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中國、沙特和伊朗在北京發表三方聯合聲明,宣布沙伊雙方同意恢復外交關系。
消息一出,立刻引發全球媒體極大關注,海外網絡平臺也是熱議不斷。
絕大多數國家和國際機構對此事都持歡迎態度,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發表聲明表示歡迎,而正在聯合國開會的巴基斯坦外長扎爾達里更是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美國白宮、國會、國會安全委員會、國務院都出面表態,雖然也表示歡迎沙伊和解,但話里話外酸味十足,真是勉為其難了。
白宮發言人皮埃爾甚至扯到拜登去年對沙特的訪問,說是美國緩和了中東局勢……她難道不知道拜登是要沙特加強對抗伊朗的力度嗎?
沙伊復交,并在北京達成協議,是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外交成果。
此前,各國都認為沙特和伊朗要恢復外交關系的希望微乎其微。
因為大家都知道這是一對老冤家。
有人說,沙特和伊朗的恩怨要追溯到千年前,其實這指的是宗教矛盾。
其實沙特阿拉伯的建國時間是在1932年,太遠的往事就不詳述了。
簡單說,波斯帝國強盛時,波斯人統治著阿拉伯地區,阿拉伯人吃虧吃大了。等到阿拉伯人在伊斯蘭教的旗幟下凝聚起來時,又輪到阿拉伯人建立帝國,統治著波斯人。
波斯人被迫放棄了原有的拜火教等宗教,伊斯蘭教在數百年之內變成了波斯人的唯一宗教。
11世紀末,阿拉伯帝國土崩瓦解,奧斯曼帝國崛起。
1501年,波斯人建立了薩伏依王朝,奉什葉派為國教,在兩百多年時間內,堅持不懈地與遜尼派的奧斯曼帝國作戰。
今天的伊朗和土耳其邊境線,大致上就是這一系列戰爭所確定下來的。
什葉派人口占多數的國家為:伊朗、伊拉克、阿塞拜疆、巴林、黎巴嫩。敘利亞是個另類,它是少數什葉派掌握了政權。
遜尼派地盤則要大得多,人口也占了伊斯蘭世界85%左右。
一戰之后,奧斯曼帝國崩潰, 中東變成了西方列強的殖民地。
這時,控制著內志地區的“沙特家族”崛起,他們最大的對手就是控制著漢志地區的“哈西姆家族”。
哈西姆家族靠山是英國人,但英國人出賣了他們。
漢志地區重要性在于伊斯蘭教兩座圣城(麥加、麥地那)都位于這里。
所以,雙方必然要進行你死我活的斗爭。
1925年12月,吉達城被攻陷,麥地那守軍投降,漢志王國覆滅,哈希姆家族逃亡。
1926年1月8日,伊本·沙特宣布建立“內志與漢志王國”。
伊本.沙特在1926年初就組織了“全世界穆斯林大會”,確立了沙特的“圣地守護者”地位。
不過,盡管伊本·沙特取得了政權,但內部又爆發了教派沖突。
極度保守的原教旨主義勢力“伊赫萬”與沙特家族鬧翻,準備開戰。
1929年,伊本·沙特與伊朗建立外交關系,集中精力迎戰“伊赫萬”。
沙特家族在英國人提供的機關槍、火炮的幫助下,于1930年擊潰了使用步槍和長刀的“伊赫萬”駱駝騎兵,處死了對手全部首領。
同年,沙特與伊朗互派外交使節,關系還算平穩。
1932年9月23日,伊本·沙特宣布建立沙特阿拉伯王國,同時成為“圣城守護者”。
新生的沙特王國就自然成為了遜尼派領袖,伊斯蘭世界的中心。
作為什葉派領袖的伊朗與沙特的矛盾就浮上了水面,伊朗也想取得圣城的守護權,不久就鬧出了事端。
1943年12月11日,一名前往沙特朝覲的伊朗人被沙特宣布處死,理由是他向克爾白(天房)潑灑臟物。
伊朗認為沙特是有意找茬,因為這位年輕人當時是在酷熱環境下引發了嘔吐,但吐在了自己衣服里,沒有玷污圣地。
伊朗要求沙特放人,至少要免除死刑,沙特則毫不手軟地處死了他。
1944年3月,伊朗宣布與沙特斷交,并禁止伊朗人再去沙特朝覲。
但此事背后還有政治原因,當時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戰,伊朗偏向德國,沙特親近英美。雙方在進行政治押寶,沙特押中了。
1945年2月14日,美國總統羅斯福與沙特國王伊本·沙特在軍艦上舉行會談,確立兩國盟友關系。
美國需要的是石油,沙特需要的是盟國(戰勝國)的安全保障。
接著美國跟伊朗結盟,并在50年代顛覆了摩薩臺政權(伊朗首相),扶持伊朗國王巴列維。
再加上以色列,美國在中東擁有了三個戰略基石,穩穩地控制了石油產區。這為后來美國與黃金脫鉤,建立“石油-美元-華爾街”體系奠定了基礎。
沙特與伊朗的矛盾仍然存在,美國不得不左說右勸。
當兩國石油財富暴增之后, 伊朗的人就顯現了出來,它兵源充足。
而沙特是有錢沒人,只有一支小小的軍隊,處于軍事劣勢。
伊朗說沙特又小又軟,無力保護圣城,言下之意就是自己要當盟主。
就在沙特準備捍衛自己盟主地位時,伊拉克殺出來了。復興黨執政的伊拉克要在伊朗掀起革命,推翻君主制。
伊拉克還收留了伊朗什葉派領袖霍梅尼(后來在壓力下讓他去了法國)。
沙特趕緊退居二線,圍觀兩伊相爭。
1979年,從法國回來的霍梅尼領導伊斯蘭革命成功,巴列維王朝垮臺。
伊朗一夜之間從美國盟友變成了美國死敵。
美國在伊朗投資全部灰飛煙滅,白宮轉而死保沙特,以頂住這股革命浪潮,沙特和伊朗的關系走向崩潰。
沙特政權的合法性就是來自于對麥加,麥地的守護權、監護權。
伊朗人建立了“伊斯蘭之聲”電臺,口號是“君主制國家不是伊斯蘭國家”,沙特無權守護圣城,伊朗號召遜尼派和什葉派,都要起來推翻君主制。
蘇聯對伊朗這些革命口號是歡迎的,但美國就很緊張。
沙特人口大約有10%為什葉派,大多居住在東方省(薩哈綠洲),這里盛產石油,沙特急需安全保護。
伊朗的電臺聲音就像一把把飛刀扎進了沙特的什葉派地區,伊朗還印發傳單,一捆一捆地運進東方省。
1980年2月,東方省什葉派出現大規模暴亂。
沙特等阿拉伯國家也去煽動伊朗境內的遜尼派起來反抗霍梅尼,美國情報機構則忙著幫助沙特平息東方省危機。
就在沙特全力應付伊朗攻勢時,“及時雨薩達姆”又出來了。
1980年9月22日“兩伊戰爭”爆發,3年后升級為全面戰爭。沙特這才松了一口氣,好險好險。
為了讓薩達姆繼續打下去,沙特拉上阿聯酋、卡塔爾給伊拉克發了一個140億美元大紅包。
但伊朗也不是吃素的,它一邊跟伊拉克打,一邊繼續對抗沙特。
1982、1983、1984、1985、1986年,每逢朝覲時節,伊朗人都要來沙特鬧一次。沖突越來越大,伊朗就提出:既然沙特沒能力管好朝覲秩序,那么就由伊斯蘭國家來共管圣城。
薩達姆收了大紅包,就表態支持沙特的圣城守護權和監護權。
沙特就對伊朗更加強硬,它必須捍衛自己政權的合法性。
1987年7月31日,局勢終于失控,沙特軍警與伊朗朝覲者開打。伊朗死了275人,沙特軍警死了85人,圍觀群眾死了幾十人,傷者不計其數。
沙特用證據(鐵錘、木棍、小刀)指控伊朗人并不是來朝覲的,而是來尋釁滋事的,伊朗則指責沙特對朝覲者開槍,不配守護圣城。
不久,雙方宣布斷交。
薩達姆這邊打到1987年,已經打不下去了,沙特又給了40億美元大紅包,打啊,削啊,把他切稀碎,鼓勵伊拉克堅持堅持。
而薩達姆則不斷地向沙特、科威特等國借錢,兩伊停戰不久,伊拉克就吞并了債主科威特。
這把沙特嚇得不輕,不過,沙特還是有底氣的,因為它已經得到了中國的“東風導彈”,徹底改變了又小又軟的狀態。
薩達姆不敢對沙特怎么樣,不然,幾發東風下去,巴格達就慘了。
1991年蘇聯解體,中東格局隨之改變,沙特與伊朗也恢復了外交關系。
但美國獨霸中東后,它絕不想看到這里走向平靜,它要沙特等阿拉伯盟友繼續對抗伊朗,同時美國要滅掉薩達姆政權,占領伊拉克。
2003年美國以一包“洗衣粉”發動伊拉克戰爭,摧毀了伊拉克。
雖然美國一時趾高氣昂,但在客觀上壯大了什葉派力量,因為伊拉克散架后,不僅失去了一支對抗伊朗的力量,而且伊拉克國內什葉派也抬頭了。
美國和以色列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摧毀伊朗。
它們制造出了“伊朗核問題”,迫使中東國家和西方盟友全面制裁伊朗。
沙特樂見伊朗崩潰,但事實并非如此,伊朗撐住了,并且保持著相當的軍事實力。
沙特與伊朗陷入了拉鋸戰。
2015年,美國、英國、法國、德國和中國、俄羅斯共同簽定《伊朗核協議》,緩解了伊朗的壓力。
以色列和沙特對此都不滿意。
2016年,沙特處決了47名什葉派本國教徒,包括什葉派精神領袖尼姆爾。
伊朗人沖擊了沙特大使館,兩國再次斷交,雙方劍拔弩張,把戰場擺在了也門。
也門扼守著亞丁灣,地理位置極為重要,對面就是吉布提。它與沙特接壤,但不連著伊朗。
沙特組成10萬阿拉伯聯軍幫助也門政府軍攻打胡塞武裝,伊朗則通過海路支援胡塞武裝。
沙特打仗的確不行,大軍增加到15萬,動用其最先進的武器,也無法打敗“拖鞋兵團”--胡塞武裝。
當伊朗無人機送到胡塞武裝手中時,沙特更是疲于奔命。但不打又不行,否則,沙特盟主的面子往哪里擱?
也門內戰死死拖住沙特和伊朗,最大獲益者是以色列,最大輸家則是阿拉伯人。
以色列這幾年不斷抓住時機向約旦河西岸推進,而阿拉伯國家無法調轉槍口去保護巴勒斯坦。
特朗普上臺后,又冒天下之大不韙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美國打了阿拉伯人的臉,也打了伊朗人的臉。
沙特和伊朗都想從也門抽身,尤其是沙特,但是,臺階呢?
沙特必須體面地退出也門內戰,伊朗也需要停止無止境的輸血。
然而,如此之多的矛盾交織在一起,誰會相信沙特與伊朗會恢復外交關系,用談判方式解決問題?
網上有個耗材在2021年就說,沒有美國,一百年也不會看到沙伊和解。
然而,神奇的事情卻發生了。《北京聲明》中還提到,“中國、沙特、伊朗三國均表示愿盡一切努力,加強國際地區和平與安全。”
以至于有外媒說,“這是比假新聞更讓人難以相信的真新聞”。
昨天我寫過,中國“做媒人,無法包生仔”。
沙特與伊朗這對老冤家的恩恩怨怨也不可能在短期內化解,路還很長,兩國要靠自己走下去。
但只要雙方能夠擺脫帝國主義的干涉,維護好自己的利益,這條路必定是通向光明的,“一帶一路”就是這個世界的和平之路,發展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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