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YCA高流
文章系少年中國原創,獨家首發。
巴黎公社的號角自吹響至今已有一百四十個年頭。在近一個半世紀的風雨如晦的歲月里,無產者走出最初的懵懂與幼稚,并曾一度于馬列主義指導下成功在全球四分之一的土地上建立起社會主義革命政權,直接影響了世界三分之一人口的生活。巴黎公社的建立作為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偉大革命,為此后全世界的無產階級革命樹立了閃耀著永久光輝的宏偉豐碑,是人類史上無產者試圖推翻資本主義制度的世界意義上的第一次演習,為資本主義的滅亡敲響了喪鐘。值此紀念公社一百四十周年之際,我們應當重溫巴黎公社的革命歷史,以繼承并發揚其寶貴的經驗與教訓。
一、革命前夜
一八六七年的法國,在世界經濟危機的沖擊下搖搖欲墜。這一年中,法國棉花消費量比上年減少25.3%;此后一年,鐵礦石產量下降15.6%。于此同時的是無產階級生活狀況的全面惡化。冒險家與投機者路易·波拿巴為維護其統治,企圖對外謀求出路;于是三年后,普法戰爭爆發了,“結果是把他推上了色當,隨后又把他送到了威廉堡”。[1]
普法戰爭爆發于一八七〇年七月十九日。同年九月四日,巴黎革命的浪潮以摧枯拉朽之勢顛覆了第二帝國的大廈,共和國再一次被建立在法蘭西的土地上。新生的政權剛一上臺就面臨著虎視眈眈的敵人,而舊帝國的軍隊或被死死圍困,或已經在德國當了俘虜。在面臨存亡的危機的關頭,所有能夠為保衛新共和國的巴黎人都加入國民自衛軍武裝了起來,前立法團的巴黎議員等資產階級趁機上臺組建了“國防政府”。在這群“國防政府”中,有臭名昭著的偽證制造者法夫爾,有與財政部暗中勾結交易的皮卡爾,最有名的還是當政首腦梯也爾。身材矮小的梯也爾以其一貫的反復無常與險惡居心,被馬克思諷刺地稱為“他的社會活動編年史就是一部法國災難史”。[2]由于在兩百個營的國民自衛軍中,大部分都是工人,梯也爾及其同僚無比害怕武裝工人在戰勝普魯士侵略者后會調轉槍口。因此,“國防政府”毫不猶豫地將其階級利益置于首位,賣國開始了。
資產階級自登上政治舞臺之初就向人民伸出了獠牙。早在共和國成立當夜,任“國防政府”陸軍部長的君主派代言人特羅休就公開說,企圖打退普魯士軍隊而保住巴黎,純粹是一件蠢舉。準備投降的他甚至認為,須使巴黎人民在決戰中死掉兩萬人,才能得到他所向往的“和平”。法夫爾更是直接在他的私人信件中說,要“防御”的不是普魯士軍隊,而是巴黎的工人。為此,法夫爾積極地與俾斯麥進行投降談判。然而“國防政府”對巴黎人民的宣言卻極盡一切可能之辭來表達戰斗的“決心”。
謊言只維持到次年一月二十八日就終結了,“國防政府”同普魯士簽訂了停戰協定。然而國民自衛軍并未繳械,勝利的普魯士軍隊只在巴黎城中的一個角落盤桓了數日,而且其中一部分還是公園。巴黎的武裝工人將侵略者團團包圍,使得這支打敗了帝國軍隊的普魯士部隊面對工人們畏懼恭敬地敬禮。恩格斯在為《法蘭西內戰》寫序言時,曾感慨地說“這是戰爭史上前所未有的光榮投降”。[3]
為早日簽訂合約并扼殺工人革命的火焰,“國防政府”即刻召開“國民議會”選舉。一八七一年二月十八日,以保皇黨為主的“國民議會”上臺,正式公開了資產階級對無產階級的進攻,并于三月中旬,通過了解除國民自衛軍武裝的決議。至此,資產階級撕去了偽善的面具,以極大的“熱忱”開始了對無產者的瘋狂反撲。
二、震撼世界的七十二天
無產階級掌握了武裝,使資產階級如坐針氈,不能安然入睡。因此,解除工人武裝成了資產階級維護其統治的首要大事。在賣國以取得普魯士支持后,梯也爾之流開始專心鞏固資產階級的統治地位。
一八七一年三月十八日,屠夫萊康特在梯也爾的調派下,率軍偷襲蒙馬特爾高地,企圖奪取國民自衛軍的大炮。在這危難時刻,無產階級面臨著兩個選擇:一是直接投降,放棄革命機會;另一個是以刺刀面向刺刀,殊死決戰。巴黎人民選擇了后者,開啟了歷史上最為壯烈的篇章之一。
巴黎無產者革命的炮火如同春雷般炸響在躁動不安的歐羅巴大陸上。十八日當晚,自衛軍就攻占了所有政府機關所在地,令梯也爾倉皇逃赴凡爾賽,自衛軍中央委員會成立了臨時政府。歷經與普魯士對抗數月后的巴黎,“像一個人一樣奮起自衛,于是巴黎和盤踞在凡爾賽的法國政府之間的戰爭即告開始”。[4]舊政府官僚們裹挾著公文與檔案逃離巴黎,外交部大樓里只剩下一個看門人和一個擦地板的清潔工。留在巴黎的剩余官吏與職員以消極怠工表達他們對新政權的不滿。
在與巴黎市內的梯也爾政府殘余力量幾次交鋒之后,在三月二十六日,共計二十二萬八千人浩浩蕩蕩走過巴士底獄廣場參加了公社選舉,并在二十八日莊嚴地宣告無產階級專政的新國家——公社正式成立。此前暫領臨時政府執政權的自衛軍中央委員會向公社移交了權力。公社在三十日發出的第一條法令是廢除資產階級常備軍,替代以一切能夠武裝作戰的巴黎人民都要參加的國民自衛軍。四月一日制定了公社公務人員的薪金標準,規定年薪不得超過6000法郎。四月二日公社宣布政教分離,并在八日進一步決定將一切帶有宗教意識的事物從教育機構中革除。十六日將各工廠工人組織為合作社恢復生產,并進一步組織成更大的聯社。
敗逃的梯也爾自然不會就此罷休。正規軍撤至凡爾賽后,借巴黎公社選舉的時機,重整了軍隊。梯也爾在巴黎公社時期充分發揮了他的表演才能,為了積累足夠推翻公社的力量,梯也爾從敗逃凡爾賽起直至五月下旬,始終在同公社“談判”。大量奸細潛入巴黎進行反革命活動,竊取到自衛軍最高指揮職位,摧毀公社的防御計劃,制造彈藥廠爆炸等等。四月二日梯也爾聚集四萬軍隊展開對巴黎的進攻,并于五月十日在法蘭克福簽訂與普魯士合約,割讓阿爾薩斯和洛林,支付五十億法郎的戰爭賠款,作為交換,俾斯麥提前釋放了十萬被俘的波拿巴軍隊幫助梯也爾向公社進行鎮壓,使梯也爾反革命勢力自五月初就占了決定性優勢。各個政府在鎮壓無產階級革命時達成了空前一致。
梯也爾在與公社的“談判”中,再也不謹慎與含糊,氣勢上變得咄咄逼人。凡爾賽軍隊自五月初在西線和南線不斷推進,五月二十一日,在國民自衛軍疏忽的情況下,凡爾賽反革命軍隊與巴黎城內叛徒相策應,攻進巴黎市。同時占據巴黎東部和北部炮臺的普魯士軍隊悍然不顧停戰協定,為凡爾賽軍放行。凡爾賽軍只遇到微弱的抵抗就經過了西半部富人區,到了東半部工人區后,遭遇到頑強的抵抗。無產者的武裝英勇地同反革命軍展開巷戰和街壘戰。在歷經八天的戰斗后,最后一個街壘被攻破,公社的最后捍衛者在貝爾維爾和梅尼爾蒙坦高地上倒下。對公社男女老幼已一星期的屠殺愈演愈烈,最后的屠殺是在拉雪茲公墓附近的公社戰士墻邊完成的。凡爾賽反革命軍先后屠殺了三萬人,逮捕四萬余人,此后還陸續對犯人進行處死與流放。早在一八四八年鎮壓六月起義時,資產階級就展現過猙獰嗜血的嘴臉,可六月起義的鎮壓與巴黎公社的屠殺“偉業”相較,卻黯然失色了。
三、反思
巴黎公社作為劃時代的革命里程碑,在一百四十年來被革命的追隨者不斷反思與總結。公社失敗的原因大都從以下幾點出發:公社沒有一個堅強的馬克思主義政黨領導;沒有沒收銀行,徹底粉碎資產階級國家機器;沒有與農民結盟并與其它地區革命團體取得聯系;沒有乘勝追擊梯也爾軍隊,使其得以恢復元氣等等。
這樣的“失敗原因”恰恰是公社失敗的偶然性因素,并沒有結合公社事件發生背景。從法國當時的社會發展狀況及世界資本主義的發展程度,無產階級運動的成熟程度來看,或許會得到全然不同的結論。
事實上,巴黎公社的主要活動者,分為多數派布朗基主義者和少數派普魯東主義者。只有少數的布朗基主義者略懂德國科學社會主義,因此在公社經濟方面做得極差。諷刺的是,不論是布朗基還是普魯東的理論學說,都以其背離無產階級的利益取向與極為錯誤的執政方法在公社實踐中被自然地摒棄。尤其是對聯合痛恨的普魯東主義,在公社最初就遭到了歷史無情的嘲弄。
列寧認為,社會主義革命的勝利完成,有兩個必要條件:生產力的高度發達與無產階級的充分準備。巴黎公社時期,這兩個條件都不成熟。法國還是小資產階級國家;而且當時法國并沒有工人政黨,無產階級沒有受過其政黨的教育和訓練,因而法國工人階級普遍對自己的任務及實現任務的方法全無明確概念。連像樣的無產階級組織都沒有。生產力的不夠發達,意味著無產者尚未創造出足夠借以達到革命解放手段的現代生產資料。工業資產階級發展得還很差,而工業無產階級的發展是與工業資產階級的發展相應的。只有在大工業發達的情況下,無產階級革命才能從巴黎一城之革命提升為全法革命。而無產階級的無充分準備,在法國工人階級中表現尤為突出。充分發展的現代的反資本主義斗爭,只在法國個別工業地區零散地存在。因而在巴黎公社革命后,公社自身力量薄弱,還無法得到任何外界幫助,個別如里昂的起義也都被簡單地鎮壓了。巴黎公社的革命是因為普法戰爭后,巴黎人民面臨是放棄還是反抗的抉擇的結果,除了反抗建立新政權,沒有任何一個統治團體能夠讓事情不會變得更壞——巴黎工人已經不能夠允許再壞了。恰恰是這樣的歷史條件促成了巴黎公社的偶然性的勝利。
無產階級的不成熟也可以從其思想上體現出來。尤其是“共和”口號。公社中幾乎沒有馬克思主義者,工人的社會主義意識普遍不高,因而有大量的資產階級的意識形態殘余。而民主共和制度,本身就是小資產階級的政治訴求。到巴黎公社革命為止的八十二年間,在法國分別交替了兩個王朝、帝國、共和國,而共和國時期加在一起還不到一個帝國時期,共和國的悲慘境況使之長期作為革命要求,并深深影響著無產階級。面對銀行帶來的“神圣感”,工人駐足不前,也正是對這種幼稚的表現。
公社沒有徹底粉碎舊的資產階級的國家機器,取代以無產階級專政。在解讀的過程中,更重要的后者卻往往被忽視。公社的失敗不在于是否徹底地打碎了舊國家機器,而是沒有堅決、充分地運用新國家機器。公社在建立之初便迅速建立了新的無產階級的國家機器,并加以運行。但正如列寧在《國家與革命》中所指出的那樣,公社沒有足夠多地運用掌握了武裝并成為統治階級的無產階級政權,以鎮壓資產階級的反抗。
公社革命由于其指導理論的混亂與匱乏,使得民主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革命混為一談。一般的泛泛談“徹底”打碎舊的國家機器一說,并不正確。從廣義上說,國家機關是多樣性的,即使是同一統治階級的不同國家,其國家機構也有著不同。因而很多機構在過渡時期仍然會被保留。“徹底”是針對國家機器的狹義概念,是官僚軍事國家機器,即資本主義國家的軍隊、官吏機關、警察,代之以新的社會主義的國家。
至于銀行,不過是一個執行統計登記工作的機構。社會主義革命要的不是打碎它,而是要斬去其資本主義性質,并進一步擴大,使之能夠為過渡時期政府的生產分配提供巨大幫助。
至于工農聯合,對巴黎公社而言也困難重重。一方面公社根本沒有機會與農民從事生產交換,沒有足夠的時間去爭取農民。另一方面,法國封建生產關系接觸得較早,早在大革命時期就造就了一批小農,而資本主義發展得較差,使得很多小農得以保留。這使當時法國處于小農占統治地位的情況。這些小農的私有土地介于家庭自給與家庭耕種能力范圍之間,同小手工業者一道,不同于現代無產階級。小農意識形態對工農聯合無疑是巨大的阻隔。沒有農民作為后備力量的無產階級革命單薄無力,失敗也就成了必然。
在壟斷資本主義出現之前,馬恩曾認為,無產階級無法在單獨某一國家取得勝利,只能是一切或大多數文明國家里無產者的聯合攻擊才能夠取得勝利。列寧所處的時代與馬恩不同,是資本主義各種矛盾空前激化的壟斷資本主義階段,資本主義政治經濟的發展不平衡尤為明顯。列寧因而提出,社會主義革命可能首先在少數甚至單一的國家內取得初步勝利,并以此為契機,將革命的戰火燃燒到全世界。
巴黎公社的獨立革命的失敗,與當時的國際背景是緊密相關的。資產階級的瘋狂反攻,撕碎了一切建立花園式伊甸園的空想社會主義者的幻夢。
四、結語
巴黎工人奪取政權,開啟轟轟烈烈的無產階級革命浪潮至今,已走過了一百四十個年頭。巴黎公社的偉大精神指引著無數后繼者的前行,傳承轍革命的火種。鮑狄埃在《國際歌》中寫道“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雄壯的國際歌鼓舞著革命者,使無產階級的革命浪潮在一百多年里一次比一次更加壯大,更加勢不可擋。
我也謹以《國際歌》的最后兩句話作為本文的結束語:
英特納雄奈爾,就一定要實現!
YCA高流于2011.03.18夜
注:
[1]《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二卷)》328頁,中央人民出版社,1972年5月。
[2]《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二卷)》357頁,同上。
[3]《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二卷)》329頁,同上。
[4]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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