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非常道”!
——聞陳道明先生之無奈而作
馬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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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無緣認結現實生活中的陳道明先生,卻有幸見識藝術作品中的陳道明先生。有人說他是國內身價最高的演員,我卻認為他是國內道行最高的藝術家。在我的印象中,看不出他是在扮演那個戲里的那個角色,他就是那個戲里的那個角色。您在熒屏上能認出那個角色是陳道明,您在別的場合也能認出他曾經演過的角色。就像趙丹一樣,您看見他演聶耳,您就會說那是趙丹演的;您一看見趙丹,您就會說就是他演的聶耳。他不是演誰像誰,他是演誰是誰。我不知道,在表演這個行當里邊,這是褒呢還是貶?但是按照自己的愛好,我更欣賞這種本事。有人把演員分為演技派、本色派,我看并非沒有道理,兩派也都值得尊敬。不過我更偏愛后者。京劇舞臺上的虞姬,何止千百?千人一面,不算真本事;一人千面,才是真本事。梅(蘭芳)先生演的虞姬,您一眼就能認出這不是任哪一個人都能演出來的,是不是這個理???然而,陳道明先生讓我更為心儀的,卻是他的那種恬淡、平易、實在的風范,或者說是不張揚、不顯擺、不吹噓的做派。有傳言說他傲氣,各色,不易合作,也有傳言說他低調,內在,頗有主見。我倒寧愿相信后一種看法。因為,在諸多娛(樂)記(者)的筆下,他少有發聲,但是一發聲就不同凡響。您就拿最近他在《鳳凰網·非常道》專訪中表示的意見來說,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雖然,我沒有聽到他全部的發言,沒有見到他訂正的文本,但是,從《北京青年報》(2010/11/18 本報記者租 薇:《陳道明接受〈非常道〉專訪,歷數影視界怪現象》)的報道來看,那的確是有著醍醐灌頂、振聾發聵的濃烈韻味和辛辣風格的。他言人之所未言,果然是“非常道”!至少,我以為,他說“我還是懷念文藝界,我不喜歡娛樂界”的話,就不僅僅是反映出為數不少的從業者的心態,而且也表達了絕大多數受眾的感觸。謂余不信,聽我道來?! ?/p>
例如,他說,“我們為什么花了自己的錢,搭了舞臺讓別人來跳舞,況且人家還未必念及你的好。”他看不慣,一些所謂的“大制作”將更多的機會給予了同等水平的外國演員,而讓國內年輕演員舉步為艱,只能面臨無戲可演的地步。我也以為,在所謂全球化的大背景下,華語片這樣做,雖然是有著拓寬發行渠道的考慮,甚至還有著借鑒海外高招的意思;但是,在影視藝術中,在文化學術上,要創造中華民族的輝煌,還是要靠咱們自己的本事不是?有人認為:“國內演員比國外演員素質差”。他反駁的很在理:“我不相信中國的演員都是這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只是你想用外國演員的借口?!睂β?!《一個也不能少》、《山楂樹之戀》,竟然能起用業余的演員和在校的學生,讓她們在攝影機面前鍛煉成長,而且真的開出鮮艷的新花來,這不是很給本國影視添彩的爭光之舉么?未必連銀幕熒屏上的星星也是外國的亮吧!崇洋媚外之風把中國制片方的腦袋吹暈了,眼睛吹出白內障了,不應該譴責么?
例如,針對現在翻拍一再重復制作的經典以至收視率奇高的新作這種行徑,他正確地指出,翻拍大行其道的原因有兩個方面,第一是想象力不夠,黔驢技窮;第二則是創作者的無能?!澳悴荒軣o窮無盡地編出好看的故事,叫觀眾永遠吃新鮮菜。”他這么一講,竟叫我想起大畫家梵高說過的一句話:“你是麥子,一定要把你種到麥田里去,才能生根發芽,不要在巴黎人行道上枯死!”一而再、再而三地熱衷于翻拍者,把種子撒在夯實了的三合土上,盡管你再費勁挖呀刨呀,哪兒來的那么多的新鮮菜啊!他們離開生活,離開群眾,離開社會實際,離開人物性格,離開了文藝創作的最重要的源泉,緊跟著制作商的投資保險系數,光想著借老祖宗的光借新秀的光,從觀眾的口袋里掏錢,哪兒有那么輕松便易的的事!他揭老底說:“你想想現在一個作者拿到一個30集的命題大綱,他哪有時間去體驗啊,他每天想的是終于這集完了,開始下一集。當寫到30集的時候,大筆一扔馬上就想到自己銀行的賬號了,什么時候收到匯款是最重要的。”作者如此,導演也好不到哪兒去!他很有把握地說:“我建議你調一部描寫解放戰爭或者抗日戰爭時期的影片看看,看看那些女衛生員、女戰士,現在都打扮成什么樣。我不太看電視,但是有時候也會瞧見,那些把妝化得比妓女還要重的八路軍、游擊隊工人。。。。。。這也是我看不起很多導演的原因——創作上,導演是第一位的,是你在這方面沒有要求?!逼鋵?,導演們也已經認可八路軍就得越好看越好,打扮得越妖艷越好。因為“2萬部集的東西,全部要去20個主流電視頻道上去搶位置,你想,怎能不見血?!薄叭缃窈苊馈⒑芨蓛舻囊粋€電視劇根本就賣不出去,因為電視臺的交換法則就是金錢,收視率。而如今的電視劇水平每況愈下,連觀眾的欣賞水平也隨之受到嚴重的顛覆?!彪S波逐流,同流合污,導演們也不能不在錢眼里打滾了。天??!難道只有影視界是這樣么?剛剛過世不久的畫壇大師吳冠中,就講過在自己周圍見到的印象:“他們的藝術的服務體現在哪里呢?他們的活動,就是搞展覽、大賽、評獎。大學擴招也成了來錢的機會。我每天家里收到的雜志,多是些亂七八糟宣傳自己的,這樣搞就跟妓院一樣了,出錢就給你辦。在這樣一個泥沙俱下的環境里,空頭文藝家泛濫,好的藝術家當然出不來了。”那么,文藝批評哪兒去了?一位在下也曾相識的老評論家說:“研討會該開也還得開,但求名心切,太濫,有錢就能開,能開就是精品力作,登發言、發消息,形容詞高聳入云,要能拿個什么獎的,立馬改換門庭?!保ā度嗣袢請蟆?010/11/24 閻 綱:《答客問:“偉大作家”能“呼喚”嗎?》)正確的、公平的裁判標準和裁判員哪兒去了?難道也像俺們那不爭氣的足球一樣,黑哨處處,處處黑哨!等到有人“問我目睹文壇之怪現象”,這位老同志的回答是:“四句打油,恕我不恭:‘作家要表現,領導要宣傳,大眾要好看,書商要賺錢?!笔ピ账寡?。錢不是萬能的,文藝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所以,也怪不得陳道明先生對眼前的怪現象有點兒憤怒了。他對采訪的主持人說:“過去是被所謂的桎梏摧毀了,禁錮了,壓制了,現在是被金錢淹沒了?!薄捌鋵嵲趶囊粋€八股走向另外一個八股。過去我們恨八股,都是文藝、主旋律,現在我們是一個勁地強調娛樂,一切以娛樂為杠桿,因為娛樂就代表了金錢,也可能是年齡所致,我還是懷念文藝界,我不喜歡娛樂界。”他,終于說出了許多人想說又說不出來的話!
據說,陳道明先生曾經有言:“我無奈于世道,世道也無奈于我?!蔽覜]找到其最早的出處,想來一貫特立獨行的他,說出這樣的話來,也不見得就不可能。因為此言不僅符合其歷來的性格,也也符合我們社會的習慣。作為一個黎民百姓,哪怕作為一個文藝工作者,大概也只能如此處世;不隨波逐流,不同流合污;雖不能兼善天下,卻可以獨善其身嘛!一個比我老的老同志對我說過:比較,對照,好象是人的本能,凡人皆會。對比的內容不僅僅止于全好與全壞,還會有較好與很好,較壞與很壞。。。。。。等等,所以,選擇也就有好中去壞,和壞中取好;兩好擇其很好和兩壞不擇其很壞。。。。。。各種類別與各種程度之分。這一切都要取決于現實的狀態,并非是總要翻燒餅,大掉個兒,走極端不可,漸進和緩行也并不一定就是落后或倒退。非此即彼的思維太簡單了,也太幼稚。客觀世界不因主觀意志而轉移。人們只能按照客觀的規律和條件去實現或完成主觀意志和個人愿望。那么,一時的無奈,甚至一生的無奈,也就無可避免了,無可非議了,盡管這種態度好象有點消極、沒勁,不能為激進的革命的同志所樂于接受和認可。承認現實才能改變現實。有了無奈才能有為??!所以,我對無奈雖然不加歌頌和推崇卻也并不能加以責備或鞭撻。但是,讓我不能不有點悲哀的是,為什么我們曾經有過的一點點燦爛輝煌忽然就全都暗淡失色了呢?而且竟還讓有識之士陷入相對的無奈?此事真是值得深夜捫心,深長思之了。。。。。?! ?/p>
(2010/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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