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己過,學校開學,新生從四面八方走進了這所向往而又陌生的中學--臨沂縣第三中學.每人肩上都挑著或背著鋪蓋和一包包煎餅飯食行李等,臉上洋溢著興高采烈和天真爛漫的笑容.

　　華志平和張棉地二人也背著鋪蓋吃用行李來到了學校,他倆又一起分到一個班-九級四班.這所中學是縣的重點學校,也是省的重點中校,基本在兩個縣的交匯處,學校的北、東、面三個方向都有些八九里十幾里遠的小丘嶺小山,鄰縣附近的學生也來這所學校上學.學校是一九五六年邊建邊招生的,至一九六四年己招生九屆,也叫九級,九級共分四個班,華志平和張棉地所在班也就是九級四班.

　　華志平和張棉地報判后,來到宿舍又來到教室.見都是陌生的同學進進出出,有說有笑的，他倆按課桌上標明的姓名找到了自己的座位,華志平在前邊第二排,張棉地在后邊第二排,兩人課桌相距較遠.華志平看著課桌點數,一張課桌兩個人,二十七張課桌,共五十四人,抬頭看看教室所有課桌坐櫈,一律淺黃顏色,不光好坐好用,一看就十分舒心,不是上小學甚至在本村后學堂上高小時,都是些高低不等各家抬去的陳舊桌子和長短櫈子,有的課桌是用土坯壘起腿,上面搭一塊木板而成,那么雜亂難看,極不標致.這里的教室,前后窗戶又高又大,室內明明亮亮,屋梁上吊著四個又長又窄的盒子,每個盒子里都有一根白白的長棍子,張棉地走過來,華志平小聲對他說:"上邊吊著的是電棍吧?聽說比電燈還亮呢."張棉地抬頭遲疑了一下說:"可能是的."門外有人進來喊幾個同學的名字,其中也有張棉地,叫去老師辦公室,華志平就自己走出教室,想瀏覽一下校內景況.因上兩次考試及查體沒來得及各處細看,就從教室門口向東走去.

　　校園內分為東西中三大塊,東邊和西邊的兩大塊的前兩排是教室,一排三個教室,四排可容十二個班,從初一到初三,學校從來沒這樣招滿過,現有的班級是七級兩個班,八級四個班,九級四個班共十個班.教室后兩排是教職工宿舍,最后兩排是學生宿舍等;校中間這一部分,唯獨最南排的那些房門朝北開,和第二排房門相對,這些門牌上都寫著教導處、校長辦公室、語文教研室、數學教研室、理化教研室、試驗室、歷史地理組、俄語組、校醫室、會計室等;第三排則是乒乓球室,緊挨著向東是圖書館、閱覽室,不過閱覽室的門不是向南開,而是在東屋山開了個雙扇門,朝東的南北大路西旁;這排屋的后邊是校中心舞臺廣場,舞臺座北朝南,土墩壘起,后邊一排屋就是學校伙房,最后邊也就是最北邊是和學校東西一樣寬大的操揚,還用磚頭砌了操場跑道的邊,很齊整.

　　學校建筑東西三大片之間有兩條寬大的南北黃土路,路兩邊長著許多高大的白皮楊,樹蔭下乘涼,一點也不覺炎熱,十分舒心愜意,其它房前屋后也都有多少不等的楊樹和果樹.

　　華志平走到西邊那條南北大路向北邊走邊看,來來往往的學生老師不斷從各個屋里出來進去,不住走動,人員匆忙,許多象他一樣的新生懷著新奇的目光觀望著學校的一切,有的還指手劃腳，說笑不一.他走到舞臺廣場看看,就朝北慢慢逛去.來到后操場,看見這廣闊的地方,中間靠東有四個籃球架,兩個藍球場地,有人在打球,

　　偏東南跑道外的地方有單杠、雙杠、高低杠,還有高高的秋千大木架,架上有一根爬桿,一根爬繩,許多人都在玩,藍球場里有人投進一個球,就有好些人喊:"好球,"鼓掌,很是熱鬧.華志平不會玩這些,看到食堂屋后高些的土臺上有一架水車,這個他熟悉,農村都有,和自己村生產隊菜園的水車一樣,一根粗木棒橫架在水車上,如果兩邊有人使勁推上半圈或一圈,水就從鐵皮簡里嘩嘩冒上水花,咕咕地通過鐵簸箕順溝淌到食堂屋后一個小門里供食堂用水.他上前試著推了推,水車很沉,他自己根本就推不動,和生產隊的一樣,不是一個人干的話.他走下土臺,朝操場北邊走去,又回頭四下看看,見操場南一溜東西屋后墻上寫著大大的描紅邊的白字:加強體育鍛煉,增強人民體質.鍛煉身體,保家衛國.

　　華志平看完后想:這個學校真大真好,什么都有,得好好在這里學習...至少不能辜負這樣的好學校。

　　下午,在教室里,班主任任忠信老師在黑板上寫下這句話:做一個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社會主義覺悟的勞動者。全班同學剛發了新書,正翻看著,不時抬頭看看黑板上的字.

　　任老師,膠東人,三十歲左右,黑黃色的臉堂,說話不緊不慢,說出每一個字,都好象經過深思熟慮似的.沒有書生氣的形象,給人一種嚴肅誠實信用的神態.他原是部隊上的一位俄語實習翻譯,轉業后分到這所中學,任俄語教師,他政治思想性強,是一位負有責任使命感的教師.他來校幾年,第一次擔任班主任,決心管理帶好這五十多名同學的班,首先把好思想政治這一關。

　　這天班務會上,任老師拿著一份材料學習,給同學們講要明確上學是為誰而學;要為革命先烈的理想,為新中國,為勞動人民而學;講了體力勞動和腦力勞動的關系,不論將來誰是科學家、文學家,還是生產勞動者,都是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者,都是為人民服務.特別是農業生產建設,知識青年更要響應黨中央毛主席的號召,到農村積極參加生產勞動,做出好成績，他手里拿著本雜志又說,天津寶抵縣知識青年邢燕子，初中畢業后就回鄉參加生產勞動,帶領青年社員成立突擊隊,開荒種田幾百畝,糧食增產,嶺上種果園,增加收入,為家鄉做出了很大的貢獻.全國青年都在學習她,她的思想境界高,把自己學到的知識應用在農業上,正是社會主義建設事業需要的青年...他正講著,外邊有人喊他去教務處,他對教室后邊的一位同學喊:"張山遠同學,你把邢燕子這篇事跡先給大家讀讀."

　　張山遠是班里的新任班長,他從最后排走上講臺,接過任老師手里的學習材,看看任老師走了，就看了看學習材料對大家說:"同學們看看,這上邊還有畫,邢燕子正坐在稻田埂上，腳伸水里對幾個青年講什么."說完,他把學習材料插圖面向同學走下講臺,在講臺前來回走了兩趟,然后又回到講臺,這才念起了報道。當念到糧食增產,上交公糧多少,果園豐收果實多少時,他朝同學們看看,接著又向大家招招手,笑著說:"大家看看,人家的思想境界多高,以實際行動做出了貢獻,干出了多大成績,人家多高尚呀,回鄉后一點私心雜念都沒有,比咱強多了,咱哪一個能給人家比,咱大家要好好向人家學習."

　　這話說的傷了一些同學的自尊心，才剛上學還沒畢業怎么就和先進模范人物一起比呢,還象老師一樣的架式說話教育別人,同學們都不大自在起來,不服氣，有的左右看看努努嘴,有些干脆不認真聽,翻看整理著新書.這個班長,華志平看著心里不悅,薄薄的嘴唇,黃黃的臉,細細的眼睛,說話凈說大人的口氣,看樣子比自己大幾歲,對人表情總是那么自信,一股孤傲自負的樣子.真不知是吃幾個饃的.華志平左右扭頭瞅瞅,又朝后看看,有些同學在交頭接耳喳喳議論起來,有的同學捂著嘴小聲嘰咕,也有朝班長翻翻白眼的。

　　張山遠只顧讀文章,還不時停下來給大家講解,并不大注意下邊同學對他的反映,只聽嗡嗡聲越來越大.他見狀用手使勁拍拍教桌,叫大家不要出聲，安靜下來,并把學習材揚起朝前伸著對大家說:"我念的不好,誰來念,誰上來念?"他這樣警告了大家,大家也就漸漸靜下來,看大家安靜了些,他繼續念下去：邢燕子是新中國優秀青年的代表......

　　下課鈴響了,一個叫鄭永開的同學走上講臺,學著班長的樣子,向大家招招手,來回走兩趟,大聲說:"大家要學習邢燕子,像人家一樣,像班長一樣,思想永平,政治水平,還有什么境界水平那么高."然后指著已回到座位上的班長又說,"我看大家都向班長學習,老師的水平還不如他高來."大家哄哄笑笑,張山遠尷尬地指著鄭永開無耐地笑說道:"這家伙,這位同學真會搗."文娛委員吳盛亮也站著雙手拍著對鄭永開喊:"好好!學的很像,你快攆上班長的水平了."

　　大家剛來雖不太熟悉,但很快就能相互勾通,笑著走出教室,氣氛非常活躍.

　　在教室的西南角,越過前排九級三班十幾 米處左右就是廁所.在去廁所的路上,華志平看見當了副班長的張棉地和任學習委員的年桂永兩人在前邊說班里的情況,就小跑追上去說:"這個班長太猖狂了點,還像老師一樣對咱講課說話,真是太傲了,不自量力,您說是吧?"

　　"嗨,真棒!老師的水平,咱都到不了他那樣."學習委員年桂永諷刺地喜笑著說完,朝二人擠了一下眼又接著說一句"沒見過,高水平。"同時又翹起了一個大拇指.

　　"咱不管那個,個人是個人的事。"張棉地剛補上一句,后邊鄭永開也追上來,他和華志平一般大,都是小個子.他大聲說:"我看是充能,還像老師一樣給咱上課,不知吃幾個饃,還不是吃黑不拉嘰的瓜干煎餅嗎。"

　　快到了廁所門口,張棉地提醒他說:"小聲，你看班長在后邊."鄭永開一邊回頭看一邊在一旁急走,地上一個露尖的石頭狠絆了他一跤,他前闖一步,左右搖擺沒跌倒,又向前沖向女廁所的路，竟到了女廁所的門旁,剛好一個女生從里邊出來,看見這情況一楞,接著笑說:"不知道這是女廁所嗎."

　　鄭永開立刻扭頭朝回跑,大家和那女生一陳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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