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齡:駁彭明道《毛澤東的“枕上”“離人”究竟是誰 》
彭明道除“集十數年之力”打造了一篇《毛澤東的〈賀新郎·別友〉是贈給誰的》大作,論證此詞不是毛寫給楊開慧的(本人有《駁彭明道栽污毛澤東的婚外戀情》予以批駁)外,還有一篇大作《毛澤東的“枕上”“離人”究竟是誰 ——〈虞美人·枕上〉探幽 》(以下簡稱《探幽》),不知是集多少年之力打造出來的,此篇論證《虞美人》詞也不是毛寫給楊開慧的。幸而毛主席只給楊開慧寫了三首詞,再多寫幾首的話,我估計很可能就會把這位 彭明道 先生論死累死的。試想,他能有幾個“十數年之力”可以“集”的呢!
下面我們就對他的《探幽》給以逐條駁之:
一、尋常不過的一段所謂“公案”
創辦于1957年的《詩刊》于1月25日發創刊號。作為近代中國杰出的舊體詩詩人毛澤東在創刊號上發表了他的《舊體詩十八首》,這應該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了。不知何故,也引起了彭明道的大發感慨。開篇就把“政治家毛澤東在最初向全社會顯露出詩人面目時”的國內形勢如“整風、反右”拉出來湊興,好像這些就是“毛詩”發表的時代背景似的?! ?/p>
應該說,毛澤東直到這時候才“顯露出詩人面目”之說,顯露出來的應該是彭明道的孤陋寡聞了。毛澤東早在1945年就發表了驚動全國的《沁園春·雪》,天下文人無有出其上之作,難道還不足以顯露出他的詩人面目!彭明道連這個也不懂,不知是如何研究毛澤東詩詞的?! ?/p>
接下來,彭還有文章要做:“就在1957年初《詩刊》創刊號發表了毛氏《舊體詩詞十八首》之后不久,卻毫不經意地引發了另一段公案”。你道是什么公案?原來就是楊開慧的同窗好友李淑一將自己寫的一首懷念已經犧牲的丈夫柳直荀的詞寄給毛主席,并希望毛主席能把當年贈楊開慧的《虞美人》抄送給她。楊開慧曾向李淑一提及過《虞美人》,但李只記得前面兩句,其余都忘記了。毛收到信后,在回信中說了“開慧所述那一首不好,不要寫了吧”,并新作《蝶戀花》詞一首回贈李淑一?! ?/p>
所謂“公案”,即此而已?! ?/p>
文人間切磋文藝、交流情感的詩詞贈答唱和,在我國,古往今來早已蔚為風氣,實在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了。況且還涉及到一個禮節和相互尊重的問題,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李淑一有信和詞寄來,毛澤東無信無詞送往。行嗎?
可是,我們的 彭明道 先生卻像太平洋的警察似的,居然從毛李的這次詩詞唱和中偵察出一宗“公案”來了。并且集“公檢法”于一身,自偵自破自訴自審自斷。作出了《虞美人》不是毛澤東贈楊開慧的“判決”!
二、毛澤東怎樣答復李淑一是好呢
“開慧所述那首不好,不要寫了吧”。這是彭明道偵破“此案”的線索,也是一個唯一的線索。彭明道就是沿著這條線索從“為什么不好為什么不寫”這兩個方面展開偵察并最后“破案定案”的?! ?/p>
那么,按照彭明道的意思,毛澤東應該怎么回答李淑一呢?是不是應該寫成“開慧所述那一首很好,就不要寫給你了。因為那是我贈給開慧的,不能贈給你。”這樣的句子倒是涇渭分明十分嚴謹的??上У氖牵伺砻鞯烙锌赡軐戇@樣的繁文瑣句外,恐怕小學生也不會這樣寫的。李淑一早已知道是寫給楊開慧的了,還用得毛澤東再來畫蛇添足嗎?何況,真要是以這種理由不抄給李淑一,那會大掃李淑一的顏面的。
可見,這樣的答復是萬萬不行的?! ?/p>
還有一個答復就是:“開慧所述那首很好?,F在抄來送給你了。”此話雖然非常嚴謹簡練。可是,也不行。幸而毛澤東沒有這么說。真要這么說了,彭明道又有文章好做了。由他命題的《虞美人·枕上》說不定就會變成《虞美人·贈李淑一》了。他又會通過“《虞美人》面前的倩影是誰”的自問自答,論證出這個倩影舍李淑一而其誰的高論來。他的理由也會非常的充足:當年在周南時毛和李的關系就特別好。這詞本來就是送給她的嘛。她把原稿弄丟了,如今以死無對證的楊開慧曾經說過為托詞掩世人耳目向毛再索詞稿,希望燃起舊情。不是嘛,毛澤東還真惦著她呢。要不,怎么會給她回信贈詞?你們想想看,毛還給哪個當老師的贈過詞呢?
這不是在取笑。彭明道真的就有這么厲害。本人絕對不會冤他的。有鐵證如山,上得法庭見得官。那個丁玲不就是最好的證據嘛。毛澤東也就是贈了她一首詞,并把贈楊開慧的《賀新郎》抄送給了她。于是,在彭明道的筆下,《賀新郎》就成了毛澤東贈丁玲的了,丁玲也就理所當然的成了毛澤東心里的那個倩影,而且還是“實影”呢。千真萬確的實。(見彭明道《毛澤東的〈賀新郎·別友〉是贈給誰的》)
翻手為云,覆手為雨,這彭明道還真有一手。幸而他的手上只有一支筆,要是刀,那毛澤東就不知道被他殺死幾回了?! ?/p>
三、“開慧所述那首”與“我贈開慧”有何嚴格區別
毛主席沒有按照彭明道的“提示”將《虞美人》抄送給李淑一,既排除了李淑一是《虞美人》的倩影嫌疑,也肯這了《虞美人》不是贈李淑一之作。但是,彭明道并不就此甘休。他仍不認可此詞是毛澤東贈楊開慧的。因為,毛澤東沒有親口告訴他:“這首詞是我贈開慧的”!
他認為:“毛澤東說話行文,是十分嚴謹的。他說‘開慧所述那一首’,只能說是當年開慧看過這首詞,這與‘我贈開慧’這樣的句子,是有嚴格區別的。”
從這句話里,我們可以看出,這位 彭明道 先生,說話確實是十分的不嚴謹了。因為,拋開任何前提的“開慧所述那首”這句話,表示的意思既有可能是開慧將看到過的一首詞告訴了李淑一,也有可能是開慧將毛澤東贈給她的這首詞告訴了李淑一。可是彭明道卻在這里斷定 “只能說是當年開慧看過這首詞”,請問,“開慧將毛澤東贈給她的這首詞告訴了李淑一”這個可能性,你是怎么排除的呢?即使你在后文拿出了排除這種可能的證據,也不可以在此處下這種斷然的結論。
我要告訴 彭明道 先生的是,行文十分嚴謹的毛澤東在此處的“開慧所述那首”,行文也是十分嚴謹的。先提醒一下,此話,毛澤東不是向你說的,也不是向任何其他人說的。它有一個特定對象,這就是李淑一。此話,只要李淑一聽后不產生歧義就是十分嚴謹了。
李淑一從沒說過此語有歧義的話,可以斷定她對此語含義的理解是十分明確的。因為毛的“開慧所述那首”有個前提,這就是李淑一在信中說的話。因沒看過李的原信,權且假設她這樣說: “開慧當年告訴我,你曾贈她一首《虞美人》,我覺得那首詞很好,可惜現在只記得前兩句了。能不能請你把它回憶出來送給我呀!”
如果有了這個前提,毛澤東回信中的“開慧所述那首不好”還有什么可以挑剔之處?這個行文已經十分嚴謹,還有必要強調這是“我贈開慧的”嗎?
有沒有一個這樣的前提。我說,肯定有。如果李淑一不提楊開慧向她說起過《虞美人》,她又憑什么向毛道及《虞美人》呢?如果楊開慧告訴李此詞是毛寫給別人的(彭認為是羅氏),那么,李向毛索要一首毛給一個與她沒有任關系的人的詞有何意義?莫非她精神失常了不成?而且,據彭明道說,這個《虞美人》的前“受贈者”(羅氏),毛和他的崇拜者都有意無意想要隱瞞的。難道李淑一會如此不諳世事,哪壺不開提哪壺,公然犯毛澤東的忌?
附注,為什么“開慧所述那首不好”將在最后一節論述?! ?/p>
四、革命伴侶的暫別就不會有離愁別緒嗎
彭明道在《探幽》中說:“毛楊1921年的生活,“大概是恩愛、甜蜜、舒心、浪漫、充實、幸福 之類世俗的形容詞所無法涵蓋的?!倍@一年他們的離別,最長的時間間也不過兩個多月”。所以,彭認為:“以毛楊這樣的革命伴侶,這樣的短暫分離,哪一次能構成毛澤東‘堆來枕上愁何狀’……的情境?”
這話的意思是革命伴侶兼恩愛夫妻的短暫別離不可能引發毛對楊如此的離愁別緒?! ?/p>
革命伴侶有無離愁的問題,我們還是用彭明道自己說的話來回答,他在《探幽》中說:“此時此境,詩人和他的廣大讀者,便有意無意地共同營造了一種氣氛,好像毛 澤東這樣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和馬列主義政治家,是不會有當時被稱為"小資產階級 情調"或"封建士大夫沒落情調"的兒女私情的。其時,凡是喜愛或崇拜毛澤東詩詞的讀 者,大抵對此深信不疑。”
自然,彭明道是不會相信這個“營造”的,他相信毛澤東也有“小資產階級情調和封建士大夫的沒落情調”,那么,有此“情調”的毛澤東在投身革命才幾年之久的1921年為什么就不會像常人一樣,遙望著離別的愛人,發出“一日三秋”的感慨呢?要知道,對于親人的思念,是不以離別時間長短為前提的,前提是感情的深度,感情愈深,思念愈切!
五、《虞美人》詞的格調能說明它不是誕生于1921年嗎
彭明道在《探幽》中說:“從此詞的內容、格調上看,也不是詩人1921年之作。毛氏留下的早期詩作不多,但是,從現在公開發表的幾首詩來看,大致也可以捕捉到他的思維軌跡。他的詩風始終是高亢昂揚的,哪怕是生離死別,也依然保有獨特的沉雄恣肆的高遠格調。無論是喪母之痛(見《祭母文》,寫于1919年),還是失友之哀(見《五古·挽易昌陶》,寫于1915年),抑或是別友之戀(見《七古·送縱宇一郎東行》,寫于1918年),都找不到詩人一絲半縷如《虞美人·枕上》中所流露的那種"江海翻波浪"似的"愁苦"之情,更找不到 "萬念俱灰"的痛楚至亟之語。他的思維,他的語言,始終是深沉而昂揚的。
彭企圖以此理由證明《虞美人》不是作于1921年而是作于1910年?! ?/p>
如果按彭所說,在毛澤東1915年以后的詩詞中找不到“江海翻波浪”的愁情和“萬念俱灰”的痛楚便可以證明此詞不是1921年所作,那么,要證明此詞是寫于1910年,就必須在毛澤東1915年以前的詩詞中找出一些類似的“江海翻波浪”的愁情和“萬念俱灰”的痛楚作為佐證才行?! ?/p>
請問,你彭明道找出了多少佐證?找到了一個嗎?一個也沒有!
既然也沒有佐證,你又憑什么只允許這首詞誕生于1910年而不允許它誕生于1921年?這樣做,是不是太霸道了!
六、毛澤東有可能將《虞美人》寫作時間記錯十一年嗎
毛澤東此詞的手稿上寫明是作于1921年,但彭明道認為此詞應該是作1910年。是毛記錯了時間,記錯了11年。他在《探幽》中說:“請不要忘了,毛氏的那份手稿,是他1973年抄寫的,當時,他已是80高齡的老人了。而且,老人家把自己的舊作寫錯年份的事,并非絕無僅有。比如那首著名的《沁園春·長沙》,我們現在見到的就有五份手稿。其中有一份他就標明了‘一九二六年作’。這顯然錯了。”
人到晚年回憶過去的經歷,年上年下記錯時間的事是有的。譬如彭明道上面舉的例,毛主席就把《沁園春·長沙》記錯了一年,將1925年記成了1926年。但是自己經歷過的尚有較深印象的事情,一下就把時間記錯了十幾年,這是不可能的事,人的一生才有幾個十幾年呢!1973年的毛澤東雖然已經80高齡,但還是照常在主持著中央的日常工作,怎么有可能會將這首記憶深刻的詞寫作時間記錯十一年!
附注:彭為何要認定為1910年,是要論證此詞是1910年寫給羅氏的?! ?/p>
七、遣詞著字的“稚嫩”可以推斷《虞美人》的寫作時間嗎
彭明道在《探幽》中說:“就此詞的格調、風格而言,與1915年以后《五古·挽易昌陶》等幾首詩相比較,就不難發現,這首《虞美人·枕上》,遣詞著字,似乎稚嫩得多?!使P者認為,這首詞的寫作時間,應早于1915年?!薄 ?/p>
本人認為:雖然詩詞作者的寫作水平和風格與年齡的長幼有一定的關系,但是,由我們主觀認定的“稚嫩”來推斷一首詞的寫作時間無疑是十分荒謬的。因為,你認為的“稚嫩”不一定的就是稚嫩!
我們不妨看一眼此詞的第一句:“堆來枕上愁何狀,江海翻波浪?!贝司浔磉_的意思是:“堆到枕上的愁是什么形狀呢?就像江海翻騰的波浪”。其句式和意思與李煜膾炙人口的名句“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基本相同。其藝術性更有勝之而無不及。因為套用前人已有過的句式表達同樣的感情卻不留半點套用的痕跡,是一種高難度的寫作技巧,沒有很高的詩詞造詣是絕對辦不到的?! ?/p>
彭明道憑什么斷言毛澤東在此詞中的遣詞造句是“稚嫩”呢?
八、“離人”是特指離去的那一個伴侶和情人嗎
彭明道在《虞美人》詞的“剩有離人淚”一句上做足了文章。他在《探幽》中說:“就字面的常理而論,夫妻或情侶分別,可稱‘離人’。古人詩詞中,大抵作者在第三人稱的位置上去描寫時,他和她都是‘離人’。如果作者用的是第一人稱,寫自己對愛人的思念之情, ‘ 離人’指的就只能是遠離自己的親人。如 魏 夫人的《菩薩蠻》:‘三見柳絮飛,離人猶未歸’。1921年毛楊幾次小別,都是毛澤東離家外出,楊開慧守在清水塘家中。深諳詩詞煉句煉字之功的毛潤之,怎么會顛倒錯亂,自己外出卻又將家中的嬌妻稱為‘離人’呢?”
在第一人稱上的“離人”是否特指離去的愛人?否。離與合是一組相互對立的反義詞,表示分離和聚合。分離和聚合都不是一個人的行為可以完成的動作,必須是兩個以上的人。所以,表示分離的夫妻或是情人的專用名詞“離人”,應該是兩人的互指,而不是特指離去的那個人。相對于留守的人,離去的人是“離人”,而相對于離去的人,留守的人同樣也是“離人”。因為他與離去的人也是處于分離的狀態而不是聚合的狀態。不稱“離人”又稱什么人呢?
借用彭明道上面所說“‘離人’ 指的就只能是遠離自己的親人”回敬彭明道:難道留在長沙的楊開慧對于離家外出的毛澤東來說,不是“遠離自己的親人”倒是“近伴自己的親人”了!
彭明道還有一個“坐標”論。他說:“這里有個‘坐標’,就是‘家’?!摇凇摇?,離‘我’而去的親人,才稱為‘離人’。而絕不可能是相反。
此種謬論不堪一擊。隨舉一例便無法作解了。譬如一對住在學校公寓的男女教師產生了戀情,而后來雙雙離開了這所學校,分赴不同的地方。他們沒有“家坐標”作參照,誰是“離人”誰不是“離人”呢?說得清嗎?都是“離人”抑或都不是“離人”!
張泌的《寄人》詩也給了彭明道的“坐標論”重重一擊。其詩曰:
別夢依依到謝家,小廊回合曲闌斜。
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 ?/p>
此詩前兩句表明,作者與情人“謝女”相識相交的地方是謝家。按照彭明道的“坐標論”,只能是那位謝家女稱張泌為“離人”,可是,離開了“坐標”的張泌卻不愿意聽從彭的“號令”,他偏要稱那位留守“坐標”的謝女叫離人。
按照彭明道所說的“如果作者用的是第一人稱,寫自己對愛人的思念情, ‘ 離人’指的就只能是遠離自己的親人”,張泌在這里也“越軌”了。因為離開愛人的正是他自己,他卻把對方當成“離人”了?! ?/p>
據此,毛澤東在遠離楊開慧的情況下將楊視為“離人”又有何不可呢?! ?/p>
九、如何看待毛澤東的“第一次婚姻”
彭明道對毛澤東的第一次婚姻特別感興趣,在2萬來字的《探幽》中,關于此次婚姻的論說即有近萬字。
1936年6月,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進入延安,采訪了毛澤東等領導人,寫下了《西行漫記》。彭明道搬出了《西行漫記》,他說:“談到在第一師范求學的這段生活時,毛澤東忽然回憶起他的第一次婚姻。斯諾仍然是用第一人稱記下了這段話:我十四歲的時候,父母給我娶了一個二十歲的女子,可是我從來沒有和她一起生活過——后來也沒有。我并不認為她是我的妻子,這時也沒有想她’”?! ?/p>
就常理而言,毛澤東說的這段話應該是可信的。因為這是毛澤東主動向斯諾回憶出來的。不可能懷有要隱瞞什么的目的。他要想隱瞞什么,干脆不提出來豈不就什么事也沒了!而斯諾作為采訪者,迫切需要的就是這些不為人知的資料。對于采訪對象不需要隱隱的事情,他有可能會代為隱瞞什么嗎?
然而,彭明道他就是不信“邪”,居然從毛的話里挑出了兩點錯誤:一是羅氏嫁到毛家只有18歲,不是20歲。二是“‘我從來沒有和她一起生活過’也不對,羅氏在毛家生活了三年,和毛澤東同桌而食,同室而居,怎么是沒有在一起生活過呢!”
這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啊。毛澤東的此話要表達的意思是父母給他包辦了一次婚姻但他自己不認可這次婚姻。這兩層意思已經十分明白清楚。年齡究竟縣殊幾歲在這里并不重要。毛有可能是記錯了兩年,也有可能說的是“20來歲”而被斯諾當成了20歲。至于那個“生活”,顯然是“婚姻生活”被斯諾誤聽誤譯了的緣固。如果毛澤東要否認和羅氏有過“同桌吃飯同室睡覺”的生活,絕對不會這樣的不明智,主動挑出這個話題來“引火燒身”的?! ?/p>
況且,毛澤東用“從沒有和她一起生活(婚姻生活)過”來表白自己不認可這次婚姻,也有事實支撐。他們“同室睡覺”三年時間,羅氏居然沒有懷過孕!這種情況在婚居男女中是很少見的。羅氏為何沒有懷孕呢?不曾有過婚姻生活是最實際的理由?! ?/p>
可是,彭明道卻不知出于何種目的,又是查《毛氏家譜》,又是走訪毛氏老人。非要徹底推翻毛澤東本人對這次婚姻下的結論,“論證”出毛與羅氏的這次婚姻,不但是合法的,也是合理的,而且也是為毛本人認可并珍惜的美滿婚姻。從而“還歷史本來面目——為羅氏正名”,
其實,毛澤東這句“父母給我娶了一個女子”早已把歷史本來面目“還”給彭明道了。也把羅氏的“正名”告訴彭明道了。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時代,羅氏肯定是當時毛家合理合法的名正言順的兒媳婦!這還用得多著你下這么大氣力來求什么證!
不過,非要當時的封建禮教叛逆者毛澤東以及今天的大眾都按照你的要求認可這宗婚姻的合法性合理性。你就沒有權力也沒有能力完成這項封建衛道的使命了。除非你有力量把現代社會拉回到封建社會!
即使是古代封建社會,人民大眾也都可以分清這個是非的?!犊兹笘|南飛》你一定讀過的罷。這是一個焦母以及蘭芝兄包辦的婚姻與焦仲卿劉蘭芝的自主婚姻相對抗的悲劇故事。凡有正常情感的人都會站在焦劉一邊,頌揚他們的愛情,同情他們的遭遇,鞭撻封建婚姻的殘忍。
當然,我也知道,以彭明道的大才,一定會從這個故事中論證出焦母、蘭芝兄包辦兒子、妹妹婚姻的合理合法性,并且還會論證出焦仲卿、劉蘭芝為追求自主婚姻而棄母殉情的忤逆不孝來?! ?/p>
十、毛澤東認可了這次婚姻嗎
彭明道在《探幽》中說:“毛貽昌為了這門親事是頗費了一番心思的。他當時為了做谷米生意,經常在外面奔波,妻子的身體不好,家里還請了長工和短工。一家子的大事小事,妻子是難以應付的。所以他必須早早地找一個成年了的、能干賢德的大兒媳,幫助妻子操持家務。選來選去,他選中了勤儉賢慧的羅一秀。作為當時一個在鄉里頗稱精明的當家人,他確實沒有選錯。在當時當地,這確實是一樁美滿的婚姻。對此,兩家《族譜》均記載無誤?!薄 ?/p>
毛澤東的父親以雇幫工為主要目的挑選了一位精明的當家人兼兒媳婦,竟然使彭明道發出了一句“振聾發聵”的奇語:“這確實是一樁美滿的婚姻!”可笑不可笑!可笑的還有:“美滿婚姻”的理由還有一條是“兩家《族譜》均有記載”!
《族譜》記載了什么?不過是簡單的兩句話給了死去的羅氏一個毛家媳婦的名份而已。與“美滿婚姻”毫無關系!在族譜中,女子只要沒被丈夫休掉,哪怕是被丈夫虐待死,這個名份也絕對少不了的?! ?/p>
還有一點,彭明道說:“有意思的是,《韶山毛氏族譜》中在羅氏的條目下,還記載著這樣一件事:‘子一:遠 智(承夫繼配楊氏子為嗣)’”
“子一:遠智……”的意思是:羅氏有一個兒子叫遠智,是丈夫繼配妻子楊氏的兒子過繼給她的?! ?/p>
楊明道的這個“有意思的是”到底有多大的意思呢?羅氏的這個兒子,既沒經楊氏的同意,也沒經羅氏的同意,當然也無需毛澤東本人批準。由族譜撰寫人添上一句話就行了。算是積了一個陰德罷?! ?/p>
可想而知,族譜中的這些記載,怎么能作為毛澤東認可這次婚姻的依據呢!
彭明道又從毛澤東本人身上找出了依據。他說:
“據韶山的老人們傳說,毛澤東除上述常去岳家幫工,以盡半子之勞外,1911年春去長沙求學時,正是插秧的季節, 毛澤東還到岳家插了一行"直移子"(韶山土話,即在大田中插下直直的四行秧苗)才走 的。1925年他帶著開慧和孩子回韶山從事革命活動的那段時間里,還曾經去爐門前岳家 拜望過。1927年元月上旬他回韶山考察的那一次,又曾去岳父家住過一晚,而且次日離開韶山,就是從爐門前走的?!薄 ?/p>
他說:“1950年毛岸英回韶山時,曾受父親的囑托,去爐門前看望過堂舅父羅石泉。他叫岸英送給舅父一些錢(一說是舊幣500萬元,一說200萬元,也有說70萬元、20萬元的。送錢屬實,數目存疑。)”
且不說上述這些事情都是出自于老人們的傳說,無法信其實。即使百分之百的真實,就能說明毛澤東認可了這次婚姻嗎?
我認為,當時,毛沒有認可與羅的婚姻關系,但他也沒有能力解除與羅的這種關系。維持著這種有名無實的夫妻關系,對于兩人來說都是非常痛苦的,尤其是羅氏。毛澤東深知她是封建禮教的迫害者,對她的同情之心一定會有的。而年長幾歲的屬于舊時賢妻良母型的羅氏,對于少年毛澤東的關心愛護也肯定會有的。這樣,他們完全可以建立另一種關系——一種特殊的姐弟關系!
羅氏在毛家幫助操勞了三年家務。出于姐弟之情,出于對羅氏的報答,毛澤東在家時幫羅家做一些事,后來又沒有忘記羅氏的家人,對于一位情感的富有者,不是十分正常的事嘛!
順便說及毛岸英給羅石泉做的人情。那時的一萬元等于不久以后的一元錢,如果是20萬元的話,也就是20元錢!
所以,毛澤東是否認可這次婚姻,我們還只能以毛對斯諾所述的為準。因為,彭明道的這些“調查”材料,無法推翻毛澤東不認可這次婚姻的自述?! ?/p>
十一、《虞美人》不是毛澤東寫給羅氏的
彭明道煞費苦心非要毛澤東認可與羅氏的這次婚姻,最終的目的是要將《虞美人》從楊開慧手中奪過來交到羅氏的手里?! ?/p>
其實,毛澤東認不認可與羅氏的這次婚姻,于這首詞的歸屬都沒有必然的關聯。認可了與羅氏的婚姻又怎樣?也不能說明這首詞就是寫給羅氏的!
彭明道在《探幽》的第六個小節“羅氏之死和《虞美人·枕上》”假設出了毛澤東對死去的羅氏的懷念情景,認定這是一首吊念羅氏的悼亡詞?! ?/p>
不過,他卻忘了,吊亡詩詞有它的特色。一般說來,吊亡詩的主調是“哀”而不是“愁”,它的內容多有對亡者生前盛德以及亡者與吊亡者共同生活時的往事追憶。出現在詩詞之中的亡者多是“實體”而不是虛影。
下面我們來看幾首古人的吊亡詩詞:
江城子——蘇軾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v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p>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岡?! ?/p>
鷓鴣天·半死桐——賀鑄
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
梧桐半死清霜后,頭白鴛鴦失伴飛?! ?/p>
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垅兩依依?! ?/p>
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
《譴悲懷二首》——元稹
其一
謝公最小偏憐女,自家黔婁百事乖。顧我無衣搜藎篋,泥他沽酒拔金簪?! ?/p>
野蔬充膳甘長藿,落葉添薪仰古槐。今日俸錢過十萬,與君營奠復營齋。
其二
昔日戲言身后意,今朝都到眼前來。衣裳已施行看盡,針線尤存未忍開?! ?/p>
尚想舊情憐婢仆,也曾因夢送錢財。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 ?/p>
這幾首詩詞,無一例外,進入我們眼里的都有一個清楚的亡者的形象,進入我們心頭的都是作者的哀與痛。“小軒窗,正梳妝?!l復挑燈夜補衣?……顧我無衣搜藎篋,……昔日戲言身后意……”都是對往日生活的追憶?! ?/p>
我們再看毛澤東的《虞美人》
堆來枕上愁何狀,
江海翻波浪。
夜長天色總難明,
寂寞披衣起坐數寒星。
曉來百念都灰燼,
剩有離人影。
一鉤殘月向西流,
對此不拋眼淚也無由。
此詞雖然結尾也有“淚”,卻被開首對“愁”的夸張描寫抵消了其哀痛的色彩,致使讀者感受到的主要是愁而不是哀。通篇沒有明確出現一個被吊的亡者的形跡。一句“剩有離人影”根本無法使人覺察到“離人”即是已亡人。而且,一般“離人”多是指生離者。古詩詞中用以指死別者的句子很少見?! ?/p>
羅氏二十一歲暴病身亡,非常可悲可憐。據彭說,其生前又十分賢慧,如果毛羅是恩愛夫妻,毛澤東在憑吊愛妻時,豈有將她的形象掩去,對她往日的音容才德不發一語呢?對比后來寫的《蝶戀花》,開篇就是一句“我失驕 楊 君失柳,楊柳輕揚直上重霄九”,《虞美人》詞的非吊亡就更顯而易見了。
綜上所述,加上前面已說過的毛不可能將這首詞的寫作時間記錯十一年,可以認定,此詞不是毛澤東于1910年吊亡羅氏的?! ?/p>
十二,此詞應是毛澤東于1920年寫給楊開慧的
《詩經》有首詩叫《關睢》,其詩曰:
關關雎鳩,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p>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p>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p>
這是一首描寫男子向心上人求愛的愛情詩,描述了這位男子因思念戀人而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的情景。毛澤東的《虞美人》描寫的內容與描寫手法與其非常相似。分析起來應該是借《關睢》之意向楊開慧傳遞的求愛之意。這也是楊開慧為什么向同窗好友李淑一展示這首詞的原因——她在無比喜閱和興奮之中,情不自禁的告訴了好友這個好消息?! ?/p>
彭明道認為是毛澤東為了表示自己的坦誠,所以,向楊開慧告知自己曾有婚史后又特意送給她這首思念羅氏的《虞美人》。此論很難成立。表示坦誠,告之已婚就足夠了。把一首吊念亡妻的詞送給新的戀人是愚昧之舉!因為,心胸再開闊的女性也難以容下愛人心中存著另一個人。毛澤東未必連這一點也不明白?! ?/p>
彭明道說是楊開慧可以從中看出毛澤東富有感情。她告訴李淑一這件事也就是告訴李鵬淑一毛澤東是個富有感情的人。如果可以這樣理解,那么,換一個角度,楊開慧多一個心眼,不是也有可能覺得毛澤東是故意向她展示的矯情以騙取自己的好感嗎!所以,我認為,毛澤東不可能做這種有可能造成楊開慧誤會的蠢事。其實,楊開慧也絕對不會做這樣的蠢事,把自己深深愛著的人寫給另一個女子的情詩告訴別人!
所以,此詞真要是毛澤東思念羅氏之作,它就不可能傳到楊開慧的手上。即使傳到楊開慧手上,也絕無可能傳到李淑一的口中?! ?/p>
毫無疑問,此詞只能是毛澤東思念楊開慧之作。寫于何時的問題,如果是毛澤東記錯了一年,那就是寫于1920年。此詞就是毛澤東向楊開慧的求愛之作了?! ?/p>
如果毛澤東沒有記錯,此詞確系作于1921年,那就是他們在婚后的濃情遭遇別離時,毛澤的思念楊開慧之作了。
這種兒女情長的情調,與彭說的兩人是“革命伴侶”毫不相干。因為革命者從沒有宣稱過自己是無情者。兒女情長與革命并不是相克相敵的。
何況,詞中的“曉來百事皆灰燼”并不是真的就把什么事情都不要了,這是描寫思念之深的一種夸張手法,與把“愁”夸張描寫為“江海翻波浪”是一回事。試想,一個人的愁再多,有可能會翻波浪嗎?
十三、為什么毛會說“開慧所述那首不好”
“開慧所述那首不好”并不是彭明道理解的那首詞是毛澤東寫給羅氏的緣固。本文也論證了此詞是毛寫給楊開慧的。既然是送楊開慧的,那么,它又有哪點不好呢?
答案是,作為向李淑一的“答詞”很不適宜,所以稱之為“不好”。
李淑一是以楊開慧的同窗好友給毛澤東寫信并寄詞的。由于地位的懸殊,李淑一不好開口請毛回贈答詞。所以,只是提出向毛討要《虞美人》的抄件。而毛雖然身為國家主席,面對的卻是愛妻楊開慧生前的同窗好友,又是革命烈士柳直荀的遺孀。他深知,對李淑一的尊重也就是對楊開慧的尊重對革命先烈的尊重。所以,李淑一這首詞,他必須作答,不答,就是失禮,就是不敬。這不僅是對李淑一的不敬,也是對楊開慧和柳直荀的不敬。
這就是毛澤東認為“開慧所述那首不好”的根本原因:“我抄送你一首舊作不好。應該作一首新詞回贈你才行。”
而且,這首舊詞是在楊開慧生時毛向她表示的思念情感。如今楊開慧早已為革命犧牲了,今日的思念之情也不同于當年了。再用陳詞,怎么行呢?這是第二個不好。
還有,李淑一的詞是懷念丈夫柳直荀而作的,此時其夫也早已犧牲。毛澤東用過去的一首求愛詞或是向妻子傾訴離情之作敷衍作答,好不好?肯定不好。這是第三個不好?! ?/p>
就是在這種對愛妻對革命烈士無比懷念和對故友的無比關切尊重的情感驅使下,毛澤東的名作《蝶戀花》答李淑一問世了?! ?/p>
《蝶戀花》好不好?應該說,沒有人會說不好的。它的好不僅在于這首詞的寫作技巧好。更重要的是此詞表達情感的深度和高度達到了極致,它把詞人對愛妻和革命烈士的無盡思念之情融匯在一起了?! ?/p>
這首詞好也反襯出了“開慧所說的那首不好”。對于“這首好那首不好”,李淑一的感受是最深刻的,比任何人的感受都深刻!
用那首《虞美人》答李淑一和用這首《蝶戀花》答李淑一,哪首好哪首不好?相信大家的選擇都是“那首不好這首好”! 即《虞美人》不好《蝶戀花》好!
恐怕只有 彭明道 先生一個人會有獨到的見解:“那首好這首不好”!即《虞美人》好《蝶戀花》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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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彭明道:毛澤東的“枕上”“離人”究竟是誰——《虞美人·枕上》探幽
一重述發表時的故事
政治家毛澤東在最初向全社會顯露出詩人面目時,正是黨內"左"的錯誤在新
的歷史時 期,以嶄新的面貌出現的時刻。幾乎就在《詩刊》發表毛澤東《舊體
詩詞十八首》的同 時,作為黨和國家最高領袖的毛澤東,他著重考慮的是"在
生產資料私有制的社會主義 改造基本完成以后"黨內外的矛盾問題。隨著"整
風運動"的開展,"陽謀"也開始出籠, 接著,一場聲勢浩大的"反右"運動
便在全國展開。那時,他發表的詩詞,大都是"馬背 上哼成的"軍旅詩和抒發
革命勝利喜悅之情的"政治抒情詩",盡是黃鐘大呂,"銅琶鐵板"之作。此
時此境,詩人和他的廣大讀者,便有意無意地共同營造了一種氣氛,好像毛
澤東這樣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和馬列主義政治家,是不會有當時被稱為"小
資產階級 情調"或"封建士大夫沒落情調"的兒女私情的。其時,凡是喜愛或
崇拜毛澤東詩詞的讀 者,大抵對此深信不疑。
就在1957年初《詩刊》創刊號發表了毛氏《舊體詩詞十八首》之后不久,卻毫
不經意地 引發了另一段"公案"。事情是毛的一位戰友的遺孀引起的。曾經在
紅二軍團和紅三軍團任過政治部主任的柳直荀,早在紅軍時期就英勇犧牲了。
他的夫人李淑一是一位在詩詞上很有造詣的女教師,也是楊開慧的生前好友。
李淑一在讀過毛氏這些大氣磅礴的詩篇之后,不禁感慨萬千。她想起了1932年
在洪湖戰斗中犧牲的丈夫,想起了自己當年思念丈夫時寫下的一首《菩薩
蠻》:"蘭閨寂寞翻身早,醒來觸動離愁了……"由此,她又想 起了昔年在開
慧那里看到(或聽到)過的一首詞。歲月悠悠,她只依稀地記得開頭兩句 :
"堆來枕上愁何狀,江海翻波浪……"1958年,這位飽學的女教師想到這些,
仍然激動得不能自已。于是她寫信給毛澤東,一為敘舊,將自己的舊作寄給領
袖一閱;二則想請毛氏將那首詞寫給她,作個紀念。毛不忘舊友,親自給她回
了信,并寫了后來膾炙人口 的那首《蝶戀花·答李淑一》贈她。留下了詩壇一
段佳話。
為什么李淑一點到的一首現成的"堆來枕上愁何狀……"不寫,而另寫一首
《蝶戀花》" 我失驕 楊 君失柳"回贈故人?詩人毛澤東的內心世界,當時大概
沒有人去仔細揣摩,也 無從揣摩。但隱約之間看得到的,毛氏似有兩層深意。
一是對李淑一和她的丈夫的懷念 和尊敬:"大作讀畢,感慨系之";二是他明
白無誤地說了一句:"開慧所述那一首不好,不要寫了吧!"
這里的第一層意思,幾乎所有的讀者都是體味得到的。而毛氏的另一層面的心
語,又幾 乎是所有的讀者和注家(尤其是權威的注家)都忽略了。"開慧所述
那首"有什么"不好 " 呢?
作為黨魁,毛澤東的生活是神秘的。而作為詩人,他"偏于豪放,不廢婉約
",后來卻是 盡人皆知。他不僅喜歡李白,喜歡蘇軾、陸游、稼軒諸家,也愛
讀李賀,李商隱,李清 照……好事者每稱主席喜歡"三李",真是將一位博覽
群書的詩人簡單化了。即使所謂" 三李",長吉與李商隱和李白的詩風,也是
迥然不同的。其實,感情豐富的詩人毛澤東 對詩歌愛好的廣博,是遠遠超過權
威注家們的想象的。他不僅對柳永"楊柳岸,曉風殘 月"這樣的佳句擊節稱
好,甚至在1957年聽到一首題為《吻》的新詩受到非議時,還以 慣有的幽默去
打抱不平,說:《詩經》的第一篇是不是《吻》?看來,作為詩人的毛澤東,
他的心靈深處,也是和常人一樣充滿著浪漫情調的。兒女情長,何嘗是"資產
階級 " 的專利?據此似可斷定,他說"開慧所述那首不好",絕不是因為這
首詞涉及了他和開慧 的個人感情,而不愿書贈李淑一,或由此而公諸于眾。
到了1973年,毛澤東已經80高齡了。不知是因為懷舊,"夜來忽夢少年事
"呢,還是其它 什么原因,他竟然在"文革"形勢最混亂、最嚴峻的時候,卻
又意外地將這首《虞美人· 枕上》連同那首《賀新郎·別友》一起,憑記憶寫
下來,交給保健護士 吳旭 君抄正保存。這些事,當時外人是一無所知的。這首
詞,在他老人家辭世以前,仍是云遮霧障,難窺全豹。
直到毛澤東逝世13年后的1989年,《湖南廣播電視報》才將這首詞透露出來。
當時該報發表的原文是: (
堆來枕上愁何狀,江海翻波浪。夜長天色總難明,無奈披衣起坐薄寒中; 曉來
百念皆 灰燼,倦極身無恁。一鉤殘月向西流,對此不拋眼淚也無由。 說此詞
是贈開慧之作, 大約起于此際。五年之后,《人民日報》又正式將此詞發表。
這是經過中共中央文獻研 究室編輯校訂過的稿子,全文如下: 《虞美人·枕
上》 一九二一年 堆來枕上愁何 狀,江海翻波浪。夜長天色總難明,寂寞披
衣起坐數寒星; 曉來百念都灰燼,剩有離 人影。一鉤殘月向西流,對此不拋
眼淚也無由。
兩稿相較,除了下闋的"剩有離人影"一句的修改外,其它如"無奈披衣"與
"寂寞披衣";
"皆"與"都"兩處的改動,并無太大差別。重要的倒是確定了此詞的寫作時
間為"一九二 一年"。后來正式編入《毛澤東詩詞集》(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
編)的,就是此稿。 我 們研讀此詞,當然應以正式發表的文本為準。至于幾
處改動的"編校"和確定寫作年份的過程,倒可略而不計。
二 "開慧所述"便是贈開慧的嗎?
毛澤東說:"開慧所述那一首不好,不要寫了吧!"這句話怎么理解?看來,
編校者是拿它作為"贈開慧"的根據。但是,如果認真研究一下,將這句話作
為這首詞是贈予開慧的根據,是很值得懷疑的。 毛澤東說話行文,是十分嚴謹
的。他說"開慧所述那一首",只能說是當年開慧看過這首詞,這與"我贈開
慧……"這樣的句子,是有嚴格區別的。這 首詞不像《賀新郎·別友》那樣,
當年連開慧都無緣一見(參見拙文《毛澤東的〈賀新 郎·別友〉是贈給誰
的》,載《書屋》2001年第2期)。開慧當年在看到或珍藏這首 《虞美人》詞
時,和同在福湘女中讀書的女友"述"些什么,我們當然無從尋覓了。大概 她
當時很受感動,至少是覺得毛潤之是個有情有義的男兒,因此才和閨中好友述
說此 詞,并讓女友分享她的感受與激動。數十年后,毛澤東有什么理由認為自
己在熱戀中或 新婚后寫下的這首詞,有什么"不好"呢?他為什么婉拒了李淑
一的這一請求,另作新詞相贈?既然"不好",為什么老人家在垂暮之年,又
如此鄭重地將它抄寫下來,交給身邊的人保存呢?
為什么?因為這首《虞美人·枕上》,既非贈開慧之作,也不是寫于"一九二
一年"。
毛楊的愛情,始于何時,成于何時,都丟下不論。他們是1920年冬在長沙正式
結婚的。
在整個1921年中,他和她都沉浸在幸福的生活之中。根據現有的資料介紹,這
一年毛澤東一直以新民學會和文化書社為依托,向他理想中的自由王國沖刺。
從元旦那天新民學會集會,確立了"改造中國和世界"為共同目標開始,毛澤
東就以極高的熱情投入了行動,為建立湖南的共產主義組織做了大量的工作。
他的頭腦一直處于高度的亢奮狀態。
從家庭的角度講,父母均已去世,這一年他回韶山過春節時,作為長子,他已
經把家里的一切事務安排妥當——弟妹都跟他走上了革命道路,房子讓給人家
住,田地典給人家種,債務一次還清,債權一筆勾銷——他已經沒有任何后顧
之憂了。生活上呢,他已經有了穩定的工作,豐厚的收入,特別是心儀已久愛
慕莫名的開慧,已經成了他的妻,他已經擁有了一個溫馨的小家,一個那留在
記憶中韶山南岸上屋場七彎八拐的"老家"所無法相比的新家。應該說,他心
底里盈盈的幸福感,恐怕是他28歲年華中的珠峰。而楊開慧呢,自從她把自己
的愛情獻給心愛的毛潤之后,她就走進了心靈的天國。他的理想就是她的理
想,他的歡樂就是她的歡樂。她一面讀書,一面幫助毛澤東在文化書社和新民
學會開展工作。他和她這一年的生活,大概是恩愛、甜蜜、舒心、浪漫、充
實、幸福 之類世俗的形容詞所無法涵蓋的。
不錯,這一年,毛澤東確有幾次離開過長沙。《毛澤東年譜》載,一是2月上旬
他和弟 弟澤民回韶山過春節;二是春夏間他和易禮容、陳書農赴岳陽、華容、
南縣、常德、湘 陰等地考察學校教育;三是6月底與何叔衡同赴上海,參加黨
的"一大";四是同夏明翰一道去衡陽,研究發展黨員和黨組織問題;五是12
月去安源煤礦考察。五次離別,以6月底去上海那次時間較長,至8月中旬才
回。似乎毋需更多的解釋,讀者 諸 君不妨試想一下:以毛楊這樣的革命伴侶,
這樣的短暫分離,哪一次能構成毛澤東"堆來枕上愁何狀"、"曉來百念都灰
燼"、和"不拋眼淚也無由"的情境?
1921年,毛澤東年近而立。作為那一個時代造就的精英群體中的杰出的代表,
毛氏在思 想上的成熟,也是走在同輩人前列的。一年,他在思想、信仰上完成
了一次質的飛 躍。自從1918年北京之行認識了李大釗、陳獨秀等革命先驅之
后,他跨進了馬克思主義 的門檻,隨后又經歷了五四運動和湖南一系列革命運
動的洗禮。曾經在他的思想上產生過一定影響的民粹主義、無政府主義逐漸淡
化了??唆斉萏亟?、杜威、羅素的巨大的身影,在他的腦子里已經漸漸淡漠,
模糊。他已經是一個馬克思主義的忠實信徒,并已經自覺地在為自己的信仰奮
斗,踏上了職業革命家的道路。試問,1921年,除了上述不足掛齒的婚后小別
外,還有什么事能讓28歲的職業革家毛澤東"堆來枕上愁何狀"?有什么事能
讓他"曉來百念都灰燼"?又有什么事情能叫他"不拋眼淚也無由"?
從此詞的內容、格調上看,也不是詩人1921年之作。毛氏留下的早期詩作不
多,但是,從現在公開發表的幾首詩來看,大致也可以捕捉到他的思維軌跡。
他的詩風始終是高亢昂揚的,哪怕是生離死別,也依然保有獨特的沉雄恣肆的
高遠格調。無論是喪母之痛(見《祭母文》,寫于1919年),還是失友之哀
(見《五古·挽易昌陶》,寫于1915年),抑或是別友之戀(見《七古·送縱
宇一郎東行》,寫于1918年),都找不到詩人一絲半縷如《虞美人·枕上》中
所流露的那種"江海翻波浪"似的"愁苦"之情,更找不到 "萬念俱灰"的痛
楚至亟之語。他的思維,他的語言,始終是深沉而昂揚的。對有著養育之恩、
自己無限尊敬的亡母,他說的是"必秉悃忱,則效不違";對即將遠赴異邦的
同學,他說的是"平浪宮前友誼多,崇明對馬衣帶水";對早逝的摯友,他說
的是"我懷郁如焚,放歌倚列幛,列嶂青且茜,愿言試長劍"。成年(比如20
歲吧)以后的毛澤東,似乎真的已經初步形成了"天垮下來擎得起"的堅強性
格。從他走進社會之門起,什么的艱難險阻沒有經歷過?何曾見過他有過哪怕
是一瞬間的"萬念俱灰"?更何況是新婚小別呢。
開慧大概是見過這首詞的,她與人"述"過此詞也許是實。但由此就斷定它是
"一九二一 年"贈開慧之作,卻是荒唐得很。倘硬作如是認定,則"一九二一
年"的毛澤東是令人無 法理解的。
三 實求是的解讀——筆者答客難
下面記錄的,是筆者和一位摯友討論此詞時的一段真實的對話。
客曰:你說,你是"實事求是"地解讀,請試言之。
答:要論述一件事物"是什么",首先最好搞清它"不是什么"。我已經論述
了兩點:不是贈開慧之作;不是作于1921年。
客曰:毛澤東的手稿擺在那里,他老人家寫的明明白白是"一九二一年"呵。
答:美國有個哲學家說過,"記憶有時是會騙人的"。請不要忘了,毛氏的那
份手稿,是他1973年抄寫的,當時,他已是80高齡的老人了。而且,老人家把
自己的舊作寫錯年份的事,并非絕無僅有。比如那首著名的《沁園春·長
沙》,我們現在能見到的就有五份手稿。其中有一份他就標明了"一九二六年
作"。這顯然錯了。(作者按:此手稿見河北人民出版社《毛澤東詩詞鑒
賞》,1991年版,臧克家主編;新華出版社的畫冊《毛澤東》,1993年版,中
央文獻研究室編。后來大概發現確實是錯了,故此后這份手稿在各種出版物
中,通過技術手段將這幾個字去掉了)
客曰:還有"充足理由"嗎? (chinesenewsnet.com)
答:就此詞的格調、風格而言,與1915年以后《五古·挽易昌陶》等幾首詩相
比較,就不難發現,這首《虞美人·枕上》,遣詞著字,似乎稚嫩得多。整首
詞的意境,率真,直白,作者的愁苦悲痛的情緒,一覽無余。這與作者1915年
(成年)以后的詩詞,以及他晚年的詩論,相去甚遠。故筆者認為,這首詞的
寫作時間,應早于1915年。但毛氏1915年以前的詩作,現在有些出版物中收入
的如"孩兒立志出鄉關"、"獨坐池塘如虎踞"等幾首,經中央文獻研究室考
證,均為他人之作,而少年毛澤東只略改其中一句,用以明志,從嚴格的意義
上講,并非他的作品。筆者認為,只有這首《虞美人·枕上》,才真正是毛澤
東的早期詩作。
客曰:早到什么時候呢?
答:他去湘鄉縣立東山高等小學堂讀書之前。即1910年春夏之間。
客曰:爾越說越玄矣!1910年以前,毛氏就有相思之作?
答:如果將《虞美人·枕上》視為單純的"相思之作",恐怕有"簡單化"之
嫌。這應是大
悲大痛,大愁大惑之作才對。
客曰:1910年,毛澤東17歲,何來你說的"四大"?
答:所以,倘如現在一般的解釋,說此詞是與開慧小別后的"相思之作",就
會有許多說不通的地方。首先,我們不妨將此詞與《賀新郎·別友》作點比
較。這首詞與《賀新郎·別友》不同之處,就在于后者詞中,在作者的面前有
一位女"友",作者的描寫有三個層次。一是送別的情狀,二是對方的神情,
三是自己的感情。而此詞寫的完全是詩人自己,是自己混沌、模糊、痛切而又
紛亂的思緒。那個已經遠去了的、淡如云中星月的" 離人"的身影,給予詩人
的除了"百念都灰燼"之外,什么也沒有留下。這里,首先要弄明白的是"離
人"兩個字的準確含義。作者自己是此詞的主體,而"離人"則是此詞的"詩
眼"。詞中的一切悲、痛、愁、惑,皆由"離人"而發。不弄清這個"離人
"的真正含義, 是無法讀懂這首詞的。
就字面的常理而論,夫妻或情侶分別,可稱"離人"。古人詩詞中,大抵作者
在第三人稱的位置上去描寫時,他和她都是"離人"。如蘇軾《水龍吟》"細
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董解元《西廂記諸宮調》有云:"莫道男
兒心如鐵,君不見滿川紅葉,盡是 離人眼中血"。這里看起來好像講的是遠去
的張生,作為"男兒"的張生在離別時望紅葉露珠有如血淚,那么嬌弱的鶯鶯
呢?所以,王實甫就將這句改為"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兩人都
流淚了。如果作者用的是第一人稱,寫自己對愛人的思念之情, " 離人"指
的就只能是遠離自己的親人。如 魏 夫人的《菩薩蠻》:"三見柳絮飛,離人猶
未歸"。1921年毛楊幾次小別,都是毛澤東離家外出,楊開慧守在清水塘家
中。深諳詩詞煉句煉字之功的毛潤之,怎么會顛倒錯亂,自己外出卻又將家中
的嬌妻稱為"離人"呢?
這里有個"坐標",就是"家"。"我"在"家",離"我"而去的親人,才
稱為"離人"。而絕不可能是相反。而且,詞的下闋,"曉來百念皆灰燼,剩
有離人影"。這顯然不是開慧的倩影。這是一個逝去了的身影。
初讀《虞美人·枕上》,確乎似有"相思"的意味。但仔細琢磨一下,就會發
現,詞中蘊含的那種懷念與無奈,冥思與怨艾,痛切與希冀,回首與前瞻,真
是"剪不斷,理還亂 "。詞的內涵,要比"相思"豐富得多,復雜得多。
客曰:你似將"不是什么"的道理占盡。能否就"是什么"言之?
答:這首詞,恐怕與毛澤東的第一次婚姻有關。"離人"者,毛之元配羅氏
也。寫這首詞的時候,羅氏大概剛去世不久。所以,與其說《虞美人·枕上》
是"相思之作",倒不如 說它是"自哀之作"更為確切。
四 毛澤東的第一次婚姻——事實與疑團
毛澤東的第一次婚姻,是歷史事實,無可否定的。個人的婚姻,本屬個人隱
私。只因毛澤東后來成了中國共產黨和國家的領袖,而且他后來的幾次婚姻,
都有些是是非非,杯葛不清。于是,多年來,人們對他的第一次婚姻,便生出
了一些神秘感。有的人諱莫如深,有的人卻是言不及義。更有一干好事者和別
有用心之徒,胡編亂造,飛短流長,往毛澤東頭上潑污水。但細究其源,攪了
這趟渾水的,卻又是毛澤東自己和那個大名鼎鼎 的埃德加·斯諾。
本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中國的老百姓對于"大救星"和"偉大領袖"的
第一次婚姻,是一無所知的。他們大多只知道毛主 席的 夫人是個"電影明星
",只知道他的前妻被國民黨殺害了。直到30年代末,《西行漫記》出版之
后,人們才知道一點訊息。正是《西行 漫記》這本書,透露了斯諾記述的毛澤
東的第一次婚姻。
埃德加·斯諾是第一個進入陜甘寧邊區采訪的西方記者。1936年6月,他由北京
出發, 冒著極大的危險進入蘇區,到達延安,見到了毛澤東、彭德懷、周恩來
等紅軍將領,分別同他們進行了長時間的談話,并在蘇區采訪了四個多月,為
英美報刊寫了一系列關于中國紅軍二萬五千里長征以及有關中國共產黨領導人
的報道。這些文章,沖破了國民黨
和西方世界對蘇區的新聞封鎖,擴大了中國革命在國內外的影響。1937年,他
將這些文章編成一本書,書名叫《紅星照耀中國》,由英國倫敦戈蘭茨公司首
次出版,引起了轟動。1938年,上海一批進步的抗日救亡人士幾經周折,翻譯
了這本書,改名為《西行漫記》出版發行。在這本書中,斯諾理所當然地用了
很大的篇幅敘述毛澤東。書中的第四篇《一個共產黨員的由來》,除了開頭簡
短地交待采訪的過程之外,通篇都是用毛澤東"第一人稱"的口吻來寫的。稍
前于此,大約是1937年秋,上海復旦大學文摘社編輯的《文摘》月刊,便
開始連載《毛澤東自傳(特譯稿)》。隨后,在八路軍駐上海辦事處主任潘漢
年的支持下,正式出版了單行本的《毛澤東自傳》。其實,這本《自傳》,就
是斯諾《西行漫記》中的那一章。在這兩本前后出版的書中,涉及了毛氏的第
一次婚姻。
本來,按毛澤東的性格,他是歷來不愿多談自己的,何況是面對一個來自資本
主義世界的新聞記者!可是斯諾在他的新聞觀和職業習慣的驅使下,窮追不
舍。他在這一章的開頭語中,如實記下了采訪毛澤東的艱難過程:"我交給了
毛澤東一大串有關他個人的問 題,要他回答"。但毛卻"很少提到他自己",
"往往只談委員會啦,組織啦,軍隊啦…… 等等,而很少談到個人經歷"。這
使得斯諾很不滿足。他咬住不放,使出了他的"殺手?"。他對毛說:"在一定
程度上,這比其他問題上所提供的情況更重要","大家想知道你是怎樣一個
人。再說,你也應該糾正一些流行的謠言。"什么謠言呢?"有些人說他能說
流利的法語,有些人則說他是個無知的農民,有消息說他是一個半死的肺病患
者,有的消息則強調他是一個發瘋的狂熱分子……"。當時,這些話使毛澤東
"稍微感到意外",于是,他"再一次審視"著斯諾寫的"個人歷史"提問
表,同意向斯諾談他的"生平梗概 "。
談到在第一師范求學的這段生活時,毛澤東忽然回憶起他的第一次婚姻。斯諾
仍然是用第一人稱(一說是斯諾后來編輯出版此書時,聽取了他夫人海倫的意
見才改用第一人稱 的)記下了這段話:
“我十四歲的時候,父母給我娶了一個二十歲的女子,可是我從來沒有和她一
起生活 過——后來也沒有。我并不認為她是我的妻子,這時也沒有想她”。
這段話后來竟然被作為根據,反復引用。一些研究毛氏的學者,為證明毛澤東
"不存在 "和"不承認"有過這么一次"不合理的婚姻",可謂用心良苦。筆
者愚鈍,始終鬧不明白,
這次婚姻,究竟是有損于毛澤東的偉大形象呢,還是有礙于毛氏后來幾位夫人
的地位?
不然,何以它被無端地扭曲、湮滅,直欲去之而后快。
埃德加·斯諾記下的這段話,在不經意間留下了一道難題。
五 歷史的本來面目——為羅氏正名
讓我們暫且把斯諾記錄的這段話放下,去追尋一下歷史的真相。 現在已有一些
嚴肅的 學者論及了毛澤東的這次婚姻,但大多語焉不詳。筆者為了研讀這首
《虞美人·枕 上》,幾次專程訪問了韶山的一些老人,特別是毛、羅兩族的老
人,找到了兩家的族譜 進行認真的考證,終于茅塞頓開。
毛澤東的元配羅氏,生于 1889年10月20日 (《韶山毛氏族譜》載:羅氏生于光
緒十五年己丑九月二十六日丑時),那時農戶家的女兒大多沒有正式的名字,
她的乳名叫秀妹子,因為她在姐妹中居長,所以父母后來就叫她"一秀"或
"大秀"。一秀18歲那年(1907,光緒三十三年)坐著花轎,吹吹打打,明媒
正娶地嫁到了毛家。她的夫婿毛澤東比她小四歲,但個頭比她還高。在毛家,
一秀是幸福的。因為羅家也是殷實大戶,一秀的父親羅鶴樓是個通文墨、有田
產的農民。一秀從小受到了良好的家教,性格溫柔賢慧,勤勞儉樸,人也生得
體面豐滿。嫁到毛家后,她尊敬公婆,體貼丈夫,操持家務,深得公婆喜愛。
丈夫雖然由于早婚,開始有些?腆,后來也非常尊重她,關心她,愛護她。全家
都隨著她娘家的習慣,叫她"一秀"、"大秀"或"大妹子",幾年來日子過
得溫馨 而又和美。
這場后來被扭曲得面目全非的婚姻,在當年卻是有些因由,且是合情合理的。
一秀的娘家羅氏家族這一支,世居韶山楊林橋(其他兩支居麂子灘、鵝公壩)
爐門前,與南岸毛家相隔不過六里之遙。毛、羅兩家不但都是當地的殷實人
家,而且是有些世親關系的。翻閱《羅氏族譜》,遠的不說,光是祖、澤、
貽、芳、遠(一秀之父鶴樓,即"遠"字輩,派名"遠雄")五輩中,"配毛
氏"者屢見不鮮。而毛澤東的伯祖父毛德臣(派名恩農)的妻子,即為"羅氏
"。羅鶴樓的元配,一秀的生母,就是"毛氏"(《譜》載:
詠堂公女。作者按:毛詠堂是毛澤東的遠房叔曾祖)。羅鶴樓在家族中也算是
有頭有臉的人物,而毛澤東的父親毛順生,家有二十多畝良田,又兼作谷米生
意,在銀田寺還有 商號,再加上這種遠親關系,兩人是熟識的。這就是兩家結
親的背景。
羅鶴樓與毛氏,生有五子五女,不幸五個兒子和次三兩女均早夭,只剩下三個
女兒(羅鶴樓與繼室尹氏也生過一子,亦夭亡)。而毛貽昌(即毛順生)有三
個兒子。這正是羅鶴樓選中毛家結親的一個原因。一秀過門后,每當農忙時,
毛澤東都去爐門前岳家幫助干農活,以盡半子之勞。這使得鶴樓老人對女婿非
常器重。
有的人用現代的眼光去觀察和衡量歷史,說毛、羅的婚姻是"父母包辦"、
"收童養媳"。 試問,在光緒末年誰的婚姻不是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毛、羅兩家在互相了解的基礎上,由兩方長輩訂下的這樁婚事,在當時已經是
很開明的了。
還有人說,一秀比毛澤東大了四歲,這不是他父親作的孽嗎?這同樣是一種無
知妄說。女大于男的現象,在當時是很普遍的。東北民謠不是說"女大三,抱
金磚"嗎?在韶山一帶,女大于男的親事多得很。毛澤東的母親文七妹,就比
他父親大了三歲。 毛貽昌為了這門親事是頗費了一番心思的。他當時為了做谷
米生意,經常在外面奔波,妻子的身體不好,家里還請了長工和短工。一家子
的大事小事,妻子是難以應付的。所以他必須早早地找一個成年了的、能干賢
德的大兒媳,幫助妻子操持家務。選來選去,他選中了勤儉賢慧的羅一秀。作
為當時一個在鄉里頗稱精明的當家人,他確實沒有選錯。
在當時當地,這確實是一樁美滿的婚姻。對此,兩家《族譜》均記載無誤。
《韶山毛氏族譜·世系表(竹溪支)》載:廿派,貽昌子三,長,澤東……元
配,羅 氏……(可惜"一秀"這個名字始終沒有被承認);
《羅氏三修支譜》載:遠雄,字鶴樓……,元配,毛氏,……生女,長歸
毛……。
這里必需說明一點,現存《韶山毛氏族譜》是"民國三十年四修本"(公元
1941年);而《羅氏三修族譜》是民國十一年(公元1922年)的版本,續修則
是"民國三十三年" (1944年)。兩譜續修的時間,都在毛澤東和斯諾談話和
《西行漫記》及《毛澤東傳》 出版之后。因為遠在北地,毛澤東當時大約都未
見到。
有意思的是,《韶山毛氏族譜》中在羅氏的條目下,還記載著這樣一件事:
"子一:遠 智(承夫繼配楊氏子為嗣)";在"繼配,楊氏(作者按:即楊開
慧)"下,亦有"子四: 長遠仁、次遠義、三遠智(與夫原配為嗣)"一句,
以與前面相照應。按毛氏輩份,從十五世起,是祥、恩、貽、澤、遠五派,
"遠"字輩即毛岸英這一輩了。遠仁即岸英,遠義即岸青,遠智即岸龍。這里
說的"過繼"一事,是因為羅氏無出,故將岸龍過繼給她為子。主修這一版族
譜的是毛麓鐘,他是韶山的第一個秀才,滿腹經綸,在蔡鍔部下任過職,有一
定的新思想,光緒末年回故鄉家居時,做過毛澤 東的 老師,指導他讀過一些新
書。論輩份,他是毛澤東的堂兄。但他不屬"竹溪支",而屬東茅塘那個支
脈。"岸龍過繼"的事,究竟是否和毛澤東商量過?抑或是 毛麓鐘 先生出于一
種倫理上的考慮(作者按:舊時修譜,凡內室無子先亡者,可將兄弟之子兼祧
其下,以示尊重,以慰亡靈,并 無實際意義),在譜中自作主張寫下這么一
筆,現在已經無法考究了。
兩譜所載,足可證明:毛、羅兩家對這樁婚姻,都是嚴肅而鄭重的。
事實上,當年的毛澤東自己對這樁婚姻也是嚴肅而鄭重的。據韶山的老人們傳
說,毛澤東除上述常去岳家幫工,以盡半子之勞外,1911年春去長沙求學時,
正是插秧的季節, 毛澤東還到岳家插了一行"直移子"(韶山土話,即在大田
中插下直直的四行秧苗)才走 的。1925年他帶著開慧和孩子回韶山從事革命活
動的那段時間里,還曾經去爐門前岳家 拜望過。1927年元月上旬他回韶山考察
的那一次,又曾去岳父家住過一晚,而且次日離開韶山,就是從爐門前走的。
1950年毛岸英回韶山時,曾受父親的囑托,去爐門前看望過堂舅父羅石泉。
(據《羅氏族譜》載:因羅鶴樓五子皆夭,曾將其兄竹樓的次子迪泉過繼為
子。迪泉于1921年正月病逝。)羅石泉即一秀的堂兄,長毛澤東五歲,早年在
毛澤東影響下參加過地下黨組織,任過湘潭(韶山)特別區農協執行委員。大
革命時期韶山地下黨組織遭到嚴重破壞,羅石泉受盡迫害,遠走他鄉,輾轉在
洞庭湖濱的華容、南縣、安鄉等地謀生,直至日寇犯湘,湖區淪陷后,方遷回
楊林避難。毛澤東并未忘記這位妻舅,他叫岸英送給舅父一些錢(一說是舊幣
500萬元,一說200萬元,也有說70萬元、20萬元的。送錢屬實,數目存疑?!?BR>—作者注),一筒好茶葉,還邀他去北京小住。但羅石泉患有嚴重的哮喘病,
他答應次年立夏后天氣轉暖時,再去北京看看"姑爹",一并治治病。不幸次
年春節后他的哮喘病發作,引發肺炎辭世。此外,毛澤東1959年回韶山時,還
曾請他的連襟毛華村吃過飯。按:一秀最小的妹妹五秀,(《族譜》載:"五
歸毛"。即這個老五),也 嫁給了韶山毛家,即東茅塘的毛華村——毛澤東近
支的一個兄弟。
應該說,毛澤東是個重感情的人。倘若他真的"不承認"這次婚姻,他的這一
系列行為又如何解釋?
回過頭來再看斯諾寫的那段話,不難發現有兩處錯誤:
一,"我十四歲的時候,父母給我娶了一個二十歲的女子。"不對。一秀嫁到
毛家時,才18歲。毛澤東其時14歲。毛和斯諾談話時,是憑記憶隨口說的。不
是毛澤東有意無意地夸大了一秀的年齡,就是斯諾記錯了。直到現在,竟然還
有論者以訛傳訛,說"羅氏"比毛澤東"大五六歲"。是不是羅氏年齡越大,
毛澤東"不承認"這次婚姻就顯得越有理呢?
二,"我從來沒有和她一起生活過。"也不對。一秀在毛家生活了三年,和毛
澤東同桌而食,同室而居,怎么"從來沒有和她一起生活過"?這里,同樣不
是毛澤東夸大其辭,便是斯諾錯記。后來更有無聊文人,大概是為了給毛澤東
此話作注,竟然說毛"拒絕和新 娘住在一起,并發誓決不碰她一指頭"。
筆者指出這兩處錯誤,并沒有指責當年兩位當事人的意思。實事求是地說,斯
諾當年的 那場采訪,真是難矣乎哉!因為,毛澤東雖然一直在努力學習英語,
卻始終沒有突破用英語對話的難關,而斯諾雖然在北大任教時也學過漢語,但
用于采訪對話,只怕也是勉為其難,當面對毛澤東的湖南話時,更是如聽天
音。那時為他們擔任翻譯的是中共中央西北局的宣傳部長吳亮平。斯諾是用英
文記錄的,當然避免不了英語的句式文法和詞匯的影響。斯諾自己清醒地意識
到了這一點,他舉了毛澤東說"雞"、"湖南"、和"一碗茶 " 的"奇怪的
變音"作例子,來說明他們這場采訪的困難。而且,他后來也是用英文寫作
的,再后來才由英文本翻譯成中文。這采訪的困難加上翻譯的準確程度,其間
出現一些 差錯和謬誤,原是可以理解的。
正因為如此,三聯書店在1979年10月重版《西行漫記》的《出版說明》中,還
鄭重指出 :"斯諾的這本書,是一部新聞報道性的作品,不是一本歷史著作。
作者根據采訪所得 寫成本書,有些是輾轉傳聞,有些敘述者當時就記得不甚確
切,因此難免有失實之處。 "這個版本還收錄了斯諾早在1938年為中文譯本作
的序言,他說:"這一本書絕對不能算作正式的或正統的文獻"。遺憾的是,
在新近由解放軍文藝出版社重版的《毛澤東自傳》中,這些重要的交代都看不
到了。
大概是因為這些復雜的歷史原因吧,有的學者至今還把這段有著明顯錯誤的話
當做毛澤東"不承認"他的第一次婚姻的根據,去文飾他根本不存在的什么
"過失"。這實在是對毛 澤東本人品格的一種歪曲和褻瀆。
六 羅氏之死和《虞美人·枕上》
羅氏是1910年春患痢疾去世的,其時她還不滿21歲。對于妻子的死,17歲的毛
澤東心情悲傷而又復雜的。
從9歲(1902年)開始,毛澤東開始進私塾讀書。到1910年這個時候為止,他先
后換了 五所私塾,師從過七位有學問的先生。八年私塾教育(包括他在"一個
失業的法科學生 家里"自學的半年,和在毛麓鐘家里讀書的那段時間),毛澤
東不僅打下了深厚的古文 功底,也讀了許多"新書"和"雜書"。17歲的毛澤
東心高志遠,顯然,群山環抱的韶山沖已經關不住他的心了。當年他對斯諾就
坦然說過:"《盛世危言》激起我想要恢復學業的愿望。我也逐漸討厭田間勞
動了。不消說,我父親是反對這件事的。"這是一場守舊的父親和奮進的兒子
之間的矛盾,從本質上講,它比少年毛澤東因為父親罵他"懶惰"而鬧到以跳
塘投水相要挾那一次要深刻得多。
作為一個在十幾年間憑著自己的勤勞和精明創下了一份家業,由農民變成米商
的毛貽 昌,希望自己的長子繼承父業,積斂家財,光大門庭,那是天經地義的
事。而他不知 道,他的飽讀了詩書和已經開始接觸新思想的長子已經是"少年
豪氣在天邊"了,他要走 出韶山,沖向他心中的天國,去拼搏,去闖蕩。父親
的主意和自己的志向所形成的尖銳 矛盾,折磨著年青的毛澤東。他知道,要在
"職業選擇"上反對父親的主意,絕非易事。
當父親正式提出要送他去湘潭米店當學徒時,毛澤東痛苦極了。對他來說,這
正是他人生的十字路口。讀書與學徒之爭,在這個家庭中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
事了。一秀健在的時候,年青的毛潤之當然會給妻子談起這些。賢慧的一秀以
她在娘家所受的家教和文化薰陶來看,也是會從內心支持丈夫的。據現有資
料,一秀患的是痢疾,死亡的時間是正月初二。一位內科專家告訴筆者說,痢
疾高發期在夏秋之間,冬春之間患痢疾的極少。
但如果患的是中毒性痢疾,在當時偏遠農村缺醫少藥的情況下,七天左右便可
導致死 亡。她病重時,正是農家準備"過年"的時候。毛澤東尋醫問藥照拂妻
子,小兩口在病榻 間貼心的交談,都是可以想見的。如今,惟一能說幾句體己
話的妻子已離他遠去。喪妻之痛和選擇人生道路的憂煩從兩面同時向他襲來。
一個17的少年的心,要承受如此巨大的壓力,該有多么殘酷!
《虞美人·枕上》應是一秀去世后不久之作。這不是"為賦新詩強說愁"的無
病呻吟。陸 游、蘇軾那些悼亡的名篇,此時必然在毛澤東的心靈深處引起了強
烈的共鳴。盡管他的 文筆還略嫌稚嫩,但八年的古文功底已經足夠讓他作這樣
一次傾訴,一次呼號,一次噴發。
讓我們循著這條軌跡,再一次解讀詩人的心聲吧:
"堆來枕上愁何狀,江海翻波浪。"不止是相思之苦,也不止是懷念亡妻的愁
苦,這是一 個有志少年在人生道路選擇的關鍵時刻發自內心深處的痛苦。只有
這樣事關一生命運的 大事,才能使青少年毛澤東心潮起伏,直如倒海翻江。
"夜長天色總難明,寂寞披衣起坐數寒星"。這是一種無可名狀的無奈。愁苦
和煩惱使他失眠了。愈是睡不著,便愈覺長夜難明。睡不著,披衣起坐,但
是,何以排解內心的寂 寞和苦痛呢?滿天繁星,哪一顆能為我指點迷津?哪一
顆能照亮我的前程?
通宵的冥思苦想,徹夜的心緒翻騰,答案在哪里?17歲的少年,難免要"萬念
俱灰"了。
這時,一個遠去了的、模糊而又熟悉的身影,忽然飄在他的眼前。如果她還活
著,也許可以向她訴說一點什么??墒?,現在她已經離他遠去。他還能說些什
么?向誰說去?真 是"欲說還休"呵!此時,寒星漸隱,殘月西沉,一個孤獨
的少年,一個孤獨的男人,在 人生的烈火里煎熬,在翻滾的心海里徘徊,他,
怎能不潸然淚下?
這應該是一秀去世后不久的事。經過春夏將近半年痛苦的煎熬之后,毛澤東終
于堅定了 "恢復學業"的決心。他知道,對父親硬碰是不行的,必需說服他支
持自己。據說,他想出了一個辦法,趁父親外出經商即將回家的機會,稱肉買
酒,準備了一桌酒飯,把毛麓鐘、毛宇居、毛岱鐘、周少希等有學問的老先生
都請來,(有人說,應當還有他的表兄王季范)。這些人在地方上有一定的聲
望,大多做過毛澤東的塾師。他們都覺得毛澤東聰敏好學,閎中肆外,志存高
遠,才堪大用。待毛貽昌一到家,老先生們幾乎眾口一詞,贊成讓毛澤東去湘
鄉讀書深造。毛貽昌畢竟也是見過世面、通達事理的人。韶山人有句俚語:沒
媳婦留崽不住。他內心明白,兒媳死了,兒子去意已決,再也沒有什么辦法留
住他了,不如聽從這些有學問的本家長者的意見,讓他出門求學,也許兒子日
后能 干出勝于做米店老板的大事來。
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毛澤東勝利了。這年秋天,他背起簡單的行裝,走出了
韶山沖,走向一片嶄新的天地。故至今韶山還有老人說,倘若羅氏不死,毛澤
東當年可能就走不出韶山沖——這當然只是老人們帶有宿命色彩的一種街談巷
議罷了。
七 楊開慧與《虞美人·枕上》
毛澤東在和楊開慧戀愛、結婚的過程中有沒有將他和一秀的婚姻向開慧講述
過?
回答應該是肯定的。如果隱瞞不說,那就是欺騙,毛澤東不屑為也。以毛澤東
的人格、 襟懷,他當然會如實地向他心愛的開慧詳詳細細地講述這一切經過。
我們無需去揣測他講述的方式和過程,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向開慧展示過這首
《虞美人·枕上》,并告訴過她寫作此詞時的心境。在那個時代,一般地說,
一個門第身份高于男方的少女,是很難接受有過婚姻史的男人的。毛澤東能夠
征服開慧的心,主要靠的是胸襟志量學識才華。也許,這首《虞美人·枕上》
同樣起到過不可估量的作用。
在他們婚后,楊開慧是否會向李淑一這樣的好友談及這些,就不得而知了。但
可以肯定 的是,她把這首詞給知心的女友看過,或講過。但生性高傲的開慧,
即使是出于一個少女的自尊,也不會把毛、羅的婚姻說出來的。這就是李淑一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原因??赡荛_慧當時就是說這首詞是贈她的,也可能李
誤以為是贈予開慧的——這才有了三十多年后李淑一向毛澤東求索此詞的事。
這樣,也許就找到了毛澤東1958年不肯將此詞寫給李淑一的真正的理由。
筆者在韶山曾經誠心誠意地尋找羅氏一秀的墳墓。其實,她就長眠在離公婆的
墳墓不遠的地方。小小的墳丘,已近平塌。沒有墓碑,沒有鮮花,沒人供奉,
只有一道淺淺的羅圍護衛著。這墳塋就如"羅氏"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短暫的
一生,不會也沒有引起過任何人的注意。生前,她將她短暫的青春獻給了丈夫
和他的家庭,做了一個普通婦女能做的一切。死后,她葬進毛氏祖山,長年累
月為公婆作伴,生是毛家的人,死是毛家的鬼。
我曾經十分冒昧地向韶山市的一位領導建議,簡單地修一下羅氏的墳塋,并表
示愿意捐贈全部費用。這位領導笑而不答?!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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