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新左翼文藝群-筆談（3-2）

　　[小說]

　　于劍波：兩只可愛的小狗

　　兩只小黃狗，都是雌狗。是我們工地廚師老廖，從街上花了100元買回來養的。雖然是多胞胎里的一對姐妹，但不難區分。舌頭有許多黑斑，尾巴卷的，是妹妹;舌頭沒有黑斑，尾巴不卷的是姐姐。有養狗經驗的老廖說，舌頭有許多黑斑的狗，特別的饞嘴，好偷吃東西,但是聰明，膽大心細。

　　姐妹倆太可愛了。剛來的時候，大家都喜歡逗它們玩，它們也喜歡搖著尾巴，身前身后的圍著人轉，撒嬌的樣子，逗你開心。

　　開飯的時候，我們工地二十個人，坐著小矮凳，圍著兩個小矮桌吃飯。姐妹倆就在桌子下面穿來穿去。有時蹲在你腳下，眼巴巴望著你，等著你的施舍。大家看它們小，可憐兮兮的樣子，就常常丟幾塊肉和骨頭給它們撿。如果遇上周末，吃飯的人少了，它們會蹲在空位上，一面舔著小嘴，眨巴著四只滴溜溜的小眼睛，看著大家吃飯。

　　村民和外人都說我們駐地是光棍島，沒有一個女人。我們往往理直氣壯的回答：誰說我們這里全是男的，兩個小美女不天天與我們同吃同住?

　　因為租的是村民的臨時房子，條件簡陋,所以我們開會都是用吃飯的小矮凳,在一間九平米的瓦房里進行。姐妹倆見我們個個蹲在小凳子上,圍成一圈,它們好奇,就找個空位置也學著我們有模有樣的蹲下，傻傻的望著我們。我們就彼此打趣說，小狗也來旁聽列席會議，討論發言了。有時小狗也會蹲在會場的中間，或者直接當著大家的面毫無廉恥的撒一泡尿就跑，有時干脆在會場中間打起來，我們開會就變成看小狗打架了。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姐妹倆喜歡隨地大小便。無論客廳房間，無論有人沒人，半蹲著就撒。還常常把垃圾桶里的魚頭，叼到大廳、房間來咬。少不了受到大家嚴厲的訓斥。你如果和它們太親密，它們會老纏著你不放，撲你舔你，令你因為親密過頭而生厭煩。另外，吃習慣了人們扔的肉和骨頭，對青菜和粥飯，它們會不屑一顧。所以，老廖勸大家吃飯的時候不要喂它們，骨頭也不要扔桌下，讓它們養成不好的習慣。但我和少數人還是忍不住要喂它們。一些同事說，好狗在家人吃飯的時候，都會守在家門口，絕不進屋在飯桌下亂竄，撿吃。是我們從小沒有好好調教它們，是我們寵壞了它們。其中我是一個。

　　姐妹倆平時最喜歡的活動是嬉戲和撕咬，當然都是假咬，不是真的咬。它們要么在客廳里嬉戲，要么在樓前的水泥地上，要么在圍墻邊的沙堆里。有時不分場合，就在人們的腳邊咬起來。不勝其煩的人們免不了朝它們輕輕踹上一腳。它們會嗚嗚尖叫著夾著尾巴，委屈的躲到一邊去。有時它們游戲的時候也來真的。一次，突然由默默嬉戲升級到哇哇撕咬起來，彼此不顧什么姐妹情大打出手。最終是黑舌頭妹妹在撕咬的時候，照姐姐的后腿上狠狠咬了一下。只見姐姐瘸著左后腿，汪汪叫著落荒而逃。但它們彼此從來不記仇，不久又一塊兒玩耍打鬧。這點是高智商的人類難以做到的。

　　小狗慢慢長大了，也開始調皮了，自然少不了挨打。

　　大清早，又聽到門外小狗的慘叫聲，估計小狗又惹是生非了。吃早餐的時候，果然老謝的大喇叭，又開始廣播起來。原來昨晚上，小狗又溜進大廳，爬上二樓來了。先是在老徐的辦公椅上撒尿，然后又把老徐塞在鞋里的襪子拖出來撕咬，扔到樓下墻角的沙堆里，順便還在他的一只拖鞋上撒尿。老徐辦公的座位并不靠樓梯口，還隔著好幾個同事的椅子，小狗卻偏偏準確的選擇他的椅子撒尿，真是令人費解。大家都不得不佩服小狗的聰明。老謝說，就他知道的小狗爬到老徐椅子上撒尿已經是第四次了。小狗為什么不到別人的椅子上撒尿，不咬別人的鞋子、襪子,卻專門選擇老徐的椅子撒尿，專咬他的鞋子、襪子，這真是奇了怪了!有一次老徐起床找鞋子，沒了一只鞋，就四處搜尋，終于在樓下的公共廁所里找到。今天早上他的襪子又不見了，椅子、拖鞋又無故被撒尿，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就抄起竹竿，追著小狗打。可憐的小狗。全工地二十人，小狗為什么不找其他人的茬，卻偏偏喜歡找老徐的茬，只有動物學家、科學家和老天才知道。平時，老徐也沒招惹它們啊?只不過從來沒逗過小狗而已。他是管工地安全的，常常板著臉，不茍言笑,天天穿著大紅色、耀眼的安監人員才有的工作服。

　　和老徐同宿舍的老謝大發感慨，說是過去在某電廠工地一家粉店里吃粉。老板養了一只調皮搗蛋的小狗，常常趁著客人們坐在低矮的小板凳上，專心吃粉的時候，把客人半開的褲子口袋里的帽子、鑰匙、錢包、手絹、香煙打火機偷偷叼走，藏在粉店后面圍墻的花草里。搞得客人們連這些東西什么時候丟的，掉在哪里，都搞不清弄不明，無從查找。手法之高明，就連高級小偷都自嘆弗如。終于有一天，老板打掃后花園時，無意間發現花草里隱藏的一堆東西，錢包里面還有錢，半天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問了許多人，小工說常常發現小狗口里銜著東西往這里竄。原來如此，都是客人丟失的東西。

　　小狗就是這么可愛。

　　姐妹倆吃飯也很有趣。一個多月之前，都是妹妹稱王稱霸，不讓姐姐吃，待自己把好的吃完后，才讓姐姐吃剩下的，否則出口就狠咬。只能說這是姐姐讓著妹妹。一個多月之后，姐姐不干了，遵循叢林法則，打敗了妹妹，反其道而行之，叫妹妹一邊看著自己吃。老廖只得把食物分成兩份，彼此隔離兩米遠才行，盡管如此姐姐還是不讓妹妹吃，只要妹妹敢吃，姐姐就沖上去狠咬。毫不顧忌什么同胞姐妹。關心政治的老謝又大發感慨，說“先讓一部分人富起來，再帶動其他人共同致富”，從這姐妹倆搶吃的叢林法則看怎么能行得通?強者怎么會讓弱者吃?你敢吃就狠咬你!畜生尚且如此，何況是人?

　　隨著開飯的人越來越多，兩個小圓桌，大熱天每桌坐十人已經擠得汗流浹背了，現在又來了五個人，實在擠不下，一些晚來的人只好坐到門口吃。老馬就是喜歡坐在門口吃飯的人之一。只要他在門口的小矮凳一坐下來，兩只小狗立馬蹲在他對面，一左一右，四只滴溜溜小眼睛緊緊盯著他的碗，小舌頭不時的左右來回舔著。看這勢頭，我真擔心小狗會撲上去奪其碗而食。特別是隨著小狗的日益長大，老馬坐的小板凳卻不會長高，小狗一蹲下，那狗嘴就幾乎觸著他的大碗。再看它們長大的眼神，大有欲奪之而后快之感。

　　人小的時候都可愛，一旦長大了就不可愛了。狗也一樣。稍微長大的姐妹倆，無論白天晚上只要有人走過門口，它們都會沖出去吠叫，作出一副狗仗人勢、隨時出擊的強勢姿態。小的時候過路人朝它們跺跺腳，它們都會夾著尾巴逃回。現在兩個多月大了，過路人光跺腳已經嚇不住它們了，得我們這些主人去喝止才行。

　　（2014-8-1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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