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的流向
邊 芹
《 人民日報海外版 》( 2011年06月15日 第 07 版)
讀完《向西看的那個檻》,有人可能追問:西方世界似乎繞了一大圈來否定中華文明,這究竟能達到什么目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占據文明制高點。占據了文明制高點,才能搶占道德高地。搶占文明制高點就進入了所有謀略的中心:如何擁有話語權。
話語權的構建是精心操控的巨大工程,絕不是善良、公平心、開放、透明甚至自身的強盛就能拿到的。首先要占據制高點,才能控制話語的流向。一般人只看到話語權是國力和霸權的產物,而忽略它是一個精密的操縱系統。其實,技巧的核心就是話語的流向操縱于誰手。
而能否占住制高點,就在于文明的自信。當年侵略者靠兵艦火炮把我們幾千年建立的文明自信打掉,可見這個精神統治權是要抓到底的。文明的自信就像肢體的一部分,一旦被截掉,再生亦難,文明本身隨著自信的消失而消失,并非天方夜譚。中國人以為就靠文明自身的品質,能長年維持這種自信,這樣想非常天真,在沒有 惡意者的世界,是行得通的。但不幸的是,近代中國遭遇了需要絕對精神統治權的征服者,他們并不只是抬高自己,還詆毀和抹殺別人。用并不誠實的手段刻意維持著文明自信,為永遠占據文明制高點,提供了廣泛的民間認同,亦為不擇手段把持話語權,最大限度地杜絕了民間的反感或不配合。因為奪取永久話語權并不是靠一 種公正的權威,而是操縱的技巧:讓我的話語不受阻擋地流向你,而你的話語流不過來。目前這個世界所謂的“擁有話語權”,就是這么回事。在這里,制造認同是 雙向的,構建文明自信是在拿掉了對手文明自信的基礎上實現的,使得話語的流向不但不受阻擋,反被欣然接受。
話語的流向是一場精準謀劃的 戰爭。引一位法國漢學家的話說:中國在這場圖謀已久的戰爭中至今處在不設防狀態。在這里,解構對手的“話語平臺”與自建平臺是雙管齊下的,操縱輿論的力量 不在于往自己臉上抹金,而在于往對手頭上扣屎盆子!話語的流向絕非信息的“交流”,而自始至終都被視作一場戰爭!
西方世界對“話語平 臺”的控制有一張嚴密的網,從文化到體育無所不包,沒有一個環節是疏忽的。就說體育吧,掌控“話語”的基本做法是不播放中國人有優勢的體育比賽;不傳播中國自己組辦的賽事;在各類國際比賽中封鎖中國人參賽的事實。比如環法自行車比賽是法國媒體暑期大炒的項目,組委會邀請了中國自行車選手,但這種事不讓法國 民眾知道。為什么?因為請中國選手參賽不像挑選大陸電影界名人參加電影節,藝術不是目的,政治才是由頭,不管大陸藝人自我感覺臉上多么風光,在法國這頭就是為負面話語配料、送料的;而大陸自行車選手參賽則難變成這個性質,既然屬于正面話語的范疇,就必須阻止其流入。邀中國人來,是為了中國媒體替法國旅游做 宣傳,也就是只讓話語流出去。所以沒有任何一家電視臺或報紙提供哪怕一張中國人參賽的畫面,媒介從業人員的廣泛“自覺”讓人不得不佩服這個民族自覺的權力意識以及不與外人謀的“內忠”。直到賽后數月法國媒體報道西班牙冠軍有服用興奮劑嫌疑,順帶提到有一位中國自行車選手也被懷疑,中國人參賽才透過一則負面 新聞泄露出來。
這些針對中國人的負面話語,經年累月,視利益需要時收時放。其實法國民眾對世界是兩眼一抹黑,“新聞自由”更多是操縱的 自由。比如嫦娥二號升天的新聞是封鎖的;法國人也不知中國的高速火車比法國快;不知中國有退休制度(法國媒體聲稱中國人連退休二字為何物都不知道);不知中國婦女與男人同工同酬(法國婦女工資比男人少30%)。不知中國能用高科技織布、煉鐵、造汽車(至今多數民眾認定中國人連織布技術都要偷法國的);不知 朝鮮戰爭美國人是打不過才談判的;不知從制瓷、造紙到印刷均傳自中國;不知鴉片戰爭是英國人強迫中國人吸毒;不知法國參與了第二次鴉片戰爭,燒了圓明園……
這么做固然可以用心胸狹窄來解釋,但關鍵還是出于控制話語流向的焦慮。每開一個口,都不同程度給了對方“話語平臺”,控制不好, 就可能引起連鎖反應。文化領域的看守就更嚴密了,因為這是“話語戰爭”的主攻戰場,一般采取全面封鎖或只放負面話語兩個步驟,這樣做既保證“話語平臺”永遠在自己手里,又讓受眾沒有失去看世界的自由權利。比如中國電影在這里的“專家”嘴里,除了被挑來的幾個電影人,其余均不存在。中國人租下巴黎電影院自辦 電影周,那兩本文娛節目表,居然連續兩年把放映地點“寫錯”!可見他們之所以成天與競爭對手打“言論自由”牌,就在于自己早已握有將百姓視野圈進狹小區域的決勝籌碼。
上海電影節的新聞也被封鎖得滴水不漏,因為這是掌握價值判斷權的關鍵“平臺”。為此無論法國名人在上海得到何等榮譽,傳媒 萬馬齊喑,無一例外,名人也自覺遵從,在上海讓中國人以為他們榮幸得很,回到本土則唯恐國人知道,與中國藝人拿外譽當上帝光環截然不同。比如中國媒體廣泛報道前總統希拉克要到中國推銷其回憶錄,但這條新聞在法國是封鎖的。以希拉克與傳媒的深刻聯系會找不到幾家媒體報道?呂克·貝松在上海作電影節評委主席, 回國則三緘其口。為什么當事人與傳媒在“防火墻體系”中配合默契目標一致?沒有人會為這樣的封鎖抱怨失去自由,更不會把去外國電影節當成要爭的福利。在他們看來這早已不是言論自由或藝術自由的問題,而事關價值判斷權歸于誰手,從價值判斷權還可以引申到藝術定價權,在這里精英階層人人有這種自我意識。
價值判斷權直接關系文明的生存,單從經濟上講它也決定了幾乎所有事物的定價權。簡單說話語的流向不光決定一件襯衫、一瓶面霜或一塊手表、一只手袋的定價權,也決定一部文藝作品乃至一個人的定價權。“中國造”的商品雖然質量同等但價格卻遠低于價值,這就是控制世界話語流向的看不見的手決定的。中國人還遠遠沒有意識到這只看不見的手翻云覆雨的厲害,這只無形而有力的手可以以數年時間,用信息(甚至假信息)接力的方式,將某國產品變得一錢不值。這真是神不知鬼 不覺的“打劫”!所以各國的“城墻”是阻擋“話語戰爭”、令看不見的手設法擴大“打劫”范圍的工具。內外不分的民族,往往輿論的心臟控于他手都無知無覺。
單講阻截中國的話語,難以服人,下面說說日本。如果說對中國是全封鎖,對日本則是有封有放,對科技、工業是放,這意味著承認日本的工業技術水平,這個 “話語平臺”背后是巨大財富,除了西方盟國間,輕易是不讓別國分享的,因為這決定了工業產品的定價權。不斷讓百姓接受某國技術水平高的信息,就是潛移默化的洗腦,讓其認同某國產品貴得有理。產品檔次的提升,質優固然重要,但并不起絕對作用,關鍵在于西方是否讓你擠進“話語平臺”。這才是當今世界最殘酷的現 實!話語是操控消費者價值判斷的閘門,此閘門的開啟與關閉,造成的現實結果是:中國人愿意花一萬塊錢買一只法國品牌的皮包,而法國人要求中國人以最低價格向他們出售同樣質量的物品。兩國民眾為什么會產生如此南轅北轍的價值判斷?一件尋常物品的價值真有如此懸殊的差異?話語已成為現代戰爭劫財篡權的武器。
即使對日本這個盟友,主導上層建筑價值判斷的“話語平臺”也是不給的。如東京電影節幾十年被封鎖(足見電影是話語戰爭的戰略要地),法國人不知道有此電 影節,即便業內參賽或得獎,也只字不報。不能在民眾心里樹立西方之外還有別的精神統治中心!馴養獵犬的要訣即杜絕其吃他食的可能。沒有一位日本歌星、影星得到與其西方同行一樣的對待,幾位受寵的導演都是西方捧出來為搗毀本國電影工業立下汗馬功勞的。可見藝術自由不過是拆掉別人的城墻,自己捧出的明星也不僅 僅是身負藝術使命。
從上述實例看,話語的流向絕不是自發的,而是把控好的“人工渠”,是有意識的接力和傳遞過程,越是高叫“言論自由” 的社會,監控機制越嚴密;這不是一場公平游戲,而是從一開始就設計好了方向。構建自身和解構對手的“話語平臺”兩者缺一不可;這里面更不存在偶然,“從天而降”的餡餅無一例外都落在被挑中的人手里;話語是現代戰爭的標準武器,話語流向事關國家與文明的生死存亡,像打仗一樣需要知己知彼,精心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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