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別人說,這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只能一直地飛呀飛呀,飛累了就在風里面睡覺,這種鳥一輩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時候。”
——所以啊,要到什么時候,在死亡來臨之前,我們能安心靜下來停一停歇?
1
慌慌張張的幾兩碎銀,將販夫走卒們逼迫得疲于奔命。
2015年,王建祿的兒子考上大學,但因家境貧寒,為了盡早掙錢補貼家用,他選擇退學去打工。
那個高三暑假,兒子坐了40多個小時的硬座到新疆,和父親在工地上干了一暑假的活。
父子倆住在工地的板房里,一屋擠下七八個人。天氣很熱,工作很辛苦,王建祿跟兒子說過最多的話就是“注意安全,我的心愿,還是希望你回去好好讀書。”
2021年8月,兒子回到學校復讀,2022年參加高考,成績是鎮上的第一名,將在9月份上大學。
也正因為兒子完成了父親的心愿,回到學校好好讀書,所以王建祿在外務工的時候,就更加努力拼命。
“只要孩子好,就好。”
寒門出貴子,兒子成績亮眼,王建祿很是欣慰,王家人都沉浸在喜悅之中。
然而,現實殘酷,晴天霹靂,驚聞噩耗。
2022年7月5日,陜西省西安市。
建筑工人王建祿因熱射病倒在了收工回家的路上,被送醫后搶救無效去世。
病倒當天,王建祿總共在高溫、高濕度的環境中工作了9個小時。
據西安市氣象臺消息,彼時西安經歷了1951年以來最熱天氣,7月7日至9日連續3天最高氣溫達到42攝氏度。
一名建筑工人,熱死在高溫作業里。
2
7月6日2時10分,王建祿被宣告臨床死亡,死亡診斷為多臟器功能衰竭、熱射病。
王建祿死后,王家人在悲痛之余,還面臨兩件更折磨人的事。
其一、因為王建祿屬于“打零工”,所以沒有簽訂正式的勞動合同,因此無法被認定為工傷,也就拿不到應有的工亡賠償。
其二、就是王建祿被拖欠的薪資問題。王建祿2021年一整年的工錢59370.3元至今未拿到,他生前曾多次催促要薪,老板寫了一紙欠條,表示2022年6月30日前付清工資款的欠條,但直到王建祿熱死在工地上,也沒有兌現。
王建祿死后10天,整整10天里,網友都在為這個辛苦的中年男人,表示心疼與憤懣。
不斷地輿情熱議,和持續地網友罵街,終于在7月16日,迎來了“王建祿事件曙光”。
經主流媒體@南方都市報和@冰點周刊報道此事后,王建祿的女兒于7月16日上午接到了工地項目經理的來電,稱將在7月17日和家屬溝通工傷鑒定和賠償等相關事宜。
同時,西安市高新區管委會工作人員告訴南都記者,管委會已與家屬初步溝通,會與工程項目單位進一步了解情況,將會督促事情的解決。
7月17日,王建祿的女兒告訴南都記者,其父親去年被拖欠的工資已于16日下午結清...
對于底層老百姓來說,輿情熱議和媒體熱搜,真是個好東西。
3
2011年12月,朱漢民承接了江西九江柴桑區港口街鎮政府的“朝陽家園安置小區”工程。
2013年7月,工程竣工,交付港口街鎮政府使用。
此后,朱漢民就經歷了漫長的12年的催討工程款之路,直到將港口街鎮政府告上法庭。
2020年,九江中院一審宣判,朱漢民勝訴,港口街鎮政府敗訴后不服,提起上訴。
2021年,江西高院二審,港口街鎮政府依然敗訴,被判應向朱漢民支付工程款2122余萬元,并給付同期相應利息。
港口街鎮政府繼續不服判決,向江西高院提起再審申請,2022年,又被江西高院駁回。
直至2023年2月6日,港口街鎮政府并未給予朱漢民分文款項。
安置小區工程完結了,朱漢民卻遲遲要不到欠款,法院三次判決鎮政府敗訴,“不服,繼續上訴;再敗訴,再不服,再上訴。”
——死活就是一句話,不服,也不給錢。
而在向港口街鎮政府討債的這近十年間,朱漢民的家庭發生了一系列的劇變:
2017年,他的獨子罹患癌癥,2019年病逝,歿年僅31歲。
2019年,朱漢民自己也確診結直腸癌晚期,隨后他經歷了一系列的手術、化療、放療及免疫療法等治療。2022年,癌癥復發,不得不再次進行手術,身體每況愈下……
經各路媒體紛紛加入報道之后,當地鎮政府最新回應:
已歸還1000萬...
“青天大老爺!”
4
我可以接受命運無常,我可以接受人生破碎,我可以接受現實殘酷,我可以接受貧窮苦難。
但我不能接受,老實善良的本分人,受盡委屈和欺凌,遭遇不公和愚弄。
祥子拉了半輩子的車,不能等到他得病要死了,等錢救命了,欠他錢的人,還一副“老子天下第一就不還錢”的嘴臉。
某些領導嘴里所謂的“銀行其實是弱勢群體”,我不敢認同,我所親眼看見的事實,是普通工人和小微民營企業,的確是“弱勢群體”。
江西的“公交系統世家”周公子,會有人拖欠他6萬塊錢工資嗎?新晃一中操場跑道維修改造的承接方,是校長的小舅子,工程完結了,他會拿不到工程款嗎?
假如朱漢民欠了鎮政府2000萬,可以三次敗訴繼續上訴仍舊不服嗎?
假如朱漢民是“高啟強”,假如朱漢民有一個“祁同偉”這樣的親戚,還有人敢欠他的錢不還“敗訴不服繼續上訴嗎”?
高啟強一個賣魚的,為什么最后變成了黑老大。
這其間,有太多的東西讓我們反思了。
“我就想好好的賣個魚,他們非得管我要等離子電視。”
黃老爺盤踞鵝城獨住碉樓,外面的長工沒日沒夜賣力氣干苦活。
“老爺,家里沒余糧了,發點工錢吧。”
“大膽,門外何人喧囂,擾了老爺的清凈,胡萬,還站著干啥呢?還不將這群【惡意討薪】的人,給我轟出去。”
門外站滿了記者,攝像機全部開機,閃光燈24小時續電。
“黃老板,你繼續說,我們全程直播,輿論和熱搜,持續為你保駕護航。”
“哈哈哈,不好意思,喝多了,又說胡話了,工錢馬上就結。”
感謝輿論和熱搜,它讓那些身處厄運卻又無力反抗的普通苦難者們,有了最后的體面和尊嚴。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尸骸。
“阿琛,世界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做人,也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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