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時間8月31日,隨著最后一架C17運輸機的輪胎,從喀布爾國際機場地面脫離那一刻起,美軍撤離行動全面結束,長達20年的阿富汗戰爭,終于在經過又一個帝國黃昏的輪回中正式落下帷幕。
阿富汗的歷史也由此翻開新的一頁!
同樣翻開新篇章的還有后阿富汗戰爭時代,民主黨美國的對外戰略。
美軍運輸機從喀布爾撤離
在針對撤軍行動的全國電視講話上,美國總統拜登說了一段很意味深長的話。
他表示:
關于阿富汗的決定不僅僅涉及阿富汗,也是關于通過大型軍事行動改造其他國家的時代結束了,這一決定是美國調整外交政策應對與中俄競爭的關鍵一步。
劃重點:武力改造其他國家的時代結束了!
很多人不太相信,覺得拜登是在作秀,畢竟不發動戰爭還能叫帝國主義嗎?
其實,他還真不是作秀,戰爭與戰爭之間因為目標導向不同,在既成事實上存在著很大的區別。黃金峽谷行動和利比亞戰爭打的都是利比亞,前者的結果是對卡扎菲政權的軍事警告,后者的結果則是直接推翻了卡扎菲政權,這就叫目標導向不同造成的既成事實不同。
因此“武力改造其他國家的時代結束了”的意思是,阿富汗戰爭之后,美國或者說民主黨美國,不會再謀求用軍事戰爭的手段去顛覆其他國家政權。
拜登發表電視講話
需要特別強調的是,這個“不會發動戰爭”的適用性僅限于以顛覆他國政權為目標導向。在其他非此目標的行動選項中,美國發動戰爭的可能性仍然很高,甚至其軍事冒險的想法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刻都要強烈!
那么,美國對外戰略究竟為何發生如此重大的改變呢?
戎評認為主要有兩個原因——
首先是美國再也承受不起第三個西貢時刻
戰爭是一個國家對外彰顯實力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辦法,但前提是能打贏,如果打輸了很有可能引起其戰略的系統性塌方。
朝鮮戰爭是美國戰后打輸的第一場大規模戰爭,各種負面影響非常大。
比如蠶食中國國際生存空間的包圍圈被撕開了一道口子:新中國成立后,華盛頓曾通過煽動他國不承認的方式,試圖把中國排除在國際主流社會之外。但朝鮮戰爭的勝利不但讓中國以獨立于蘇聯的力量打開了多元化外交的大門,還使得我們在亞非拉地區的影響力大幅提高。
依托中國大漲的國家聲望,在毛主席三個世界理論的劃分下,曾共同經歷過被殖民血淚歷史的第三世界國家從分散走向團結,而這又為70年代中期世界形成美蘇中大三角較為穩定的戰略格局奠定了基礎。
再比如壯大了社會主義陣營的實力:中國以社會主義國家的身份打贏朝鮮戰爭后,中南半島等亞洲多個地區的共產主義革命事業迎來了高潮,美國的勢力從遠東大陸敗退至韓國、日本等彈丸之地,于是處于兩極對峙格局里的社會主義國家陣營,由比較單一的東歐-蘇聯的歐洲集團,擴大到蘇聯-中國的歐亞社會主義聯盟,這在一定程度上維持了東西兩大陣營的平衡!
解決朝鮮問題和中南半島問題的日內瓦會議,是新中國首次以戰后五大國之一的地位和身份參加討論國際問題的一次重要會議,這場會議意味著美英等西方國家正式承認我國在亞洲熱點地區的影響力,是中國通過朝鮮戰爭走向世界性大國的重要標志!
越南戰爭是美國輸掉的第二場大規模戰爭,負面影響也很大。
對外全球冷戰形勢節節敗退蘇聯轉守為攻,美國必須打壓親蔣集團主動修復對華關系,直接促成美蘇中大三角成型;
對內軍工資本宰治白宮的地位被迫讓位于金融資本集團,隨后在金融資本追求利潤最大化的發展思路下,美國將一批低附加值、污染大、勞動密集但對國家基礎設施、降低國防成本以及維持下層民眾就業率有著重大作用的中低端制造業向亞洲地區轉移。
阿富汗戰爭是美國輸掉的第三場大規模戰爭!
不過與前兩場不同的是,朝鮮戰爭和越南戰爭的失敗,是發生在美國國力上升時期。1953年朝鮮戰爭結束時,美國仍然是世界上最大的黃金儲備國和工業生產國;1975年越南戰爭結束時,逐漸上位的金融資本基本構建起了石油美元霸權體系,ICT產業革命也在向民間即將普及孵化出驚人的經濟效益。
至于蘇聯,看似在大局上取得了上風,實際上由于科技滯后(特指面向民間能產出經濟效益的科技而非國防科技)和被排除在國際貿易主流圈外,決定其國力上層建筑的經濟基礎并不牢固。
所以這兩場戰爭的失敗盡管對美國全球戰略造成的負面影響很大,但沒有對兩極對峙的格局起到顛覆性作用,更沒有動搖核心盟友對他取得勝利的信心。
而阿富汗戰爭就很不同了,它的失敗是發生在美國國力出現顯著下降的時期。
具體是個什么樣子?
科技進步停滯、經濟增長乏力、產業鏈斷帶、內部斗爭失控、社會矛盾激化、民粹主義盛行、貧富差距持續分化、政府債臺不斷高筑、美元霸權大范圍塌方、剝削式壓榨式國際秩序瀕臨崩潰...
面對這么一個內憂外患的情況,任何一場戰爭的失敗,都會猶如第一塊倒下的多米諾骨牌,引發更嚴重的系統性危機!
在內部,阿富汗戰敗責任已經掀起了新一輪的兩黨斗爭,眾議院共和黨領袖麥卡錫批評拜登搞出了他有生之年見過的美國最大的軍事失敗,多名共和黨議員要求總統為戰敗負責引咎辭職,甚至還有些人準備彈劾拜登。
在外部,喀布爾國際機場的第二次西貢時刻引起了美國整個同盟體系的震動和戰略界的集體反思。
前國務卿基辛格說美國在阿富汗戰爭上仍然沒有改變老毛病,白宮沒有將政治目標、戰略目標、軍事目標結合起來衡量優先序位,才有了如今這般難以收拾的局面。如政治目標是消滅塔利班、戰略目標是依托阿富汗地緣優勢牽制相關大國、軍事目標是消耗軍火商庫存。
在實際行動中,白宮把軍事目標即消耗軍火商庫存擺在首位,出于這個目標導向美國需要在阿富汗保持長期的戰爭存在,那么塔利班就不能被消滅干凈,否則他們也沒有繼續存在的借口。
結果呢?
軍事目標確實很成功!
布朗大學沃森研究所報告顯示,2001年~2021年間,美國為阿富汗戰爭總共投入了2.313萬億美元。其中,洛克希德馬丁、雷神、通用動力、波音、格魯門這五大防務商拿下了2.02萬億美元,占比87.3%。
相應的,20年間他們的股價翻了近9倍,是美國股市平均收益的1.5倍。尤其是洛馬和格魯門,股價分別上漲了834%和880%。
然而,正是因為要維持戰爭的借口,卻導致了政治目標和戰略目標的落空。在戰略目標上,美軍的長期存在令相關國家很是不爽,明里暗里下絆子;在政治目標上,沒有被徹底消滅的塔利班,在民眾對美軍及傀儡政府愈發不滿的情緒中得到了空前的支持,最終以勢不可擋的卷土重來讓美國從軍事失敗走向了更大的政治失敗和戰略失敗!
美國外交分析師羅賓.萊特說得還要直接,8月22日,美國大使館在喀布爾最后一次降下的星條旗,預示著阿富汗大崩盤將開啟美國世紀的終結。
而對于美國盟友和一些忠于白宮的弱小政權來說,第二次西貢時刻更是開了一個很壞的頭,你今天能拋棄他,指不定哪天就會拋棄“我”。
誰都清楚,如今的美國正處于國力下行和收縮的狀態,很多復雜的戰略賬算成了簡單的經濟賬,只要感覺到壓力便提桶跑路,這意味著類似的阿富汗效應會不斷上演,誰還敢橫下心緊跟著你?所以,在某種意義上,阿富汗潰敗等同于美國全球勢力的一次大潰敗。
可以說,第二次西貢時刻,為美國對外戰略背上了沉重的心理負擔。用武力改造他國,不同于懲罰性的軍事行動,它本質上是通過武裝侵略的方式扶持所謂親美的民主政權,這種目標導向的戰爭會付出巨大的人力、財力、物力,一旦再出現第三次西貢時刻,后果不堪設想。
而且從大國博弈的角度來講,值得美國用戰爭去顛覆政權的國家,地緣政治價值肯定非同一般,其他大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這必然會削弱其國力在動態釋放過程中所展現出來的效率。
再加上美國未來會長期處于國力下行的階段,成功的可能性無限趨于為零!
其次是美國的國防戰略發生了重大的改變
戰爭是服務于國防戰略的。
而國防戰略又是一個國家軍事意志的最高體現!
民主黨不再謀求以武力改造他國是為了集中精力對付中國和俄羅斯的背后,其實標志著美國國防戰略由反恐戰爭和非對稱實力作戰,正式向大國對抗乃至有限度的大國戰爭全面調整的完成。
還記得拜登七月底在弗吉尼亞國家情報總監辦公室的講話嗎?
他表示:
若美國同某個大國展開真正的熱戰,那一定是美國遭受了嚴重的網絡攻擊!
當時戎評就指出,民主黨執政的半年多以來,美國從軍界到輿論界再到最大規模的海上演習,他們之所以三番五次的釋放軍事威脅的信號,是在給國內外和世界打一劑預防針,即美國放棄了大國對抗的上限,準備把熱戰爭納入可行選項的范圍內,在他們不負責任不守規矩的對抗下,大國間爆發武裝沖突的概率正急劇上升。
這并非是空穴來風:
5月28日,拜登政府向國會提交了任上首份財年國防預算案,即2022國防財政預算法案,總金額高達7529億美元。
在這份國防預算案中,用于進行對外軍事行動的“海外應急作戰支出”只有497億美元,比特朗普時期2021財年的768億美元,足足少了35%,創下了自2017年以來最低記錄。
相比之下,用于武器裝備換代、技術創新研發等基礎性開支,卻高達6653億美元,增幅是2017年的22.5%。值得一提的是,這份法案還新增了針對中國的太平洋威懾計劃項目,編列資金50億美元,在現有基礎上提高面向西太平洋地區的部隊殺傷能力和區域兵力結構部署。
很明顯,拜登上任第一年便大砍海外行動支出,同時大幅提高用于正面大規模戰爭的基礎性開支,是在為大國對抗做軍事準備。
再來看一副數據圖——
上圖是美國2021財年國防預算和2022年財年各部門所得份額的對比。
可以清晰看出,在反恐戰爭能發揮重要作用的陸軍配額遭到了削減,而作為在瀕海地區同大國作戰的主力部隊空軍和海軍,得到了大幅提升,尤其是空軍的份額增長了4.31%,這主要是空軍在遠征前進基地作戰的新模式中,是保持美軍前沿存在懾止對手既成事實的掩護性力量。
美國國家安全政策核心智庫CNAS在研究該法案時提到了一句話很重要:
大國之間爆發大規模常規戰爭的可能性較小,而次常規戰爭則是必然,大國競爭的勝負取決于日常“灰色地帶”行動。
什么意思?
CNAS通過對2022財年預算的研究認為,美國國防部判斷大國間大規模常規戰爭可能性很小,但可控的局部沖突則是必然會發生的。
還有一組更直觀的數據能夠有力證明美國在為大國對抗做軍事準備。
即彈藥采購!
自2017年美國確立回歸大國競爭戰略以來,美軍彈藥采購量急劇飆升。
北京海鷹科技情報研究所數據顯示,2001—2017年底,美軍采購的骨干精確制導彈藥數量達46萬枚(精確制導炸彈是現代化戰爭使用頻率最高的武器,因此具有廣泛的代表性),2018—2020年新增采購20萬枚,三年間的采購量相當于過去十七年的50%,平均年度增幅達到了37.5%。
根據國防部2021財年預算文件,在2018—2020年新增采購20萬枚基礎上,2021—2025年初步安排再采購13.6萬枚,總量高達33.6萬枚。
這個數據有多夸張?
據統計,美國在1991年以來的歷次空襲行動中,共消耗精確制導彈藥5.4萬枚,而2018—2025年采購的33.6萬枚精確制導彈藥中,空地彈藥采購量達21.6萬枚,相當于過去15場局部戰爭的消耗量。
須知,彈藥儲備是判斷戰爭最關鍵的風向標之一,現代化戰爭使用頻率最多的精確制導彈藥采購量在短期內急劇攀升,表明美軍正在為戰爭進行彈藥準備的可能性非常大!
美軍在1991年以來四次局部戰爭消耗的彈藥總量和精確制導彈藥總量
圖源:北京海鷹科技情報研究所
對于世界而言,阿富汗戰爭的失敗既是單一霸權主義的落幕,但也是大國對抗激化的開始。
至此之后,美國國防戰略調整基本完成,中國將成為其全力圍獵的目標。
因此,可以預期的未來,印太地區緊張局勢必然會進一步加劇,外部風險和挑戰顯著增多,針鋒相對的斗爭不可避免。我們必須要丟掉幻想,敢于亮劍,敢于斗爭,敢于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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