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冷眼熱風 我的只見過一面、不知道還能不能見面的朋友——封西霞,她從一個滿懷期望的上訪者,變成了求告無門的“纏訪鬧事者”,繼而又變成了走投無路四處奔逃的流亡者。2010年7月1日中國共產黨89歲生日那天,她因為唱紅歌以擾亂治安之名被警察抓捕。 封西霞1964年出生,1980年16歲的她去西北國棉四廠當了工人。在工廠她勤奮好學,多次被評為先進工作者,多次得獎,后來因為工作積極、敢于主持正義,被 廠里任命為宣傳員。國企改革之后,面對部分干部侵吞國有資產、職工利益,......她多次反映廣大職工呼聲,向有關領導提出意見。已經被股份化的工廠領導開始了對她的打擊報復,分配給她男工種干的活,讓她當管工。因為她人單體弱,搬動管子時,手指受傷落下殘疾。她不能再搬動管子了,要求調換工作,廠里干部以她不能工作為由,讓她下崗。 封西霞下崗后,生活極度困難,國棉四廠80%上女工,絕大部分職工敢怒不敢言,誰也不愿意落個倒霉的下場。封西霞就孤身一人去西安市告狀,市里詢問廠里,廠里理由充分:“不能勝任工作,只能下崗。”廠里放出話威脅:“誰要上告,下場和她一樣。”沒有辦法,她滿懷希望去北京告御狀,“黨中央一定會給我解決問題的”,她就是這樣想的,這樣滿懷希望來到北京。沒有想到,她走上了一條多么艱難的路。 第一次,第二次、一次一次,遞上狀紙,然后返回西安,沒人搭理沒人過問。再返回北京,再告,中央國務院不接待了,回話是“你們的案子已經處理了,回地方去解決。”中央的態度一明確,地方更不管了。后來中央的精神又變成,哪 個地方上訪的人多,就要問責哪個地方的地方官,她們的官帽子就不知還能戴幾天了。這樣西安的警方與封西霞工廠干部的大利益就超乎尋常地一致起來。封西霞變成了一個被追捕的人,她的丈夫扔下兩個女兒,從此不知去向。封西霞沒有屈服,她帶著兩個女兒奔走在幾乎沒有指望的上訪路上。長時間的上訪,她認識了來北京的命運相同的伙伴,她逐漸覺悟到,她們工廠的變化、她的遭遇并不是單單發生在自己一個人身上,這是一個全國上下的大變動,只有大家聯合起來、團結起來,共同為了自己階級的利益上訪上書,才能讓黨中央了解民情。 大家想盡了各種辦法,國務院上訪辦已經不接待他們了,并給了他們一個新稱號:纏訪者、鬧訪人,他們于是就去中南海,去中央領導人的家門口靜坐。有一次一個警察看見封西霞的孩子也在上訪的人群里,就奇怪地問:“你這么點小孩在這里干什么?”封西霞9歲的小孩說:“我來告貪官污吏。”警察問:“你這么點小孩知道什么是貪官污吏?”孩子說:“吃喝工人血汗的人就是貪官污吏。”沒想到,這個原本是執行任務要驅趕他們的警察竟然說:“小孩叔孤掌難鳴掏錢給你買飯吃。” 一次奇跡出現了,他們碰見了國家主席胡錦濤,胡錦濤相信,群眾沒有冤情是不會坐到家門口的,胡錦濤接見了他們,并且給予了批示。他們以為奇跡真的會出現,但封西霞回到西安,等到的卻是一頓毒打,一個人一邊打一邊說:“看胡錦濤還能接見你幾次?”之后,封西霞被判勞動教養一年半,兩個女兒被送到兒童福利院。勞教的生活就不說了,專政機關嘛。勞教出獄后,不屈的封西霞既沒有家,也沒有工作,萬般無奈的她,接出兩個女兒,帶著孩子又走上了艱難的上訪之路。 到了北京,小女兒要上廁所,還沒等小女兒出來,西安的警察追到北京,把封西霞押到車里。封西霞反復喊,小女兒還在廁所,能不能等一等,警察還是不由分說把封西霞雙手背拷到車底座,一個警察雙腳踩在她身上,回到西安的一路上,封西霞的屎尿都被踩了到褲子里。小女兒在北京流浪了幾個月后,被好心的人送回西安。 因為沒有犯罪情節,封西霞被放出,并被威脅,不許再去北京。工廠里那些膽小但還有正義感的姐妹們資助了封西霞,無以養家也沒有家,懷著滿腔憤怒、走投無路的封西霞又踏上了去北京的列車。此時,她已經不知道去告誰,是工廠的頭頭,是市里不作為的領導,還是侵犯人權的警察?她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再去哪里告狀。無路可走的封西霞來到北京,來到上訪村。說是上訪村,現在已經沒有固定的地點。上訪村被認為是最不安定的因素,屢屢遭到治安襲擊,夏天還好,冬天半夜里,一些治安人員(暫時稱他們為治安人員)把他們的門踹開,不管他們穿沒穿衣服就把他們一鍋端趕走,把爐子澆滅,把他們的被褥都澆上水,有時干脆把來不及奔逃的人暴打一頓。拷到拘留所,然后交到所屬地域駐京辦事處。 現在的上訪村,不過是沿用以前的名稱,實際上是一些上訪人員的松散聯絡,有些人經常就住在醫院候診室、火車站大廳。有家難歸的人又到哪 里去找一個安身之處呢?他們就好你四處奔逃的流亡者。最近遍布全國的唱紅歌活動,似乎為這些上訪者提供了一個抒發自己所思所想的方式。有人提出每周在南站廣場唱一次紅歌, 得到了大家的支持。封西霞,這個無家可歸無路可走的不屈女子,她參加了唱紅歌活動,她不去唱紅歌,她又能去干什么呢?去唱紅歌,她能見到自己的伙伴;唱紅歌,能讓她回想起國有企業還沒有被摧毀之前,作為國家主人翁工人的幸福和尊嚴;唱紅歌,似乎還能讓她懷抱起渺茫的希望;唱紅歌,總不會是違法犯罪吧。 2010年7月1 日是中國共產黨89歲生日,封西霞到北京南站廣場去唱紅歌,結果被前來的右安六派出所的警察抓走,同時被拆抓的還有四五個人,封西霞的朋友打電話告訴了我這件事。 我和封西霞只見過一面,也就是在“七一”之前的一星期,一次朋友聚會時見到了這位瘦弱的女子。聚會中沒有聽她說什么話,只是在大家 在彼此告分別時,她和我極其簡單平淡地說了自己這么多年的遭遇,聽她說話的口氣,好像她已經不指望得到什么解決的辦法了。凡是能做的,她都嘗試過了。她說:“我現在就是不放心我的兩個孩子,我真希望有人能領養他們,我就走到哪一步算哪 一步了。”我要給她一些錢,我問她現在靠什么生活,有沒有經濟來源。她堅決拒絕收錢,她說:“我們有時候給人家做小時工,還有些收入,能過得去。” 我立即給右安門派出所打電話詢問,派出所接電話的人態度極惡劣,先質問我是什么人,然后說:“不是他們直糸親屬的人,一律不得過問。”說完就掛上了電話。我突然也在問自己,我是什么人?我既不是中央委員,也不是人大代表,什么人才能過問此事?身居北京,我知道許多百姓熱線,我接著給北京市公安局、豐臺分局,110,分別打電話詢問,接電話的人態度好的讓我大受感動,但是他們說,這件事已經立案,外人 不得干擾。我抱著最后的希望打電話到北京電視臺新聞熱線,我先強調,今天是“七一”黨的生日,老百姓唱唱紅歌又沒有違法亂紀就被抓起來,算不算新聞?其實我打電話的目的,就是想讓電視臺的人把電話打到右安門派出所詢問此事,讓派出所的人知道,外界有人關注著封西霞,讓他們審訊封西霞時有所忌諱。 封西霞,我這個只有一面之交的朋友,我在想,一個人為什么會滿懷期望走向上訪之路,然后又一步一步走向失望、走向絕望,她每走一步,都使冤屈在層層疊加,她已走投無路,而當她只能靠唱紅歌抒發自己所思所感的2010年7月1日中國共產黨89歲生日時被警察抓捕。如果她被再次送回西安,我真不敢想象,等待她的會是什么結果。她會被送回西安嗎?她能活著出來嗎?她如果活著出來,她還會去哪里?她還會干什么?我相信,身單體弱的封西霞不會訴諸暴力,她也不會自殺,上訪的經歷,已經使她醒悟,她知道,她的遭遇,是全國許許多多和她命運相同的兄弟姐妹們的縮影。 北京生活著一些幸福的人群,他們實在不能理解,為什么會出現楊佳這樣的殺手,為什么會發生一連串的跳樓自殺者。千年前唐高宗年間,剛正不阿的狄仁杰做大理丞,一年中,決斷積壓滯留案件一萬七千件,一時無冤訴者。如果我們的國家機關、公檢法機關能有幾個狄仁杰式的人物,那還會出現楊佳、出現上訪村嗎? 我們常從報紙電視臺收看到巴勒斯坦那些人體炸彈,我相信,那一定是些無路可走或者滿懷仇恨的人。有人說通鋼工人是一伙暴徒,他們打死了要吞并通鋼的私企老板陳國君。我們的勤勞淳樸寬厚的工人兄弟們,曾經是多么相信我們的黨,多么聽黨的話,讓下崗就下崗,讓買斷就買斷,為什么現在要鬧事、要罷工?曾經是那么訓服的工人真的會變成暴徒嗎?他們離暴徒還有多遠?如果我們國家的公仆都變成貪官污吏、變成對百姓的呼聲、百姓的疾苦、百姓的冤屈充耳不聞的官僚,變成鎮壓群眾的儈子手,那么,善良的百姓距離憤怒絕望的暴徒,就只有一步之遙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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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hej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