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 用 影 子
莊子在《齊物論》中寫有一寓言《罔兩問景》:“影子的影子問影子說:‘方才你走動,現在又停下來;剛才你坐著,現在又站起來,你怎么就沒有自己獨立的操行呢?’影子說:‘我因為有所依賴才這樣的!我所依賴的,又要有所依賴才會這樣的。我依賴的如蛇腹之鱗、蟬背之羽,怎知要這樣?怎知又不要這樣呢?’”
影子不會思想,也沒有思想,象腦袋長在別人肩膀,或說沒有有感知意義的腦袋。行、止、坐、起,只能有恃而然,它是永遠不知其所以然或所以不然的;但它卻能有恃而然。這就為利用提供了基礎和條件。其實,利用影子的例子早已不勝枚舉,如果留意觀察,隨著時間的推移,都能不斷發現其在演進和充實著,不妨作些記述分類:
用之于說事取樂。中國的皮影戲,該是早期成功的范例。之后的幻燈片、當代的動漫制作,利用影子已不僅僅限于娛樂了,已經能表達更為廣泛、更為深入的主題和目的。
用之于修飾邊幅、整束容裝。從前人在水中取影看形容,到金屬鏡出現,到玻璃鏡推廣,人們都是通過影子了解自己的。見了自己的影子即知自己的形容,才好對之修正。到今天已發展為能用電腦制作或修正自己的影子了。科技還在進步。
用之于目的名義。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舉的就是漢獻帝的影子,借用其名義行己之實、之欲。至今借“組織”、“團體”的名義,望風捕影地達到某種目的者,往往是接踵不止。以“組織”的名義談話、說事、傳達另類,你就覺得“組織”這個影子在眼前,可不僅摸不著,實則也見不到,倒如空氣一般呼吸著。以“人民”的名義整事曾是時局,也是時尚,從錢叫人民幣,到人民公安、人民法院、人民郵政;再到人民電業為人民而全國討伐電霸,人民郵電為人民而增容、裝機、話租費、雙向收費、捆綁套餐,層出不窮,成為高壟斷、高收入行業。你不得不相信,影子還可以賺錢,且能賺大錢。
用之于話語工具。把皇帝的龍椅后再放上一把椅子,中間拉一道簾,前面的也就成了影子。或者如日本鬼子把溥儀弄到東北,以皇帝的影子也能建立滿州國,起碼從話語上遮掩一下侵略掠奪之實。皇帝的影子還讓許多奴才跟進,成為既孝忠影子皇帝又為日寇服務的雙料奴才;慈禧利用影子最絕,利用影子三十多年,終于幾乎與影子同時消失,為其以后的效仿者樹立了難能比擬的高標。通過這樣的影子說什么似乎都能言正耳順。從人民當家作主有了“主人翁”的話語影子,到村黨支書、村主任把其當官做,似是而非的直選而委實的賄選、欺選、霸選村官;從推翻三座大山,公私合營完成的社會主義改造,而跨躍成為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再重新走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你能不把社會主義不當成話語影子?諸如此類的說與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一脈相承”的政治舞臺上的話語影子是如此的搖弋多姿、光彩奪目早已讓人司空見慣、見怪不怪。話語影子走遍神州大地,自形象而泛化,還有不少刻意投射到銀屏上的先進、模范、榜樣典型,植形造影的話語權術無疑在中國取得了空前絕后的成功,將來是為不可啟及的高峰也未可知。
利用影子,好就好在影子只能有恃而然,你作怎樣表現,它即怎樣展示,還完全有規律可循,有模式可用;其次,利用影子,好又好在利用者隨心所欲,幾乎沒有客觀制約,找個相似物(形),就能投射出影子,簡便極了;利用影子,好還好在影子又總在光亮之下出現,不需“暗箱操作”,用起來也仗義得多;黑暗下來,影子卻自行去了,決不糾纏。
影子的利用,從工具性使用到概念化利用,從實用到虛務,從休閑取樂到實施話語權術,已生動地表明了社會演進、思維進化、人心不古。
影子的利用,中國是早有傳統的,“為了打鬼,借助鐘魁”,就不要問鐘魁真的能家家去打鬼,只要定時(如過年)將其影子貼在門上就信以為真好了。信得過也能自慰,帶上點吉祥喜慶色彩。不過,有思想者利用影子,如還是針對思想者,影子的功能雖有效但就極有限。還要防著,如蕭伯納所說:“對說謊者的懲罰絕不在于沒人相信他,而在于他不再能相信任何人。”中國人也相信“種蒺藜得刺”。利用影子過頭,利用者會把自己變成了影子,那又要被他人利用了,變成了影子的影子,那就倒退回影子自問,自我不知影子為何物的狀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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