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新左翼文藝群-筆談(3-3)
[散文]
于劍波:夜的眼睛和翅膀
我觀察到春夏秋冬四季循環反復交替變化的過程,很象中國書畫的用筆,欲左先右,欲上先下。四季的交替卻反反復復,冷冷熱熱、熱熱冷冷,你不讓我,我不讓你的,爭斗折騰好幾下,最后才依依不舍的過渡讓給下個季節。氣候失常使四季的區分不再明顯。
昨天還吹著西北風,下著中雨,氣溫還很低,身上還穿著厚毛衣,今晚卻風停雨住有點悶熱,身上微微滲著汗。空氣有點潮,房間瓷磚墻上凝結著小水珠,天氣反常,秋冬季節出現南風天。
黃昏的時候,我坐在窗前看書,有暗香襲來,帶著甜味,從客廳到臥室,再到書房、廚房,每個房間,每個角落都充溢著芳香。這是花園里前幾年種植的幾株老桂樹,今年開花了。樹都齊房頂一般高,與共和國的年齡一般大。因為花園改造,把她們挖出來,挪到別的地方,費了不少勁,當年樹葉全落盡。古語道:“人挪活,樹挪死。”何況樹大齡高。都說樹會死,不想來年開春,樹的枝丫上爆出嫩芽。樹是慢慢復蘇了,葉卻長不全,象癩子頭上稀疏的頭發。嬌小玲瓏的麻雀和繡眼常來光顧,捉蟲子。園丁也勤于護理,樹還沒完全康復,芳香已飄百米之外,過路人無不精神振奮抖擻。也許是溫室效應和厄爾尼諾現象,導致八月十五桂花香,推遲到金秋十月。一些自然規則都被打亂。
我們住的高樓大廈有如兒童積木堆成的立體鳥籠子。白天人們從籠里涌出來,大地是人們活動的地方。天一黑,人就象鳥歸巢,雞進籠一般沒了蹤影。大地少了喧鬧、嘈雜,似乎寧靜了許多,成了老鼠、蟑螂、癩蛤蟆的天下。它們似乎餓極了,象“七月半放出的鬼”,四處亂竄找東西吃。
成百上千帶翅膀的白螞蟻成群結隊撲向路邊的碘鎢燈,在紫色光環的迷圈里發瘋似的上下飛竄,滿眼都是。它們抖落翅膀,在墻上、地上,在夜行人的身上亂爬,尋找配偶,有些還拖著半邊欲掉不掉的翅膀。白螞蟻的歡聚,引來了幾只癩蛤蟆。它們鼓著大肚,笨拙的身子左沖右突,總是跳不高。別看它們又丑又傻,長舌飛向獵物卻準而狠。我費勁的想看清它們長舌的形狀,正如看天上倐忽而逝的流星一樣難。它們把這些飽含蛋白質的飛螞蚊做了宵夜。它們平均三秒鐘吃一只螞蟻,一個小時幾乎把地上的螞蟻消滅干凈。只有少數幾對偶爾逃生,得以傳宗接代,延續香火。物競天擇的自然現象,是殘酷的。但蛤蟆似乎還沒過足吃癮,還在四處搜尋獵物。
一條三寸長的蜈蚣,從墻角石縫竄出,大概肚子餓了,也想出來蹭吃。它匍匐著四處探尋。一只大蛤蟆蹭蹭蹭快步奔來,一連飛出幾次長舌,都被狡猾的蜈蚣躲過。一轉身,蜈蚣又躲入墻縫。耐心的蛤蟆蹲在一旁,約莫一刻鐘,蜈蚣終于忍不住又竄了出來。蛤蟆瞅準時機飛出長舌,打在蜈蚣尾部,蜈蚣只扭了扭身子。蛤蟆接著又飛出長舌,擊中蜈蚣頭部,很快把蜈蚣沾入大嘴。蜈蚣只剩下小半截身子,在蛤蟆大嘴外扭動、掙扎。蛤蟆脖子一伸,嘴一張,蜈蚣早沒了影兒。
賞月看星星,最好在野外空曠地段,最好避開人間燈火。今晚沒有月,也沒有云,天朗氣清,滿天星星,看上去離我們很近。一閃一閃的,象在眨著眼睛。頭頂正中最亮的一顆星,和距她不遠處排成直線的三顆星給我印象最深。這是秋冬的星空。我喜歡皓月千里,星光燦爛的夜空。我望著她們,她們也望著我,使我產生暇想和情思,進入忘我的境界。對無垠的宇宙來說,地球實在是太小太小,人類更是微不足道。盡管天上星多如麻,但哪一顆星象地球一樣有生命呢?相距遙遠,就算有生命也無法來往。
下半夜大約四點多鐘,我聽到第二次雞叫。還是那只聲音洪亮的大公雞,它孤獨的叫了好幾聲,總算在遠處有一聲沉悶嘶啞的回應。接著又有幾只公雞應和著,聲音更遠更低。城里少有人養雞,雞叫聲不象山村此起彼和,喧鬧無比。它們的歌唱稀稀拉拉,十分鐘不到就草草收場。寧靜美好的鄉村之夜,枕著雄雞此起彼和的歌聲入夢,是人生的一大享受,那是城里人不敢奢望的。
夏天的清晨,距天亮還有半個小時。天還有點黑。朦朧中總是聽到一種象小喜鵲的鳥兒,在黑乎乎的苦楝樹高枝上歌唱,她甜美的歌聲最先劃破寧靜的夜空。接著百米外另一顆桉樹上的小鳥也開始應和著。在她的帶動下,其它鳥兒也開始歡唱。蟬也不甘落后,扯著嘶啞的嗓子唱起來。我想起醫院育嬰室的嬰兒,只要有一個嬰兒帶頭啼哭,其它嬰兒也接二連三的高歌起來。
現在,鳥兒們由獨唱到小組唱,再到大合唱。由低潮到高潮。天被他們催亮,太陽被她們催出來。當太陽一露臉,她們也停止了歌唱,各自忙著覓食去了。好象有一個無形的指揮家把指揮棒在空中猛的一揮,音樂嘎然而止。
大地在蘇醒,充滿勃勃生機,一片平和恬靜的景象。然而人類醒來了,大地卻變得不寧靜不和諧。機動車的噪音,嚇跑了樹上的小鳥,噴出的尾氣連樹葉都搖頭。可憐的人們再把這些廢氣吸入身體。再看那些工廠煙囪吐出的紅、黃、黑各色濃煙,那并不是要與天上七色彩虹并駕比美,使藍天變得多姿多彩。那是人類給藍天白云抹上一層臟兮兮有毒的色彩垃圾。也是人類給大地、給自己施放的毒氣彈。
有一年我住在桂林電廠工地相思河畔,河兩岸是蔥郁的松樹林。遠山紫黛,空氣帶著山林草木的清香。清晨和黃昏,河面上緩緩蒸騰著淡紫色的霧氣。水藻飄搖,伴著小魚滿河噼啵的歡跳聲,小河一片歡騰迷人景象。往往垂釣者談笑間即簍滿而歸。我正在為小河慶幸。隨著遠處傳來“轟轟”兩聲巨響,歡跳的魚兒唰拉一下消失得無影無蹤。垂釣者罵一聲:不是人。接著是上游漂下翻肚的小魚和散亂的水草。一個月后,小河不再看到水歡魚躍的場景 。“炸”和“電”在滅絕河里的一切生物。隨著電廠竣工發電,這條河也將不再是水清見底,魚歡藻舞。人類在征服改造自然的同時,也是在破壞自然。人類在為自己取得微小勝利而歡呼跳躍慶幸的同時,卻正在失去人類生存的最基本條件——空氣和水。環境污染使鳥語花香、自然和諧的世界發生畸變。難怪英國著名科學家霍金,就溫室效應發出警告,下一個千年,人類可能滅絕,這并非危言聳聽,他擔心大氣層會愈來愈熱,最后會像金星一樣表面充滿滾燙的硫酸。
救救地球吧,因為她是我們人類賴以生存的唯一家園。
(2014-9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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