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禽獸不如:中國販奴真相大披露
按:看了這樣的文章, 不想說什么了!甚至不想轉貼了, 累了!想到那天總書記回來這兒, 還是貼了來。 我估計, 總書記在內參上要看到的多得多? 但是, 總書記, 那是記者寫的, 體味不出小老百姓民意。 不知道總書記是不是要徹底杜絕這種罪惡?! 如果要的話, 有多大決心? 有 多大困難? 中國早有巨人站在那里, 您只需要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就行?。。?拋開私利, 公正評價文革吧? 只有這樣, 才能遏制橫行霸道的貪官污吏?。。?總書記,穩定是需要的, 但是穩定需要民心而不是官心來維持的; 更不是全副武裝的警察?。?! 看看, 當年的“人民警察” 在民眾心中是多么崇高?。?馬天明無警可察的時代, 難道不好嗎??? 回去吧! 那才是代表人類進步的時代, 那才是人民向往的時代?。?!
(圖文)禽獸不如:中國販奴真相大披露
--------------------------------------------------------------------------------
新民周刊 2011-01-05 13:39:08
自由的日子過久了,容易浮云起來,一直浮到一天突然問自己:不好意思,現在這個社會是怎么啦?
事出四川渠縣“蓄奴”,正常人當然要怒發沖冠,聽說過黑奴、聽說過白奴、聽說過混血奴,但聽說過“黃奴”嗎?這不是一個新名詞的誕生,而是一記結結實實的拷問:現在這個社會是什么社會?!
因為恍惚中又要記得初中時的課本,人類社會五種形態,曰原始社會、奴隸社會、封建社會、資本主義社會、社會主義社會,我們現在所處的正是人類迄今最高級的社會——社會主義社會(雖然還是初級的),怎么忽然倒退到殷商“婦好墓中人”了呢。
這個地方真是十分的奇怪,一會兒“坐三望二”,一會兒“湯姆小屋”,弄得你也智障了,又要欠揍地問:今夕到底何夕!
消息稱四川渠縣官方救助站經營的“奴工基地”,從2000年成立的首日起,就在鐵棒皮鞭的高壓下強迫“被救助”的智障人員和其他流浪者從事驚人的體力勞動,與豬狗同食同榻之余還對外販奴,遠到新疆,近到渠縣各鄉鎮的制磚、農田、建筑工地,被打死、餓死、凍死、病死者,大有人在,所得血汗利潤全部納入承包人囊中。
如果你氣壞了,我勸你息怒,因為有渠縣這樣的“蓄奴”地方,產生這樣的“殘疾人自強隊”難道令你意外嗎?
值得圍觀的是,目前渠縣政府正在“自查”。讓蓄奴的有機會否認蓄奴。一如責令偷漢的自查床上用品,你能責怪我等“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中國人” 嗎?
在中國,換掉一茬蓄奴的地方官員為什么如此困難?(主筆/胡展奮)
曾令全與他的智障人培訓基地
三星村的村民們也時常會聽到基地內傳出的智障人被打的“呼天叫娘”聲。有村民說,“有時候半夜里聽到隔壁在打癲子,聽得人都不敢睡覺?!?/p>
是“慈善家”還是“鐵公雞”?
逃跑就遭毒打、干活如牛如馬、吃飯與狗同鍋、工錢三四年一分都領不到……12名智障“包身工”在新疆吐魯番地區托克遜縣庫米什鎮佳爾思綠色建材化工廠遭受的非人待遇經媒體曝光后人神共憤,但消息傳到四川省渠縣渠江鎮三星村并未激起太大的波瀾,村民們基于這十多年來對同村的曾令全以及他后來創辦的所謂 “渠縣渠江鎮殘疾人自強隊”的了解,認為曾令全將12名智障人“賣”到新疆做“包身工”不足為奇。
曾令全以及“渠縣渠江鎮殘疾人自強隊”多年來打著慈善旗號所干的迫害、剝削智障人的勾當在三星村乃至整個渠縣早已是一個公開的秘密。讓村民們覺得有些意外的是,這個早已被當地老百姓背地里咒罵過千百回的曾令全,這次似乎真的要被繩之以法了。
“會不會又被放出來哦?”三星村的很多村民并不敢公開接受記者的采訪,他們圍在已經被取締了的渠江鎮殘疾人自強隊的“培訓基地”門口看熱鬧,回避采訪,但是當暮色降臨,記者逐戶單獨采訪時,村民們紛紛怒罵曾令全“喪天良”。
曾令全是一個怎樣的人?由于12名智障人在新疆黑工廠遭受非人待遇曝光,曾令全以涉嫌非法經營罪被渠縣警方刑拘,這之后,曾令全的父母、弟弟、弟媳以及其他一些親戚聚集在培訓基地內,冒充群眾的身份不斷向記者們“感嘆”曾令全的心地善良、“譴責”當地政府的“背信棄義”。在“群眾”身份被揭穿后,曾令全的家人仍不斷抱怨:“曾令全是一個好人,明明做的善事,怎么現在成了壞事?!”
曾令全的妻子李素瓊在被刑拘前告訴記者,上世紀90年代初,夫妻倆外出打工多年后決定回家創業,他們首先想到的是在村里養豬。當上豬倌后,曾令全經常到渠縣縣城農貿市場收攤販們丟掉的骨頭回來喂豬。1993年正月,曾令全在農貿市場看到一個30多歲的男子蓬頭垢面,便問對方愿不愿意跟他回去養豬,對方回答“要得!”,曾令全便將他領回了家,這是曾令全領回來的第一個殘疾人,名叫李兵。3年后,曾令全又在農貿市場看到身材瘦小、滿臉污垢的流浪人員李小平,這一年除了將李小平領回家,曾令全還帶回了時年23歲、大腦異常的朱國慶。
李素瓊回憶,三個流浪漢被曾令全收養的故事當時在渠縣引起轟動,渠縣官員短短數月先后七次來考察。1996年11月15日,時任渠縣縣委書記張家林在區委書記熊忠華及民政局局長劉福全的陪同下親赴曾家。張家林興奮不已,盛贊“我們國家官員想不到也做不到的事情,小曾做到了!”并在渠縣黨員大會上號召向曾令全學習。自此,渠縣開始宣傳曾令全的事跡。曾令全的村子位于幸福壩,因為“一個豬倌和三個乞丐”的故事,曾令全家當時被當地媒體稱為“幸福壩中的 ‘幸福院’”。曾令全因此還獲得了渠縣政府部門撥發的15000元“愛心款”用來壯大其事業。
不過,李素瓊所說的這個曾令全收養智障流浪人員的善意動機,在三星村尤其一些與曾令全平素走動較多的村民看來純屬曾令全往自己臉上貼金。村民王華 (化名)說,他與曾令全平時關系甚好,“他一開始就動了歪腦筋,把癲子(當地人對智障人的稱呼)帶回來幫自己養豬,不要付工錢,只要管飯即可。”王華說,曾令全的腦子很靈活,“典型的小聰明。他能說會道,明明是利用癲子,卻被他說成做善事。”
讓村民們更為不滿的是,三星村籌資修路,每戶每人要掏80元,但曾令全非但一分不肯掏,還向現任村干部追要1000元的吃喝費,說是前任村干部在他家吃飯欠下的。村干部讓曾令全拿出憑證,曾令全拿不出,但就是對村干部糾纏不清,無奈之下,村委會非但沒能從曾令全那里拿到一分錢的修路費,反倒倒貼了幾百元給曾令全。
“那時候曾令全已經靠剝削癲子發家致富了,修路費其實一共只有2萬多元,在其他村,富了的老板壓根就不用老百姓掏這個錢?!庇写迕癖г??!澳阏f,這樣一個公認的鐵公雞會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倒貼錢來做善事?!”王華覺得很滑稽。
曾令全一直謀劃讓自己的殘疾人自強隊取得合法身份,2006年,他給渠縣政府遞交了成立“殘疾人自強隊”的申請,曾令全表示從2003年到2006年初以來,他先后收養了137名殘疾人,自貼資金20多萬元。
“簡直就是扯淡,曾令全利用癲子賺了多少錢?!三星村沒人不知道?!蓖跞A很憤慨。
“勞務輸出”
現年46歲的曾令全從1993年至今到底“收養”了多少智障人,目前又有多少智障人被他以所謂“勞務輸出”的形式賣到外地做“包身工”,這些“包身工”又分布在哪些地區,由于官方的調查仍在進行,目前這些還是一個謎。知情村民王華透露,曾令全最初只是在渠縣范圍內尋找智障人員,他常騎著一輛刷有“自強”和“救助”字樣的摩托車去各村搜尋,找到后就以打工為名或騙或強行拉到培教基地,后來,拉人到了瘋狂的程度,擴展至周邊縣市,“只要穿著破爛就可能被他強行拉上車帶回家”。
王華介紹:“他發展了一個拉人的網絡,只要幫他拉來一名流浪漢,就會得到最少100元的好處費,好處費的多少取決于癲子的身體狀況與運送癲子的路途遠近?!辈贿^,女的流浪人員以及明顯沒有勞動能力的流浪人員曾令全并不收養,“這就足以說明他動機不純,壓根就不是為了做慈善”。
在三星村周邊做煤炭生意的曾建國被村民們斥為替曾令全找“癲子”的“拉人隊長”,村民們說,他每幫曾令全拉來一個“癲子”就會得到幾百元。對此曾建國大喊冤枉,他說曾令全曾經找他,表明收“癲子”是得到渠縣政府同意的,但是規模要做大,包括衛生員、培訓隊長都要有,希望曾建國支持他。曾建國的老婆后來發現曾建國的照片被曾令全貼在培訓基地墻上,委派的職務是隊長,“我們就問他做隊長要負什么責任,拿多少工資。曾令全說這完全是做好事,連他自己都是倒貼錢,因此沒有工資”。曾建國因此要求將自己的名字和照片除去,“沒錢,我做什么隊長?”他強調沒有幫曾令全拉過人,只是有兩次看到街上有流浪漢,打電話讓曾令全來拉人,但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受到了老婆的責備:是一個!哪來兩個?!
“收養”的智障人多了,曾令全開始謀劃搞一個基地,2007年,由于三星村的小學廢棄,曾令全花費4.5萬元將校舍購買下來,又花了幾萬元整改、裝修,建成了一個培訓基地,對外,曾令全把這個基地稱作“乞丐收容所”或者“渠縣殘疾人自強隊培訓基地”。
但這個所謂的乞丐收容所卻被三星村的村民們私下里稱為“監獄”、被關在里面的智障人被村民們形容為“犯人”。
曾令全的家人說,智障人到了“培訓基地”就結束了流浪,他們首先被安排理發、洗澡、看?。怀缘靡埠芎?,早餐是包子、饅頭,午餐還有肉,晚餐有時是面條、有時候是米飯;衣著不再破破爛爛,而是統一發放了迷彩服、鞋子。
曾令全將村小學改建為2層的培訓基地,一樓是辦公室、衛生室、食堂、活動室,二樓是智障人的臥室。圍墻隔壁就是曾令全的小洋樓,雖算不上豪華,但在三星村也是首屈一指了,村民們說,以前他們并不能隨便跨過圍墻、鐵門進入培訓基地。
王華進去過多次,他說,辦公室擺著麻將桌,更像曾令全的活動室,衛生室形同虛設,曾令全的父親是一名退休教師,曾做過赤腳醫生,“癲子生病都是靠這個赤腳醫生配藥?!敝劣诨锸?,王華說,“不能說差,甚至比村里一些老人吃得好,不過也不是曾家說的那樣頓頓有肉,一般癲子們做苦活時,菜里會有一些油水。曾令全一家平時也并不與癲子們吃同一鍋飯。”
在二樓臥室內,智障人平時就寢的十幾張床鋪顯然在曾令全被刑拘后,已經被曾家人煞費苦心地重新布置過。曾家人換上的是統一的綠色被褥、墊被,這些被褥很單薄,不到2厘米厚,在濕冷的山區,村民們的秋被都比這些被子厚。細聞,這些被褥壓根就沒有人睡過的氣息,知情人士指著屋角的一堆被褥說,那才是“癲子”們平時睡的。翻開屋角堆積的被褥,一股刺鼻的霉味撲鼻而來,一樣的單薄,不一樣的卻是被褥、棉胎已經黑得發亮。
村民們說,他們之所以將“乞丐收留所”稱為監獄,是因為智障人一旦進入這里就沒有了自由。“說是培訓,其實就是給癲子上規矩,講道理是沒有用的,不聽話就打!”
曾令全曾宣稱他摸索了一套對殘障尤其是智障人的科學管理培訓體系,包括思想教育、軍訓、跑步、干活等。但曾妹夫羅政的父親羅天漢卻揭露,所謂的體系核心只有一條:打!
羅天漢在2005年前后曾幫曾令全管過7天的工人?!八奶萘?,用電線折起來打屁股,剛收來的人,先打一頓,打得血肉模糊,坐都坐不住。邊打還邊問,想吃飽嗎?或者用電棒直接打?!绷_天漢說,“癲子”們通常六七個人被編為一個班,智力情況較好的當班長,職責是監督干活情況,晚上向曾令全匯報,誰偷懶,曾令全就打誰。
因為覺得太殘忍,羅天漢后來不干了。他勸兒子不要跟曾令全混在一起,但羅政不聽,終于在2006年,因為涉及在湖南耒陽一黑磚廠內奴役、虐待十多名智障人并導致一名乞丐被打致死,羅政被判刑8年,羅天漢也因此與曾令全翻了臉,但他說曾令全六親不認,爭執中把他推倒在地,至今腰傷仍有隱痛。
三星村的村民們也時常會聽到基地內傳出的智障人被打的“呼天叫娘”聲。有村民說,“有時候半夜里聽到隔壁在打癲子,聽得人都不敢睡覺。”
王華說,有智障人不堪忍受暴力,逃跑過,但是被曾令全抓回來,“又是一頓暴打,不給飯吃,再也不敢跑了。”根據知情村民的介紹,智障人在這個培訓基地“上規矩十多天后”一般就會被曾令全派出去務工。
有多少智障人淪為“包身工”?
曾令全的妻子李素瓊說,收留的殘疾人多了,就把他們送到各地去打工,這些人都是經過休養與訓練了的,都能夠從事體力勞動。曾家人出示的曾令全在 2006年年初寫給當地政府的請求成立“渠縣殘疾人自強隊”的申請顯示:殘疾人自強隊由曾令全任隊長,李素瓊任會計,一組組長段成波帶殘疾人8名在深圳打工,二組族長羅政帶殘疾人17名在湖南打工,三組組長徐林帶殘疾人7名在廣州打工,四組組長李心靈(實為李興林)帶殘疾人5名在新疆打工,五組組長蘭克云帶20名殘疾人正在我(指曾令全)家培訓。
李素瓊反復強調,把這些流浪乞討人員組織起來培訓,然后送出去打工是在做好事,“總比在垃圾堆里揀垃圾吃好!”對于輸出的智障人打工有無報酬,李素瓊說,這些人在他們家吃穿用住都要開支?!坝霉さ睦习逯Ц秷蟪杲o我們,我們的做法是在除去所有開支后,每天給每個殘疾人預留18元,作為他們將來的生活保障,也打算給他們買保險之類的。
李素瓊甚至說,考慮到這些殘疾人難以自理金錢,所以才讓佳爾思綠色建材化工廠的廠長李興林將工資打回了渠縣曾令全設置的賬上。這些錢不會亂用的,是計劃下一步條件改善一些后,夫妻倆準備修養老院或福利院,這些殘疾人回來后可以用于養老費用和他們平時的吃住,如果他們愿意回家,也可以帶著這些錢回去。
不過李素瓊在被刑拘前的這番說辭被王華等知情村民批駁為“純粹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每個殘疾人每天預留18元作為將來的生活保障?!放屁!騙誰呢?把賬給我看看?是不是每個殘疾人都有一個固定的賬號?”王華氣不打一處來,“曾令全把一些癲子租出去,一個月的工錢只有300元,你一天能預留出來 18元?!”
王華說,他曾經勸曾令全給每個智障人建立一個賬號,“多少存一點進去,哪怕只有一百元,這樣日后人家家人找來,你曾令全也不會被動。但這個鐵公雞就是不聽?!蓖跞A介紹,曾經有智障人的家屬找到三星村問曾令全要人,曾令全反倒其勢洶洶,逼著人家支付生活費,否則就不許把人領走。
曾令全目前到底控制了多少智障人,曾家人的說法是六七十人,但記者調查,曾家人極有可能又在撒謊。
李興林剝削智障人被新疆媒體曝光后,第一時間就打電話給曾令全,但知情人士透露,曾令全起初并不以為然。李興林12月12日一早便讓兒子李成龍帶著12名智障工人乘坐長途車返回四川,自己則單獨坐火車回到成都。
李興林父子逃離新疆后,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黨委書記張春賢作出批示,要求嚴厲打擊丑惡現象,“即著專門小組協調相關省份,即使‘上天入地’,也要把不法分子緝拿歸案、依法嚴懲、公開處理,還人民群眾一個公道。”
2010年12月14日下午6點,李興林父子二人在成都被抓,12名智障人得以解救,李興林父子原本是想把智障人帶回渠縣還給曾令全的。
“曾令全最初很強勢,說他壓根不怕。”知情人士透露,曾令全照舊帶著三星村基地內的16名智障人到渠縣縣城某工地上打工,渠縣民政局等部門的工作人員直到夜里7點多才等到了這批剛從工地上回來的智障人。此后,根據曾令全的交代,渠縣警方分別在廣東與北京解救了10名與30多名智障人。
“絕對不止這些人。”王華說,曾令全目前至少有十幾支智障人隊伍在外地打工,“廣東、北京、天津、湖南、湖北、新疆、四川……都有!”
曾令全的父親曾永明接受采訪時說漏了嘴,他承認,目前有十幾支隊伍在外地打工,而曾令全從2007年開始盈利。曾永明介紹,曾令全有十多個管理員,他們帶智障人到外地打工前一般要交給曾令全八千到一萬元不等的押金,春節回川后結賬,所有工資必須打入曾令全的賬戶,然后四六分成,曾令全占四成,按照曾永明的介紹,每年年終給管理員的分成高達六七十萬元。
此外,曾令全年終還會根據績效發獎金,每個月如果有三分之二的工人正常出工就算效益良好,會有800到1000元的獎金。
曾令全的弟弟曾國華、妹妹曾令菊、女兒曾德鳳、女婿以及其他一些親屬按照村民們的披露,都帶著智障人在外地打工。有群眾向本刊記者反映,三星村附近有一個建材市場,一個外號曾橋兒,本名曾建橋的人常年帶著一支“癲子”搬運隊打工,所有的“癲子”都是從曾令全那里租來的?!安环謺円?,只要送貨的卡車來了,癲子們就要上去搬運,一件琉璃瓦幾十斤,我親眼看到一個癲子搬著搬著就把琉璃瓦扔了,不肯干活,站在那里哭?!?一名建材老板透露,這名智障人當晚被曾令全領回基地,第二天又乖乖干活了。
“奧秘就是打,我親眼看他對著癲子噼里啪啦煽耳光?!蓖跞A告訴記者。他估算曾令全起碼控制了三四百個智障人。
三星村的村民到了年底就時??吹竭@樣的場景:天剛亮,曾令全就騎著摩托車,后面跟著長長的“癲子”隊伍,每個“癲子”兩只手上都握著一塊板磚,跑慢了就會被打。曾令全曾經跟王華解釋過,說這樣是為了增強“癲子”們的體力,好干活。“隊伍起碼100多人,很壯觀,而這些只是跟曾令全從外地回來的一部分?!?/p>
曾令全的親友將“癲子”們帶到外地打工后,也會復制曾令全的管理模式,從所在地的街頭“撿”回流浪人員,棍棒教育壯大隊伍。羅政在湖南出事就是師從曾令全所致?!斑@樣算起來,人數就更多了?!蓖跞A認為。
放高利貸,命案在身
王華說,據他了解,這些智障人在外地多的一個月可以賺到2000元左右,但錢全部被曾令全私吞了。為此,曾令全乃至他的親屬全都在這幾年發了財,曾令全以及他弟弟的房子在當地都是相當耀眼。號稱貼錢做慈善的曾令全2010年5月花15萬元買了一輛銀灰色的本田轎車,在培訓基地,還停著一輛黑色的凌志轎車。
李素瓊解釋,凌志車是朋友寄存的,但王華等知情人士卻披露,這是另一個黑幕。三星村人盡皆知——曾令全在放高利貸!
根據此前與曾令全的交流,王華推斷,曾令全這些年來靠剝削智障人,起碼賺了幾百萬元?!坝辛隋X之后,他開始放高利貸,建材市場不少老板都問他借過高利貸?!蓖跞A告訴記者,“××50萬元、××100萬元……曾令全家中停放的黑色凌志車就是一個還不出高利貸的老板抵押給曾令全的。”
有了錢之后的曾令全在村民們看來表現出了一夜暴富者慣有的陋習,村民們說他甚至有了一個1977年出生、跟他女兒差不多大的情婦。渠江鎮八益駕校的易維全談起曾令全就怒罵此人是一個地痞流氓,惹怒易維全的事情是,幾個月前,曾令全的情婦到八益駕校學駕駛,霸道占車擠走其他學員不說,最后由于自身原因,路考通不過,曾令全多次到駕校鬧事,甚至揚言毆打駕校管理者,最終駕校不堪騷擾賠錢了事。
有了錢后的曾令全在村民們看來仍舊是一個“比劉文彩還要劉文彩”的“鐵公雞”,王華說,他對“癲子們”的態度實在令人看不下去,有一次當街毆打“癲子”,被忍無可忍的村民怒斥,“你不能這樣對待殘疾人!不許打人!”
記者在渠縣民政局救助站見到了被從曾令全的培訓基地解救出來的16名智障人,一名叫劉成云的智障人驚魂未定地訴說,他被曾令全安排到工地搬磚,不小心打爛了幾塊磚,就被責令跪下,然后被曾令全的人用手抽嘴巴,用篾條抽頭。
來自孝感的李紅階自稱去年在渠縣街頭流浪,被曾令全抓進“乞丐收容所”,進去就打,之后逼著他到工地搬磚、和水泥,天沒亮就出發,天黑了還要加班。 “早上起床晚了,拿起鞭子就抽,跑也跑不掉,抓回來就打!”這些智障者多數神志不清,但所有能夠表述的智障者都高喊“我想回家”。
王華直搖頭,他說,這些智障人在曾令全眼里完全就是他用來賺錢的工具,三星村的村民們告訴記者,幾年前,曾令全帶著“癲子”在渠縣砂石碼頭卸砂石,當場淹死了兩個,但曾令全沒有報警,“火化了一個,埋了一個,聽說砂石老板賠了幾千元就了事了”。
記者就此找到了砂石碼頭的老板向久昌,他回憶,幾年前,曾令全曾經帶著十幾個“癲子”到他的碼頭打工,工錢跟正常人一樣,“一個月一千多元,干了一年左右?!毕蚓貌f,“癲子”實際只淹死了一個,還有一個跑了,“按照我跟曾令全的用工協議,我只負責發工資,其他的事情一概由曾令全負責,但癲子淹死后,我還是從人道主義出發,覺得必須要找到尸體,因此我墊資把人撈了上來?!?/p>
曾令全沒有報警,也沒有糾纏向久昌,淹死的癲子的尸體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被曾令全私下處理了,仿佛這個世界上壓根就不曾有過這個人。
渠縣官方難脫干系
談及多年來為何沒人向有關部門舉報曾令全,村民們說這是因為曾令全不斷宣揚組建殘疾人自強隊,抓癲子勞動是得到渠縣政府批準的。曾令全因為工資被拖欠,曾經帶著幾個智障人到北京找到全國殘聯主席鄧樸方,鄧樸方對殘疾人的合法權益受到侵害很重視,讓秘書接待了他們。但這事被曾令全說成是連鄧樸方都支持他抓智障人打工。
村民們告訴記者,縣上領導每年都來曾令全的培訓基地參觀、慰問,而每次曾令全都讓“癲子們”穿上舊式軍裝走正步給領導匯報表演,因此村民們逐漸相信曾令全有官方背景。
此次新疆事發后,渠縣政府在第一時間做了一件令外界廣為質疑的事情——派人趕在媒體到來之前搜走了培訓基地一堆物證。曾令全的弟媳黃長瓊說,這些證據包括渠縣民政、殘聯、統戰等部門此前頒發的銅牌、榮譽證書、錦旗、批復的文件以及縣各個部門領導前來視察、慰問的照片等。曾家人說,這些證據足以證明曾令全收留殘疾人并派到外地務工完全是在渠縣相關部門支持下進行的。
基地辦公室里還曾掛有一張自強隊組織結構圖。排在第一位的是董事長熊克志、第二位才是曾令全,熊克志曾擔任渠縣縣長、人大主任,但他否認了自己是殘疾人自強隊的董事長,他認為曾令全懂得利用政治。
因為渠縣民政局局長王勇說曾令全所謂的渠縣乞丐收養所沒有任何審批,政府也不可能審批,這全系曾令全的個人行為,對于曾令全的具體情況,自己也是從網上知道此事,其他一概不知道。曾家指責渠縣政府在竭力想跟此事撇清關系,為此擺出了另一些證據。
曾令全的外甥黃曾(音)在基地二樓宿舍打開一個包裹,指著里面的被褥、棉大衣說這些都是渠縣民政局送來的。曾家人回憶2009年、2010年連續兩個春節,渠縣縣委統戰部副部長張有榮和民政局干部都到培教基地視察慰問?!八麄兯蛠砹?0件棉大衣、10壺油、大半片豬肉、20袋大米……”曾家人說,培訓基地多年來都是渠縣民政系統的慈善典范,“政府說他們事先不知情,可能嘛?!”黃曾抱怨。
黃長瓊向記者出示了一份復印件,內容為:茲證明“四川省渠縣乞丐收養所”經渠縣政府同意、人大許可,成立屬實。在證明文件上簽字蓋章的包括當時的渠西鄉政府、渠縣民政局、派出所,日期為2000年3月20日。
這是渠縣首次對曾令全的“乞丐收養所”作出官方認定,據記者調查,渠縣民政局最初曾試圖將這個收養所收歸當時的渠縣收容遣送站管轄,定名為“渠縣收容遣送站渠西教育場”。不過,曾令全認為這是民政局眼紅,想奪他的利,因此四處上訪,認為渠縣民政局的做法改變了他個人自籌自辦公益事業的性質。
曾令全的妻子李素瓊在被刑拘前解釋,渠縣收容遣送站(現渠縣救助站前身)在水口鄉太平寨麻風病院原址建立了一個收容教育基地,實際上是準備與曾令全一樣進行勞務輸出,當時的收容遣送站站長(現救助站站長)劉定明還曾提出讓曾令全去管理,月工資1000元,太平寨基地的管理人楊軍義也多次找曾商議合作,都被曾拒絕。為此,雙方曾發生沖突,收容遣送站以沒有戶口為名突襲曾令全家,將智障人全部帶走,曾令全最終妥協。根據曾家人的介紹,雙方的合作模式為:收容站將殘障人送給曾令全培訓,然后外派務工,所得收入與收容站分成。此外,收容站在接到生意但人手不夠時,也會向曾要人。
2003年,渠縣收容遣送站更名為渠縣救助管理站,但雙方的合作仍在延續,曾家出示了一份證據,表明2006年楊軍義與曾令全簽訂了一份用工協定,楊軍義以每月1000元的價格從曾令全處領走了三名智障人。
記者翻閱相關卷宗發現,2006年,曾令全的妹夫羅政在湖南耒陽被捕后也曾交代,所有智障工人的工資都沒有發,而是曾令全和政府部門分成。不過,對曾家上述所有指控,渠縣民政局救助站站長劉定明在接受采訪時堅決否認。
2006年,羅政被抓曾牽出了曾令全以及“渠縣殘疾人自強隊”,曾令全因此被湖南警方追捕,這是曾令全與渠縣救助站合作后的第一次危機,但曾令全并未受到影響。幾乎在湖南警方要求渠縣警方協助追捕曾令全的同時,曾令全居然順利拿到了渠縣渠江鎮民政辦批復同意“殘疾人自強隊”改名為“渠縣渠江鎮殘疾人自強隊”的批復文件。渠江鎮鼓勵曾令全“為促進我鎮殘疾人事業蓬勃發展,全面建設和諧社會貢獻力量”。
有了渠縣相關部門的“尚方寶劍”,曾令全的“慈善事業”從此“蓬勃發展”,其個人后來也在2009年、2010年當上了渠縣政協委員、縣工商聯執委,不僅得到政府多部門的贊譽,更是獲得了政治光環,他還神通廣大地為部分智障人辦了身份證、低保,每月騙取政府補助。
當初給曾令全這些政治光環和特殊照顧的部門現在卻都在正義凜然地“喊冤”與“辟謠”。
已退休的原渠縣人大主任熊克志表示,2009年,他陪統戰部副部長張有榮到培教基地慰問時曾提出兩個問題:一,殘疾人是否享受到了與正常人同等的人權;二,這些殘疾人掙的錢是否真的用在了自己身上。
“做善事和打著善事的牌子去斂財是兩碼事?!毙苷J為他這番話與其說是對曾令全說的,不如說是在提醒當時在場的官員。“可惜他們并沒有意識到”。
12月16日深夜10點多,渠縣相關部門又做出了讓自己陷入輿論被動的舉動:在記者們結束一天的采訪離開三星村后,他們突然組織了幾十人分乘七輛車連夜趕到曾令全的“培訓基地”,將旗桿砸毀,連同基地內剩余的錦旗、標語一同帶走。
曾令全的弟弟曾國華勃然大怒,他宣稱已被政府逼急了,將向記者透露更黑的內幕。但他后來又變卦了,表示記者必須將家庭住址告訴他。
“我還要在這里生活,如果你們不保護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p>
渠縣官辦“奴工基地”揭秘
村民們說,這里比曾令全的“培訓基地”要黑百倍,因為在曾令全的基地內,智障人員至少還能吃飽,但在太平寨,被強制奴役的流浪人員吃的是紅薯稀飯,甚至是菜葉煮稀粥,食不果腹,難見腥葷。因為實在太饑餓了,“奴工”們出外勞作時常忍不住偷吃,甚至看到生肉,不管衛生與否塞到嘴里就吞。
求助人員淪為奴工
曾令全奴役智障人,觸犯眾怒,但他并不是最黑的,在渠縣有一個比曾令全及其“殘疾人自強隊”更黑的“奴工基地”,其管理手段、剝削模式與曾令全極其相似,且手段更為殘忍,性質更為惡劣——這個“奴工基地”是官方背景的。
如同曾令全的勾當在三星村是一個公開的秘密,在渠縣水口鄉坪花村三組的太平寨,也有一個多年的公開秘密——建在此地的渠縣救助站太平寨救助基地簡直就是一個魔窟。
渠縣救助站太平寨救助基地距離渠縣縣城約40多公里,山路崎嶇,相當偏僻,記者在這個基地看到,此處地勢險要,東、南、北三面是最高處達60多米的懸崖,西面是一面3米高600多米長的石墻。它的前身是渠縣麻風病院,隨著麻風病人治愈或死亡,麻風病院逐漸廢棄,直至十年前被當時的渠縣收容遣送站租用為收容教育基地。
不過,這個被高墻、懸崖與外界阻隔的收容教育基地被村民們指責為從創辦第一天起就強迫被收容人員勞動,不給報酬。收容遣送制度在2003年因為孫志剛事件被廢除后,收容遣送站變身為救助站,根據知情人士的透露,收容遣送制度廢除后,太平寨曾停用二十多天,但此后很快又重新開張。
太平寨救助基地自成立以來,負責人就一直是渠縣救助站的護送股股長楊軍義,曾令全的弟弟曾國華向記者反映,曾令全與楊軍義之間有秘密的用工協議,楊軍義曾經以每月1000元的價格“購買”了曾令全“收留”的三名智障人。曾國華還揭露,渠縣救助站站長劉定明以前跟曾令全的關系很好,“他經常把收容站的人送到這邊來,后來他跟我哥要錢太多,最后鬧翻臉了。后來自己搞了一個收容站,自己做起了生意?!痹鴩A反復說,在曾家的智障人很多是劉定明送來的,而且是以私人名義送來,然后收錢。
記者曾就此向渠縣救助站站長劉定明求證,他矢口否認。但當記者來到水口鄉,很多村民都表示,他們對上述情況早有耳聞,更為驚人的是,村民們表示,他們親眼目睹了那些原本到救助站求助的流浪人員被送到太平寨救助基地,管理者牽著狼狗、帶著警棍暴力脅迫“被救助人員”勞動,遇有不從,抄起板凳扁擔就打。
太平寨救助基地占地140多畝,寨內種有100多畝農田、果園,并在后面的麻風病房養豬牛羊等牲口,按照村民們的表述,被奴役的這些流浪人員除了要負責寨內的勞作,還被強行派出去為周邊的農民收谷子、到建筑工地做苦工,他們每天的工錢只有三五十元,但就這一點工資也全被太平寨救助基地的負責人拿走。
有知情人士披露,楊軍義甚至在太平寨附近的鄉鎮承包一個磚廠長達兩年,其間,楊軍義強迫十多名智障流浪人員在磚廠干活,但工資分文不付。
曾令全奴役智障人事發后,楊軍義突然消失在公眾視野,而太平寨救助基地的牌子也被摘走。知情人士透露,寨內的十多個智障人員已經被秘密轉移。
目前的太平寨救助基地是大門緊鎖,狼狗守院。
住地下室,食不果腹
楊軍義假借“救助”名義奴役流浪人員尤其是智障人的巔峰是在2005年,按照知情人士的說法,其日??刂频那笾藛T多達六七十人,但凡到渠縣救助站求助的人都會被拉到太平寨基地,在暴力的脅迫下強制勞動。
在這個煉獄一般的地方,被奴役的流浪人員生活慘淡,遠不及曾令全的培訓基地,太平寨救助基地有一棟兩層的樓房,分成9間客房,其中5個標間、4個單間,基本都帶有獨立的衛生間,隔壁相連的平房中設有廚房和餐廳,可供50人進餐。在一間標間里,記者看到貼有一份關于“太平寨桃花農莊”的簡介,這份標注為2003年5月1日的簡介表明,這里是一個游客休閑、度假、避暑、觀光、娛樂的“最佳去處”,但這只是其光鮮的外表,記者發現無論是樓上還是樓下,甚至院前都設有一些自動麻將桌,絲毫沒有救助基地的影子。
基地的奧秘在地下,穿過餐廳有水泥樓梯通往地下,那里陰暗的水泥地下室是奴工們的住所。奴工們住在潮濕陰冷的地下室,水泥墩上鋪一層稻草就是一張床,楊軍義將民政局接受的社會捐贈的床褥拿來給奴工們蓋。
村民們說,這里比曾令全的“培訓基地”要黑百倍,因為在曾令全的基地內,智障人員至少還能吃飽,但在太平寨,被強制奴役的流浪人員吃的是紅薯稀飯,甚至是菜葉煮稀粥,食不果腹,難見腥葷。因為實在太饑餓了,“奴工”們出外勞作時常忍不住偷吃,甚至看到生肉,不管衛生與否塞到嘴里就吞。
幾個月前,一名50多歲,編號“3號”的智障人在被弄到太平寨救助基地幾年后,偷吃生肉發病而亡。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被村民們公認為是楊軍義,2006年,楊軍義在太平寨辦農家樂,發生命案,后楊軍義將救助基地承包出去,根據記者調查,前后有近 10個老板承包過太平寨。辦酒廠、豬場、果園,用工全為被囚禁在此的流浪求助人員,楊軍義與曾令全一樣將這些流浪人員當成了私人財產,承包價格很低,每年只有2萬元,而這些錢全都進了楊軍義的腰包。
渠縣涂溪鎮梅灣村黨支部書記何明與李明華是太平寨救助基地目前的承包者,李明華承認,所有的承包款都給了楊軍義,但楊并未出具任何票據。多年來,楊軍義與承包商合作,持續將求助人員送至太平寨強制勞役,以李明華為例,其承包了其他農戶20多畝耕地,一直讓楊軍義控制的智障人耕種,記者采訪時,發現了一名智障老人正在李明華的地里勞作。
這名智障老人自稱王福能,60多歲,已經在李明華這里做了很久的勞工。根據周邊村民的介紹,太平寨內的奴工們“吃的是牲口飯、做的是牲口活”,三伏天,從上午干到下午一兩點才能吃飯,連草帽都沒有。晚上10點多才能收工。
楊軍義還與曾令全一樣曾將智障人送往外地打工,2007年,此人曾安排一個名叫燕桂芬的人帶著數名智障人到新疆打工,但從此消息全無。
曾令全的妹夫羅政2006年在湖南因為通過鞭打、電擊等暴力手段強迫智障人為黑磚廠打工被判刑8年,其當時交代,所有智障人的工資都被匯給曾令全,由曾令全與渠縣民政局領導分成。
由于官方拒絕接受采訪,目前不知道羅政所說的“領導”是楊軍義還是劉定明。
逃跑者被打死
從曾令全的救助基地被解救出的智障人反映他們逃跑一旦被抓就會遭受毒打,而在太平寨救助基地,這樣的情況更為令人發指。太平寨救助基地的高墻上插滿了玻璃碎片,但仍舊有不堪忍受暴力奴役的智力正常的求助人員奮力逃跑。2005年的一個深夜,村民王某和父親就救助了一名逃跑者,王某當時因為建房子,將磚塊堆積在太平寨圍墻下,逃跑的奴工因此從高墻跳下,借助磚堆逃脫,他向王某討要了一只手電,喝了一碗稀飯,拒絕了王某父親給他的錢,順著坡逃走了。
并不是每一個逃跑者都有這樣的幸運,水口鄉坪花村三組的村民目睹了其中一名逃跑者被抓回來后,用繩子捆起吊著毆打,后墜入懸崖。崖下的村民報案,救助基地又將尸體搬回去秘密埋葬,村民們義憤填膺,組織人員找到了埋尸地點。村民們至今提起當時的情形仍難抑憤怒,大罵不已。對于救助基地內這些慘無人道的行為,村民們曾多次到縣、市集體上訪,但卻失望而歸。
麻風病院的醫生雍朝彬還透露,一些被遺棄的嬰兒送到太平寨救助基地,因為得不到很好的照顧,“只有養死的,沒有養活的”。
楊軍義以及太平寨救助基地內的這些黑幕,讓人難以置信,這居然發生在當今的中國。太平寨內的智障人目前已經被“及時轉移”,不過,從寨內剛翻耕的農地、待喂養的牛羊,還有那個孤零零站在山坡上放牛的智障人,人們還是可以看出端倪。這名智障人的編號是“5號”,他被關在太平寨已有5年。
“5號”是目前基地唯一剩下的智障人,他在救助基地的任務是養豬養牛,由于很多智障人不知道自己的姓名,基地的管理者平時就以編號呼喚他們,久而久之,“5號”就成了這名少年的名字。
基地樓上的標間空著,但5年來,“5號”卻只能睡在地下室。他的房間房門是道鐵柵欄,上面掛著一張破布,屋內,一個水泥墩子就是床,墩子上擺著破得露出彈簧的床墊,床的周邊墻角是一圈小便槽,直接通向室外。
不過這已經是整理過的,村民們說,平時床其實只是稻草鋪就,“5號”平時吃飯的廚房在地下一樓的一間廚房,骯臟的大鍋里正在煮著一鍋帶葉蘿卜?!?號”說這是給豬吃的,而他自己則指著旁邊一堆用來燒豬食的生蘿卜說這就是他的食物。
“對太平寨以及楊軍義的情況,我一概不知情。”渠縣救助站站長劉定明扔下這句話后再也不肯回應。
謊言終究是要被揭穿的,2010年12月21日,渠縣連續發出兩次通告,經調查楊軍義在被指派為渠縣救助安置基地負責人期間,私下以個人名義與“渠縣殘疾人自強隊”曾令全曾簽有智障人員用工協議。該縣事件責任調查組決定對楊軍義納入曾令全案一并偵查;當日下午,該縣公安局對楊軍義刑事拘留。同時,渠縣救助站站長劉定明已被渠縣民政局宣布停職,接受紀檢監察部門調查。
由渠縣紀委監察局牽頭對曾令全一案涉及的部門監管、民政救助、殘疾人權益保護等方面展開全面深入的責任調查,對有違法違紀、失職瀆職行為的部門及相關責任人將嚴肅處理。
發人深省的是,本應對流浪人員施行救助的救助站最終何以淪為“奴工基地”?
陽光下的罪惡
曾令全將智障人賣到外地打工,牟取暴利絕非新疆一次。記者在曾令全的殘疾人自強隊基地發現了一本通訊簿,上面記錄了分布于四川、湖南、廣東、江蘇、北京等多地磚廠、建筑工地老板的電話號碼,在基地,記者還發現了曾令全與南通某工地的用工協議。
黑工廠“佳爾思”
很遺憾,由于監管部門的失職,12名智障人員在新疆托克遜縣佳爾思綠色建材化工廠遭受的非人待遇,在長達數年的時間內居然沒有被制止。如果不是群眾最終難以忍受良心的煎熬,憤然向媒體舉報,這個在國道邊堂而皇之進行的罪惡恐怕還將繼續,而曾令全以及“渠縣殘疾人自強隊”的真面目恐也難以被揭穿。
12名智障人員在佳爾思廠內的勞動環境讓人擔憂,接到舉報的記者趕到現場時看到,工廠內部地上的粉塵沒過腳踝,風一吹,粉塵就往鼻子、嘴巴里鉆,但是身上落滿粉塵的工人,除了一名在鼻子上掛著一片不起任何作用的爛布外,沒有一個人戴著口罩防護。
工廠的老板李興林是一名來自四川南充的農民,40多歲,他居然理直氣壯地認為自己的用工是手續齊全的,因為他與四川省渠縣殘疾人自強隊簽訂過用工協議,他甚至認為殘疾人自強隊的負責人曾令全是在做善事,因為他組建了自強隊,讓智障人“自力更生”。
2008年9月9日,李興林與曾令全簽訂了一份《勞動協議》,但這份所謂的協議只有兩人的指印,沒有任何公證機關的證明,在這份協議前,李興林已經從曾令全那里接收了一批智障人。這份協議寫明,經甲(李興林)、乙(曾令全)雙方協商,甲方用乙方(渠縣殘疾人自強隊)第二批隊員5名。前面的人員按前面訂的協議不變,繼續實行。在簽字之日起,一次性支付5名隊員半年工資9000元,所欠工資于2008年10月15日起,每月付750元,到2009年9月 15日付完。第二批隊員5人,每月每人工資300元。第二批5名隊員,2008年9月15日至2009年9月15日期間,每人工資3600元,不論在任何情況下,不管有沒有活干,甲方必須給乙方付清工資。
這就是這些智障人的“賣身契”,他們的苦難就此開始,李興林每個月都要向曾令全支付工資,他出具的2010年11月12日的轉賬憑條表明上個月他將2520元工資通過一個名叫蔡濤的人轉入了曾令全的賬戶,不過,智障“包身工”們卻得不到一分錢。
李興林又是怎樣管理這些智障人的呢?佳爾思廠不遠處的一個王姓老板揭露,他從沒見過這樣狠心的老板,動不動就朝工人臉上打巴掌,動不動就拿鞭子抽。一名叫“蛋蛋”的工人曾經想跑,被老板娘發現后在老板娘指著的位置跪下,而后臉上挨了老板娘幾巴掌。
在佳爾思廠,這些智障人員按照李興林的介紹,“從不愛洗澡,從不喜歡戴口罩”。李興林的話外音似乎自己對這些智障人已經仁至義盡,但事實揭穿了他的謊言。在這家工廠,工人們住處冰冷而簡易,褥子就是一層薄薄的床單,甚至只是鋪了層硬紙殼。
到了吃飯的時候,老板娘將盛面的鋁鍋放在地上,一勺勺舀給工人,兩條狗不時探進鍋內舔食面條,老板娘舉著勺子沖狗吆喝,狗不聽,她也就不管了。這個場景被當時在場的記者拍了下來,很多人在看到這張照片后憤怒地上網譴責,然而李興林卻不以為然。
在李興林的邏輯里,他認為自己與曾令全簽訂了勞動協議就可以心安理得強迫智障人從事強體力勞動,甚至,他還認為自己是在做善事,“這些傻子在外邊得不到溫暖,在這里有飯吃”。他甚至冷血地說,“這些人,站時是個光雞蛋,死了就是方塊塊?!迸掠浾卟幻靼?,他又補充:“活著的時候不值錢,死了就值錢了?!?/p>
在李興林的眼里,這些可憐的智障人完全就是工具,而不是鮮活的生命,事實上,工廠開在國道邊,群眾此前也不是沒有舉報過,庫米什鎮派出所副所長付昌民表示,派出所也曾去廠里查看過,但廠老板稱與四川省民政部門簽署過用工合同,就沒再過問。
盡管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在做善事,李興林對自己的罪行還是心知肚明的,因此當媒體曝光后,他就立即將12名智障人帶回四川,想還給曾令全,一推了之。
在新疆警方的跨省追捕下,李興林剛回到成都就落入法網。
湖南命案后的遺憾
曾令全并不夠狡猾,早在四年前他就露出了狐貍的尾巴,但遺憾的是,當時他并未被繩之以法,以至于在接下來的四年內,他的“事業”日益壯大,更多智障人深受其害,直至此次新疆事發。
2006年5月13日,一名乞丐被抓至湖南耒陽市錫里磚廠強迫做工,因乞丐不從,被毆打,后拋至野外死亡,耒陽市公安偵查案件時發現,錫里磚廠內大量來自四川的工人或精神不正?;虬V呆,管理人員常采用捆綁,用鐵棍、竹片和機器皮帶抽打,甚至電擊等殘忍的方式強迫殘疾人勞動,并不付工資。這批外地工人就是來自渠縣的“殘疾人自強隊”。
錫里磚廠老板翁秀清和監工羅政交代:19名民工都是渠縣曾令全帶過來的。翁秀清和曾令全簽訂了用工合同,工錢支付給曾令全,曾令全派妹夫羅政在廠里管理四川工人。
自2005年被曾令全送到錫里磚廠,18名智障人從沒拿過工資。其實按照翁秀清與曾令全簽訂的合同,他們每人900元一個月,其中綽號叫“成龍”和“拐子”的工人每月300元,余小歐是450元一個月。出事的第二天,5月14日早晨,剛發了4月的工資,19個人一共11000多元。但錢卻全部由羅政領去匯給曾令全。
羅政管理智障人的手段就是暴力,令人瞠目結舌的是,羅政在磚廠機房里專門安裝了插座和電線,對不聽話不做事的人,就捆起來,然后用220伏的電擊打。工人羅小平說,羅政經常用電擊我,把我的手都燒臭了。羅政還經常威脅我說:“不聽話,就打死你!”
2006年5月,錫里磚廠業務擴大,工人不夠,翁秀清再次向曾令全要人。曾允諾后,翁秀清派翁梅龍去四川接人??墒窃钊臉I務也很好,到了四川后,曾令全變卦了,只肯給四五個殘疾人。翁梅龍看了“貨”,只有兩個能勉強干活,最后空手而歸。
翁秀雄于是向翁秀清提出:他們的“癲子”也是從街上撿來的,我們何不也從耒陽城里撿幾個“癲子”回來做事?11日晚上8點多,翁秀雄、翁梅龍喊上四川民工彭國強、付海,四人駕駛磚廠拖磚的卡車從耒陽藍天市場菜場里逮住了一個流浪漢(死者)帶回磚廠。由于這名流浪漢精神不正常,且不聽話,不肯干活,卻很能吃飯,從11日晚到12日晚上,他不斷遭到磚廠管理者的毆打,12日晚上6點多,翁秀雄要付海用皮帶將流浪漢雙手捆住綁在新機房的木樁上毆打,翁秀清用電源線接機房電源電擊流浪漢腳部,翁梅龍用電動機皮帶抽打其大腿處;翁秀雄又命令其他工人用攪拌機的皮帶抽打流浪漢。
打了十多分鐘,流浪漢慘叫不斷。羅政要流浪漢干活,流浪漢還是不愿干活。毆打再次開始,直打到流浪漢垂下了頭。晚上9點多鐘,翁秀雄覺得流浪漢做不了事,決定放他走,便將其扔到市委后山一工地。當夜,流浪漢死亡。
這起案件發生后,耒陽公安曾赴渠縣抓捕曾令全,但曾已逃跑。羅政當時交代,曾令全收養殘疾人做工已有10年左右,渠縣民政部門委托曾令全收留殘疾人,能干活的,讓他們干活,曾令全把他們帶到村子的一個大房子里,然后要他們干農活,教他們搬運、挑擔。
47歲的王川元是渠縣巖豐區漢碑鄉玉青村8組的村民,他是錫里磚廠川籍民工中僅有幾個頭腦正常的民工之一。2005年10月,曾令全來到王川元家喊他出來打工,說是給30元錢一天,每月5日發工資,王川元就跟他來了。但到了這里后,從來沒有提過工錢的事。王川元說:“連做事吃飯都要挨打,還有哪個敢問工錢?”
被強迫打人的付海來自四川儀隴,他最初在渠縣收垃圾。2005年的一天,他被曾令全逮住。曾令全說他經過中殘聯批準有權收流浪者,將付海的身份證和賣垃圾的1900多元錢收走。付海被強迫搞基建一個多月,后被曾送到東莞、深圳搞建筑,兩個多月后,又被曾令全送到了耒陽錫里磚廠。
四年前的這起案件第一次曝光了曾令全以及“渠縣殘疾人自強隊”通過暴力控制智障人,強迫勞動,剝削的黑幕。但是,羅政認為,他們是合法的用工模式,是當地相關政府部門認可的。羅政承認工錢沒發給工人,而是曾令全和政府部門分成。
令警方意外的是,翁秀清等人的親屬在案發后居然到檢察院控告警方,理由是:他們的用工得到了政府的許可和表彰。警方的調查辦案干擾和破壞了他們的“慈善事業”。
當年,耒陽市公安局曾向渠縣警方發出通告,請他們協查曾令全,但一直杳無音訊。此間曾令全的“殘疾人自強隊”規模進一步擴大,甚至受到渠縣相關部門的表彰,并成為渠縣政協委員、工商聯執委。
這是一件多么令人憤懣的事情,由于地方公安、勞動、民政部門的失職,導致曾令全逍遙法外,更多智障人落入他的魔掌。
這是陽光下的罪惡,更是文明社會的悲哀。
黑色救助站的幕后有什么
我們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東西能讓一些政府工作人員,冒天下之大不韙,干出這樣喪天害理的惡事呢?
在調查新疆使用智障人做奴工的案件中,查出了一個四川渠縣的黑奴工基地,一個叫曾令全的人,十幾年來一直以“自強隊”的名義,在周邊地區和城市強行 “征集”智障人,然后把他們賣出做奴工牟利。這種傷天害理的行為,在當地居然屢次得到民政部門的表彰。當人們指責渠縣政府比較官僚,比較不負責之時,記者深入調查,發現這個縣民政局所屬的救助站和救助基地,居然干的事跟曾令全一模一樣,也是強行收集智障人,然后把他們賣出去做奴工牟利。由于有官方的背景,這里的智障人待遇更差,逃跑者受到的懲罰更加嚴酷?,F在,這個救助站和救助基地的負責人已經被刑拘。
顯然,這是1949年以來,全國第一起由官方民政機構插手的惡性拐賣人口的事件。事件的惡劣程度,無論怎樣形容,都不過分。客觀地說,即使對我這樣一個經常接觸社會黑暗面,神經足夠堅強的人來說,這個案件的黑惡程度,已經超出了我的想象。政府主導的強拆致人自焚,已經夠可怕的了,但畢竟還要打著公共利益的招牌,而且還只是間接加害于人,而這種黑奴工的販賣,無論怎么說,都屬于赤裸裸的黑社會行徑。
盡管渠縣救助站的黑惡超出了我們的忍受限度,但這種惡行,在本質上都源于一種沖動,就是政府牟利的沖動。少數地方政府的公司化,曾經是被某些西方學者稱道的現象,認為這種公司化,拉動了中國的現代化。但是,當市場秩序已經初步確立,政府的公司化依然有增無已,不是及時退出做守夜人和仲裁者,政府就變成了握有超級權力的巨無霸公司。政府自身和政府中人,就會肆無忌憚地利用公權力為自己牟利。這時的政府,公司屬性就壓過了政府屬性,追求利益,成為政府的基本動力。
到了這般境地,這樣的政府公司,事實上是沒有人可以給它踩剎車的,更談不上監督和制約了。因此,這樣的政府公司就會沿著趨利的軌道一直滑下去,直至滑向犯罪,能干出什么壞事來,真是無法預料。這里,有政府中人個人性質的犯罪,也有某些政府組織的有組織犯罪。以前,曾經出現過負責緝毒的警察,利用手里的權力,從放縱毒販走到自己親自販毒的事。而現在,又出現了民政救助站,借用救助殘疾和智障人的機會,從事智障人販賣的事件。這種事,一般來說,不大可能是救助站和救助基地負責人個別的行為,只可能是一樁集體犯罪。這樁案件后面還有誰,有何種背景,我們還不清楚,但這樣大規模的奴役和販賣人口,一做就做了如此長的時間,若說救助站和救助基地的主管部門完全不知情,是難以令人相信的。畢竟,這不是關在黑屋子里交易,這是一場發生在光天化日之下,抓人、關押、圍捕逃逸者的公開犯罪。
顯然,這樣的犯罪,已經遠遠超出了人類的底線。我們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東西能讓一些政府工作人員,冒天下之大不韙,干出這樣喪天害理的惡事呢?僅僅是因為利益嗎?賣一個智障人做奴工,能掙多少錢呢?可以想象,即使價格再高,也抵不上強拆的利益??梢韵胂螅瑸橐粋€地方的民政部門,他們沒有強拆的權力,又羨慕別的部門的油水,因此,只能在自己權限范圍內想轍??梢哉f,為了掙錢,他們已經把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挖掘了遍,最后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智障人頭上。在這個過程中,趨利的沖動,蓋過了一切,道德、法律,包括作為人起碼的良心,一走,就走了這么遠。這期間,山西黑磚窯事件爆發,舉國一致聲討,居然沒有讓他們收手。如此肆無忌憚,如此膽大妄為,真是令人驚掉了眼鏡。
渠縣事件告訴我們,政府的公司化,已經到了一個何等可怕的境地,會產生何種后果,如果再不改弦更張,在不久的將來,政府也許就不再是政府,已經變成徹頭徹尾的黑社會了,政府工作人員也不再是人,而且是禽獸了。
本主題由 向日葵 于 1 小時前 審核通過
【本文來自】:求是論壇(http://bbs.qstheory.cn/) 【詳細出處參考】:http://bbs.qstheory.cn/bbs/thread-42192-1-1.html
「 支持烏有之鄉!」
您的打賞將用于網站日常運行與維護。
幫助我們辦好網站,宣傳紅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