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統計局公布了2022年中國人口變動情況,實際結果為負增長85萬。
假如,這是中國人口負增長的一個轉折點,而不是偶然的跳動,那么,后面必將有一個相當長的趨勢性,下一年可能就是負150萬,再下一年可能是負200萬,接著還可能出現負300萬的情況,直到若干年之后,在各種因素的刺激下迎來拐點。
事實上,不只在2022年,傳言有不少省市兩年前就出現了負增長,只是未得到國家統計局的公開承認,此時的官宣,意味著從整體面上已經到了無法不承認的地步。
14億人的大國,負增長似乎并不那么可怕,俄羅斯,日本,韓國,歐洲,等,都在經歷這個過程,況且人家的基數比我們小得多。
不怕,并不意味著不該引起重視,尤其是在成因上要找到根源,如果任由人口出生規律按獨生子女走下去,14億的一半就是7億,7億的一半就是3.5億,一百年兩百年后,中國就變成人口中等國家了。
當然,這只是極端預設,實際情況可能不會按這個節奏走,中國有56個民族,若再細分一下,不同民族,生育意愿也不一樣,漢族的出生意愿最低,倍減的機率相對較大。換句話講,中國未來改變的可能不只是人口基數,還包括人口單元構成,總數不一定長期倍減,其中一個或多個人口單元會表現為倍減。
生育意愿為什么會下降?人類真是越發展就越不想生育?
大多數中國人的看法是:生活壓力大,不得不節育。
壓力大,是真實。但壓力能有多大?大過百年前千年前?
當然不會。壓力大,是因為觀念變化大,不想結婚和生育的人都給自己定了一個自認為合理的“高標準”,達不到這個標準,咱就不結婚,結婚了,咱也不想生,或者不想多生。
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自定義高標準?
在我看來,這是資本主義全球化浪潮的合理結果。
在以資本為導向的全球化浪潮下,資本推動著觀念走,資本決定著叢林地位,那些口口聲聲高呼普通人大量生育的資本家或者說資本家的代言人,他們擔心的不是人口的自然意義,而是人口的社會構建意義,只有人口增多,資本構建的金字塔社會才能穩固存在,塔底沒人了,塔頂和塔中部的人就必然有相當一部分要掉下來。
在資本文化影響下,越物質化的社會,在人的思想上越是會表現出兩種極端情形:一是極度的內耗情形,二是極度的自我情形。
資本制造的社會虛幻階層地位差決定了多數人必須跟著追求這一夢境,過去不存在的內耗現在有了,即使他達不到參與內耗的條件,也會努力逼迫自己或自己的后人參與到內耗進程中,內耗的最終目的是盡可能讓自己往金字塔比較高的位置上爬升。然而,金字塔之所以成為金字塔,就因為它的結構必須是上尖中小而下大,為了占位置,最后必變成階層間的你死我活。
資本文化最終會表現為“享樂有理”的文化,“王某聰打人”被合理地調侃為“集體性求被揍”是社會整體人格尊嚴降低的表現,它跟上了歐美曾經的歷史進程,也把物質決定自我的合理性推向了中國下一個歷史進程。富人不結婚不生育,玩得很嗨,及時行樂表現得非常自在。一般人,窮人,中產,其他富人,為何就不能效仿呢?塔頂的人能物質化自我,我難道就不能物質化自我?當然可以。正因為大家都認為“我可以”,所以,不結婚不生育的人在各類階層中都有相當表現,決不只有窮人因所謂的生活壓力而不肯配合人口增長。
在“極度內耗”和“極度自我”兩種力量的推動下,中國想要逆轉人口形勢并不那么容易,專家們開出各種樣的所謂刺激方案,自認為高明而且有效,實際會竹籃打水,觀念問題,靈魂問題,一般的形式刺激是低效的,它的深層原因在核心制度,這個核不變,由之輻射出來的巨大作用力是任何微觀力量都難以抵抗的。
人口負增長,對于已經存在的人沒有影響,因為你既已出生,便會走完人生,不可能再被塞回娘肚。負增長的影響只在未來,國家的未來,民族的未來。如果一個國家的人口持續負增長,它會走向自然衰落,只不過,這個人數減少不是被敵人的武器消滅。當然,如果某個民族已經自動滑向了整體性缺少生育意愿的軌道,那么,它的衰落和滅亡都是合理的,在這個過程中挨打也是合理的,弱勢群體一定會被強勢群體壓制。
最近,達沃斯又開了經濟年會,我聽到了一個主動宣示的聲音,那就是咱一定會堅持市場決定未來一切的方向,仍然是追求全球資本化的方向,其它任何方向都不是選項。這就意味著,我在前面提到的根本問題將繼續突出地表現,決不會在中短期內有突變可能,同時意味著我們的“極度內耗”和“極度自我”也將看不到解決的可能性。人口負增長的趨勢是確定成立的。
說實話,我本人對人口趨勢并不擔心,就算我命長,等我死的時候,中國至少還有10億以上的人口,這么大的基數,還用得著我擔心嗎?等我消亡了,8億,5億,3億,1億,跟我有關嗎?我操心有用嗎?子孫需要我操這份心嗎?
國家的大趨勢,人類的大趨勢,在一個時期內,也許是一百年,也許是兩百年,也許可能延長到500百年,它都有內在邏輯,只要沒有革命性轉折,這個趨勢就不可逆。這個“革命性轉折”也許首先在一國發生,也許同時在多國發生,對于決定人口趨勢的內核轉折更加需要革命性事件的出現,非洲人口向歐洲的流入,世界人口向美國的流入,掩蓋了各自人口危機的真實,資本欠發達或不發達亞非拉國家為發達國家做出了人口貢獻,為夯實它們的金字塔底奠定了基礎,最落后資本國家底層的覺醒速度暫時還不夠。
中國的金字塔底怎么保證?靠政策福利就能解決嗎?有正面影響,但無法改變趨勢。日本在未成年人方面的福利非常好,但也無法扭轉人口負增長趨勢。
中國人口負增長趨勢會更嚴峻,因為14億人口的兩極分化更為嚴重,數千萬男性人口想婚而不能婚,以“單身漢”的狀態等到老死,數千萬適齡女性徘徊在結婚與不結婚的門檻前,而且還有非常多未達齡少年男女已經或正在準備不婚不育,這三個部分的龐大數量是影響中國人口形勢的最關鍵因素,并且這三部分人的婚育結果很難用政策去調整,不能硬性給單身漢配婚,不能硬性讓單身女性嫁人,更不能改變新一代男女青年婚姻觀念,他們的“自我”就只有“我”。
時代變了,人都變了,年輕一代正在公開宣告:“我就是不愿意在塔底混,我害怕我生的人永世在塔底,你拿我怎么辦?你能理解我嗎?”
有人說:“只保證機會公平,結果差距是正常的。”
有差距永遠是正常的,問題在于:差距多大算正常?機會真的公平嗎?金字塔社會,如何能保證機會公平?
對于人口,我現在只有樸素的想法:人既是自然動物,更是社會性動物,他必須適應社會,什么樣的社會,就有什么樣的大生育觀,愛生生,不愛生也罷,自然性行為的曲折來自于社會性痛苦的纏繞,不解開這種纏繞,就會大大降低人的生育意愿,用革命的勇氣拆掉金字塔,和諧社會才能到來,自然生育意愿的回歸才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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