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讀到了《人民公社下，農民除了口糧一無所有》（今日頭條：原創2023-06-08 17:08·看見三農）一文。

　　文章說：

　　“農民為革命流血犧牲贏得了土地，但是沒有幾年卻被悄無聲息地被集體收去，從此農民失去了土地的所有權和經營權利，淪為人民公社的農業工人，除了滿足口糧需求之外，一無所有。

　　正像一個公社干部說的：‘除了一張嘴口，沒有什么是你的’”。

　　作者是站在傳統的產權觀念上看問題，因而認為人民公社條件下的農民是一無所有。作者并不清楚，在社會主義公有制條件下，作為生產主體的是勞動所有者的勞動所有，而不是什么資產者的資產所有。

　　一，社會主義革命的目的就是要用勞動所有取代資產所有。

　　農民為革命流血犧牲，是為了什么？

　　是為了恢復封建社會制度下的土地私有制？是為了重新形成一個由地主階級統治的農業社會？

　　如果我國農村的土地所有制，在建國之后一直保持私有制，毫無疑問，過不了幾年，必然會兩極分化，許多人會重新成為貧下中農甚至無產階級，而少數人占有大量土地，于是推翻了的三座大山，又會重新形成。原因很簡單，一個本來就是以原始種植為基礎的農業大國，如果保持小私有制的生產方式，首先在制度上就形成了明顯的劣勢，不可能或不可能很快實現工業化和形成完整的國防體系，帝國主義還不重新把中國變為殖民地或半殖民地？這不是農民為革命流血犧牲的目的吧？

　　農民為革命流血犧牲，為的是什么？

　　消滅剝削，消滅壓迫，實現勞動者當家做主，實現按勞分配，一句話，體現勞動者的利益要求，體現勞動者對勞動所有權的利益要求。

　　于是，新中國的農村，從互助組到合作社，又從合作社到人民公社，經歷了從個體私有到個體私有的合作制，又從個體私有的合作制過渡到了土地與生產資料的公有制。

　　那么，在人民公社，在生產隊，社員是一無所有？

　　從生產資料方面看，土地和生產工具大多是公有的，個人是不能支配的。

　　但是，從生產勞動方面看，生產隊工分制所體現的卻是個人所有制。

　　在集體生產的過程中，生產隊會根據你的勞動狀況進行記工，然后在年終分配時則按照每個社員的工分累計量進行糧食和現金的分配。就社員之間而言，在工分分配條件下，你是多做多工，多工則多分糧食與現金，反過來也一樣；就生產隊而言，搞得好的生產隊，工值可以有0.7元、0.8元；搞得不好生產隊，工值可以只有0.2、0.3元，甚至連糧食都要靠救濟，甚至有的隊搞不好要外出討飯吃。

　　這是實實在在的生產勞動的個人所有制。

　　二，人民公社條件下的農民不是一無所有，而是勞動所在。

　　在生產隊，社員就是“老板”，隊長、隊委會成員都是由社員大會選出來的。

　　生產隊的生產成果除了成本部分的價值補償和公共需要項目扣除之外，全都讓社員按照勞動投入的差別分解，你說人民公社條件下的農民是一無所有？這與事實不符啊。

　　如果說生產隊社員一無所有，中國怎么可能在1956年到1980年二十多年增加3.59億人口？如果生產隊社員一無所有，怎么可能夫婦兩個勞動力養活一個七、八口之家？我國在人民公社時期的人口，80-70%在農村，因而人口增長的主要部分也是在農村吧。這么多的人口增長，社員在一無所有的情況下怎么可能使人口有這么快的增長？如果按作者所說，除了口糧一無所有，那是連勞動力的簡單再生產也維持不了，夫婦兩個勞動力怎么能撫養三、四個、甚至五、六個孩子？怎么可能會有人口的大幅增長呢？

　　“除了一張嘴口，沒有什么是你的”，難道那兒子女兒不是你的？難道那住的房子不是你的？

　　“農民作出巨大貢獻，國家發展的果實卻不屬于農民，甚至最后一無所有”，這個說法有問題吧。

　　首先，我國過去都是靠天吃飯。為了改變這種狀況，人民公社進行了大規模的農田基本改造和水利工程，為此投入巨大的勞動量。這是為農民的長遠利益所進行的勞動投入，是每個農村人都可以享用的建設工程吧？

　　再說，在1964年之時，農村還只是有小學，但不久農村就普遍了中學教學，每個學生一個學期只需要交2-3元、3-5元的書雜費；這種幾乎是免費的教育環境，難道不是農民享受的利益？同樣的道理，普及到大隊的醫療衛生體系的建設，同樣也使農民享受了方便而又實惠的醫療服務，這不能說不是社員的福利吧。

　　在生產資料公有制條件下，勞動者的利益要求要么表現為個體需要的滿足，要么表現為公共需要的滿足。因此，從分配上說，哪怕是“交給國家的、留足集體的”，這些扣除項目的生產成果，事實上也是滿足勞動者不同范圍的利益要求。

　　在建國初期，百廢待舉，因而在集體生產成果的分配上給予公共需要的滿足方面的比例肯定是要大一些，從而需要經過一個階段的艱苦奮斗，這是不可避免的。但即使是這樣，人民公社體制在滿足勞動者個體需要和公共需要方面還是進行了有效的協調和兼顧，其效率也是十分顯著的：在二十年左右的時間不僅實現了工業化，形成了滿足國家安全需要的國防體系，而且同時也滿足了我國人口快速增長對糧食的需要。

　　因此，說人民公社條件下的農民，除口糧之外一無所有，這個說法是完全錯誤的。

　　人民公社，從生產資料所有方面來看，每個社員都是生產資料的公共所有者，因而他都有與其它社員聯合起來，利用公有的生產資料，通過勞動滿足自己消費需要的權利。因此，公有制，集體所有制是體現了社員或農民的生產資料的公共所有權的。

　　人民公社，從生產勞動的方面看，生產隊按照每個社員投入勞動量的差別進行年終生產成果的分配，這是體現了勞動者的勞動投入的個體性的要求，體現了勞動所有者對勞動所有權的利益要求的。

　　人民公社，從社員的生存條件與環境的角度看，它建立了以滿足社員的消費需要為中心的商品供銷體制、文化教育體制和衛生醫療體制，因而這種體制正是為人民服務的體制，是適宜農民生存和發展需要的體制，這同樣是體現了絕大多數人的利益要求的。

　　社會主義的生產方式是按勞分配的生產方式，即以勞動所有者為主體的、全面體現勞動所有權的、以滿足勞動者消費需要的生產方式，亦即消費價值的生產方式。因此，對實行按勞分配的人民公社體制，要看她有沒有體現勞動者的勞動所有權，有沒有體現勞動者對企業的管理權和參與產品的分配權。

　　三，社會主義所有制的重點是生產勞動的個人所有制，而不是生產資料公有制。

　　什么是社會主義所有制？

　　在《資本論》第一卷，馬克思是這樣說明的：

　　“從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產生的資本主義占有方式，從而資本主義私有制，是對個人的、以自己勞動為基礎的私有制的第一個否定。但資本主義生產由于自然過程的必然性，造成了對自身的否定。這是否定的否定。這種否定不是重新建立私有制，而是在資本主義時代的成就的基礎上，也就是說，在協作和對土地及靠勞動本身生產的生產資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礎上，重新建立個人所有制”（《資本論》第一卷第832頁）。

　　在這里，馬克思明確地給我們指明了社會主義所有制的基本特征：

　　第一，不是重新建立私有制；

　　第二，是在協作和共同占有生產資料基礎上；

　　第三，是重新立個人所有制。

　　在這里告訴我們，1，社會主義革命的目的不是重新恢復封建社會的小私有制形式；2，社會主義所有制一種個人所有制；3，社會生產是由生產資料和生產勞動兩個方面構成的。既然社會主義這種個人所有制是以生產資料的共同占有為基礎的。那這里的個人所有制，就是生產勞動的個人所有制。

　　我們知道，馬克思恩格斯把資本主義所有制叫做資產階級所有制或資產階級私有制。為什么可以把資本主義所有制稱為資產階級所有制或資產階級私有制呢？

　　因為在資本主義條件下，勞動者與其生產條件相分離，他只占有自己的勞動力。因此，勞動力與生產資料的結合是通過勞動力商品化來實現的，即通過勞動者把自己勞動力作為商品出賣來實現的。當勞動者在市場上出賣勞動力之后，進入生產過程之后，勞動力的使用就歸資方所有，因此，在資本主義條件下的生產資料和生產勞動都是屬于資產者所有的。因此，資本主義所有制可以稱為資產階級所有制或資產階級私有制。

　　正因為資本主義條件下，勞動力的商品化，客觀上消去了勞動者在生產過程中的生產主體地位，因此，資本主義生產過程所體現的是資產者利益要求的過程，即體現資產所有者對資產所有權的利益要求的過程。因此，資本主義生產的重點是財產增殖，而資本主義制度所體現的是資產者對財產增殖的利益要求。因此，資本主義制度的重點就是體現資產者對個人利益的要求一一即對資產所有權的利益要求。

　　而從上面的引用可以看出，在馬克思對社會主義所有制的定義中，社會主義所有制的重點并不是如我們習慣性想象的那樣，是生產資料公有制，而是勞動者的個體所有制。這與大多數人對社會主義所有制的理解是不一樣的。

　　為什么社會主義要實現按勞分配呢？

　　因為社會主義實現了生產資料公有制，但沒有改變生活消費的個體性。因此，作為勞動力的生產和再生產仍然具有個體的性質。在這種情況下，為了反映生產過程中勞動者投入勞動量的差別，并在管理上和分配上把這種差別體現出來，因此，社會主義就必須采用按勞分配來體現生活消費的個體性的特點，必須采用按勞分配來體現以生活個體性為基礎的勞動者對勞動所有權的利益要求。

　　生產資料公有制一方面消滅了人格化的資產所有者，從而使勞動者成為唯一的生產主體；另一方面又消除了人們在資產所有方面的差別，從而使社會主義生產過程的差別主要表現為勞動所有方面的差別，因此，使體現勞動者對勞動所有權的利益要求成為必然。從這個角度看，生產資料公有制的功能和作用，就在于消去了資產者在生產過程中的主體地位，就在于消除了產權賴以生存的基礎。因此，社會主義生產資料公有制的意義，在于它是消滅資產所有權、實現勞動所有權的基本形式。

　　社會主義生產方式既不是小私有制的生產方式，也不是資本主義私有制的生產方式。因此，從資產所有的角度，用產權觀念是理解不了人民公社下農民的所有制，是牛頭不對馬嘴的。對于生產資料私有制企業，由于其生產主體是資產者，因而必須從資產所有的角度去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相反，對于“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的社會主義公有制經濟，其本身是消滅資產者、消除人們資產所有差別的所有制形式，它的主體已經是勞動者而不再是資產者，因而對公有制條件下的農民或工人，是要用勞動所有的基本立場和觀點去思考問題、解決問題的。

　　《共產黨宣言》的發表，已經有了170多年的歷史了；從十月革命開始的社會主義實踐也已經有100多年歷史了。但是，至今還有許多人沒有弄懂生產資料公有制作為消滅產權、實現勞權的基本性質和特征，至今還沒有形成勞動所有者和勞動所有權的等社會主義經濟學的基本概念，至今還沒有認識到社會主義所有制的重點是生產勞動的個人所有制，而不是生產資料公有制；至今還沒有學會用勞動所有的基本立場和觀點來看待公有制企業及其改革問題。

　　解放思想、實事求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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