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體也是靠不住的：談談“最牛釘子戶”

按照喉舌的說法，“最牛釘子戶”這個事情今天已經得到了圓滿解決。從配發的照片看，應該是真的，推土機都開過去了，房子都只剩了半拉，應該是毫無疑問地被拆了。

一開始的時候我一直說要冷靜，現在是該說話的時候了。可惜咱這邊就是憤青多，等不急了解真相，就開始表態了。結果不是表錯了情就是站錯了隊，后來常常弄得很不好收場。好在咱這邊還有個好習慣，就是大家都忘性比較好，反正你昨天說了什么話今天成了笑柄只要你今天不再說，別人也不會提起來的，所以也不見得有什么問題。不過有個不好的東西，就是到了該說的時候反倒沒人出來說了。不該說的時候拼命說，生怕落后于別人了，該說的時候卻不知道說什么了，只好別人說什么自己也跟著說什么，就是大多數人的毛病。

最牛釘子戶這個事情不是才出來的，都堅持了三年了，照片也在網上流傳了很久了，為什么就在這一陣突然熱鬧起來了，成了事件呢？原因是不難想象的，無權法出臺了，混跡于媒體的小“知識分子”們和彌漫在所謂的媒體里的無意識的自發自由派傾向讓他們覺得，要考驗一下官府對這個無權法的誠意了。考驗的結果是稍微有些腦子的人都知道的，隨便哪個被抓到的典型都不會有什么好果子吃。不過媒題們自然是不管這些的，我死之后哪怕洪水滔天，只要媒體撈到了影響力增加了發行量廣告收入有增加，別人的死活都是管不著的。當初不是你是苦主，哭著喊著要找我們的嗎，我們這是在幫你啊，幫完了這后果自然要你承擔了。至于后果好壞，這就不能怪我們媒體良心了。就是天塌地陷，也要實現正義。沒點這種勇氣，就算不上合格的自由派。

對大大小小的自由派們來說，法律其實就是一個捆仙索。多出臺一個法律，神仙身上的繩索就會多一道，神仙身上的捆仙索多一道，自由派們就覺得心理上安全一點。所以，每當神仙身上多了一道捆仙索的時候，媒題們就表現得格外地興奮，想試一試這道捆仙索的效力到底如何，到底能在多大程度上讓神仙不再威脅自己。無權法也不例外。

正當這個事情搞得很熱鬧各路豪杰爭相義憤填膺地表態的時候，我曾說過，從電視采訪來看，這個女人其實不那么簡單。我之所以這么猜測，當然不僅是因為從電視上看，從這個事情也能推斷得出來。試問，如果沒有其他力量支持，難道一個人真的有這么厲害，能堅持三年而不被強拆？官府對付這種事情的辦法多了去了，要是想下手干，沒理由干不出來。就算里面有人又怎么樣，難道官府就不敢把推土機開上去？所以，我一直堅持認為，這個事情不象一般被媒體忽悠了的公眾想象的那樣，不是一個刁民在孤立無援地對抗“官府強權”，不是什么人權事件，不是什么偉大的維權事件，更不是什么風能進雨能進國王不能進的中國證據，而是大家都明白的一個邏輯在起作用。官府之所以不動手，是因為有更強的力量在背后起作用。從電視畫面上看，那個拆遷辦的女人無論說話還是什么明顯都沒有苦主那么囂張，那么咄咄逼人，這絕不是沒有原因的。因此，我一直堅持說，把這個女人想象為一個維權英雄，這只是公眾一相情愿的想象。

另一個很值得注意的地方是，這次作為中央喉舌的新華網居然也跟著地方媒體起哄了。這是很不正常的。一般來說，碰到這種事情的時候，喉舌總是要選一個很持重的角度來介入，盡可能地把話說得圓滿，不去跟地方媒體的風。原因當然很簡單，任何喉舌的聲音在地方官府看來，都是一種中央給他們的命令，而命令是不能亂下的——所以中央的喉舌總是給人以四平八穩的感覺，不象地方媒體那么八卦，那么“敢說話”。而這一次，新華網很快就跟進了，這就表明了一個老生常談的事實，地方官府在處理這件事情上和中央是不一致的。因為賣地的錢是進了地方官府的腰包的，中央政府分不到什么成，當然作壁上觀，看著地方官府出丑丟人。等到地方官府弄得很難看了，中央再站出來很高姿態地說幾句，解決問題。這樣，地方官府和事主就成了原被告，中央就可以充當仲裁者了，原屬于地方官府的仲裁權就這樣很巧妙地轉移到中央去了。當然，面對這種情況，地方官府也不是吃素的，有的是專政機器和公共利益的借口，只要決心動手了，就還是可以馬上解決問題的。

果然，中央喉舌跟進了三天，地方官府坐不住了。很快，地方官府就宣布，絕對不會滿足這種刁民的無理要求，加上傳說中的“法學權威”的公共利益優先于個人利益的盾牌，官府很快就做出了反應。馬上，媒體就發現了，捆仙索的效力其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么明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是上了捆仙索的神仙，仍然足夠收拾他們。所以，熱中于維權的媒題們馬上就改口了，不再發女房主大幅的拿著憲法吆喝著維權的照片了，改發了法學權威的言論和官府老爺聲色俱厲的講話，風向頓時大變。這才幾天，問題就解決了，推土機開上去了。當初說她什么都不要就要這個房子、人在房在、手里拿著憲法的維權英雄到底也是怕死的，趕快從房子里面爬出來走了，“問題得到了圓滿的解決”。鬧劇也就結束了。

不過且慢，為什么這次官府敢于公布與房主的協議，而且用協調這種很斯文的方式解決問題，而不是象以往那樣直接把推土機開上去然后下最后通牒的霸王硬上攻方式了呢？原因有三：1.還是前面說過的理由，是因為地方官府最大的大老爺發話了，下面原來幫著事主對抗拆遷辦的小老爺雖然不管用了，但仍然可以居間調停；2.驚動了中央，不能在全國人民面前搞出一個地方官府很無能而且很無賴的形象；3.這次發話的官府老爺是前途大好的，處理這個事情關系到他老人家的前程，所以一定要做得干凈漂亮，不留后遺癥，如果真的只是動粗上蠻，結果恐怕老爺的前程就要大打折扣了。因此，從表面上看，這個回合算是平手結束了，誰也沒贏誰也沒輸。媒體們也很知趣地趕緊吹捧說，這個事情的處理體現了官府對法律和私人權益的重視和保護云云，一方面給自己找個臺階下，一方面趕緊乘機討好官府，以免秋后算帳。

但是，回顧這個事情就能發現，整個這個事情被放大，主要的推動力就是媒體。也算是事主運氣好，剛好碰到一個有機會升官的老爺，如果碰到一個政治素質不那么高的老爺，結果就更加難看了，賠償拿不到不說，找個罪名實踐法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所以，還是那句話，防水防火放媒體，這仍然是每個公民都要知道的生活常識。因為，媒體是靠不住的，比總統更靠不住，也不比總統更有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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