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敢想象
毛云
(一)
真是不敢想象，走向田野，
再沒有這條小路了。
菜園低低地在哀泣，
不就它將被城市化抹去。
毆，多少柔軟的，被我們硬化了，
拿什么挽回這滿眼青蔥的風華。
迷人的果園和清幽池塘，
我再也見不到你的春水蕩漾。
怎么能消失呢?這一切?
高大的白楊怎能不站在小路旁?
沒有你的密葉故鄉會失重，
雞鴨魚鵝也失去了天堂。
一車車地傾倒
混凝土壓到我心上。
這么美好的世界都要被毀滅，
人類到底在“建設”什么?
再也沒有了，
人類這樣格式化大地是瘋狂的。
這就是寫在大地上的邏輯，
任何原生態都會被改造成掠財的筆直。
我知道，只要按著這條路走下去，
鄉村就要被吃凈。
城市化是沒有邊沿的，
這擴張是一種內驅的沖動。
(二)
抵抗了多少暴風啊，
以身軀護佑著故鄉——
可白楊還是在倒下，
在鋸齒尖銳的嘶鳴中。
不給土地以自由，人類還到哪里去獲取自由?
無度的建筑只是狂妄的虛構。
當它又按著市場化的路子，
把土地變成了爆炒的肥肉。
總有一天人類會發現，他們毀滅的
總比“建設”的要美麗得多。
這沉默地球并非沒有法則
虐待土地是要付出代價的。
給我留下這條小路吧，
讓芳草還自由自在生長在這里!
我知道這柔軟在城市中不可尋覓，
光禿禿的路面上沒有金草一絲。
(三)
真是觸目驚心啊，
我癱坐在地頭哭泣。
當小麥正在拔節，
文明的糧食卻正被毀滅。
就讓我為你哀悼吧，故鄉，
你的沃土可以養育生命也可以堆起墳塋。
我們的世界早已板結，
城市狹窄得竟容不下田野。
小城市，大田野，那不過是我的夢。
人類正在向相反的方向猛沖。
須知最根本的生長力來自土地，
扼殺土地就是扼殺文明。
終于知道什么叫無知者無恥，
無恥者無畏了。
這時代什么都過剩
缺的就是對土地的深情。
當我們望著松軟的泥土
我們的眼睛也能發芽。
所以我不明白為什么
人們對混凝土就那么適應。
鳥語花香的田野啊，
這晴空中婉轉的啾鳴!
你們再也唱不了多久了，
新年來臨不會再有花影。
(四)
就讓我再靜靜陪伴你，我麥蒿花盛開的小路，
就讓你再陪陪我。
我們曾經親密地相偎相依，
在我的心靈中永遠不會把你舍棄。
你是溫柔的，活的，
因為我就誕生在你的懷里。
向著天空綻開燦爛的笑臉，
我也是金黃的苦菜花一朵。
我早已明曉人類那錯亂偏執的生產系統，
為物欲的人類早已喪失了和自然的良性互動。
他們看不到土地的生長力，
正像我在混凝土上看到的是貧瘠。
看一個地區的文明程度，
只要看它的田野縱深就可以了。
徒有其表的城市化，
正在表征著文明的荒漠化。
這是多么心痛的事啊，
如果在田野上我再也找不到我們的小屋和籬笆。
再沒有洼地里青蛙的歌唱，
梨園和蘋果園也不再競相飛花。
(五)
說土地養活不了更多的人?
可看看你們又浪費了多少土地!
上帝誕生土地決不是為了生長金子，
而是動植物大家庭的勃勃生機!
可以無私的愛，
誰也無權無度地占取!
當人類聽命于貪欲，
它就走上了一條死路。
發酵著生活的美，
我愛上了我們的大糞堆。
被排擠和被摧殘的小麥，
還沐浴著蔚藍天空下最后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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