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26日,不顧中韓兩國反對,以及美國多次私下相勸,日本首相安倍悍然參拜靖國神社,美國政府一改過去對此問題“靜默外交”的立場,表示“失望”;但2014年元旦,日本內閣總務大臣新藤不顧美國多次表示的“失望”也去參拜。日本為何敢于用實際行動對美國說“不”?我們請專家做深度解讀。
1日本歷來善于利用時機美日關系正在發生變化
問:美日同盟目前力量對比如何?美國的再平衡戰略給了日本什么機會?
答:以安倍首相參拜靖國神社為觸發點,美國終于對日本咄咄逼人的戰略態勢做出了一些反應。與美國前幾任政府相比,奧巴馬政府在靖國神社問題上的表態,應該說是有所進步的,但是,如果就此以為美國已經充分認識到了日本行為的嚴重性,美國將會管住日本政治上的極右化傾向和軍事上的擴張化傾向,那恐怕是過于樂觀了。就在美國表達“失望”后不久,元旦那天,日本內閣總務大臣新藤以孝又前往靖國神社參拜。日本政客用這種方式清晰地告訴國際社會,日美關系正在出現某種變化。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來,人們對美日關系形成了一個基本判斷,那就是,在這對關系中,美國是控制方,議程基本上由美國設定,日本是從屬方,基本上是服從于美國的戰略目標。對于美日關系的這一基本判斷,應該說,至今仍然適用,因為美國影響日本政治的能力顯而易見。歷屆日本首相都有意識地將美日同盟常掛嘴邊,不照此辦理的日本首相的政治命運通常堪憂。安倍晉三再任首相后,將出訪美國列為首要議程。獲得美國的支持在日本政治中具有至關重要的意義。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日本在日美關系中的從屬地位并不意味著日本當局就沒有其獨特的戰略考量。相反,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來的歷史表明,日本非常善于利用時機,甚至是創造時機,在美國的戰略框架中實現日本的利益。比如說,第二次世界大戰剛剛結束的時候,戰敗的日本面臨著非常嚴厲的局面:美國不僅軍事占領了日本,而且有意根本性地改造日本社會,以消除軍國主義的根源。然而就在那時,冷戰爆發了,日本靠充當美國的排頭兵,不僅躲過了根本性改造(例如當時的天皇裕仁及大大小小的戰犯們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還保留大批能夠涉及軍事的重工業并在朝鮮戰爭結束后組建了自衛隊),而且獲得了經濟恢復和振興的機會。
冷戰結束后,日本繼續在美國的對外戰略中尋找機會,但此時,日本的“雄心”已逐漸從經濟方面轉到政治和軍事方面。比如,利用美國關注的朝鮮核問題獲得發展軍力和引進先進的導彈防御系統的機會;利用美國的反恐戰爭和打擊海盜突破對日本向海外派駐軍事力量的限制等等。
隨著日本在政治和軍事上的野心日益擴大,被動地適應美國的戰略議程,似乎已經越來越難以滿足日本的需要。日本開始主動地為美國塑造敵人,并不失時機地推薦自己。安倍首相去年10月下旬在接受美國《華爾街日報》采訪時說:“日本不僅被希望成為亞太地區經濟領袖,也被希望在安全領域扮演領導角色……日本做出自身貢獻的一個重要手段,就是在亞洲抗衡中國。”
至此,美日關系中的議程設置關系可能已經悄悄發生變化。日本作為日美關系中較弱的一方正在更加積極地引導日美關系。常此以往,美國的利益將被日本所綁架,美國作為美日關系中較強的一方卻最終成了日本實現其戰略目標的墊腳石也不是不可能的。
2重心轉移拉攏伙伴要緊日本危險傾向不當回事
問:美國為何一再縱容日本?它不怕日本東山再起嗎?
答:對于日本不斷利用美日關系獲取其戰略目標,美國不可能毫無察覺,但美國的反應似乎相當麻木。就拿此次安倍參拜靖國神社來說,美國也只是從日本與鄰國關系的角度表達了“失望”,但回避了從性質上去界定安倍的行為。美國之所以如此“縱容”日本,其首要原因恐怕還是在于戰略上要拉攏日本。
冷戰結束以來,美國逐漸將戰略重心轉到了亞太地區。奧巴馬政府稱之為“再平衡戰略”。對于戰略重心的這一轉移,美國國內有很強的共識,因為無論是從經濟上看,還是從大國角逐的角度來看,亞太地區都顯示出巨大的潛力。然而,美國對于能否在亞太地區繼續維持其以往的優勢,卻并不那么具有信心——美國越來越清楚地認識到,很多事情現在單靠它一個國家的力量已經很難“搞掂”了。因此,奧巴馬政府在2009年上臺后就積極構建全球伙伴關系,這其中,像日本這樣的具有條約關系的盟友就成了必須保持、不能丟失的對象。所以,釣魚島也好,沖繩也罷,在涉及到美國盟友的問題上,美國總是忙不迭地跳出來為日本站臺。而日本也正是看準了這一點,企圖抓住美國的“鼻子”,讓美國為日本的戰略利益服務。
對于日本不斷突破其軍事力量的原有框架,美國不可能沒有看到;美國也沒有忘了是誰炸了珍珠港;但即便如此,美國似乎也并不十分擔心,其中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美國在軍事上其實并不太把日本放在心上,這也許是因為美國覺得日本在戰略上相當脆弱,也可能是因為美國認為它仍然牢牢地控制著日本,再有,美國雖然在珍珠港遭受了嚴重損失,但最終畢竟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完勝日本,美國在心理上對日本具有很強的優勢。因此,美國在軍事上似乎并不太在意日本,而那些要它警惕日本軍事化和右傾化的告誡也被置之腦后。
美國不愿意正視日本危險傾向,也許也受到意識形態上因素的影響。在美國有一個非常流行的觀點,就是所謂的民主和平論。很多美國人,包括許多政界和知識界人士,都傾向于由一個國家的政治制度來判斷這個國家的善惡。因此,用美國的眼光來看,當代日本既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接受過美國的改造,又信奉西方的價值觀,似乎就沒什么需要擔心的了。針對美國的這一特點,日本的一些人不斷強調“價值觀外交”,對于很多美國人十分具有迷惑性。
最后還需要指出的是,在一些美國人看來,即便是日本走上軍事化道路,美國受到的損害恐怕也很有限。畢竟,美國在地理上離東亞地區比較遙遠。日本重新武裝,直接受到損害的首先是東亞地區的廣大人民。美國只要“珍珠港”不再被偷襲,它受到的損害又會有多大呢?
由此可見,美國在對日政策上雖然處于主導地位,但是由于受到戰略判斷、意識形態、慣性思維以及帶有實用主義的利益算計等多方面因素的影響,它正在放松對日本的駕馭和管控。美國似乎正在成為狐假虎威中那只站在狐貍背后的老虎,看似強大,但一不小心便可能是為別人做了嫁衣裳。因此,美國其實有必要反思其戰略判斷是否出現了偏差。
3東亞國家應當采取主動不能依賴美國管住日本
問:美國下一步應該怎么做?東亞國家應如何應對日本的右傾化?
答:鑒于美國有可能看到了瓶中之冰卻仍然不知道天下已寒,東亞國家應該更加主動地采取措施,校正地區安全環境中出現的危險傾向,營造起有利于維護本地區和平和合作的制度環境。
作為第一步,東亞國家應該不斷督促美國堅守道義標準,管好日本,防止日本顛覆人類反法西斯成果。美國作為世界和地區事務中的主要國家,應該承擔起維護國際和地區道義的責任。然而,反觀美國在亞太力推的再平衡戰略卻完全沒有道義目標,所考慮的只有現實利益。美國明白,它要重新振興經濟,就必須在亞太的發展中大大地分一杯羹。正是在這種考慮下,美國大張旗鼓地“重返亞洲”,而其手段就是充分利用手中具有優勢的政治和軍事工具,在亞太比較復雜的國家間關系中撕開口子,以方便美國大展拳腳。于是,當美國“重返亞洲”后,東亞地區不僅沒有在往日區域合作的基礎上更進一步,反而日益受到安全摩擦的困擾。美國沒能在東亞地區承擔起它應該肩負起的責任。東亞國家應該敦促美國改變只顧利益不講道義的做法,真正從維護正義的角度出發,為維護亞太地區的和平與穩定做出貢獻。
對于美國來說,能否管好日本是其體現領導能力的重要方面。實際上,美國不是沒有力量或手段來防止日本政治上的極右化、軍事上的擴張化,問題在于美國愿不愿意使用這種力量,運用哪些手段。美國要切實管好它的小伙伴,至少需要反思以下問題:
第一,美國在戰略目標的設定上是否出了問題?美國在“重返亞太”的過程中逐漸將中國設定為需要防范的目標和競爭對手,但實際上中國一直推動中美合作,堅持和平發展,致力于維護世界和地區的和平穩定。在此背景下,美國也許要問一問,它是否錯置了亞太的主要危險,白白地為別有用心的國家提供了興風作浪的機會?
第二,美國通常認為它在對外戰略中是講究價值觀、重視軟權力的,但是,美國似乎應該想一想,它想要維護的終極道義究竟什么,是形式上的選舉,還是包含完整的政治經濟文化權利等人類的公平正義?
第三,在處理國家關系方面,美國應該反思,一味地偏袒和縱容盟友是不是維護國家間關系的正確途徑。從美國在日本首相及內閣大臣參拜靖國神社問題上的表態來看,美國對其盟友可能做出的出格行為準備不足,在有關人類正義和和平安全的問題上似乎并沒有對其盟友的行為設定“紅線”。
由于美國在管理同盟關系、處理地區安全問題上不斷表現出不靠譜的跡象,東亞國家應當提高警惕,不能想當然地將維護地區安全的希望完全寄托在美國身上。東亞國家應該立足于自身,積極探索更加可靠的地區安全保障機制。為此,東亞地區已經在合作平臺和合作議程等方面做出了一些探索,但是顯然還不夠。東亞國家應該加大合作力度,努力使自己成為地區安全的主導方,以便在地區安全環境出現變化時能夠不斷地加以調整和校正,真正實現可靠的和平與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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