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太陽與白月亮

－－清明三十二年前

悟一居士

為人間灑了一整天酷熱的紅太陽終于落山了。白月亮漸漸升起來占據(jù)了剛才由紅太陽占據(jù)著的天際。家家戶戶開始出來乘涼。人人都在咀咒白天的酷熱，贊美傍晚的清涼；人人都在咀咒紅太陽，同時贊美白月亮。人人都相信，白天的苦痛----汗流浹背之苦，口干舌躁之苦，精疲力盡之苦，等等----都是紅太陽制造的；漂亮姑娘的臉是紅太陽給曬黑的，村頭的水塘是讓紅太陽給曬干的。更有名為“猴博士”者總結(jié)道：“這紅太陽實際上已經(jīng)制造了十年大旱。”有名為“老鼠精”者反駁道，“哪里止是十年大旱，從1957年開始這天就沒有正經(jīng)下過雨。如此算來，這紅太陽實際已經(jīng)制造了二十年大旱。”

人們同時都認為，這傍晚的清涼是白月亮帶來的。這白月亮潔白無瑕，永遠不給人類制造任何災禍，它撒向人間的永遠是皎潔、溫馨、安逸、清涼、寧靜。那紅太陽以舉世之尊自居，容不得半點缺陷，永遠是圓的。而那白月亮則可大可小、可圓可缺、可榮可辱；其妻嫦娥，容貌平平，且終生無嗣，白月亮卻能終生為伴，無有二心。這白月亮實在是人間最完美人格的化身。人們對白月亮的尊崇日益復加。有人一提起白月亮的名字就掉淚，有人在說到白月亮時必須在前面加一“敬愛的”。“敬愛的白月亮”一時間成為所有人的宗教偶像。

人們希望紅太陽再也不要回來，這世上最好只有月亮沒有太陽。為實現(xiàn)這個美好的愿景，由老鼠精和猴博士帶頭，人們舉行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要月亮不要太陽”的祁天運動，名曰“清明運動”。

清明運動的浩大聲勢震動了天庭，有天使急報于上帝。上帝聽報后搖頭嘆息道：“這人類的迷執(zhí)顛倒何以竟至此呢？人間的科學已經(jīng)很發(fā)達了呀 ，他們自己已經(jīng)知道萬物生長靠太陽的道理呀！他們已經(jīng)知道，這月亮本不發(fā)光，它只是反射太陽的光；他們已經(jīng)知道沒有太陽就沒有月亮、人類可以沒有月亮但卻不能沒有太陽的道理呀！這些道理，即使人間一般的人不知道，至少人間的知識分子都明白的呀！”

奏報的天使道：“咦，這就怪了！這清明運動就是知識分子帶的頭哇！”

上帝嘆口氣說：“說來話長。當初在伊甸園造人的時候，我就對亞當和夏娃說，這個園子里的什么東西你都可以吃，唯獨‘知識樹’上的果子你不能吃，吃了你必定死。沒想到，他們倆不聽話，受了蛇精的引誘，偷吃了這個樹上的果子，從此，在他們的后代中，就有了叫作‘知識分子’的這樣一群人。洪水之前，我在考慮如何懲罰人類的時候，本來是想找個辦法只把人類中的知識分子清除掉的。后來，實在是技術(shù)上沒有辦法，才退而求其次：保留一家最善良、最純樸的人家，然后用洪水將整個人類毀掉。洪水一過，我也后悔了。我知道這個辦法不會管用的。諾亞的后代當中定會再生出知識分子來的。于是，我妥協(xié)了。我與諾亞立約，再也不會對人類下這種毒手了。可你們要知道，我要清除人類的知識分子，不是為了消除人類的智慧，而是為了消除人類的愚昧，因為，人間的愚昧全是知識分子制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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