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  婚姻  愛情

南京農業大學 齊民論壇 齊民論壇第三講（081016）

主講：韓德強

今天我們要談論一下“市場，婚姻，愛情”這個話題?？瓷先ズ芏嘁欢昙壍耐瑢W，這個年齡是不到婚姻，但是到愛情的年齡，所以要講一講。可是諸位可能會比較奇怪的是，為什么前面還要加兩個字叫“市場”？“市場”這兩個字真的有神奇的魔力，這兩個字今天已經深深地介入到我們人與人日常交往當中，包括男女之間交往當中，所以不得不講一講市場。
當然我不知道諸位是怎樣看市場的，因為我們這個年齡是個什么年齡呢？我們的同學是一個唱著改革開放春風而成長的年齡，基本上是89年以后或者88年以后出生的同學，可能也有一些更大的，包括85，86的。那么，我不知道諸位什么體會啊，我們從事的改革開放是個什么改革開放？是一個市場化的改革開放。我們諸位從小到大有一種信念，說：我們依靠進一步的深化改革擴大開放，進一步的市場化就可以推進我們國家的現代化建設，就可以進一步提高人民生活水平。這個印象至少是標準教科書和我們今天在紀念改革開放30周年的時候，應該說，對市場的神奇功能我們是如雷貫耳。
可是他還有另一面我不知道諸位知不知道，比如說，這個三鹿奶粉事件，跟這個市場經濟有沒有關系？那為什么會出現三鹿奶粉這個事情？倒退8年，2000年的時候，在內蒙古大草原上，出現了一大批養奶牛的奶牛專業戶，借助市場經濟的力量，養一頭奶?？梢垣@得一萬塊錢的現金收入，所以養五頭奶牛就可以小康致富。在這樣一個市場經濟的這個信號的刺激下，內蒙古出現了一大批養奶牛的專業戶。可是，隨著這個奶牛養殖數量的急劇增加，大公司收購牛奶的價格就開始急劇下降。到了06，07，08年的時候，逐漸下降到2000塊錢甚至1000塊錢。那么由于這個奶牛非常容易生病，養的數量越來越多的時候，瘟疫爆發的可能性就增加了，所以，養奶牛的風險就增長了。這個情況下，奶農不小心的就摻了一點水。開始比如說，奶農把這個鮮奶送出去后，用一點清水涮一涮奶桶，然后再倒到鮮奶里邊，后來發現這就可以平白無故的增加5%、10%的收入，那就多加點進去。加多了含蛋白的量可不就下降了，那怎么辦？那就摻點三聚氰胺吧。這個過程是在市場機制下，追逐自身利益最大化的刺激下，自然而然發展起來的一個故事。
那么，這個故事的源頭在哪里？這個故事的源頭就在于一個公司加農戶的市場模式。大的農業公司下面是無數個農業種植養殖的專業戶，然后他們一對接。可是這當中你們會發現公司的力量足夠強大，農戶的力量足夠弱小，所以就發生大公司欺壓小農戶的故事。大公司欺壓小農戶，那小農戶只好兌水，水多了和面，面多了和水。所以蒙牛是責怪三鹿啊，這個不一定是真的，你看我平時都是往牛奶里邊加三聚氰胺，你怎么往三聚氰胺里面加牛奶呢，你做的忒出格了吧。
不單是出現了牛奶產業摻三聚氰胺的故事，剛剛路上有個同學，就是你們農大的同學，說他家鄉山東種韭菜，去年還是哪年春節這批韭菜就毒死了十幾個人。說這個韭菜本來不容易被蟲咬，但這個韭菜的根容易被蟲咬，所以就往韭菜根里面灌農藥，這韭菜根的農藥就發揮強效作用，持久的強效作用，因為韭菜是割過一茬又一茬，濃度太高就毒死了人。這是不是也是市場機制下會有可能出現的問題啊？只不過我作為韭菜的養殖專業戶，為了讓韭菜不爛掉，為了保證我的收入能夠滿足，我還沒有追求最大化，我只不過是殺蟲，一不小心把人也給殺死了，這我真的是不小心。那么諸位，類似的問題對于你們農業大學來講其實是非常熟悉的。比如說，養豬要加生長激素，豬不就長的快嗎？那個甲魚鰻魚鮭魚不是也要生長激素？比如說這個廣東的荔枝，現在實際上是也是農藥化肥這個東西給催的特別大特別鮮亮，但是里頭可能營養成分就會下降，過去吃10個荔枝就容易上火，現在吃一斤也不會上火，為什么？藥效下降了。其實這也是現在中醫不太靈的原因，因為草藥都是農藥化肥種出來的，那它當然就不太靈了。不是我們老祖宗不靈啊，李時珍當時就挺靈的啊，那現在是農藥化肥加李時珍是吧？咱們話又說回來，中醫它不光是草藥，還包括按摩推拿針灸這套，這個不好造假啊，至少是沒法從原材料上造假，這個還是靈的。
諸位進一步去體會，市場競爭分有兩種類型：第一種類型是提高質量、改進技術；第二種類型是偷工減料、假冒偽劣、以次充好，兩種類型的市場都有。那這個市場有問題，我們政府去加強監管行不行？加強監管就容易形成權力和市場的勾結，腐敗問題就出來了。怎么樣讓腐敗問題不出現呢？假如說你要是有機會去做國家食品安全檢查的局長、處長，你看著這個外面的人在花花綠綠的發財，然后說要政府官員為人民服務、要守住清貧，是不太容易的。因為今天這個市場經濟條件下，我們大家都喜歡錢，那我這個局長處長也喜歡錢，我一喜歡錢，這一不小心就和他們勾結起來了。假如說沒有市場經濟的刺激，我這個當官的腐敗就缺乏動力，我哪怕就想腐敗，但是沒有刺激。為什么計劃經濟年代腐敗比較少，除了這個時代有理想，比較純潔以外，再一個就是沒人去刺激他。所以腐敗嚴格來說其實跟市場經濟有密切的關聯，市場經濟這樣一種追逐自身利益最大化的機制是腐敗的天然土壤。
那么一旦腐敗起來的話，大家知道不光是政府腐敗，我們學校也要腐敗。學校咋腐敗??？其實很簡單。學校的腐敗當然是首先提高學費，本來我們說社會主義的大學它應該是免費教育。你不是說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嗎？前頭四個字咱還是社會主義，是不是啊？因為我是享受過社會主義的免費教育的，鄙人85年入校，不單是一分錢沒掏，而且還給我17塊錢每個月的伙食費，其實吃的不錯。說要我為人民服務，為社會主義貢獻我覺得很好啊，因為它給了我了，我應該貢獻?，F在你自己掏錢，然后再要你為祖國為人民服務就不容易了。
其實這個學費的腐敗是擺在這個明處的，暗處的是什么？暗處的是教學質量的腐敗。就是同樣的教學，就像同樣的牛奶一樣，摻了三聚氰胺以后就不好了。同樣的教學質量，同樣的這個教師，一旦在課堂上對學生不負責任，不能夠培養同學學習的興趣，照本宣科，這個就相當于在教學質量里摻了三聚氰胺了。而且教學過程的這個腐敗比牛奶公司的腐敗更要嚴重，為什么??？牛奶公司的腐敗它好歹也有檢測標準，摻了多少三聚氰胺啊，含多少毫克還是多少克啊……這總之說的出來；這個教學質量要是腐敗了，它檢測不出來。最后一考試全是九十多分，怎么回事？事先透了題了。因為老師怕你們考不及格啊，你們考不及格它臉上也無光，所以悄悄的其實就把考試范圍劃定了，你只要老老實實的按照抄筆記、背筆記、考筆記的路子，你就一定能夠畢業。那對不起，當你輕輕松松畢業的時候，其實你知道四年白過了。這就是教學過程的腐敗，這個教學過程腐敗的動力是什么??？其實也是錢鬧的。教學是既沒有名又沒有利的，搞科研是既有名也有利的，當哪個老師一心想賺錢的時候，大家心思就都不放在教學上，所以使得教學質量逐漸下降。怎么樣算是一個優秀的大學教師？我是一個優秀的大學數學教師的話，應該有能力在講完高等數學后讓班里百分之七八十的學生都能成為高等數學的迷，這是優秀的；講完化學你成為化學迷，講完物理你成為物理迷，這個叫優秀的教師。大家仔細體會體會，哪一個老師講課講到這個水平了？以前真有不少這樣的老師，我的老師輩里頭就有。因為他自己對高數感興趣，講著講著你就跟著感興趣了；他自己對化學感興趣，講著講著你就跟著有興趣了。他自己就沒興趣，今天所有全國各大專業各大學校只有一個專業，它就是掙錢。（掌聲）
如果說只有掙錢，那教學質量的下降實際上是顯而易見的事情。那科研呢？科研是一樣的問題，科研的腐敗沒準比教學的腐敗也不差。什么叫科研的腐??？改革開放三十年到今天，除了航天領域外幾乎沒有像樣的科研成果拿出來。今天你會發現汽車絕大部分是合資或獨資或進口，飛機滿天都是波音空客，計算機里頭的芯片都是inter inside，當然還有AMD，發動機也都是進口的。我們有時候會有些國產發動機，比如說豐田8A，豐田8A說是國產的，其實里面八個關鍵零部件又是進口的。你仔細去看看我們這個偉大的改革開放30年，它是一個數量的增長，沒有質量的增長，甚至質量也有可能下降了。
為什么我們教學質量不斷下降，這個社會沒有太多對大學的抱怨出現呢？沒有說我們這個大學生缺乏科研能力呢？因為我們整個社會是一個打工的社會，它不需要創新能力，只需要組裝加工銷售，那你隨便學都可以。如果說真的要鉆研，我們真的有一個高科技的體系出現，一個自主的工業體系出現，那么我們就需要大量有鉆研精神的大學生。當然說這個神七神六，這個總是我們國家自主技術吧？對的，是自主技術，除了里頭一些零部件外購以外啊，大部分是自主技術，因為我對這個航空航天是有點了解的。但為什么航天工業還能做出一點成就，是因為它沒有開放。我們想開放人家不讓，這就逼著我們搞自主技術。凡是開放的領域實際上技術都是衰落的，這是什么道理呢？因為你這是相對落后的技術，人家是相對先進和成熟的技術，同臺競爭之后你這個產品一定死了。國內市場國際競爭的結果一定是中國市場全部被外資占領。商務部有一個報告，說中國28個主要產業有21個已經被外資控制。但是這個商務部是一個非常歡迎外資的部門，如果我去執筆寫的話，那28個行業，一定是28個被外資控制！這是不是市場經濟也給我們帶來的一些負面效益?。?BR>現在人民幣升值，使得我們沿海相當一批企業倒閉，今年倒閉8萬家，明年可能要倒閉幾十萬家，經濟危機要向縱深發展。人民幣匯率一上升，企業倒閉的數量就增加，這是為什么？因為人民幣升值使得我們的勞動力價格相對上升，使得我們對外出口的產品貴了一點點，貴了一點點你這個企業就會倒閉。我們這個企業如果說是自主企業，貴了一點點會不會倒閉啊，它的利潤空間比較大就不會?，F在是因為我們要靠我們廉價的勞工，結果是這樣，如果越南的勞工比我們更廉價，如果泰國的勞工比我們更廉價，外資就往外邊去，出口訂單就往他們那邊轉移了。也就是說要出口增長就要生活水平下降，工資就是我們的生活水平；如果工資要提高，生活水平要上升，外資就要流走，然后經濟可能就要衰退。所以為了保經濟增長就要壓低工資，壓低工資就是壓低生活水平。所以諸位得搞清楚，我們今天對外開放、招商引資帶來的這種經濟增長叫依附性增長，我們是依賴外資的增長，不是獨立自主的增長。
好，把話進一步往前說，我在99年的時候就曾經寫文章批評中國加入WTO，后來變成一本書叫《碰撞——全球化陷阱與中國現實選擇》。在寫這本書的前夕，我曾經參加過一個外資企業的中方經理的WTO研討會，我講之前是對外經貿部的一個司長講，他講完之后是我講。我又早去了15分鐘，正好聽到他們在進入討論對話的階段，比如聯邦快遞、摩托羅拉都在問這個司長，說這個條塊什么時候實施，那個條款什么時候放松，他回答統一是兩個字：快了。我這一聽，這個司長整個是外資企業的貼心人啊。如果是外資企業的貼心人，很可能就是內資企業的隔心人。我不知道諸位聽清楚這個意思沒有，什么叫貼心人，什么叫隔心人？就是這個司長特別為外資企業的考慮。我當時跟這些外資企業的經理說這么一個概念，我說討論WTO過去我只是按邏輯按學術按歷史，我來批評WTO，我走到這兒我就知道我在批評誰，這就是在批評你們嘛！我說的道理非常簡單，你這兒有二十幾位跨國公司的中方經理，我說你們怎么看中國市場，依靠你們背后的GE，依靠你們背后的GM，依靠你們背后的西門子，依靠你們背后的松下日立，你看中國市場是不是居高臨下，一覽無余??？他們說這個好像差不多，在中國沒對手啊。那我說我作為中國企業我什么感受??？就是兵臨城下，四面楚歌！
如果說中國的28個主要行業都落入外資控制之下，也就意味著中國的經濟命脈都抓在外資手里了，這個嚴格講起來可以用一個久違了的詞匯，叫經濟殖民地！這經濟殖民地有什么不好，只要經濟增長了就行了，是吧？這似乎是有些道理啊，但不充分，為什么呢？作為一個經濟殖民地的經濟增長，掙什么錢？掙三筆錢。外資掙什么錢？外資也掙三筆錢。外資掙的是利潤，是管理費用，是技術和專利費用，這是大頭。外資企業在中國開工廠，我們中國方面得到什么好處呢？第一就是得到了地皮費地租，第二是得到了工資，第三是稅收。可是，我們現在普遍的在招商引資意味著什么呢？意味著我上海土地是100萬/畝，旁邊杭州說我80萬/畝，無錫說我50萬/畝，昆山說我不要錢，我白送，行嗎？只要你到我這兒來投資就OK，地皮費白送，不要。這就意味著你中國人掙的三筆錢里頭，地租這一塊因為各地區之間的相互競爭而大幅削減。第二，就是工資，工資我們跟外資是這么說的，我們工資是全球最低的，而且我們工人特聽話，誰要是罷工我幫你鎮壓。哎，外資這一聽當然很舒服啦。第三個就是稅收，地方政府為了吸引外資，他很可能做出什么承諾??？為吸引外資他可能說我稅收三減兩免，五減四免，六減五免，干脆前十五年不收稅。也就是說他們在這兒掙了一百萬，我們這里留下了兩萬，其他都被人家拿去，然后說我們GDP增長了，中國也就有了100萬的GDP，實際上我們這兒只有兩萬，知道嗎？GDP是無論是中、外企業，只要是中國境內生產的產值都算是中國的GDP。所以實際上錢流出了中國，但賬記在中國頭上。所以GDP這個指標在我看來是一個賣國指標，它把外國人的成就算到了中國人頭上。這就好比說當年日本鬼子經營東三省，它雖然在東三省GDP都算是中國的，但是東三省整個是日本人控制的。所有的礦山資源、所有的鐵路實際上都是為日本經濟服務的，但說成是中國的GDP，行嗎？
這樣一來就可能出現進一步的問題，比如說我剛才講的那場景，就那個外經貿部那個司長，對外資的要求他說快了快了，那中方企業要求保護市場的聲音就沒人聽得見了。中方企業為什么要求保護市場呢？道理非常簡單，假設我是一個紡織機械廠的老板，我生產的這個紡織機械質次價高，為什么質次價高？因為我確實比你落后。我生產一臺紡織機售價是2萬塊錢，德國一臺進口的紡機是6萬。如果說同臺競爭的話，2萬的紡機可能賣不出去，6萬的紡機可能還賣的很好，就我跟他差3倍。假如說對德國的紡機多了50%的關稅的情況下，德國的紡機就需要9萬塊錢，9萬的話我們國內的紡織廠一想，9萬的東西到底是好，但太貴了，就愿意買我們國產的2萬的紡機。買了我這個紡機之后我就有了利潤，有了利潤就可以改進我的紡機，有了改進過兩年這個紡機的質量不就提高了嗎？假如說是6萬對2萬，大家都去買6萬的，我這個2萬的就沒人買，我豈不就缺乏資金去改進技術嗎？諸位得搞清楚啊，貿易保護是給我們國內的企業帶來利潤的一種政策，有了利潤空間，就可以研發，就可以技術進步。沒有貿易保護，就不可能有落后國家的技術進步！
這個道理要是諸位聽清楚的話，其實就涉及到我們這個改革開放中對于國際貿易的一個錯誤判斷。在各國的歷史上，實際上當你這個國家技術實力比較強的時候，你是比較贊成自由貿易的。因為你的對手都弱，你要消滅他們，自由貿易實際上是消滅對手一個非常好的戰略思想武器。如果說我們是弱者，一定是要主張貿易保護的，如果是弱者，再主張自由貿易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找死嘛！
把話再往前說一步啊，就是說今天中國經濟除了在結構上我們很吃虧，進入某種類型的經濟殖民地的狀態、世界打工廠的狀態。而且，因為我們對市場的過度信任，還產生了一個問題，就是我們面臨一場經濟危機，面臨一場經濟蕭條啊！而且來的這場經濟蕭條很可能是一場挺大的經濟蕭條。諸位這兩天注意到美國華爾街的故事了嗎？如果注意到的話，實際上我可以跟大家說，2002年的時候我還有一本書叫《薩繆爾森經濟學批判》。在這本書中我是預測到2010年之前，世界將發生一場經濟大蕭條，蕭條的烈度高過1929—1933年。所以說當這場危機發生的時候，對于諸位來講可能是一個突如其來的故事，對我來講，我早就在講要掉下去了，結果就真的掉下去了。那為什么我看它掉下去，它就掉下去了呢？因為我對市場經濟沒有那種迷信。我們的主流經濟學家，吳敬璉、厲以寧、樊綱、張維迎、江小娟等等吧，凡是諸位如雷貫耳、耳熟能詳的那些名字，都迷信市場，相信市場能自動調節、自我均衡，不會產生危機。我對市場就沒那么信任，市場是周期性地動蕩，周期性的波動。而這次是一次大周期的波動，這一次波動如果我的預言繼續正確的話，那么我們將迎來一場世界經濟要長達5年6年7年8年的大蕭條，在持續的時間上在深度上都是我們有史以來沒有見過的一場大蕭條，諸位可能要趕上。
1929~1933年之前具體說1929年之前，美國的經濟學界流行的一種經濟思想跟我們今天是一樣的，叫自由主義，經濟自由主義，新古典，相信市場能夠自動解決一切問題，所以當時美國的總統克里茲、胡佛都是不干涉的。不干涉就迎來了一場大蕭條，大蕭條怎么挽救？后來就有了凱恩斯主義，認為市場是有缺陷的，所以國家還要干預，這場干預是持續到了70年代。到了70年代以后，有人說市場干預了這么久后是不是可以不干預了？說我們還是放任市場自動發揮作用吧？所以從20世紀70年代末開始，整個國際經濟學界又重新開始流行新自由主義，它是古典自由主義的一個翻版，又重新對市場產生了迷信。那么在這樣一個新自由主義對市場迷信的浪潮之下，中國不幸也成為其中的一員，我們中國政策的制定越來越受新自由主義的影響，越來越受市場萬能論的影響。30多年過去了，世界經濟進入大蕭條，中國經濟也有可能被拖入大蕭條。我們前面不是說了嗎，中國成了世界上最大的打工國，可是現在沒人要你打工了，世界市場需求萎縮了，那你怎么辦？本來我們的生產能力可以為中國人民服務，可以以擴大內需作為我們經濟基本政策，可以讓國家的力量發揮主要作用，讓市場發揮小一點的作用。但是不行，我們非常多的主流經濟學家仍然在迷信市場，他們認為今天發生的這場危機是暫時的，很快會過去，等一等我們還要去抄美國的底呢！那我的判斷是你以為它到底了啊？它那個底還遠遠沒到。10000點的時候就有人說美國股市到底了啊，去抄了一把抄到9000點去了；那么9000總算是底了啊，再去抄，抄到8500。實際上，美國股市跌回到5000點以下是完全有可能的。但是那幫迷信市場的人，他們覺得這不可思議啊，迷信市場的人同時也迷信美國。我講到這個地方不知道大家什么體會啊，實際上這些主流經濟學家對市場的迷信，我們頭腦里多多少少也是有的，因為這么多年來我們就是受的這樣的標準教科書的教育。而且我進一步想說，對市場的迷信已經貫穿到我們日常生活當中，使我們日常生活的行為高度市場化。
那這里講著講著，就要講到“市場、婚姻和愛情”。本來不會把這兩個概念聯系在一起，但后來是因為體會到這個自由市場與自由戀愛之間有著異曲同工的構想。為什么呢？一方面我們相信市場可以自動解決一切，另一方面我們相信自由戀愛能夠結出美麗的愛情花朵，能夠結出很好的婚姻家庭。人們不單迷信自由市場，而且迷信自由戀愛。我不知道諸位有沒有體會過，今天社會上大多數人的婚姻，越來越像相互間在挑選商品。你看征婚廣告、電視速配，都是說我家里頭有多少房、多少車，我現在職業是什么，是什么身份，我月薪如何，趕緊嫁給我，對吧？另一邊看你是不是青春年少啊，是不是賢惠美貌啊，夠什么級別，那咱五星級的什么價格，那三星級的就三星級的價格，選美都是這么來的，對吧？就是兩人之間的關系也在市場化?？墒侵T位，這個兩人關系的市場化跟一般商品的市場化是有區別的。一般商品比如說我們到大商場買衣服，人家是一口價，說就是100，或者200，你說能不能降一點，那他說你走吧！什么地方你可以討價還價呢？跳蚤市場。諸位其實不知道，工業品市場存在大量的討價還價，也就是說日常消費品市場在同一個商場里是有統一定價的，但是那個商場以什么價格再向廠商進貨，這就是討價還價的跳蚤市場。
兩個人相互選擇的這個市場是不是也挺像跳蚤市場的？沒有定價，沒有標準，沒有人監管，是這個意思吧？我這話說得不好聽啊。你看，現在這個男的怎么挑女的，你要從女的打扮就看的出來。商品怎么賣個好價錢，一定要包裝得好，所以我們現在的女同胞們很注意自己的包裝。男同胞怎么賣得好，這個是相互買賣嘛，這個叫自由。他或者是績優股，就是說現在有房有車；或者是潛力股，就是說未來可能有房有車。當然這個績優股也有缺陷，第一個缺陷就是說你購買的價格比較高，這個績優股旁邊有一大堆小姑娘圍著，你購買的這個入場券、門票的價格就會很高；第二個就是說那個績優股往往在身體上還不具備優勢啊，對不起，我這話說的越來越不像話了。那個潛力股嘛，青春年少，，但這潛力股也有缺陷，就是說他一旦潛力真的爆發出來的時候，他嫌棄那個糟糠之妻，也就是說潛力股，它不穩定。
這還只是一般的比喻，再深入下去，你會發現更麻煩，在商品市場上我們注意到購買商品的雙方——買方和賣方圍繞這個杯子究竟該定多少價格，雙方有著一整套的相互的策略，因為商品買賣的時候商品的質量信息、價格信息、用途信息、功能信息是不對稱的。比如說這個杯子其實大批量生產成本價就是一塊錢，但是我賣十塊錢，要不然你自己去生產?。∧阕约荷a還不如買一個好。你并不知道成本是多少，并不知道性能到底如何，比如說一個月它就裂掉，那你這個肯定就上當了。買方賣方關于商品的這個信息是不對稱的，常常買的不如賣的精。再比如說我是跳蚤市場上賣西服的，我肯定告訴你說這個西服是1000元/套，這個是流行的最新款式，棒極了，讓你畢業找工作一找一個準。你被說動了啊，你就說太貴了啊，900成不成？你不知道他進價就是100，你穿在身上你還覺得挺好的啊，可是一到了職場人家一看就是100的，你就慘了啊！就是關于商品的質量信息是不對稱的，價格信息也是不對稱的。那么你如何買到如意的好商品呢？就是你看中的東西，假設一件西服，真想買，是吧？真想買你要咬咬牙跺跺腳就走了，說不要了，說不要不要他就追上來了說，“小伙子，過來過來，你說多少錢吧？”那時候你就跟他說，很簡單，就100，他說這個砍價太狠了，人家1000你砍100。你現在不知道它怎么標價的，你知道嗎？你砍砍砍，砍到腰上了，你覺得砍得已經夠低了，人家沒準兒偷著笑呢。那你怎么才能買到如意的商品啊？比如說我真的特想要這款西服，我找一款與這個相近的另一款西服，我跟這個砍價我沒有心理負擔，就往100砍。然后他說你這個太低了，你滾蛋！我就知道我真的太低了，滾蛋就滾蛋吧。下回你提高一點，說200，200他還是說滾，你就知道你還是太低了。到了300的時候，這老板就跟你說了，說這個太低了，能不能加點，你就知道正好了。也就是說雙方關于商品的討價還價是一個火力偵察過程，雙方在進行一場什么游戲??？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喜歡而示之不喜歡，要買而示之不要買。對賣方也是一樣的，誰能頂得住誰就能掙錢。
可是你要把這套商品買賣的邏輯放到這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上就麻煩了。比如一個男孩來追你，你其實特喜歡他，這長相特像白馬王子?？墒悄悴恢浪獌r多少啊，能不能抬高一點身價啊，是不是？所以你不能馬上接受，要扭扭捏捏，有一搭沒一搭，最后他心越來越癢，把價開得越來越高，然后就成交了！大家或許會問，這個談戀愛怎么真的和談生意差不多？一個社會的主流文化對一切生活它都有影響，市場經濟這套討價還價的規則已經成為我們日常的行為規范，默默的就滲到我們的一切行為當中了。
第二，這個挑人跟挑商品畢竟不一樣，因為人的可變性太大。再打一個不一定好聽的比方，假如你畢業以后到一個農業生產資料公司去賣種子，賣種子當然有大客戶小客戶。一開始公司給你安排的職位一定是跟那個小客戶接觸，大客戶對于公司的利潤占到五六成，那些大客戶往往都是掌握在那些資深經理手里，甚至掌握在總經理手里。小客戶你不會討價還價，你客群關系維護不好，了不起說這個小客戶就丟了再找一個。大客戶怎么辦？大客戶你丟不起，這個公司就靠這個大客戶，但是這個大客戶被你弄丟了，因為你傷了他的感情，知道嗎？這個事情看，婚姻問題變成商品，然后商品市場又有了感情，公司不會讓你冒這個風險?？墒悄兀覀儎倓偠欢q就面臨一個非常艱巨的任務，就是要給自己找一個大客戶，而且是壟斷性、唯一的大客戶，這多麻煩呢？這個壟斷還有一個特點叫相互壟斷，不單是你壟斷他，他也壟斷你。你們知道，實際上這里當然是有競爭的，就是說實在不行的話咱再換一個，競爭的替代品始終存在。可是你如果說老想著替代的話，這個感情老不投入也不成，你還要投入一把，問題是投入多深，總是摸不清楚，是這意思吧？
我說的話在經濟學家看來還是成立的啊，無非是把經濟學這套道理拿到這個人際關系上來了，因為發現這個競爭性的人際關系和壟斷性的人際關系不一樣。競爭性的人際關系一定程度上盡管會有一些問題，但暫時的來說，競爭性的人際關系靠競爭是可以促進對方改進的。比如說，我發現這個食堂不好，如果我們農大的同學都發現這個食堂不好，我們就不去這個食堂了，這個食堂就倒閉啦。他為了避免倒閉，他就把伙食質量提高了，把飯價下降了，然后回流的人就多啦，是吧？這就好了。這時你和食堂之間的關系是個什么關系?。渴莻€競爭性的人際關系。假如說你老爸不好呢，換一個？這個不好換，你和老爸之間的關系就是壟斷性人際關系，相互壟斷，無法有替代品。將來你要生個孩子，孩子不好，換了再生一個？這個也不好換。夫妻關系是有一定可換性的，實在不行，咱就可以換，可是對不起，傷感情啊，這有退出壁壘，知道嗎？不容易輕易退出。
那么，我們今天大學里頭所教的一套人際關系價值準則全是以自我利益為中心，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這種價值準則只適合于競爭性人際關系，壟斷性人際關系就要相互的友善友好。也就是說我是愛我的女兒的，也是愛我的父親的，也是愛我的夫人的。愛，就成為壟斷性人際關系中一個必要的因素；如果不愛，相互越來越不愛。懷疑產生懷疑，信任加深信任。那好，我們學的一整套的關于社會的概念，全都是關于自私自利怎么好，但是突然面對這樣壟斷性人際關系，實際上要相互友善，好像就不會了。這是為什么兩人進入婚姻后常常吵翻天的原因，因為你進入了兩個人的壟斷性人際關系，但是還動不動說，我回娘家，我走人，你老想通過走人來促進對方改善。其實通過走人來改善，改善不了?！澳憧梢酝{我，你滾”，他也來這套就慘了。實際上，你還是覺得他還有很多好處，只是想威脅威脅他，一威脅兩威脅，這不是問題就大了嗎？
人際關系有兩種類型，壟斷性人際關系和競爭性人際關系。競爭性人際關系比較可以用市場規則來處理問題，壟斷性人際關系實際上是一種計劃性人際關系。比如說孩子，一生下來就是我的孩子，他怎么不是他的孩子呢？這老天就給我安排了這個父親，或者安排了這個母親，這個叫計劃性人際關系?？蛻裟憧梢赃x擇，父親沒法選擇，母親沒法選擇，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這樣你就會發現一個問題，實際上無論是選人還是處理兩人之間的人際關系，對于諸位而言都是一個全新的課題，其實這個課題它的核心詞匯就是相互之間的愛，就是相互之間的友善，是對對方的責任和關心，這是處理壟斷性人際關系的核心準則。但我們從小開始，這個社會的競爭性文化已經把這套責任的意識，把這個相互關心的意識相當程度上給沖淡了，這樣就會出現大量的問題。
我下面說說那些方面的問題，第一個挑人方面的問題，有些人啊，無論是男的女的，他對自己未來的前途，對自己的終身大事非常負責，所以他是左挑右挑，最后結不了婚。為什么？你非常認真，這個情況下肯定會很容易發現對方的毛病，這一來二去，這個有這個毛病，那個有那個毛病；這個可能是潛力股，但是風險比較大，另一個可能是績優股，但是可能要掉下去……總之吧有各種問題，所以最后就是找不著。我遇到很多個這種對婚姻的態度非常嚴肅認真，最后就是一輩子單身的人，這是第一種。第二種人就是這么想：這事有那么復雜嗎？咱們這個人生就是一場戲嘛，咱們逢場作戲這不就OK了嗎？叫瀟灑走一回，過把癮就死，咱就玩吧！這是第二種人生態度。第二種人生態度好不好？第一種是結不了婚，倒誰都不傷害，第二種是特別容易相互傷害。當然說傷害就傷害了，隨便玩，玩一輩子，這個當然也行，但是我估計你的父母啊，朋友啊還是覺得你這樣做實在讓他們不安，你最好還是固定一個下來行不行？這時你會發現你已經固定不下來了。第三種是抱著嚴肅認真的態度，但是呢不夠細心。這種人一見鐘情很容易結婚，也很認真，但是問題是也非常容易離婚。就是他很容易上升到峰值，然后一結婚之后，“婚姻就是愛情的墳墓”，然后就把他埋葬了，這個故事現在也是非常大量的。這個，我不知道諸位有沒有，雖然不見得每個人一定是都試過了，但至少看過呀，想過呀等等，這個都是有的。
那么大家可能覺得，你這個怎么說的越來越可怕，一個說找不著，一個就是瞎搞的，另一個就是搞了后離婚的，這個跟瞎搞也差不多。所以有一個學生就問過我，這個咱能不能先試一試，叫試婚，對不對？這也挺認真的，因為他想避免一輩子帶來的風險，但是這個又不知道怎么辦。這個人哪，哪怕你試了三個月，后面的可變性非常大，要害就在這兒，最后就發現不知道怎么辦。
我在社科院有個朋友，專做婚姻家庭研究的，他給我一個簡單的數字，他說2002年的時候北京市結婚和離婚的比例是50%，就是說當年，比如有十萬對結婚，就有五萬對離婚。其中那五萬對可能去年前年結婚的，但是正好這個時候放在這里，一比就是50%。這是一條絕對的警戒線，實際上說明我們今天這個婚姻家庭已經出了嚴重的問題。離就離了唄，你還有孩子，沒有孩子還比較輕松，有孩子之后對孩子的創傷是很大的。就是說本來這個事情上有可信任的東西，比如說父母是可以信任的，忽然父母不可信任了，那你要這個孩子信誰？這孩子要是什么都不敢相信的話，我真不知道他日子怎么過。我們這個世界，實際上，成人還可以忍受相互不信任，孩子要是不知道信任誰的話，這個孩子累累如喪家之犬，他真的是很慘。
那么我想跟諸位說，自由戀愛是一個好東西，但是也是一個有代價的東西，也是有風險的東西。當年我們提倡自由戀愛的時候，其實在五四運動期間就已經有大量的代價和風險出現。魯迅先生是非常推崇自由戀愛的，但是他曾經寫了一篇小說叫《傷逝》，說的就是五四時期自由戀愛結婚的，非常堅決非常熱烈的一對青年男女，結婚之后就要離婚。道理非常簡單，就是說結婚之前把自由戀愛想的非常美妙，雙方家庭越壓迫他就越堅決，這個勁就來了，整個為理想獻身，為感情獻身的情緒都調動起來了，最后結婚了。結了之后就是柴米油鹽的生活，具體說呢，這個男的是書局里頭的抄書員，當時沒有復印機，沒有打印機，天天抄書，抄完書一天回來就累了，累了倒頭便睡，以前唐詩宋詞那種花前月下通通都沒了。錢還不夠怎么辦？有辦法，這個女的，本來是一個大地主家的女兒，后來就養起了小雞。養著養著就變成大雞了，這個大雞吃飼料越來越多，就跑到別人家那個雞飼料槽里吃飼料，結果就跟鄰居打起來了，吵起來了，越吵越煩，全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最后，本來那個男的抄書就夠煩的，回來再遭一頓煩；然后那個女的也夠累的，又遭男的白臉，最后就掰了。那么這個故事已經出現，老實講這不是個例，其實有相當的普遍性，按說五四運動時期主張包辦婚姻、封建婚姻的人還很多，完全可以抓住自由戀愛的種種弊端來推翻，但是沒有，沒有人往這個方向去檢討過。
諸位一定要聽清楚啊，我不是要在兩個極端間做選擇，一個是包辦婚姻，一個是自由戀愛。我是想說各有各的弊端，各有各的好處，明白嗎？最后我再來說咱們怎么辦啊。我先把各自的好處和弊端說清楚。自由戀愛最大的好處就是讓我們有自己的選擇權，有自由，“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實際上，你要真只剩下自由，啥都沒有啊，你寧可不要自由。可是在高峰時期，他就什么都不要，就只要那個自由。這個看上去是對我們個體的尊重，是我們的權利，是我們長大了要行使我們的自由選擇權。另一方面就是不知道怎么選擇，那么當初面對包辦婚姻一方勢力的抨擊，自由戀愛這方怎么捍衛自己認為的正當性？怎么捍衛自由戀愛的好處？他們就發明了一個東西叫愛情。為什么說愛情是他們發明的一種東西呢？道理很簡單，就是中國古代有董永和七仙女，也有林妹妹和賈寶玉，有無數個男歡女愛，也有無數個家庭，無數段戀情，但是沒有愛情。為什么沒有愛情？不是中國人不浪漫，不是中國人不瀟灑，不是中國人感情不深，感情都很深，但不叫愛情，為什么？因為愛情是要有一個獨特性的，叫神圣永恒的愛情，愛情意味著可以做婚姻基礎的東西叫愛情。我們中國長期以來不相信愛情可以作為婚姻的基礎，一般認為可以作為婚姻基礎的是什么？其實特像兩個大公司聯姻，大公司門當戶對以及男方女方各自對對方合理的行為預期。它有一個框架，比如說，三從四德，男主女從啊，這套框架是雙方共同接受的行為規范，有了這個婚姻就穩定，沒有這個婚姻就不穩定。但是這個有人就說不好啊，歧視婦女啊，男女不平等啊，是吧？要男女平等有自由選擇權的情況下，怎么樣讓兩個人有能夠持久的，能夠白頭偕老的結局？因為當時包辦婚姻這一方就批評自由戀愛，說你們容易離婚，說你們不能白頭偕老，說你們子女問題，今天所出現的一切當初都有人批評過。那么自由戀愛方最大的反擊武器就是說有一種東西可以讓婚姻持久，可以讓兩個平等而自由的男女形成一種持久的婚姻，這個東西就叫愛情。
所以說，愛情是一個自由主義的專用詞匯，那么，馬上推論下去有可能是一個神話，為什么呢？我當然觀察過很多熱戀中的青年男女，感覺到雙方如膠似漆分不開的那種狀態，然后初戀的時候一道道閃電般的感覺。這是不是愛情？這個我認為不一定，為什么呢？相當程度上是新鮮感。就像剛才講的《傷逝》，子君涓生的故事中這兩個人為什么如此堅決熱烈，而且如何好，其實相當程度上是一種男女之間相互的新鮮感。在五四時期男女授受不親原來是一種傳統習俗，授受不親的情況下雙方都有一種神秘感，這種神秘感會使人的感情特別強烈，如果沒有這個神秘感，感情就不會那么強烈。我不知道諸位體會到沒有啊，一個東西你老得不到突然得到了，你就會非常興奮，感情就特別強烈；想得到就得到，感情就不強烈。就是說今天男女隨便拉手隨便親吻的情況下，忽然發現這個接吻不就是相互吐口水嘛，說的好聽點或者叫相濡以沫。你要是此前沒有這個東西啊，它就會比較有新鮮感，刺激感。而且，五四時期男女之間的接觸禁忌非常多，禁忌是非常多的，你要很神秘，要躲開旁人。我估計那個時候跟80年代初期的狀況相似，因為80年代我是經歷過的，所以有點感覺，就是說它的特點不是像現在這樣見面就可以擁抱，那時候不行的。不行的情況下就是說你遞個紙條，什么相互遞可能就兩三個月遞過去了；接著，再拉拉手，這一拉就兩三個月拉過去了。從輕到重，它可能幾個星期就不斷加重，就停留在拉手階段。等到你要突破到什么接吻階段，大概已經兩三年過去了。有強烈的禁忌在那里，感情就容易特別強烈，如果說隨時可以接觸就不強烈。第二個就是說一旦老接觸之后它就熟悉了，熟悉了之后所謂握著妻子的手就像左手握右手，就沒感覺了。所以，實際上使人產生如醉如癡、如閃電如雷鳴的感覺的那東西其實很可能是新鮮感。從小長到大，啥都玩過就人沒玩過，我這話說的真的不好聽啊。所以把話進一步往前說，實際上，西方人實際上是把某種新鮮感幻化作了某一種可以作為持久婚姻基礎的一個愛情，但是這樣一種東西要是不存在婚姻就不穩定。如果愛情是不能持久的，如果那種新鮮感是不能持久的，那么婚姻靠這個不能持久的東西，它就不能持久。
諸位，這里頭我實際上在悄悄的批評一個偉人啦，我是在反思偉人的話有時候也會出錯呀，這個偉人的話其實就是恩格斯的話。恩格斯說愛情是婚姻的基礎，沒有愛情做基礎的婚姻是不道德的。我后來沿著他這個邏輯一想啊，如果我是江西省省長胡長清，我搞了個二奶三奶四奶五奶，我說都是為了愛情。因為愛情都有飄忽性，對吧，這回是飄到我妻子身上，那回是飄到二奶身上，再下回飄到三奶身上。沒有愛情做基礎的婚姻是不道德的，所以我跟我那個妻子，為什么還是妻子，說到底是法律在束縛我，我早就該離，現在我是為了愛情所以我去擁抱了三奶五奶，是這意思吧？這個胡長清可能就沒學過這套，要不然他在法庭上辯論的話可以振振有詞，馬上成為全國愛情的模范。
所以，進一步推論，能夠成為持久婚姻基礎的究竟是什么？就社會而言可能是有一套共同的婚姻生活的，對于男女雙方相互穩定的一個價值規范、行為規范，一個體系。這個體系是不是原來的體系另當別論，但一定要有社會公認的一套男女生活的價值規范，這是第一。第二，恐怕男女雙方都要有一個對對方負責任的心態，不能說我今天不爽，明天不舒服，后天我想揍你；不能以自己的好惡喜好來轉移，不能強調這是我的權利，那是我的隱私，這是我的朋友，那是……你要是這樣，那一定會發生很多碰撞沖突。是得體諒、尊重、責任感、道德，甚至信仰這個層面的東西，可以使男女雙方經過自由戀愛而達成持久的婚姻。也就是說離開了某種共同的價值規范，離開了某種共同道德和責任的體系，離開了某種共同的品質，實際上婚姻是很難持久的。有個同學跟我說，不對呀，上帝造人的時候他就是一半一半啊，這一半要跟另一半融合，是吧，這話對不對？這話是忽悠你的。男女要融合這種動力有沒有？有，可是它很快會過去，大部分時候他不想站在一起，就那么一點點短暫的床上時間他愿意在一起，這個邏輯就是這樣。我話說的特別不好聽啊，但是我估計現在性教育這么普及，我現在說的也已經不臉紅了。那怎么辦？我其實是說我們要反思關于自由戀愛的那些說法，自由戀愛要不要，其實還是要。但是能不能夠沒有任何價值規范、道德標準前提下的自由戀愛？很可能是不行。如果我們兩人都是自私自利的，都是自我中心的，加上自由戀愛一定出一大堆問題。
我在體會，過去的婚姻如果比較好的話大概有兩種狀況：第一種就是革命年代，革命年代一方面是有自由戀愛，但另一方面又有共同的革命理想，這種共同的革命理想成為他們的基礎，但是又可以自由戀愛，這是一段比較好的時候；還有一段就是說，共同的理想已經快要消失，就是78年改革以后，共同的理想就開始消失，但是共同的道德規范還有，這一段還比較好。當然還有一種類型，就是父母雙方的介入比較多，傳統的包辦婚姻下的從一而終的思想雙方都比較重。也就是說，你是有一種從一而終、白頭偕老、屬于封建婚姻范疇的那種觀念，但是你們又是自由戀愛的，這種情況下婚姻也比較好。
大家可能還要提一個問題，干嘛要婚姻？對吧？這個東西是枷鎖，兩個人在一起時間長了，這個，有一首歌說一起慢慢變老，干嘛要一起變老?。窟@個地方就出來一個更深層次的問題，看上去婚姻戀愛是我們個人的事情，還真的跟全社會有關系。如果你不是一種一起慢慢走到老的模式，你是一種隨便玩玩的模式，艾滋病第一個要來報復你；第二個要來報復的就是單親家庭的孩子，種種的犯罪行為會來報復你；第三個，這個相扶到老不容易啊，但是如果說你真的到老是孤單的，你會覺得這個世界怎么一點溫暖都沒有，說這個一輩子瀟灑，最后在養老院里度晚年，你會覺得挺凄慘的。所以，這些都是問題。最后還有一個問題就是說生育率問題，一個穩定的婚姻里頭，它是有生育率的婚姻，孩子是能夠正常的繁衍撫育的。如果說沒有這樣一個正常的預期，像歐美國家就有這個缺陷，生育率普遍偏低，生不出孩子來。我不知道諸位發現這個問題沒有啊，我們旁邊的韓國，韓國的中央銀行里頭的研究室主任前段時間到北京來，我們一起討論經濟問題，但他突然說到生育問題，我就覺得非常奇怪。他說你們中國的生育率是多少，我說大概我們已經降到了一點三，他說我們沒提倡計劃生育降得比你們還低，知道嗎？
這是個問題，自由主義文化有個缺陷，它是缺乏生產力的一個文化。它是自由，但有代價、有風險。我套用過去的話就是這樣，因為之前我們對社會主義計劃經濟有所批評，說這個計劃經濟不自由，憑票供應，這個計劃經濟束縛人。甚至像西方一個很有影響的思想家叫哈耶克，說計劃經濟、社會主義那是通向奴役之路啊；說你農村戶口不讓遷移，工作不能自由流動，通向奴役之路啊。這話，部分對，部分不對，我們且不管他。假如說他的邏輯成立，那么自由資本主義是一個什么道路？自由資本主義是一個通向毀滅的道路。如果說我們非要從兩種模式之間選擇，就是一個通向奴役社會，一個通向毀滅，你自己選吧，這就是人類社會。但我估計很多人沒讀過這些書，所以不知道這些爭論。但是也就是說當自由戀愛搞得生不出孩子，養不了孩子的時候，這個就通往社會的毀滅啊。當自由市場最后把所有人的錢財都吸干，吸到少數人腰包里頭去，導致經濟大蕭條，然后引發戰爭的危險，這是不是就通向毀滅？這種危險現在一天天的在增長。我們改革開放，對不起，也是有風險有代價的呀！代價是什么？代價就是中國經濟成了殖民地經濟。風險是什么？風險就是我們可能要面臨經濟的大蕭條，甚至有可能導致社會矛盾的升級演化，崩潰性的形勢會出現，然后諸位畢業以后就慢慢找工作吧。這就叫毀滅。
我們很多人呢，其實都是生下來就生在某一種觀念當中，沒有去反思過。比如說生在自由戀愛這個觀念當中，我們沒有反思這個東西其實也可能有問題，純粹的自由戀愛，自私自利加自由戀愛會出大問題；我們不知道自由市場也可能會出大問題，自私自利加自由市場會出大問題。我提供的答案，提供的方案，其實是說你在婚姻當中要加進責任，加進道德，甚至加進信仰，當然還可以有自由戀愛。在經濟生活當中，你要可以保留相當一部分的市場經濟，但是經濟的主導面必須是計劃的，必須是公有的。
諸位，我們生下來，按照美國人的說法，說我們生而自由。但是你們不知道，美國人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漏掉了后半句，后半句和前半句都是一個人說的，那就是盧梭說的。盧梭說“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我們人和人之間相互聯系，假如說這個世界上只有我一個人，自由主義是最好的；但是我們這個世界是有無數人在相互互動，我們這個世界就不可能很自由，我們相互之間就構成束縛，就構成約束。當我們想要在這個相互聯系相互約束的世界上踐行自己的自由的時候，很可能就是強者的自由欺壓了弱者的自由，剝奪了弱者的自由。諸位聽我這話的時候不知道什么感覺啊？我是強者，我不是弱者，是吧？你看我的初中同學他沒考上大學他才弱者呢。我這一進了大學，我就成了強者，是吧？我問你，跟北大的學生比，你是強者還是弱者？沒準就成弱者了，是吧？跟我老師比你是不是成弱者了？這老師一想漲工資，學生就要漲學費，是吧？你不就是被我宰割了？當然我肯定不在這里宰割你啊，我可能到北航去宰割我的學生。我這話說的不好聽啊。如果人和人之間的關系就是這樣弱肉強食的關系，實際上是這個社會不像人類社會，而是個動物世界。
今天在這里我是以一個人的資格向諸位呼吁，大家要做人哪，不要做動物啊。就像魯迅先生當年說的，要救救孩子，這個世界上沒有吃過人的人或許還有。不要說生來就是一個動物世界，生來就比別人強，生來就是要吃別人的，生來就是要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痛苦之上。如果這樣一個觀念成為我們諸位人生主導性觀念的話，實際上這就是我們改革開放出了最大最大的問題，我們社會的全面墮落就墮落在這點上。
諸位聽到這個地方不知道什么感覺，說那我們怎么辦？說這個社會就這個樣子我不入鄉隨俗，處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行了吧？我習慣了，你冷不丁的弄點香的東西來我聞不見，行不行？這社會是不好，我也知道，但他就這樣我也沒辦法，我個人能力弱小改變不了，是吧？我說不是，在座的每一個人可以記住張瑞敏的一句話，他對他的員工說的，他的員工絕大多數還不是大學生，生產線上工人啊，他說一個人的潛力可以像喜馬拉雅山那么高，像太平洋的海溝那么深。我把這句話送給諸位不過分吧？他對員工說，我對大學生說。也就是說諸位實際上有了成人的潛力，我們不是說人才嘛，先成人再成才?，F在我們不成人就成才，那是鬼才，是歪才，是壞才。
諸位可能還會想一個問題，說那我吃飯問題怎么辦，就業問題怎么辦？這些問題當然實實在在。我從來不說我們不要吃飯，不要工作，不要生存，而是說吃飯為了什么的問題，還是什么為了吃飯的問題，明白嗎？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要有理想有信仰，你這個吃飯生存是為理想為信仰這就成人啦。如果你那個理想信仰全是偽裝起來的，為自己吃飯服務的，成為發財升官的敲門磚，那你這個就成動物了，對不對？關鍵是你的精神力量是否能增長到主導你的物質，主導你的身體，而不是讓身體來主導你的頭腦。我們大家有很多欲望，今天這個欲望出來了滿足這個，明天那個欲望出來了滿足那個，甚至同一個時刻五臟六腑四肢百骸都向我發出訴求。比如說鼻子要聞香的，嘴巴想吃辣的，耳朵想聽高保真的，眼睛想看漂亮的，這么多欲望，器官都在向你發出請求，說滿足我吧，滿足我吧。然后你這個大腦就不停的請求滿足這個，滿足那個，你要死機的。你這個計算機主機處理不過來，同時處理不了那么多信號不就死機了嗎？有能力主導欲望而不被欲望所主導，這是人類；沒有能力只能被欲望主導那就是動物，就是豬啊，對不對？當今天我在這里講到這兒，聽到大家仍然安安靜靜的坐著的時候我非常高興，因為我知道諸位內心深處真是一個人哪（鼓掌）。
憑人與人之間有友愛，有信任，有相互的尊重；憑我們人有理想、信仰；憑我們人可以有人的幸福。幸福那是豬沒有的，只有人有。啥是幸福？我反復地體會，這幸福是一種什么感情。寒假放假回家，你媽媽給你做一桌好菜，你在那快樂地吃，她在那幸福地笑。幸福是一種持久的狀態，你吃完了已經不快樂了，她還在那幸福地笑。幸福是可持久的、人獨有的感情，快樂是人和動物所共有的感情，我們放著人所獨有的感情，人所獨有的尊嚴不要，我們就是跟豬一樣地去比快樂，那是人類的自甘墮落?。ü恼疲?BR>在這個意義上，我想起好多好玩的故事。比如說，這個過去的年代，有人說大鍋飯養懶漢，其實應該改成大鍋飯養懶豬，為什么這么說呢？如果我們有大鍋飯就能保障我們的吃喝拉撒睡，我又能去追求理想，這是何等美好的生活。只有說我是一頭豬，就是天天多吃肉，我高興，少吃了我就不高興，干活多了我就不高興，這時候這個大鍋飯的確不好。大鍋飯是我們人類基本生存的保障，有了這個保障就可以追求我們的精神生活，這個多好啊。諸位想過這個問題沒有，當說大鍋飯養懶漢的時候，實際上把全體人類都貶低了，都只知道追求物質利益才可以出真命題。我們這有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同志坐在這里，他是在一個機械廠里做工程師的。他告訴我在六十七十年代他在工廠里的那個年代是不是大鍋飯？是，但是懶漢只有幾個，多數人在兢兢業業地工作?？渴裁醋鰟恿?？不是靠獎金，不是靠工資做動力，是靠他們對祖國的熱愛，是他對人民的責任感在工作，知道嗎?我們今天的人聽上去，有責任感，為祖國工作似乎是天方夜譚，但是這確實是那個時代的精神面貌。所以我認為毛澤東時代把人民的精神生活提高到了史無前例的地步上，我們是扎扎實實做過一回人！當然還有一些懶豬，然后有些人把懶豬說成那個時代的精神面貌，然后對那個時代進行整體否定，實際上是以豬的邏輯在想人的行為。
把話進一步推進，今天改革開放三十年是不是一個偉大的成就？不錯，但是也遺留下了許多問題，我們同時也要承認，我們的環境已經污染到了我們很難忍受的地步。吃不知道吃什么，住不知道住什么，因為這房子不知道哪東西是臟的；用的又是全回到了洋品牌時代，49年前我們說用的是洋火，洋釘，洋鐵，洋油，洋煙，現代滿大街的還是這洋東西，這個代價實際上是夠大的。資源問題，我們自己的鐵礦石不夠，自己石油不夠要依靠進口，然后人家把這個進口的價格提高，掐住我們的脖子。其實我們用了國外進口的資源，生產出來的產品都源源不斷地運到美國，運到歐洲去了。本來是歐洲人，美國人的消費造成了全球資源緊缺，他非要賴中國人。我不知道諸位聽清楚沒有啊，這一切一系列的問題是特別值得各位去認真思考的。
今天在這里我也不可能繼續講太多，準備要結束，那當然可以留一些提問的時間。

1、問：因為我是學土地資源管理的，最近這個十七屆三中全會全面提出了一些農村改革的問題，特別是關于土地私有化的問題，談得比較響，我想請韓老師講講這方面的問題？
答：簡單地說，這一次十七屆三中全會并不是像外界傳的，說這是一個土地私有化的大會。建設用地其實是可以私有化的，但是基本農田仍然是不能私有化的，一些人想推進基本農田私有化，但是并沒有實現。也就是說，我們這個體制當中確實有一些人迷信市場，迷信私有化，沒有錯，他們一直想把所有產業所有領域統統市場化，但是這個黨內畢竟也有健康力量，所以讓這個私有化進程一波三折。當然今天的中國無論是企業還是銀行，私有化程度已經相當高了，我們公開的文件都是中國不能搞私有化，不能走資本主義道路，但實際上我們走的就是資本主義道路，就是在搞私有化，但是還沒有化完。

2、問：我想問一下，各個城市的房價在下滑，北京在四環以內的房價都已經是1萬6或者更高，已經2萬了，五環上也已經8千或者1萬了，將來我們在購房方面應該怎么辦？
答：說得非常好。房地產發展從98年到現在，分成5階段，第5階段才剛剛開始，第6階段還沒出現。前面四個階段現在可以做一個梳理，第5階段做一個展望，然后你去判斷到底應怎么辦。第一階段，是1998年到2003年，這階段的買房以自住為主，銷售價格和銷售數量緩慢增長，這一時期，其實是房地產企業比較健康發展的一段。從03到06年，第二階段是量價齊升，資金大量涌入，房價快速提升，成交量也是放大的一個階段，是真正的一個旺期。從06年1月份到07年10月份叫價增量跌，就是房價翻了一半多，但是成交量萎縮到了此前的三分之一，價增量跌按股票市場的規律是牛市后期。到了07年10月份到08年10月份這是第四個階段，叫橫盤陰跌，量價齊縮，價格也下降了，成交量也急劇的縮小，特別是成交量，但是價格只有小幅下跌。從08年10月份開始到明天，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出現第五個階段，這個階段叫無量空跌，就是價格一路下降就是沒有成交。房市崩盤，跌幅超過至少50%以后，開始有一些少量成交；沒準要下跌70%左右才止跌回穩。這個對于諸位來說既是個好消息又是個壞消息，好消息是你們可以確信，畢業后你們可以看到一個比較低的房價；壞消息是你畢業以后找不到工作。這就是市場經濟通向毀滅之路的典型例證。

3、問：老師，現在電信、鐵路、民航這些行業是公有制國家壟斷的，我想問是不是市場化對這些行業不起作用？
答：他說了一個比較有意思的問題，他是說在電信、鐵路、民航這一系列壟斷產業中，實際上我們的問題是市場化不夠，而不是市場化過度。但是他這個問話有一個前提，就是一切產業都是可競爭化的產業，他提問的那些產業其實相當一部分是自然壟斷產業，你是無法市場化的。簡單說，中國電信拆成了中國電信和網通之后，各自壟斷南北電信市場，就像教育產業，你們大學去競爭吧，中小學都去競爭吧，然后各地的學校壟斷各地的生源，也就是說壟斷是全球化時代的基本特征，而且是無法消除的。我告訴大家一個簡單事實，現代化的特點就是生產裝置的生產能力越來越大。比如說一套鋼鐵生產裝置，他可以生產一百萬甚至一千萬噸鋼鐵，這個過去不敢想象，生產規模越來越大就是壟斷程度越來越高。對于壟斷越來越高的企業有什么辦法？實際上只有一個辦法，用公共壟斷代替私人壟斷。如果說這種巨大的壟斷生產裝置私有化，那么他們就可以憑借壟斷地位無限提高價格，如果讓這些企業公有化就可以壓制他的價格。比如說我們自來水價格，如果說我們南京市的自來水公司是一個私有公司，他完全可以把水價乘以二乘以三，因為是公營的，所以能夠壓著它，不讓它提價。也就是說我們享受公共壟斷的重大好處，但是大家當然還不知足，我也理解為什么不知足？因為我們今天不是真正的公共壟斷，而是官僚壟斷。真正的問題是在官僚壟斷、私人壟斷、公共壟斷之間進行選擇，而不是在競爭和壟斷之間進行選擇。提出競爭和壟斷之間進行選擇就叫市場迷信，就叫競爭萬能論，市場萬能論。公共壟斷怎么辦？公共壟斷就要公開中石油、中石化的財務報表，公開他的財務支出，然后由全國人民共同監督他的服務，這樣我們就可以是大型的壟斷企業成為造福于人民的企業，這才是壟斷時代的真正出路。也就是說其實得要計劃，沒有計劃就不行。馬克思過去講過，現代化的生產是什么？生產規模越來越大，其實就是要求計劃程度越來越高。當然我們要保留比如說理發店可以私有，可以市場，這一切不影響國計民生的非重大壟斷性生產裝置，可以市場化，私有化，可以競爭化。

4、朝鮮的經濟為什么發展不起來？
答：朝鮮的經濟，根本上是兩個問題：第一個是外國的封鎖。朝鮮是一個社會主義國家，是一個工人農民當家作主的國家，但周圍都是資本主義國家，那群資本家對朝鮮看不上眼。知道嗎？也就是這群工人農民要自己管理企業，旁邊的資本家說你要是成功了，那我這個資本家管理企業的合法性就沒有了。所以他們就把他掐死在搖籃中，掐不死在搖籃里頭，哪怕掐死他在7歲，在8歲，反正什么時候掐死他什么時候算。我們外部世界對他的敵對封鎖，這是朝鮮困難的外部原因。其次，就朝鮮內部不是從計劃和市場相結合，計劃為主導，公有為主導，可能是對市場成分的取消太多。我并不同意對市場經濟成分取消太多，我認為割資本主義尾巴是有不好之處，但如果我們今天將資本主義這只老虎徹底放出來讓它滿大街咬人，這也是過分的。
   
5、中石油、中石化財物報表公開，看似簡單，為何到現在還無法實現？
答：這是因為我們今天這個政府成為官僚壟斷的政府，而不是人民大眾的政府。我這個話就一句話??！非常重，慢慢體會吧。

6、金融危機會導致家庭危機嗎？我們怎樣才能置身危機之外？
答： 我實際上不是很想回答這個問題，為什么呢？因為我希望諸位能夠認識到個人和整個社會、整個國家命運的息息相關，但他的這個問題是我個人怎樣逃命，我不是太想回答這個問題，抱歉啊。

7、我們這個股市從6000多點跌倒今天1900多點，這個正常嗎？會不會繼續跌下去？中國股市的大體方向是什么？那些深陷下去的股民怎么辦？
答：我是一個經濟學界的少數派，我長期主張就是要取消股市。為什么要取消股市呢？因為股票市場實際上是資本主義毒瘤，股票市場是沒有任何生產性只有投機性的一個市場，股票市場是制造兩極分化最重要的加速器。股票市場從6000點跌到不足2000點的這個過程當中，大多數城市白領的財富落在了中國幾百人手里，我就知道其中一位，06年的時候是60億資產，現在1000億資產。你們沒有想象過，今天這個資本主義市場，我們過去說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今天出來了一個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兒，它什么都吃。

8、現在市場上都是國外的品牌，我們中國人如果要創建自己的民族品牌，應當從哪兒做起？
答：說得非常好，當我們創建個別國際品牌的時候，這是有可能的；當我們中國想出現大批的自主品牌的時候，在殖民地的經濟結構下，這是沒有可能的。一定要中國政府重新成為一個獨立自主的政府后，中國才有可能出現大批的民族品牌。也就是說，諸位，我們無論個人命運，企業命運，都是跟我們這個國家息息相關，諸位切不要忘記這樣一個大問題。

9、我一直比較關注，烏有之鄉這個團體是不是都是憤青？去年您的講座是關于全球變暖的問題，我認為您說的太悲觀了，是否真的如此嚴重？
答：第一問題，他說他看烏有之鄉網站，他認為烏有之鄉是一群憤青組成的，對嗎？當你發現你的母親被強奸了的時候，你是一種什么反應？你是一個和平的青年還是一個憤怒的青年？當你發現我們這個國家處于危難之中時，當你發現有一群人在巧取豪奪時，如果你不憤怒，那你就是個死人，你知道嗎？（鼓掌）這個世界上，凡是成大事者，都是憤青。沒有憤怒這骨子氣，實際上是做不出事兒來的。我們今天的青年普遍的缺乏激情，激情是什么？憤怒生激情啊，對吧？沒有對苦難的同情，沒有對黑暗的憤怒，這樣的青年實際上就是行尸走肉，就是死人一個。我認為，在憤青和死人之間選擇，我當然選擇是憤青。如果說現在一個不小心成個“憤中”，那是自然年齡增長，跟我沒什么關系。第二，如果要從憤青走到一個真正的把握中庸之道的一個人，這中間一定要有一個過程，我覺得這個人首先要偏激。偏激就有激情，你要從偏激走到中庸之道，這要到你年齡已經很大的時候。年輕的時候首先要有激情，而你出來的激情一定要是偏激。比如說愛迪生的激情是不是偏激？他就琢磨一定要發明電燈，這不就是偏激嗎？在他周圍人看來，這就是偏激，不偏激，燈能夠亮起來嗎？萊特兄弟說要把飛機弄到天上，這不偏激嗎？偏激是激情的最初狀態，也是正常狀態。要沒有偏激，就沒有激情。你年輕時期，不要想有和平正中的激情，沒有的，一定要偏激。所以諸位要體會這個道理啊，就是當別人說你憤青的時候，那個人就是死人。
第二，他說到我去年講全球變暖問題的時候，說我太悲觀，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聽了我這段話：我在80年代看到了大量的環境危機的書，那個時候我真的是特別憂心忡忡，我認為地球的毀滅真的在不遠的將來，我那時比現在這個時候憂郁得多。到了最近，也就是我來演講之前看到了一則消息，這消息說，由于工業化的活動，產生的二氧化碳已經導致地球溫度有足夠的上升，這一段的上升已經使得北極的凍土帶和西伯利亞的凍土帶開始融解，而在這之中，凝結了五千億噸的二氧化碳。那么，隨著北極和西伯利亞凍土帶中的二氧化碳被釋放出來，地球的氣溫還將繼續上升，上升后會釋放更多的凍土帶的二氧化碳，形成一個惡性循環。然后我說了這么一個對比，1992年京都議定書要控制二氧化碳，去年還是前年巴厘島會議，全球領導人聚會又要控制二氧化碳，如果考慮到北極和西伯利亞凍土帶的二氧化碳，它的融化-釋放的正反饋過程已經啟動，這老實講，哪怕現在就停止二氧化碳釋放，也已阻止不了全球變暖。我說的是這個話吧？好，這個話，我今天可以重復一遍，繼續堅持。全球變暖是不是意味著人類毀滅，兩者之間是不是可以劃等號，我不知道，但全球變暖不可阻擋是個現實。那么這是為什么？這就是工業革命以來的人類的工業活動的代價，人類享受了兩百年暴風驟雨般消費品增長以后，到了該買單的時候。也就是說，資本主義的極度活力是和它極強的破壞力相伴隨的，極強的創造力和極強的毀滅力是相伴隨的。當我們看到極強的創造力和活力的時候，我們絕大多數都忘掉了它極強的破壞力和毀滅力。所以，諸位如果你知道這些消息，不但要對中國的前途、中國的命運有擔憂有憂患，也要為人類的前途人類的命運而擔憂而憂患。
我可以說，今天無論是中國還是人類，在市場經濟的驅動下，已經到了一個極其危險的地帶。怎么辦？是需要產生新一代的年輕的理想主義者來面對、處理、解決這些問題，把這樣一些信息傳給更多的同齡人，要逐漸形成一個真正的、我們人民管理的地球，人民管理的中國。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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