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辛苦一年每人僅分五塊錢,黨支部書記李永昌給我們做思想工作:政治思想上的收獲非常大,物質上也要算細賬;跟貧下中農一起過了個革命化的春節,意外救了小社員一條命;在朱家灣待了一年八個月,我學會了堅強,學會了勇敢,學會了謙虛,學會了禮讓,學到的東西我受益一輩子!
文 | 魯愛國 整理 | 方延亮
五塊錢的分紅
搞完雙搶,一天都沒歇,就開始挖渠。我們那兒的山,基本上都是花崗石,即使表面風化了,?頭也挖不動。咋辦?得打眼放炮,一米遠得放一炮,你算算得多少炮?炸了40里路,掄大錘、打鋼釬、安炸藥、點導火索,我們都干過。修水庫、挖渠是全公社基干民兵無償干的,受益的是我們朱家灣大隊和駱莊大隊,這就是人民公社的“一大二公”。1970年下半年,我們養的雞也開始生蛋了,老朱幫我們買的那頭半大的豬也長大了,長到200多斤后,它也變野了,獠牙長出來了,有一天整晚上不回家。
我們那山上有狼,它不怕,滿山遍野地跑。過年殺的時候估計有300多斤,殺了一輩子豬的老朱不敢殺,他要我們去三隊請個殺豬的,并囑咐我們說有人要問起他,就說他病了。請來殺豬的,在七八個基干民兵的幫助下,終于把豬殺了。收拾完以后,屠夫對我說,我造孽了,我殺的是頭五爪豬,是人投胎的豬,這是農村的傳說。老朱買這頭五爪豬的時候,賣家養了一年,只長了二三十斤,因為賣家對這個豬不好,所以豬不長肉,老有病。等老朱把它買回來之后,我們對這個豬好,心細得不得了,為了報答,它猛長肉。
到年底了,辛辛苦苦干了一年,終于到了分紅的時候,我們五個人每人分了五塊錢。五塊錢是個啥概念?當時從棗陽坐火車到武漢車票得四塊錢,再加上從我們區到棗陽縣城幾毛錢的汽車票,五塊錢就是我們回武漢的路費錢。
五個知青都感到很沮喪,垂頭喪氣的。老歪看到我們這樣,便請大隊黨支部書記李永昌來給我們做思想工作。李永昌把小隊的會計帶來了,小隊會計翻著賬本,拿著算盤,一五一十地對我們說:“上半年你們吃糧食用的是安家費,隊里不跟你們算賬。麥收的時候,你們每個人每月平均吃了60斤糧食,值多少錢?全年你們在保管室抱了多少斤燒柴,值多少錢?隊里分這分那,你們五人按五戶算,一年算下來你們得掏多少錢?一年中你們的生活所需生產隊全部給你們包了,算下來你們每人還能分五塊錢。你們不算超支戶就不錯了。”年底決算以前,李永昌跟會計定了個原則,不管你咋算,小青年不能當超支戶。要當了超支戶,干一年還要還得倒給生產隊交錢,說不過去,不能當超支戶,要適當的照顧。但照顧過頭了也不對,照顧過頭了,相當于剝削別的社員。看著這五塊錢有賬可查,我們幾個知青都低頭不語。沒話說了。
看到這個狀況,李永昌說:“五塊錢是少了點,但是你們要看到成績。這一年你們政治思想上的收獲是非常非常大的,今年你們五個人都被評為‘五好社員’了。公社團委今年發展了六個團員,你們五個都入了團。再說對勞動人民的感情你們也增加了不少,剛來時除牛糞,怕臟了褲子,現在脫了鞋,光著腳丫子往上踩,你們連眉頭都不皺一下。這一年,你們每個人的變化我們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特別是小魯的針灸,社員牙疼,他一扎就好;尿床,他一扎就好;肚子疼,他一扎就好。說到他,貧下中農個個敲大拇指,說他是毛主席的好學生。”
老歪插了句話,老歪說:“物質收獲也不是沒有,有。豬殺了,一人帶20斤豬肉回家,剩下的腌腌,明年吃。老母雞一人也帶一只回家。‘五好社員’的獎狀,共青團的團徽,這些都是辛勤勞動換來的啊。”最后老歪感嘆地說:“一個十六七歲的娃就出門掙錢養活自己,不容易”
跟貧下中農一起過革命化的春節
1970年年底,全公社的知青都騷動了,因為68年插隊的老三屆的知青開始招工了。我們湖北的三線工廠很多,需要大量的知識青年。既然老三屆都開始招工了,我們69屆離招工也不遠了。我跟我的好友計小平商量:既然在農村待不長了,我們就跟農村的貧下中農一起過個春節,行不行?他說可以。其他的三個同學回武漢過年去了,他們幫我們把雞和肉帶回去了。我和計小平留下來,跟貧下中農一起過個革命化的春節。過年以前還發生了一件大事,這里也得給大家講一下。
我們生產隊每年是臘月二十五放假,過了正月十五上工。放假后農民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山砍柴然后挑到集市賣。青壯年勞動力的一挑柴,能賣四五塊錢,買點煙酒、糖果過年。那些高中生的一挑柴,能賣兩三塊錢,交一年的書本費學費夠了。
二十五號那天,除了我和計小平外,全隊沒有一個成年男人。我和計小平在家做衛生,準備年貨,忽然聽到斜對門的付世美家傳來救命的呼喊。我們兩個人跑過去一看,原來是他的大兒子,躺在床上牙關咬得緊緊的,臉慘白,暈過去了。我問怎么回事,世美的老婆說,估計是偷著喝酒喝多了。我們也聞到他身上的黃酒味大得很。
世美的兒子只有六七歲,當時我嚇得不得了,束手無策。我說這種喝醉酒的事情我沒處理過,大隊的赤腳醫生也處理不了。咋辦?到公社要趕個牛車,路上有很大一截彎路,牛東走得慢,既便送去,可能人也不行了。當時我和計小平決定,我們把它背著到公社,十幾里路我們倆換著背,硬是把他背到公社去了。經過搶救,把他救過來了。晚上砍柴的男的都回來了,聽說這個事大家都跑來問。
世美當時拉著他的兒子功成,要功成給我跪著,認我們當干爹,我們沒答應他,因為我們有點看不中那個世美:世美的老婆有公心,蠻能干,跟李雙雙一樣;世美跟那個喜旺一樣,人蠻能,但私心重的很。所以我對世美有點看不中。我跟世美說,我說你要真的想感謝我的話,你就教我學炒炸藥。我那個時候迷上了炸藥,因為開渠的時候,除了軍用的黃色炸藥以外,就是用化肥炒黑色的炸藥。世美是被公社專門派到縣城里去學炒炸藥的,我想學這個手藝,他始終不教,他壟斷了這門技術。我跟他說過,但他始終不教。我救了他的兒子,他沒法感謝我,我說你把炒炸藥教給我行嗎?他還是不愿意教。他找了個理由,他說以后再開渠,再用炸藥的時候我再教你。他說的也是個實話,不用的時候咋教?特別是看火候蠻重要,你得在實踐當中學。他光用嘴說,還真教不會。
救功成的事公社也知道了,也表揚我們了,韓會計專門寫了一個通訊報道表揚我們。韓會計知道全公社就我們兩個知青沒回武漢,在農村跟貧下中農一起過個革命化的春節。
往年過年都是過了十五才上工,我們那一年是初二就上山種樹去了,林場有好多松樹苗。過年以前我們還給每家每戶寫對聯。在農村過了一個年,確實很不錯,印象蠻深,這是1971年年頭的事。1971年,干農活還是重復的,雙搶、割麥子、栽秧,這一套都是重復的,但是1971年我們又修了個水庫,那就是我們大隊的油坊河水庫。我們還參加了一個棗陽縣投資的從鹿頭到新市之間的戰備橋工程。我下鄉一年零八個月,差不多有一半時間是在搞工程:修水庫、開渠、修戰備橋。一直到1971年9月底,我被招工進了襄陽軸承廠。
我在朱家灣待了一年八個月,在這里我學會了堅強,學會了勇敢,學會了謙虛,學會了禮讓。我深深地體會到了毛主席說的那句話:“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很有必要”,“農村是個廣闊的天地,在那里可以大有作為。”確實,這一年零八個月學到的東西我受益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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