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2-16 11:42:23
http://www.douban.com/people/1129788/notes
今早突然回想起幾年來的思想經歷，感覺有必要記錄和敘述一下。
1、寫這個記錄的起因在于豆瓣簽名。06年3月底第一次上豆瓣的時候，我的簽名是法國導演凱瑟琳·布蕾婭說的話：“在掙扎追求我們的欲望的同時，獲得的報酬往往是獲得真實的自我，而且只有在這樣一段心碎的旅程中，我們才能明了自我的價值。”很明顯，這個時候我還是一個追求“自我”價值的、浸淫在主流自由主義思想中的愚笨菜鳥。不過此時我已經察覺到以自由主義為思想基礎的自由派女性主義理論的現實困境：那必然是一條自我乃至女性群體的焚滅之路，正如布蕾婭在這句話中所表現和傳達出來的那樣。然而在思想界強大的自由主義思想的裹挾下，學識淺薄的我也只能隨波逐流，痛苦和茫然自然也就如影隨形。
今天，我修改了自己的豆瓣簽名，“要明確地懂得理論，最好的道路就是從本身的錯誤中，‘從親身經歷的痛苦經驗中’學習。”這句話來源于恩格斯。當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我感到它無疑是對我這幾年來思想經歷轉變的總結。自由是人存在的前提，而自由主義呢？它不過是掌握了社會財富和話語權的人用來實現對勞動階層的新剝削的理論。在自由主義女性主義理論中，人都是抽象的，女人是更抽象的，這種理論根本無法觸及到女性生存的真實層面，它只是不停地在那里喊口號，不幸的是，一當女人相信了這種抽離了現實維度的理論，等待她的將是更多困境和痛苦。作為一個弱者，女性在自由主義女性主義理論的引導下，不過是換了一種被剝奪的方式——由封建制下的被單個男性占有，到資本主義下的被無數男人所分食。眼淚和哭號都變得沒有意義了，因為男權制會告訴你：都是你自己選擇的。正如封建制下的農奴終于被資本主義所“解放”，他們得到的也不過是把自己出賣給哪個資本家的選擇自由，而沒有出賣還是不出賣的自由。他無論和哪個工場簽下賣身契，他都是被剝奪的，而且資本主義的法律會告訴他：這是你自由選擇的結果。
當然，這一切都是在經歷了充滿幻想的理論憧憬和遭遇現實殘酷之后才明白的。無論是女人還是勞動者，都必然經歷被統治者（對女性來說是男權制男性，對勞動者來說則是資本家）天花亂墜的理論蒙騙而受苦，要么消沉墮落要么覺醒和斗爭的過程。
2.、曾寫了一篇自由主義人性論的文章寄給一家刊物。主編電話告知文章被拒。她對我說：“大是大非一定要分清楚”，當時感覺挺郁悶，感覺主編思想太老套，“難道穿越階級和敵我的愛不存在么？”現在我終于明白當時我的愚蠢。人性是存在的，但必然是有階級敵我之分的，這是現實存在，如果不認識到這個現實存在，僅憑自己的幻想去思考，在現實中是行不通的。我很感激她，如果她讓我的文章通過，那將是我人生中的一個污點，即使那是一家有極高威望的刊物，文章的刊發將給我帶來很大的收益。
在校的時候，我還寫了一些從自由主義女性主義出發的論文，有次參加了學校的學術論壇。當我頗為自得地念完自己的文章觀點后。評委中大多數都表示贊同，但有一位男老師抬起他的頭，眼睛里射出逼人的光，他堅決地表示否定我的觀點，這讓我非常尷尬。他并沒有找什么高深的理論來反駁我，以示他作為老師的威望，而是堅定地說：“這個觀點是錯的！”對于想謀求一點個人虛榮心滿足的我來說，這個情景無疑是一種打擊。最后我眼睛含淚落魄地走下了講臺。在這位老師的堅持下，我被無情刷了下來。如果說當時因為所謂自尊心和虛榮讓我感到忿忿的話，如今留下的只有對這位老師崇敬。他并沒有針對我個人，而是一再強調我的這些自由主義觀點是錯的。可惜的是當時愚鈍的我居然沒被罵醒過來。（辯證地看，這篇論文是用新自由主義的思想反駁新保守主義的思想，當然，只有在這個意義上，新自由主義思想才是有一定積極性的。只不過新自由主義思想一旦落實到霸權國家與依附國家之間的關系上，或者落到現實中的壓迫者和被壓迫者關系上的時候，就立馬顯現出了它的暴虐和欺騙性）
回想這兩位老師，我有種控制不住的感動，雖然我沒有記住他們的名字，但他們對我的警醒，永遠留在我記憶中。
3、還沒畢業之前，我一直給一家雜志社供稿。寫的都是一些糅雜著模模糊糊的自由主義人性論和幽微的個人情緒體驗的評論。而當我慢慢開始從幻想落回了現實，開始看《共產黨宣言》和《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展》，并開始用階級分析的方法分析問題后，這家小資雜志社的編輯開始不待見我，即使我自己能肯定地認識到當時的思考比過去的更加深刻和精準。最后他們開始拒絕我的文章，這讓我感覺到另一種打擊。后來我認識到這并非僅僅是挫折，這個拒絕也說明了我的轉變，而這種思想轉變正是過去的我無法想象到的，也是自由主義和精英立場的雜志社所排斥的。
當時我想了一下，我是否應該回到過去那種思想中去表現迷茫、痛苦和無力的吶喊？結論很快就出來了：不！不可能的。即使我愿意回到過去，回到自由主義的主流中其樂融融，現實中我也邁不出那一步了。個人歷史的河流和所有人的歷史長流一樣，無法逆轉，它只能向前。那就讓我被拒絕好了，我寧愿一文不名窮困潦倒也不愿意回到越來越讓我感到厭惡的自由主義的偽善中去。
4、當我蝸牛般慢慢看完一些馬克思恩格斯的書籍后，思想的轉變愈來愈明顯，無數的雜多的事件、現象不再被模棱兩可的虛空的理論所蒙蔽，我開始用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法這兩種更加全面的思想方法重新看待和分析現時世界和歷史，一切都開始了然于心。此時一個建立在現實基礎上的真實的人，一個新的我才開始誕生。與之同時產生的，是對愛情、感情的重新認識。
幾年間，曾拒絕過幾位男人。他們問及原因，我說：“立場不同。”我很清楚，這不是借口，而是關系到世界觀、價值觀和人生觀的關鍵問題。我很難容忍和一位明明處于奴隸位置上，卻意識不到這點，并且處處以統治階級意識形態所灌輸的幻想、幻覺為精神內容的人生活在一起；我也很難和一位知道了自己的奴隸地位，但他所能想到的最高境界就是成為新的統治階級一員的這樣的“聰明人”為伍；我更難和處于統治地位的，在主流自由主義意識形態中游刃有余的謙謙君子為伴。除此之外，我當然也很難和一位總是有意無意地通過在女性面前展現自己的性別優越地位的男權思想的男性共處。我越來越明白自己需要什么，既然存在于這樣一個有著重重階層壓迫的世界里，作為真實的人，就只能與各種各樣的壓迫和欺騙做斗爭。
如果不能求得平等，就讓我們在追求平等的道路上燃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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