰箱里取出一斤多重的羊肋排溫水洗凈,剁成杏核大小塊,順力滑入已沸的鍋內,撇清浮沫,擱姜蔥大料,文火慢頓,肉六成熟,撈出大料,加鹽,將切成的拇指大小的白蘿卜塊兒及粉條頭兒放入,倒進已淘好的小米,煮沸,壓火,加蓋,關火,成了。
陣陣米香、肉香沖出廚房,飄向農家小院。墻院北面倒掛著黃燦燦的顆粒飽滿的新玉米穗,成嘟嚕鮮紅的辣椒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一碟翠綠的山韭菜花有著別樣的風味,滾燙的麻油炸潑的辣椒面焦香中透著十二分的誘惑(可惜我沒這個口福),血紅的王致和豆腐乳異樣的開口味。我吃了一碗,又吃了一碗,早把減肥的事拋到了九霄云外。
何來小米飯令國人喜愛?緣來小米營養高。小米為禾本科植物粟加工去皮后的成品。品種很多,按米粒的性質可分為糯性小米和粳性小米兩類。按谷殼的顏色可分為黃包、白色、褐色等多種,其中紅色、灰色者多為糯性;白色、黃色、褐色、青色者多為粳性。一般來說,谷殼色淺者皮薄,出米率高,米質好;而谷殼色深者皮厚,出米率低,米質差。
現代營養學表明,小米的營養成分含量(每100克)熱量358.0大卡,碳水化合物75.1克,脂肪3.1克,蛋白質9.0克,纖維素1.6克。
小米味甘、咸、性涼;入腎、脾、胃經。(陳粟米味苦,性寒)具有健脾和胃、補益虛損,和中益腎,除熱,解毒之功效。主治脾胃虛熱、反胃嘔吐、消渴、泄瀉。(陳粟米能止,解煩渴)。小米因富含維生素B1、B12等,具有防止消化不良及口角生瘡的功效;還具有滋陰養血的功能,可以使產婦虛寒的體質得到調養,幫助她們恢復體力。我國北方許多婦女在生育后,都有用小米加紅糖來調養身體的傳統。小米熬粥營養豐富,有“代參湯”之美稱;小米具有減輕皺紋、色斑、色素沉著的功效。
我的一個老鄉,脾虛體弱,食滯脹氣,吃了半個月羊肉小米飯,多年的食滯脹氣竟好了;我的隔門鄰居周老太活了百歲開外,其主要進食就是小米飯。我又陷入了吃小米飯的那些時光。
啊!光陰荏苒,不變的是人們對富裕多樣生活的渴求和對美好人生的無限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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