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 語
推廣基改作物（轉基因和基因編輯）的話語往往從糧食安全和生態環保兩個角度，將提高糧食產量和減少農藥使用量作為種植基改作物最重要的兩個理由。“地球之友”（歐洲）的簡報以實際生產數據和作物育種原理揭穿了基改作物能夠減少農藥使用量的謊言，從生物技術公司盈利動機的角度指出了基改作物與農藥之間捆綁銷售的利益關系。因此，無論是在我國推進轉基因作物商業化，還是歐盟委員會修訂轉基因生物法規，將新基改作物排除在目前的安全檢查和標簽要求之外，都是不可行的。
注：在支持根據現有轉基因法律對基因編輯生物進行監管的前提下，本文的基改作物包括傳統轉基因作物（主要為抗蟲和耐除草劑作物）和新基因編輯作物。下文將轉基因作物稱為第一代基改作物，將基因編輯作物稱為新一代基改作物。
作者 | 克萊爾·羅賓遜Claire Robinson
編輯| Gaelle Cau, Mute Schimpf, Annelies Schorpion
翻譯&校對｜侯娣 泓西 小展
責編｜侯娣 楊文
后臺編輯｜童話
一
總 結
到2030年將農藥使用量減少50%是歐盟“農場到餐桌(Farm to Fork)和生物多樣性戰略”的中心目標，它旨在提高糧食和耕作系統的可持續性，扭轉環境退化趨勢1。
歐盟委員會的衛生部門(DG SANTE)聲稱，使用新的基因改造技術（也稱為新基因組技術）生產的作物可以幫助實現這一目標2。歐盟委員會認為歐盟的轉基因生物法規“不符合目標”，因此對其進行了修訂，以加快推廣新一代基改作物3。這次修訂可能會將這些基改作物排除在目前的安全檢查和標簽要求之外。
這份簡報將介紹第一代基改作物（即目前正在種植的轉基因作物）的歷史，以及商業化的和正在研發中的新基改作物。這些研究結果表明，新基改作物不僅不會減少農藥的使用，甚至有些作物的設計還有意增加了農藥使用量。
二
歐洲關于減少農藥使用量的爭論升溫
早在2009年，歐盟政府就被要求減少農藥的使用，但《農藥可持續使用指令》(the Sustainable Use of Pesticides Directive)4的實施普遍失敗，因而將被修訂5。2022年3月，歐盟委員會甚至推遲了其關于約束性減排目標的提案。（與之相比）社會、政治和科學界廣泛認同，停止使用合成農藥勢在必行。
科學家警告說，化學污染已經超過了人類的安全限度，威脅著全球生態系統的穩定6。許多公民社會組織都要求新立法“停止鼓勵精細農業和基因工程技術，（因為）這只會維持工業化農業模式和對農藥的結構性依賴”7。
作物育種：
過度簡化的解決方案不會持久
作物育種者希望獲得廣譜和持久的抗蟲和抗病能力，使害蟲和病原體難以輕易適應。這些是復雜的遺傳特征，涉及到許多基因在網絡中起作用，是不能通過基因修飾操縱一個或幾個基因實現的。害蟲和病原體的進化速度很快，因而能夠避開目標范圍狹窄的育種方法，這就是為什么通過基因工程將抗蟲和抗病性導入作物的嘗試都失敗了，或者效果很短暫8。
三
第一代基改作物增加了農藥使用量
第一代基改作物是在20多年開始種植的，它和現在的新基改作物都承諾減少農藥使用量9。然而，數據顯示，在廣泛種植轉基因作物的國家，第一代基改作物增加了農藥使用量。絕大多數的轉基因作物具有如下特點：
（1）耐受除草劑，這意味著它們經過改造，能夠在噴灑農藥時存活，而其他植物和雜草則受到傷害；（2）抗蟲性，這意味著它們經過修飾，可以產生一種毒素，減輕作物害蟲對它們的傷害。
在這兩種情況下，無論是雜草還是作物害蟲在轉基因作物生態系統中都進化出了耐受性或抗藥性。
其他關于作物適應干旱或改變作物構成的承諾實際上并未奏效，即便實現了，使用的也是傳統的作物育種技術。
1、耐除草劑轉基因作物導致農藥使用量激增
美國：由于種植耐除草劑轉基因作物（主要是草甘膦除草劑，如農達），在1996年至2011年間，除草劑的使用量估計增加了2.39億公斤10。隨著耐草甘膦轉基因作物的廣泛種植，自1974年以來的近67%的農業草甘膦除草劑的使用量集中在在2005年至2014年之間11。
巴西：耐除草劑轉基因大豆于2003年獲得批準。2000年至2012年間，除草劑的總使用量增加了1.6倍，大豆除草劑的使用量增加了3倍，這促使科學家們指出：“巴西種植轉基因作物導致除草劑使用量增加，可能會增加環境和人類接觸除草劑的機會，并帶來相關的負面影響。”12
阿根廷：1996年批準種植抗除草劑轉基因大豆。每個生產年度(crop year)每公頃草甘膦的使用量估計從2000年的2.83千克增至2014年的4.45千克，即增加了60%13。在轉基因大豆上噴灑草甘膦會增加人們患癌癥和發生出生缺陷的幾率14。
2、超級雜草和增施農藥的死循環
隨著耐草甘膦轉基因作物在一些國家的廣泛種植和草甘膦的使用量增加，雜草對這種除草劑進化出了抗藥性。農民最初噴灑更多的草甘膦，但沒能控制耐藥性雜草。耐草甘膦的“超級雜草”是轉基因作物除草劑使用量增加的主要原因15。
作為應對措施，生物技術公司研發了耐多種除草劑的作物，這些作物在噴灑麥草畏、2,4-D和草銨膦等除草劑后仍能存活。但雜草對這些除草劑也產生了耐藥性16，遍布了美國農場17。由于除草劑麥草畏會脫離目標作物飄到周圍的農場，毀壞了農場的作物，農民因此對其提起了訴訟18。
把農民和除草劑綁在一起只會讓大型基改生物研發公司獲益，因為拜耳(Bayer)（孟山都的所有者）、科迪華(Corteva)(前陶氏杜邦DowDuPont)、先正達(Syngenta)和巴斯夫(BASF)這些公司也主導著全球除草劑市場。
超級毒素
生物技術公司聲稱，引入基改作物中的Bt毒蛋白是一種只對少數昆蟲有毒的天然蛋白，與有機農夫為控制蟲害而噴灑的天然Bt毒素相同27，人畜可安全食用28。孟山都設計的基改作物成為了 "超級毒素"——這意味著它們對昆蟲的毒性更大，影響更多的物種。29研究證實，Bt抗蟲作物和含有Bt的作物對大多數昆蟲都有毒性30，能夠引起哺乳動物中毒。31
3、Bt抗蟲作物在短短幾年內失效
Bt抗蟲作物經過基因工程改造，含有一種叫做Bt毒蛋白的殺蟲劑。這種毒蛋白內置于植物中，因此吃了植物任何部分的昆蟲都會受到傷害。基于選擇性的研究，轉基因生物的倡導者聲稱他們減少了化學殺蟲劑的使用。19然而，如果從長期和全面的角度來看，這種說法本身就是錯誤的。
在美國，Bt抗蟲作物最初使噴灑的殺蟲劑略有減少，但這是暫時的，因為目標害蟲很快對轉基因Bt毒蛋白產生了抗性，美國、中國、印度和巴西的Bt抗蟲作物中，Bt毒蛋白的非目標害蟲也增加了。20在印度，害蟲的抗藥性促使棉農今天在殺蟲劑上的花費比引進Bt抗蟲棉之前還要多。21農民為Bt抗蟲棉種子付出高昂代價，而生物技術公司則從他們失敗的虛假承諾中獲利。
聲稱Bt抗蟲作物減少了殺蟲劑的使用22，具有誤導性，原因如下：
（1）這些數據大多來自Bt抗蟲作物早期推廣時期，在害蟲產生抗藥性而迫使農民重新噴灑化學殺蟲劑之前。有些人從未停止使用殺蟲劑。23
（2）轉基因Bt毒蛋白本身就是一種殺蟲劑，Bt抗蟲作物產生的毒素量遠遠超過它要取代的殺蟲劑的量。24
2020年，美國環境保護署(EPA)（該署并不以批評轉基因農業系統而聞名）因為擔憂昆蟲抗藥性，提議在未來幾年內逐步淘汰許多Bt抗蟲玉米和一些Bt抗蟲棉。25因此，一項長期分析認為，第一代基改作物并沒有降低農藥使用量，削弱植物害蟲抗性，反而具有促進作用。
4、基改作物使用的農藥毒性增加
美國的一項研究發現，與非基改作物相同，用于基改作物的農藥，其毒性隨著時間的推移在增加。施用于Bt玉米的每公頃殺蟲劑的毒性與常規玉米的相同。耐受除草劑的基改作物導致草甘膦的使用量大幅增加，導致基改大豆的毒性穩步上升26。
四
新基改作物不能減少農藥的使用
生物技術巨頭和轉基因生物的倡導者聲稱，新的基改作物與第一代不同，它們將減少農藥的使用。但是，證據再一次表明，情況并非如此。
1、新的耐除草劑的基改作物：旨在增加農藥的使用
目前在商業化進程中的許多新的基改作物，被設計為增加除草劑的使用。歐洲聯合研究中心(JRC)根據轉基因生物開發者提供的信息進行的審查發現，在接近商業化的新基改作物中，最大的性狀組（16種作物中的6種）是耐除草劑的。32第一個向歐盟申請批準的CRISPR編輯33作物是一種耐草銨膦除草劑并產生殺蟲毒素（不是Bt）的玉米。34一種商業化的耐除草劑的油菜籽35也增加了除草劑的使用。
這并不奇怪，因為許多生物技術公司的商業模式36是以耐受除草劑的作物和與之配套的農藥為目標。
2、新的不耐受除草劑的基改作物：與農藥使用無關
一些商業化的新基改作物不耐受除草劑，但也不會減少農藥的使用。這其中包括Calyxt公司改變脂肪結構的大豆，37含有大量鎮靜物質的西紅柿，38以及長得更大的魚等基改產品39。
Calyxt公司，總部位于美國新墨西哥州羅斯維爾市，是一家植物合成生物學公司，從美國明尼蘇達大學拆分成立。2018 年，該大學的研究人員“關閉”了大豆中產生反式脂肪的基因——這是美國農業部認可的第一批基因編輯作物之一。
基于關于商業化進程中的新基改作物的公開資料綜述40顯示，作物成分包括脂肪酸、淀粉和蛋白質等的變化，它們是用于工業和快餐食物，而不是為了環境友好型農耕系統。41個別作物還包括耐儲存土豆和無籽黑莓。42這些是常用的新基改工具CRISPR在植物育種中的一些例子。
一些新基改作物意圖通過基因改造來抵抗害蟲或疾病，理論上可以減少農藥的使用。Cibus公司計劃將基因編輯作物用于抗病、抗線蟲和耐除草劑43。
然而，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會真正進入市場，因為已宣布的產品經常沒有任何解釋地從開發渠道中消失。到目前為止，這項研究還遠未達到任何商業用途，而如生態農業一樣的真正的解決方案，已經被證實可以與大自然相互協同，并大量減少農藥用量。
五
已經驗證（可行）的解決方案
追求錯誤的轉基因“解決方案”來減少農藥使用會阻礙人們探尋真正有效的方法。這些真正有效的方法是基于系統的（例如生態農業和有機農業中的方法），而不是專注于遺傳工程方法。
在基因很重要的前提下，基于全基因組抗蟲和抗病的傳統育種仍然比基因改造更有效44。例如，對抗攜帶破壞性病毒的害蟲時，傳統育種的抗性玉米與新煙堿類殺蟲劑一樣有效45。
基于系統的解決方案包括：
用有機物改造土壤。這種做法的好處包括以植物可以使用的形式提供營養、刺激有益土壤生物的生長、減少土壤侵蝕和農藥/化肥徑流、保持水分、抵御洪水、降低鹽度，從而提高作物對病蟲害的抵御能力46。
自然生物控制，如種植花帶以吸引傳粉昆蟲和控制害蟲的有益昆蟲47。這項技術與安裝信息素帶驅除蚜蟲相結合，可以將谷物和十字花科作物中的蚜蟲數量控制在造成經濟損失的水平以下48。生物控制是害蟲綜合治理系統(IPM)的組成部分49。
防止害蟲的物理屏障方法，可以（例如）防止害蟲在土壤中產卵50。
谷物輪作，可以防止害蟲和雜草的滋生，并保持土壤健康51。輪作是使用新煙堿類殺蟲劑的有效替代方案，可以將害蟲種群控制在經濟損失閾值以下52。
用機械工具除草，最近還有除草機器人，有可能100%取代除草劑的使用53。
雜草的屏障方法，包括覆蓋54。
間作（在同一塊地里同時種植不同的作物）和覆蓋種植（種植作物主要用于覆蓋土壤），這可以通過減少裸露土壤的面積來抑制雜草55。間作還可以減少土壤侵蝕56。
雜草綜合管理，可以在不損害生產力的情況下減少除草劑的使用57。
六
系統性變革
減少農藥使用的有效方法是進行系統性變革，只有這樣才能為雜草和害蟲問題提供持久的解決方案。對北美有機和傳統糧食種植制度進行的最長時間的比較發現，經過5年的過渡期，有機制度的產量與傳統制度相比一樣具有競爭力。在沒有化學殺蟲劑的情況下，干旱時期的產量也會高出40%58。在法國農場進行的研究表明，77%的農場減少農藥使用與提高生產力和盈利能力是一致的59。
決策者必須采取措施，避免農業滑向由少數公司控制的、依賴化石燃料的單一種植生產中。我們應加大對生態農業的公共投資（這將為農民帶來更高的收入60）、應對氣候變化的復原力61、保護生物多樣性62，以及改善糧食安全和營養等好處63。
為實現減少農藥的目標，決策者應采取以下行動：
認識到生物技術行業的目標并沒有實現，它們只是沒有證據的研究和營銷想法。與此同時，農業生態學等真正的解決方案已經得到驗證，但缺乏政策制定者的支持。
支持減少農藥的真正解決方案，并促進公共政策的改革。科研、農業和環境領域的立法應圍繞減少農藥這個目標。
根據現有轉基因法律對新基改生物進行監管，以確保消費者、種養殖從業者的選擇自由，并對新技術產品進行嚴格的上市前安全檢查和標簽。
機構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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