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大學教師亂象分析
許錫良
這里所說的中國大學就是中國大陸的大學。為了敘述簡略起見,因此就籠統(tǒng)地簡稱“中國大學”。
許多時候,業(yè)外的朋友喜歡問我們高校教師的收入狀況,每次我都面露難色,因為這個問題實在不好回答。逼問得急了,我會告訴他首先要看在什么地方的大學,然后還要看是什么樣的教師。北京、上海、深圳、廣州的大學就很難說,偏僻地方的大學會差一點。同在大城市,也有一個大概的范圍:年收入從數(shù)千萬到數(shù)百萬再到數(shù)萬元不等。朋友聽了很疑惑,同樣當大學的教師,怎么會差異這樣大呢?我在高校已經(jīng)有十四年的教育經(jīng)驗,也算是個中人,對此確實有一些體會。不過,還沒有云南大學的尹曉冰副教授來得深刻而且直白。
最近云南大學的年輕副教授尹曉冰對這個問題有了一個明確的答案:他開價值50多萬元的寶馬車去上課,手機號碼有7個8,是3家上市公司的獨立董事――副教授尹曉冰昨日與同行交流時“善意提醒”:大學教師全心投入教學是種毀滅。他還說,在目前的中國大學,他把大學教師分在“金字塔”的各個部分,處于底端的是僅會講課的教師,中間的是又會講課又會拿課題的,頂端的是“學霸”和擔任行政職務者。
我聽到年紀輕輕的副教授尹曉冰如此一番宏論,除了慚愧之外,也很難再說出其他的道道了。因為,人家一個副教授就如此牛逼。讓多少大學教授們汗顏。而最為汗顏的人中就有我一個。這個話雖然很刺耳,但是卻道出了中國大學的亂象根源。因為,我就是他所說的只會死教學的那種。至今沒有能夠拿過任何一個課題,而且更沒有任何一級的行政職務。自然就是只會在高校里窮受死的那種。之前北京師大已經(jīng)有年輕教授嚴厲地對他的學生說,如果你們到四十歲的時候,還沒有四千萬家產(chǎn),你不要來見我,也不要對外人說是我的學生。后來教授解釋說,這是在勵志,意思是鼓勵學生要奮發(fā)圖強。老師敢說這個話,說明他作為大學教授的身價早已經(jīng)不是四千萬,而很可能是四億。要不然不可能底氣如此十足的。后來教授又解釋說,他是房地產(chǎn)教授,掙錢是第一要務。我說中國的房產(chǎn)這么多年居高不下,原來是這些無良教授、奸商與官僚集團狼狽為奸的結(jié)果。中國有此亂象也就可想而知了。
現(xiàn)在來看云南大學,也就是盛產(chǎn)馬家爵悲劇人物的那間大學。旅游文化學的尹曉冰副教授的這個分析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但是,當然是比較粗略的。而且劃分有重疊的部分。更為精細的就是處于底端的自然是只有講課份的。而中間會拿課題的與頂端的“學霸”其實是有重疊的,因為課題又分三六九等,拿什么課題,市廳一級的,還有省部級的,省部級的還有規(guī)劃普通課題與規(guī)劃重點課題。另外還有國家級的,國家又分普通與重點,重點又分一般重點與國家重點巨無霸型的。重不重點,主要是看這個課題經(jīng)費有多少。能夠拿這些課題,主要不是看你的學術(shù)水平與研究成果,而是看你的行政級別。所以,尹曉冰副教授所說的中間拿課題的教師,其實主要是指拿那些費用低下,類似雞肋的那種課題,二三年做下來,有個幾萬、十幾萬,最多幾十萬的課題。真正數(shù)百萬、上千萬,甚至個別的上億的課題,基本上是居于學霸地位的人拿走了。而且他們基本上是不研究的。最好的就是找一些研究生、博士生與年輕教師做一做交差。這些年輕學者只拿一點勞務費。還要看聽不聽話,老板看著是不是順眼。在這個問題上不要談錢,學霸讓你做,本身就是看得起你,要是不讓你做,你真是要三天三夜也睡不著。因為自己的職稱、以后的課題評審審批,甚至學位論文能否通過,都拿捏在人家手里。所以,在這樣的問題上是不能夠討價還價的。
目前曝光獲得經(jīng)費最多的課題應該算上海交通大學微電子科技學院院長、長江學者陳進教授了。他發(fā)明的“漢芯一號”,僅國家就投入了一億,從各類企業(yè)又混了三個億,真是圈錢不用本錢,也不用人力。如果真能夠發(fā)明中國自己的芯片,當然,理所當然。可惜,他的發(fā)明不是在科技上,而是江湖上的騙術(shù)。竟然拿人家美國先進的芯片,讓幾個農(nóng)民工打磨刻上“漢芯一號”,就變成了他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如果不是有海外華人科技工作者揭露,此事就也大功告成了。后來上海交大對此事低調(diào)處理,有如鬼子進村,悄悄地進行,打槍的不許。此事已經(jīng)過去了五年,目前仍然沒有官方的表態(tài)。
其實,陳進教授的“漢芯一號”只是揭開了中國大學里的虛假課題的冰山一角而已。類似的學術(shù)造假問題,如此低調(diào)處理的原因,其實就是害怕投鼠忌器,害怕物以類傷。而能夠獲得這樣的課題經(jīng)費的人,哪一個不是校長、院長、長江學者、院士等等級別的學霸式的大人物?
做個假課題,畢竟人家還裝模作樣地折騰了一翻,就算是假芯片,人家也請了農(nóng)民工做過“水磨工夫”,也是下了一些本錢的。可是,更為離奇的是,前些年由哈佛大學數(shù)學系教授丘成桐先生曝光的北大、清華這些國內(nèi)超一流大學,大量假引進海外教授專家學者,一個動輒也是數(shù)千萬,人家只需要掛個名,人也不用來上班,就財源滾滾,由政府劃撥的經(jīng)費每名據(jù)說就數(shù)以千萬計。海外學者掛個名,就有錢來,自然是樂此不疲。而假引進的大學自然是拿大頭。同時,論起師資力量也是不用說的,論學術(shù)研究成果,世界三流,在國內(nèi)卻巨是無霸。
說實在的,我也接觸過香港的一些大學的專家教授,他們真是老實巴交的教學。而且越是有水平的教授,越是喜歡登講壇授課,與學生熱烈探討學術(shù)問題。因為只有做好教學工作與研究工作,你才有升遷的機會。也才會獲得他人的尊敬與愛戴。但是中國大陸的大學教授,如果全心投入教學就是一種毀滅。因為,中國的大學首先不是大學,而是一個官僚衙門。所以,成功的奧秘,自然不是在教室里,不是在講臺上,甚至也不在實驗室與圖書館里,而是在**那里。中國人常常說欲做什么什么,功夫在什么什么之外。比如,欲做詩功夫在詩外。甚至做教授更是如此。要成就學霸型的教授,功夫在教學之外,也在科研之外。只要你能夠弄個官,就什么都有了。在中國的大學里,從來沒有人靠把教學工作做得非常好,非常優(yōu)秀,非常敬業(yè),把科研工作做得十分到位就能夠成功的,而是先要把行政職務弄得高高的,學問自然就有了。課題也自然是拿大的。所以,中國的大學的學生真是可憐。平時老師上課大多只是應付。不應付,而是認真對待的,確實也只有窮到死。像幾年前,同樣是上海交通大學物理教師的晏宏才,講課一流,把電學講成“魔電”,聽他課的學生,無不為之傾倒,多少人從此走上了研究電學之路。可是,晏宏才老師,得了癌癥,58歲離退休還有兩年,卻還只是一個講師。人家說,大學里的“講師”就是“講死”,就是說,壓在大學里的最底層,一直“講到死”。所以,尹曉冰副教授所說的完全是中國大學的事實。浸身于這樣的大學,我也有十四年時間了,可以說每一點細微的體察都是心領神會了。不過,我還是比晏宏才講師幸運一點點。我在四十歲不到時就擺脫了“講死”的命運。不過,論教學能力卻比晏宏才要遜色許多。可是,我自認為已經(jīng)不錯了。在中國的大學里,能夠像我這樣堅守講臺,一門課一門課地認真教,一屆一屆學生地苦心教,確實不是太多的。因為這只有一路——窮到死。都說中國的大學為什么培養(yǎng)不出杰出人才,又說中國的大學為什么得不到世界頂尖級研究成果。為什么中國頂尖級的大學,在世界上卻連三流都很勉強?其實原因就在這里。中國的大學教授之多,真是多如牛毛,世界罕見,而中國大學里的教授水貨之多,磚家之多,而又身價之低賤,社會棄之如敝履草芥,也是世界罕見。十年前,香港大學里的一個普通助教工資是廣州高校教授工資的十倍,人們感嘆著差距之大。然而接觸過香港來的學者,這個差距其實并不大。而是價有所值。香港的大學里隨便一個年輕學者都比大陸的許多教授要強得多,我甚至認為,中國大學要在教授群里重新倡導閱讀、研究之風,因為中國的大學教授中幾乎從不讀書,也極少上課的實在是太多了。教授們需要重新進行文化啟蒙。因為人家那里是真大學,中國大陸只是官僚衙門,人家論的是學問,我們拼的是權(quán)力與金錢。執(zhí)行的規(guī)則不同,結(jié)果自然也不相同。此話說多了沒有意思。就此打住。
2011年5月24日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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