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一定要爆炸,那就一定要讓他炸的轟轟烈烈。——《問蒼茫》
據中國作家網12月30日消息——《作家曹征路去世,享年72歲》:作家曹征路于2021年12月28日去世,享年72歲。
曹征路籍貫江蘇鹽城阜寧,他出生于1949年9月30日的上海,后隨支援全國建設的大軍到安徵。年少參軍做過通信兵,后在礦山工廠及宣傳文化口工作。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深圳大學師范學院中文系教授。
曹征路先生去世的那一天,廣東的天氣異常寒冷,天氣預報說廣東北面的氣降到了零下。
得知他去世的消息,我站在陽臺上抽了幾支煙,回憶他的作品以及跟他唯一的一次見面的情景。這個時候,家里的地板由于當時施工的師傅沒按我的要求留夠空間,最后一個沒有炸裂的房間在冷空氣的襲擊下炸裂了。促使我想起《問蒼茫》中描寫常來臨說“既然一定要爆炸,那就一定要讓他炸得轟轟烈烈”的文字,翻出來再讀了一遍,發現曹征路老師在他的文字中一直如他描述的常來臨這個人物一樣。極力保持那種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平靜。
“紅云就是酸雨?也許是,也許不是。
紅樹飛到廣西去了?也許是,也許不是。
講不清楚啊。不好講啊。
沒得講啊。”
上面這一段是《問蒼茫》中結尾的文字,在這里你能看出他極力保持的平靜的敘述其實已經不平靜了。但也只有從這種不平靜中,才能體會到他澎湃的熱血和激情,而又是一種被壓抑著的激情。
根據曹征路同名小說改編的話劇《問蒼茫》劇照
翻開我在《問蒼茫》這本書上的記錄,發現在廣州軍山酒店見到曹老師的那天是2017年12月28日,距離曹老師逝世的這天剛好4年。那一天,曹老師在廣州軍山酒店作了一個題為《廣州與中國民主革命》的報告。他說是為了說清楚民主革命為什么在廣州發生,反駁當下告別革命的說法。
會前,一個與會者借酒在臺上發瘋搗亂,被我們哄下了臺。但他對這樣的搗亂依然非常平靜,似乎就在他的預料之中。他的整個發言從容而冷靜,絲毫沒感覺到受到任何影響,體現了一個38軍鐵軍軍人的氣質。
在提問的過程中,很多參加者跟我有同感:表示最感興趣的是聽他談文學,于是剩下的時間我們幾乎在提文學的相關問題。我們感興趣的作品創作背景、他個人的一些經歷等都提到了。他也是非常高興地與我們進行了交流。
部隊戰士、工廠文化工作者、特區打工雜志編緝的這些經歷和見聞,成了他作品中接地氣的元素。對工農大眾天然的感情和對藝術執著的追求,構成了他作品中的情感傾向站在工農大眾一邊的同時,也不失為一個個上乘的藝術品。《那兒》、《問蒼茫》出版之后,批評他的聲音很多,但無論如何批評者無法從文學藝術的的角度來否定他的作品。就是單從文學藝術的角度來說,當代要達到他水平的作品也是為數不多的。
《那兒》這部中篇小說,他最初的題目是《英特納雄耐爾》。他說寫這個中篇小說的源起也不是什么反腐,有些事正是他所經歷過的,寫的時候,也始終沒有忘記作為一篇小說的藝術規律。《當代》的編緝在審稿的時候,感覺到發表會有些壓力,但其中一個編緝看到當時反腐的大環境,只好借這個東風將其發了出來。我們現在看到的《那兒》經過是經過多次修改的,和他的初稿是有一定差距的。
《那兒》發表過后,深圳的相關部門跑到了深圳大學找學院的某領導。中間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有趣的對話。領導說:“你們要曹征路的個人資料,我可以給你們,但說到怎樣評價曹征路的作品,我想我都沒有這個水平,你們更沒有這個水平。”領導的意思很明確,端茶送客,要曹征路個人資料沒有問題,要根據他的作品來給他定個什么罪名沒門。記得他說到此處時,會場上暴發了熱烈的掌聲。那時,我們不僅是因為有曹征路這樣的作家欣慰,也為當時的雜志社有這樣的編緝和學校有這樣的領導而欣慰吧。是這些人的堅守,才有《那兒》呈現在我們的面前。
說起《問蒼茫》,他回憶了當初在特區編緝打工刊物的經歷,耳聞目睹,在他的這部作品中有很好的呈現。后來的《民主課》是在臺灣出版的,印數極小,只有1000冊左右吧。
家里的地板我早就知道他有一天是要爆裂的,工人師傅沒有尊重熱脹冷縮的規律,把磁磚頂著兩面的墻,提醒了他,他還是我行我素要那樣干,在這個冬天,它終于爆裂了。
在這個異常寒冷的冬天,曹老師去世了。他知道某種東西要爆裂,因為有人同樣也沒有尊重該尊重的規律。或許他甚至于像《問蒼茫》中常來臨一樣,希望它爆炸得轟轟烈烈。曹老師沒有看到它轟轟烈烈的爆炸就去世了。但也并不是什么遺憾的事了,因為他看輕自己,燃燒自己的生命,在這個寒冷的冬天,同樣炸出了絢爛奪目的火花,熔入了“滿街紅綠走旌旗”的工農大眾的隊伍里。讓我們用他在《問蒼茫》中文字作為結尾來紀念他吧:
“萬花筒中一縷紙屑能有什么作為?能改變什么?無論你是什么色彩什么形狀,都是渺小的無足輕重的。甚至你都不知道你自己是誰,站在什么位置。就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樣?唯一能做的,就是跟上,快速跟上,參加到那些奇形怪狀的無比絢爛的組合中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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