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投票
薛旺躺在病床上,身體虛弱的連手指頭都懶得動彈一下,輸液瓶里白色藥液遲緩地往下點滴著,他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的生命即將油盡燈滅。唉!人總有一死,這是誰都無法改變的宿命,順其自然吧。自己這一生風風火火地干過,好事做得多,錯誤也犯過,但自認為無論干啥事,都沒離開過黨的原則,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是死也死得心安。
眼睛是最不安分的東西,薛旺雖然身體動也沒動,但飄忽的目光還是讓他看到了一件不想看到的東西——大柜座鐘頂上放著一個信封袋,里面裝著一千元錢,那是前天郝喜全送來的。
郝喜全來看他,提了一兜水果,說了一頓客套安慰話,見他衰敗不堪的樣子,就匆匆走了,臨走時給他留下這個信封。老伴隨后打開信封,發現里面裝著一千元錢,頗為吃驚,說,咋能收人家這樣重的禮呢?兒子山虎不以為然地說,郝喜全出去這幾年發了大財啦,村里幾乎每個黨員都送了一千元見面禮,又不是特意給咱的。薛旺心頭一震,這個小滑頭,這那是給黨員送見面禮,分明是想競爭村支書位置給黨員們發的買票錢,把不良商人的手段用來搞支書競選,郝喜全你也真敢作敢為。
郝喜全也是薛旺發展的黨員,他曾對這個頭腦活絡的年輕人寄予厚望,本想當做接班人來培養,誰知人家看到外面的世界更精彩,就進城當包工頭走了。跟郝喜全打工走的人稱他為笑面虎,大家都沒掙到什么錢,就發了他一個。幾年功夫,郝喜全公司辦起來了,小汽車坐上啦,跟村里人也徹底疏遠啦。要不是村里發現了脈金、沙金礦,郝喜全會想起西營村嗎?他會來競爭這個村支書的位置嗎?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行!只要我活著一天,就不能讓這種自私自利心術不正的人在村里掌權。
座鐘的自鳴鐘響了起來,十點正時報點。薛旺張口對老伴兒子說:上午選舉村支部書記,送我到村委會去開會。老伴兒子都慌了。老伴說:你病成這個樣子,還要去開會,開了一輩子的會還沒開夠?兒子說:地球離開誰都會一樣的轉,你為村里操心幾十年,還沒操夠?薛旺說:我是眼睛里揉不進沙子,我在支部書記任上干了大半輩子,臨走讓不放心的人接手,我是死不瞑目,送我到村委會!語氣是不容置否的堅決。家里人已經習慣了按照薛旺的話辦事,老伴、兒子知道他犟牛脾氣。老伴心一硬,對兒子說:山虎,背你老子到村委會開會去!死在馬背上的將軍才是好將軍!
老伴推開行政村會議室的門,山虎把老爸背了進來。會議室里的人都站了起來,嘴里不約而同地喊出聲:老支書。只有主持會議的鄉黨委副書記田彩和郝喜全驚訝的合不攏嘴。老支書來,想干啥?
老伴趕快把毯子鋪在長條椅子上,大伙七手八腳扶薛旺躺下。薛旺平息了一會,臉上努出一絲歉然笑意,對圍在身邊的人說:恐怕這是我這個老黨員最后一次參加支部會議了,給大家添麻煩啦。田副書記趕緊接過話茬,說:薛支書,你放心好了,支部會上一定會選出黨員滿意、組織放心的支書,來接你的班。這次組織提名郝喜全為支書候選人,他也是你培養吸收的黨員。他這幾年下海經商增長了見識,掙了錢回報家鄉,準備向村里捐款二十萬,用于村里修路等公益事業。郝喜全同志有開拓進取新思維,有能力,會帶領西營村走向富裕小康路。薛旺說:黨支部就是要帶領村民勞動經營致富,讓大家都過上好光景。但是,當好一個支部書記,光有“錢”的意識是不行的,最重要的是有一顆為村民公正辦事、為大家謀利益的公心,能帶領大家一起走共同致富的路。郝喜全同志多年外出,長期對村里的事不聞不問,連黨費都拖欠著,現在村里發現了沙金、脈金礦,眼看要進入開發階段,他忽然回村競選支部書記,總讓黨員們感到有點疑慮。他準備為集體投資,為個人送禮金是好事,也給我送了一千元,但想以這種方式取得黨員們的信任,卻難以走得通,因為共產黨內不興做買賣那一套,這種做法不符合黨章的規定。我個人認為郝喜全同志即使對家鄉是一片實情好意,也得接受村里人較長時間的考驗,才會贏得黨員們的信任。我個人這一票現在是不投他的,要投給章明同志。郝喜全送給我的禮金,我也要上交支部處理。兒子山虎趕緊把裝錢信封遞給田副書記。薛旺說完,會議室一片寂靜,仿佛空氣也停止了流通。黨員們臉上呈現出嚴肅認真的神態,大家都在思考。郝喜全萬分惱怒,面對這個衰敗之體,想說、想罵卻張不開口,潛意識里他怕這個人。薛旺緩口氣繼續說:我即將告別這個世界,也許這是我在黨內投的最后一票。我有病,身體不允許再呆下去,要提前退場啦,預祝支部大會成功。老伴趕緊扶薛旺起來。薛旺爬在兒子的背上,一家人往外走。
黨員們紛紛送薛旺出門,背后傳來一波又一波保重、放心之類的安慰話。薛旺一下子覺得身心輕松了許多,全行政村共有58名黨員,其中45名是他當支書任上培養發展的,他對西營村黨員、黨支部很有信心。
內蒙古察右前旗人大常委會:智廣俊 電話15848409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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