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歐元區國家的意外告急
塞浦路斯：伊朗軍火“炸”掉的不僅是主權信用評級

“在塞浦路斯，老鼠已經出洞”。軍火爆炸或許只是偶然意外，塞浦路斯也只是一個規模很小的國家，但如何評估其對歐洲、中東乃至全球局勢的牽動，遠非調降主權信用評級那樣簡單

■ 《環球財經》記者 劉美

位于東地中海的島國塞浦路斯，國土總面積9251平方公里，常住人口約85萬（2006年統計），國民經濟支柱產業為旅游業。2004年成為歐盟成員國，2008年1月1日正式加入歐元區。
現在，正是這個國家給愈演愈烈的歐債危機帶來又一次沉重打擊。
2011年7月11日，98集裝箱來自伊朗的軍火炸藥在塞浦路斯海軍基地庫房中存放了兩年多以后，在這個干燥而炎熱的夏日發生火災，最終釀成大爆炸。在場13人喪生，其中包括指揮滅火的海軍總司令，另有62人受傷。爆炸波及到數百米外該國惟一的發電廠，摧毀了50%以上的發電能力。除此之外，鑒于該國大部分淡水來自海水凈化，停電也導致其水源供應緊張。據歐盟估計，爆炸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高達塞浦路斯GDP的10%。
憤怒的塞浦路斯民眾涌上街頭舉行抗議，質問政府為何如此疏于防范、為何將這些軍火存放如此之久、乃至追溯到當年為何接收這批燙手山芋。當然，在沒有電力的情況下，人們除了游行示威似乎也沒有其他事情好做。終于在8月3日，該國執政聯盟解體，中立大黨民主黨宣布不再與執政的勞動人民進步黨合作。總統被迫重組內閣。政府失去國會的支持，政局愈發混亂。
然而，對于歐元區國家來說，更直接的影響是原本就對希臘風險敞口極大的塞浦路斯，很有可能成為繼希臘、葡萄牙和愛爾蘭之后，第四個需要歐盟緊急救助的歐元區國家。
三大評級機構迅速做出反應。7月27日，穆迪將塞浦路斯長期政府債券評級由A2下調兩檔至Baa1，評級前景為負面，該評級僅比“垃圾級”高兩級。7月29日，標普將塞浦路斯的主權信用評級下調一檔，至BBB+，并且警告可能進一步下調。8月10日，惠譽將塞浦路斯長期外幣和本幣發行人違約評級由A-下調兩檔至BBB，評級展望為負面；同時將塞浦路斯短期外幣發行人違約評級由F1下調至F3。
“塞浦路斯銀行目前持有45億~50億歐元的希臘債券”，并且“塞浦路斯三個最大的銀行，有超過40%的貸款發放給希臘客戶。”穆迪評級機構在報告中寫道。三大評級機構表示，下調塞浦路斯評級主要由于該國財政狀況惡化，難以達到早先制定的赤字削減目標。當然，該國之所以財政狀況突然惡化，自然是拜那98箱伊朗軍火所賜。
追本溯源，這些軍火從何而來呢？一切要從兩年多之前說起。
2009年1月，一艘注冊于塞浦路斯的俄羅斯籍貨船Monchegorsk號從伊朗啟航，駛向目的地敘利亞。以色列情報機構認為這艘船上的貨物為軍火，并打算經由敘利亞轉手，賣給巴勒斯坦哈馬斯組織。正如中東地區曾多次上演的戲碼一樣，美國人出手干預此事，一艘美國軍艦對該船進行了簡單檢查，初步確認了軍火的存在。隨后，美國通知聯合國，該船涉嫌出口伊朗軍火，違反了聯合國制裁伊朗的1747號決議。接著，該船被扣留在注冊地塞浦路斯。根據“維基解密”公布的美國外交電文，在這一過程中美國國務卿希拉里·克林頓向塞浦路斯政府“施加了很大的壓力”。
這種壓力并不奇怪，長期以來，與希臘、土耳其、敘利亞、以色列、黎巴嫩、埃及等熱點地區隔海相望的塞浦路斯，一向是各強國極力爭取的戰略要地。塞浦路斯與歐美文化一脈相承，它是愛與美的女神維納斯的家鄉，被譽為“歐洲文化的歷史博物館”。歷史上曾被英國殖民，后者至今仍在島上擁有兩個主權基地。與此同時，它與土耳其、前蘇聯，以及現在的俄羅斯都有糾纏不清的歷史淵源。很多塞浦路斯人接受過前蘇聯教育，例如2008年就任至今的塞浦路斯總統赫里斯托菲亞斯，就畢業于前蘇聯社會科學院歷史系。
同樣來自前蘇聯的，是造成麻煩的貨船Monchegorsk號，該船原本是上世紀80年代初由芬蘭造船廠為前蘇聯修建的北冰洋艦隊破冰船，前蘇聯解體后，這艘十分堅固的軍用船只歸入一家俄羅斯船運公司。2009年底，這艘船被運到中國進行拆解報廢。而船上的貨物則從此留在塞浦路斯海軍基地的庫房里。
據報道，美國曾提出代為處理這批軍火，但被塞浦路斯政府拒絕。后者認為應當在聯合國框架內解決此事，以免影響該國對于中東沖突的中立立場。現實也不允許塞浦路斯完全投向美國陣營。早在1974年，土耳其軍隊協助島上的土族人占領了37%的國土，成立了只有土耳其承認的“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國”，信仰伊斯蘭教。與信仰東正教的希臘族地區相對，由聯合國派遣維和部隊分隔。柏林墻倒塌后，塞浦路斯首都尼科西亞市已經是世界上惟一被分裂的首都。與當年東西德的情況類似，塞浦路斯的南北統一之路，也并不完全由這個國家自己所掌握。
各方利益博弈導致伊朗軍火在塞浦路斯倉庫中存放了兩年半之久，最終導致今日的悲劇，可謂既是天災，也是人禍。
盡管遭受重大損失，該國財政部長還是勇敢地表示：“塞浦路斯不需要外界救援。”有分析人士認為，這種表態很可能跟塞浦路斯的離岸天然氣開采計劃有關。在地中海東南部的海底，蘊藏著豐富的天然氣資源。2010年，塞浦路斯終于就海洋邊界的劃分與以色列達成協議，并雄心勃勃地宣布將在今年10月動工開采這片海底油氣田，這個期限距離現在只剩下短短的一個月。一旦塞浦路斯謀求金融援助，一向反對該開采計劃、甚至曾派軍艦阻撓勘探的土耳其，將更加占據先機。
就在爆炸發生一周后的7月19日，土耳其總理表示，在接下來的塞浦路斯統一談判中，該國將不再遵守2004年時在聯合國調停下，對南北塞浦路斯邊界做出的讓步。塞浦路斯總統于是宣布退出原定于8月5日舉行的新一輪談判，重啟談判或已遙遙無期。
正如美國政治評論網站hotair所評價：“在塞浦路斯，老鼠已經出洞。”軍火爆炸或許只是偶然意外，塞浦路斯也只是一個規模很小的國家，但如何評估其對歐洲、中東乃至全球局勢的牽動，遠非調降主權信用評級那樣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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