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0月19日,中國人民志愿軍跨過鴨綠江,赴朝參戰(zhàn)
出兵抗美援朝,是毛澤東一生中最艱難的兩次抉擇之一。從1950年10月25日中國人民志愿軍在朝鮮打響抗美援朝第一槍,到1953年7月27日戰(zhàn)爭雙方簽訂《朝鮮停戰(zhàn)協(xié)定》,毛澤東一直關注著抗美援朝戰(zhàn)爭。
與志愿軍將帥直接面談,是毛澤東了解朝鮮前線真實情況,調整與以美國為首的“聯(lián)合國軍”作戰(zhàn)方針和激勵前方將士的重要渠道。毛澤東先期會見了志愿軍司令員彭德懷、第一副司令員鄧華以及5位軍長和1位軍政委,后期又接見了志愿軍最后一任司令員楊勇和政委王平。在與志愿軍將帥的會見中,毛澤東談笑風生,他的真知灼見和喜怒哀樂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本文記述毛澤東與志愿軍5位軍長和1位政委縱論抗美援朝戰(zhàn)爭的故事。
接見志愿軍第38軍政委劉西元,堅定地說:一直打到那位杜魯門總統(tǒng)罷手為止
1951年6月,毛澤東召見首批入朝作戰(zhàn)的志愿軍第38軍、39軍、40軍、42軍領導。此時第38軍軍長梁興初因病住院,為此其他3個軍毛澤東接見的都是軍長,唯獨第38軍接見的是軍政委劉西元。
志愿軍4個軍的領導抵達北京第一天,毛澤東即電話詢問解放軍總政治部副主任蕭華:聽說有一個叫劉西元的軍政治委員剛從前線回來,就是打了大勝仗的那個軍,我想找他來我這里談談,你明天下午3點把他找來。
劉西元回憶:“就寢前,蕭華副主任電話通知了。我激動得徹夜難眠,想到在朝鮮的38軍全體指戰(zhàn)員,為祖國,為世界和平,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贏得了榮譽,現(xiàn)在我代表他們向毛主席匯報,我該如何表達全體指戰(zhàn)員的心情呢?”
第二天下午3時,劉西元隨同蕭華驅車來到中南海頤年堂毛澤東住處。劉西元回憶:“毛主席魁偉的身軀佇立在門口等候著,我格外地震驚與不安。車未停穩(wěn),我就急忙跨出車外向毛主席立正敬禮:‘主席您好!’”
他們邊談邊走,進了主席的會客室。
“知道呀,你們打了很好的仗,名氣可大啦!勝利之軍呀,打敗了美國佬。你們鉆進美國佬的后方,打了個大勝仗。把美國佬打痛了,是不是?”
劉西元說:“戰(zhàn)士們都想打仗,可我們在指揮上還存在著許多缺點和不足。”
毛澤東接著說:“是呀,勝利之軍容易驕傲,你們不能因為打了勝仗就輕敵了。輕敵驕傲,那是要吃虧的呢!”
毛澤東告誡劉西元不要輕敵驕傲是有所指的。第38軍入朝首戰(zhàn),志愿軍司令部命令第38軍迅速追擊熙川江南逃之敵,猛插軍隅里、新安州,切斷敵人南撤清川江的通路,配合正面的志愿軍第39、40軍殲敵作戰(zhàn)。結果第38軍在熙川把美軍一個營誤認為是一個黑人團,等待集中兵力進攻時,錯過了戰(zhàn)機,美軍跑得一干二凈。第38軍接受了教訓,在第二次戰(zhàn)役中,打了翻身仗。
抗美援朝第二次戰(zhàn)役,“聯(lián)合國軍”總司令麥克阿瑟的“圣誕攻勢”分為東、西兩個方向:西線有美第8集團軍的第1軍、9軍,南朝鮮軍的第2軍、英軍第29旅和土耳其旅等部隊;東線有美第10軍,轄美、南朝鮮軍5個師。
志愿軍在西線集中了第38軍等6個軍,在東線集中了第9兵團3個軍。
彭德懷在布置第二次戰(zhàn)役任務時說:“向敵人側后,實施戰(zhàn)役迂回,搞斷敵人的退路,把南逃北援的敵人隔開,關系到這個戰(zhàn)役的勝負。”他把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了第38軍。
第38軍沒有辜負彭總厚望,首先攻占德川,殲滅南朝鮮軍第7師。毛澤東為此專門發(fā)來了賀電。隨后,5天5夜強行軍,其中一夜跑了75公里,成功地穿插到三所里、龍源里、松骨峰地區(qū),切斷了敵后路。
西線之敵處于志愿軍6個軍的分割包圍之中。南逃之敵為了奪回逃路,拼命地向第38軍撲來;北援的敵人為了接應南逃的潰軍,也瘋狂地撲向第38軍。第38軍承受了戰(zhàn)場上最大的壓力。
第二次戰(zhàn)役的勝利,第38軍起了關鍵性作用。他們以較小的代價,取得了斃傷敵7485名,俘敵3616名(其中美軍1042名)的重大戰(zhàn)果。此役,彭德懷在嘉獎令中呼之“萬歲軍”。
取得如此重大戰(zhàn)果,毛澤東欣慰的同時,告誡劉西元驕兵必敗的道理。
毛澤東接著問劉西元:“你們在前方直接與美國佬較量,依你們看,這美國佬到底怎么樣?”
“部隊剛出國時,對打美軍心中沒有底,后來打了幾仗慢慢有底了。美國人最怕近仗夜仗,最害怕我們同他們拼刺刀,甩手榴彈,抄他的屁股。二次戰(zhàn)役,我們部隊就是插到美軍的后面,把敵人堵住了,配合兄弟部隊打了勝仗的。”劉西元坦率地說。
毛澤東高興地說:“這就是軍事學、戰(zhàn)略學,我們打勝仗的辦法就出在這里頭。美軍既是真老虎又是紙老虎。他們裝備好,仗著飛機大炮來欺侮我們;我們的辦法就是利用敵人的弱點,發(fā)揮我們的長處,把敵人調開,分散開,然后集中優(yōu)勢兵力,利用夜戰(zhàn)同敵人拼刺刀,拼手榴彈,一口口地把他們吃掉!”
說到這里,毛澤東走到掛在墻壁上的地圖前,說:“朝鮮山溝溝多,是我們屯兵打仗的好地方。我們在井岡山、在延安都是靠在山溝子打敗敵人的。那時,蔣委員長在南京、北平占了洋樓,我們在鄉(xiāng)下鉆山溝溝。現(xiàn)在看,還是我們共產(chǎn)黨鉆山溝有出息。不到四年我們不是把委員長從洋樓上趕下來了嘛。”
晚上,毛澤東設晚宴招待蕭華和劉西元。飯桌上,他又仔細詢問了志愿軍在朝鮮的生活情況。
劉西元說:“由于敵機封鎖,戰(zhàn)士們有時餓著肚子打仗,有的長時間不能洗澡更衣,身上還長了虱子……”
毛澤東放下碗筷,仔細聽著。
劉西元繼續(xù)說:“現(xiàn)在,前方的困難情況已經(jīng)好轉了。戰(zhàn)士們在前線堅定樂觀。他們?yōu)楸Pl(wèi)祖國,支援朝鮮,同敵人拼刺刀,打完了子彈,就用牙咬,用手抓,拳打腳踢。有的抱著炸藥包,身上燃著火,與敵人同歸于盡……”
毛澤東聽到這里,很有感觸地對劉西元說:“我們的戰(zhàn)士是不怕困難的,我們的人民是不怕困難的,我們的民族、我們的黨是不怕困難的。戰(zhàn)爭不是我們想打不想打的事。杜魯門把戰(zhàn)爭搞到我們頭上來了嘛!你不打也得打。為了支援朝鮮,保衛(wèi)我們的建設,我們硬是要把這場反侵略戰(zhàn)爭打贏,一直打到那位杜魯門總統(tǒng)罷手為止。”
毛澤東的這次接見,長達4個多小時。不久,劉西元重返朝鮮前線,向部隊詳細傳達了毛主席的關懷和指示,極大地鼓舞了部隊士氣。
吳信泉
接見志愿軍第39軍軍長吳信泉,形象地說:紙老虎畢竟是紙老虎嘛!
“實踐證明,美軍不可怕,紙老虎畢竟是紙老虎嘛!”這是毛澤東在1951年6月接見志愿軍第39軍軍長吳信泉時,以他特有的幽默對美軍作出的評價。
吳信泉率領第39軍參加了第一至第五次戰(zhàn)役,連創(chuàng)五個“第一”:
第一個“第一”:打敗美軍“開國元勛師”。在第一次戰(zhàn)役中,他指揮部隊激戰(zhàn)云山,重創(chuàng)美國“王牌”部隊——騎兵第1師。這支部隊是華盛頓開國時組建的精銳部隊,號稱自美國獨立戰(zhàn)爭組建以來160多年從無敗績,是美軍的頭號“王牌”。此役,第39軍殲敵2046名,其中美軍1840名,繳獲飛機4架,擊落敵機1架,擊毀和繳獲坦克28輛,繳獲汽車116輛,各種炮190門,以及大量的槍支彈藥。
1950年11月13日,彭德懷在第一次戰(zhàn)役總結會上感慨地說:“39軍在云山打美軍騎兵第一師打得很好……起初我們還擔心在沒有制空權的情況下,和美軍作戰(zhàn),我們要吃虧。現(xiàn)在看來,這個困難是可以克服的。我們有近戰(zhàn)、夜戰(zhàn)的法寶。沒有飛機,缺少大炮、坦克,一樣可以打仗,打勝仗!美國軍隊沒有什么了不起,我們不只打了偽軍,也打了美國的‘王牌’軍,是華盛頓開國時組建的美國騎兵第一師嘛!”
第二個“第一”:第39軍第116師率先收復平壤。在第二次戰(zhàn)役中,吳信泉組織部隊在給“聯(lián)合國軍”以沉重打擊后,指揮第116師率先攻入平壤,成為第一支進入平壤的志愿軍部隊。
第三個“第一”:第39軍通過戰(zhàn)場喊話,迫使美軍一個黑人工兵連全連集體投降。此后,美軍建制對白人、黑人進行混編,改變了自獨立戰(zhàn)爭以來對有色人種按膚色編隊的傳統(tǒng)。
第四個“第一”:第三次戰(zhàn)役中,第39軍率先攻入南朝鮮首都漢城,先頭部隊占領南朝鮮總統(tǒng)府。
第五個“第一”:第四次戰(zhàn)役中,吳信泉指揮第39軍激戰(zhàn)于東線,第117師殲敵3300余人,俘美軍800余人,創(chuàng)造了志愿軍一次戰(zhàn)斗生擒美軍人數(shù)最多的紀錄。
吳信泉帶領第39軍創(chuàng)造的五個“第一”,印證了毛澤東1946年8月6日在延安向美國記者斯特朗發(fā)表談話時指出的“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的著名論斷。因此,毛澤東接見吳信泉時,心情格外爽朗,妙語連珠。
抗美援朝戰(zhàn)爭后,吳信泉任沈陽軍區(qū)參謀長、軍委炮兵副司令員。1955年被授予中將軍銜。
溫玉成
接見志愿軍第40軍軍長溫玉成,志愿軍的英雄故事讓領袖落淚
1951年6月,志愿軍第40軍軍長溫玉成從朝鮮戰(zhàn)場歸來,進京受到毛澤東的接見。
1950年10月,溫玉成率第40軍轄第118師、第119師、第120師,從安東(今丹東)出發(fā),首批跨過鴨綠江。
溫玉成指揮第40軍118師在志愿軍總部朝鮮溫井大榆洞附近,打響了抗美援朝第一槍。此戰(zhàn),殲滅南朝鮮軍1個步兵營和1個炮兵中隊,斃傷俘485人(含俘美軍顧問1人),繳獲各種槍163支、火炮12門、汽車38輛。當夜,118師與120師一起,乘勝攻占了溫井。消息傳到北京,毛澤東當即表態(tài):10月25日,定為志愿軍抗美援朝紀念日。
此后,溫玉成率第40軍參加了第一次至第五次戰(zhàn)役、1953年春反登陸作戰(zhàn)準備,直至1953年7月朝鮮停戰(zhàn)后回國,成為為數(shù)不多的全程參戰(zhàn)的軍長。其間,第40軍斃傷俘敵4.33萬余人,威震朝鮮戰(zhàn)場。
匯報完抗美援朝第一仗的經(jīng)過,溫玉成向毛澤東講述了40軍120師358團1營3連副班長王學風的英雄事跡。
王學風,1926年出生,1948年參軍,因驍勇善戰(zhàn)先后榮立大功兩次。1951年4月在朝鮮戰(zhàn)場光榮犧牲后,被授予中國人民志愿軍特等功臣、一級戰(zhàn)斗英雄。
1951年4月3日,“聯(lián)合國軍”開始進攻華岳山前沿陣地。王學風率領一個由20人組成的戰(zhàn)斗小組堅守在1號山頭。戰(zhàn)斗中,他左手負傷不下火線。第二天,王學風率戰(zhàn)斗小組移防至3號山頭,敵眾我寡,戰(zhàn)斗異常艱苦。在打退敵人第二次進攻時,王學風的臉頰被子彈貫穿,血流滿面,他只簡單包扎一下又繼續(xù)投入戰(zhàn)斗。
不到一小時,敵人就在5挺重機槍掩護下開始反撲。王學風帶領戰(zhàn)斗小組英勇奮戰(zhàn),戰(zhàn)友鄧興祥身負重傷被抬下陣地;王學風的沖鋒槍打壞了,手榴彈也扔光了,他向側翼的戰(zhàn)友董萬玉要來7枚手榴彈,端起鄧興祥留下的步槍繼續(xù)戰(zhàn)斗。這時,一顆子彈打中他的頭部,他頓時昏迷過去。
不久,蘇醒過來的王學風聽到敵人的槍聲愈來愈近,已不能說話的他用凌厲的目光命令戰(zhàn)友董萬玉趕快撤離。董萬玉撤離后,敵人分多路合圍過來,步步逼近。王學風將最后一枚手榴彈扔出去,拼盡全力摔斷手中的步槍后爬出戰(zhàn)壕,欲作最后抗爭。敵人的機槍掃射過來,他的雙腿頃刻被密集的子彈打斷。為了不當俘虜,他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滾下山崖。
聽了溫玉成介紹王學風的戰(zhàn)斗事跡后,毛澤東流下了眼淚,連手中的香煙灰也忘記了彈掉。
這次接見,毛澤東對第40軍首批入朝參戰(zhàn)堅持7個多月,給予了高度評價。
抗美援朝戰(zhàn)爭后,溫玉成曾任廣州軍區(qū)參謀長、副司令員,解放軍副總參謀長兼北京衛(wèi)戍區(qū)司令員,成都軍區(qū)第一副司令員等職。1955年被授予中將軍銜。
接見志愿軍第42軍軍長吳瑞林,滿意地說:符合我軍“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的方針
1951年6月初的一天,回國向毛澤東匯報朝鮮戰(zhàn)況的吳瑞林,在代總參謀長聶榮臻的陪同下,乘車來到毛澤東的住處。吳瑞林一下車就看到毛澤東站在門口迎候,趕緊上前兩步向毛澤東敬禮。毛澤東握住吳瑞林的手說:“我聽說你在戰(zhàn)場上累得吐了血,是怎么回事呀?”
吳瑞林說:“那是內傷,過去的傷口破裂而出血。經(jīng)治療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了。”
毛澤東又問:“你是突破三八線時傷口破裂的吧?能堅持嗎?”
吳瑞林說:“是的。當時我雖然吐了血,但采取保密,下面干部都不知道。當時彭總把他的藥送給我了,以后軍委和東北軍區(qū)專門送藥給我。突破三八線時,我坐著擔架,指揮戰(zhàn)斗。”
毛澤東說:“有了你們這些同志堅持指揮戰(zhàn)斗,我們什么也不怕了。”
進屋以后,毛澤東親手給吳瑞林摘下軍帽掛到衣架上,讓他脫掉上衣,并給他和聶榮臻各遞上一把蒲扇。
“吃梨,吃梨。”毛澤東挑一個大梨給吳瑞林。聶榮臻拿起一個梨給毛澤東,自己也拿一個,大家吃著梨談笑起來。
毛澤東對聶榮臻和吳瑞林說:“你們都是四川人。‘天府之國’人多出人才。朱老總、伯承同志說,川軍能吃苦。諸葛亮就看好四川,未出茅廬‘隆中對’,給劉玄德出主意:取西蜀做根據(jù)地,有個‘家’,很有戰(zhàn)略眼光啊!”
吳瑞林首先向毛澤東匯報了對抗美援朝戰(zhàn)爭的認識,接著就講起了入朝作戰(zhàn)在軍事方面做了哪些準備工作。他談了對付敵人空中優(yōu)勢,志愿軍采取夜戰(zhàn)、近戰(zhàn)、不良氣候條件下作戰(zhàn);對付敵人坦克、裝甲車,采取依靠地形地勢,利用爆破箱、小包炸藥等解放軍傳統(tǒng)戰(zhàn)法。當談到對付敵整體裝備優(yōu)勢的炮兵,采取集中火力重點使用,將劣勢變成優(yōu)勢時,毛澤東說:“好呀!你們抓住了要害,解決問題具體,方法對頭,這是我們的優(yōu)勢嘛!”
當吳瑞林說到在國外作戰(zhàn),首先要教育部隊尊重朝鮮人民的風俗習慣,尊重朝鮮的領導,團結朝鮮人民軍隊,才能取得勝利時,毛澤東說:“這又是你們抓住了更重要的要害呀!只要堅決地堅持下去,就能打敗美帝國主義及其幫兇軍呀!”
吳瑞林談到對付敵人的毒氣戰(zhàn)的辦法:每人準備一塊手巾大的紗布或白布,用水浸濕捂在口鼻和眼睛上;在山上如無水可取,則可用尿代替,亦可預防。當講起在抗日戰(zhàn)爭中,遇到這種情況就曾用尿當水來防毒氣時,毛澤東稱贊說:“我們的老同志有經(jīng)驗嘛,這種辦法要及時往下傳達,這很好嘛。土辦法對付洋東西這是我軍的光榮傳統(tǒng)嘛!”
毛澤東問吳瑞林:“過鴨綠江,你們軍在一夜之間,3個步兵師、l個炮兵師和運輸車輛都過去了,遠的過江后還前進了六七十里,近的也走了30里,你們是怎么這樣快過橋的呢?”
吳瑞林說:“過江前,我和副軍長看了3天地形,了解到步兵從火車道上走障礙多,步伐很慢。我們就設法把木板搭在枕木上,與鐵軌鑲平,用爪釘釘住,火車通過沒有問題,步兵4路縱隊通過也沒有問題,一個團40分鐘就過完了。另外,我們還在江水淺的地段用石條鋪水下橋,橋頭兩面修急造公路,修一段偽裝一段,車輛馬匹從水下橋通過。萬一鐵橋被炸,部隊就從水下橋上通過,做了兩手準備。”
毛澤東聽后大笑:“好呀!好呀!北朝鮮江河多,均可采用。這個辦法現(xiàn)在可用,將來也可以用,這就叫天無絕人之路嘛!”接著,他很有興趣地說:“我從電訊上看到吳瑞林在公路上炸石頭,炸毀、炸傷敵人的坦克車10余輛,你說說,是怎么回事啊?”
吳瑞林說:“第一次往黃草嶺作戰(zhàn),敵人出動坦克沿著山邊的公路向我們進攻。我想起在抗日戰(zhàn)爭期間,看見過日本鬼子修公路炸石頭。我就采用了這個辦法,叫工兵在山縫中塞上小包炸藥,擴大口子,再裝上200公斤炸藥,電發(fā)火,用電話機起爆,飛起的石頭一下子炸毀敵人坦克車5輛,炸傷8輛。敵人不知道我用的什么戰(zhàn)術和新式武器,地面部隊五六天不敢行動。第四次戰(zhàn)役在龍頭里、元寶山、中元山三個不同的方向都使用這種方法,炸壞了敵人大批坦克。”
聽完黃草嶺阻擊戰(zhàn)的匯報,毛澤東笑著說:“美帝國主義有飛機、大炮、坦克的優(yōu)勢,我們有山頭、有石頭嘛!”
當毛澤東講到如何理解和貫徹積極防御的戰(zhàn)略思想,在今后的戰(zhàn)場上采用“零敲牛皮糖”的方針,進行殺傷戰(zhàn)、消耗戰(zhàn)時,吳瑞林說:“抗美援朝戰(zhàn)爭往戰(zhàn)略上看,我們是防御的,戰(zhàn)役、戰(zhàn)術指導思想是積極防御,而不是消極防御。我們在出國作戰(zhàn)集結準備時,就組織各級干部學習,強調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如何貫徹執(zhí)行殺傷敵人的戰(zhàn)術。第一次戰(zhàn)役就采取正面守側面攻,以后的戰(zhàn)役運用得更多些。在第四次戰(zhàn)役中,致使敵人的進攻每天只能前進0.75公里。再就是打反擊殺傷敵人,大的反擊,如反擊橫城、平里、原州,小的反擊,在我軍近35公里的正面防線中,差不多天天有。我們吃掉敵人一口就走,一夜之間,就在好幾個地方襲擊敵人,這是我們殺傷敵人的戰(zhàn)術。采取積極防御殺傷戰(zhàn)術,我軍傷亡一人,敵人就要付出三至四人的代價。”
毛澤東說:“好呀!我想的就是殺傷、消耗敵人的戰(zhàn)術嘛!”
當吳瑞林講“這也是被敵人逼出來的”時,毛澤東說:“逼出來的也好嘛,我們敢與蔣介石作戰(zhàn),敢與日本人作戰(zhàn),都是被逼出來的。我們的所有對策都是被逼出來的。我們干革命也是逼出來的,中國人民頭上有三座大山壓頂,因為壓迫得沒有辦法生存,就得鬧革命,逼迫人民鬧翻身,逼迫人民起來推倒三座大山。我去重慶,不是被逼迫的嗎?抗美援朝戰(zhàn)爭,是美國人逼出來的喲!”
毛澤東與吳瑞林談兵論戰(zhàn),暢所欲言。毛澤東后來曾說:“我與吳瑞林談了三個多小時,他講得實在、具體、生動,符合我軍歷來的‘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的方針。”
長談中,毛澤東幾次表揚了第42軍。3個多小時的談話結束后,毛澤東請聶榮臻和吳瑞林吃了頓家常飯。
抗美援朝戰(zhàn)爭后,吳瑞林先后任海南軍區(qū)司令員、南海艦隊司令員、廣州軍區(qū)副司令員兼南海艦隊司令員,海軍常務副司令員。1955年被授予中將軍銜。
秦基偉
接見志愿軍第15軍軍長秦基偉,稱贊說:上甘嶺防線沒有被攻破,這還是奇跡
1953年6月16日上午,毛澤東在中南海菊香書屋,接見了上甘嶺前線指揮員、志愿軍第15軍軍長秦基偉。
1952年10月14日凌晨3時30分,美軍發(fā)起對上甘嶺的進攻。11月16日,美聯(lián)社悲哀地宣布:“到此為止,聯(lián)軍在三角形山(上甘嶺)是打敗了。”但“聯(lián)合國軍”總司令克拉克不甘失敗,又組織了無數(shù)次的反撲,都以失敗告終。志愿軍在大反擊階段共殺傷敵人2900余人。25日,“聯(lián)合國軍”已無力再進攻,其“金化攻勢”被志愿軍徹底粉碎。
11月26日,志愿軍第15軍司令部發(fā)布上甘嶺戰(zhàn)役戰(zhàn)績公報:“在43天的戰(zhàn)斗中,我打退敵排以上進攻900余次,與敵進行大規(guī)模爭奪戰(zhàn)29次,以11529人的傷亡代價,斃傷俘敵25498人,擊落擊傷敵機300架,擊毀敵坦克40輛,大口徑炮61門,使敵所謂‘一年來最大的攻勢’,以徹底失敗而告終。”
消息傳到北京,全國人民沸騰了。12月16日,毛澤東發(fā)表論朝鮮戰(zhàn)爭局勢及其特點的講話,高度評價上甘嶺戰(zhàn)役。
在菊香書屋,毛澤東與秦基偉握手后,請他坐在自己的身旁。
“我們過去沒有見過面,你在太行當過司令?”毛澤東親切地詢問秦基偉。秦基偉回答了主席的提問。
毛澤東順手從茶幾上拿起一盒煙,抽出一支給秦基偉。
“主席,我不抽煙。”
“當軍長的還不會抽煙啊!”毛澤東覺得很奇怪。其實,秦基偉在上甘嶺戰(zhàn)役最關鍵的時刻,每天沒有兩包煙下不來。他初見主席有點拘束,不好意思當著主席的面抽煙。
“你們在上甘嶺打得不錯呀!”毛澤東自己點上一支煙,微笑著對秦基偉說。
“主席領導得好。”秦基偉謙虛地說。
“美國佬好對付嗎?你在朝鮮待了3年,有什么經(jīng)驗教訓呀?”毛澤東吸了一口煙,繼續(xù)詢問。
“剛入朝時,對他的活動規(guī)律摸不著,有點生疏,后來交了幾次手,就感到美國佬也沒有什么了不起,并不可怕。美國佬有三個長處:一是機動快,二有制空權,三是后勤及時充足。但他也有三條缺點:一怕夜戰(zhàn),二怕近戰(zhàn),三怕死。”
毛澤東笑著說:“張牙舞爪到處要吃人的大老虎也被志愿軍戰(zhàn)勝了,可見確實是一個紙老虎。”
秦基偉說:“通過和美帝作戰(zhàn),更證實了主席關于‘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的論斷是十分正確的。美國佬死要面子,老怕人說它是紙老虎。他們說,共產(chǎn)黨將從三八線停戰(zhàn)中獲得宣傳的勝利,這個停戰(zhàn)將使他們能夠把美國說成是一個紙老虎。”
毛澤東說:“你們打的也是一個鐵老虎、鋼老虎。他們貌似強大,憑著鋼鐵多,憑武器裝備精良,鋼鐵多,氣不足。我們憑指戰(zhàn)員的智慧和勇敢,憑正義,憑一股氣,一鼓作氣打敗他們。戰(zhàn)爭規(guī)律,從來如此,劣勢裝備可以戰(zhàn)勝優(yōu)勢裝備。美國南北戰(zhàn)爭時候,北美的裝備比南美差,也是北美打敗南美嘛!”
毛澤東繼續(xù)說:“自美國1776年獨立以后,打了8次大的戰(zhàn)爭,其中有3次發(fā)生在20世紀。它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在幾次戰(zhàn)爭中,都是自己占便宜,朝鮮戰(zhàn)爭是美軍在世界上第一次打敗仗、吃了虧。”
秦基偉說:“我們開始沒想到,敵人會在上甘嶺投入這么大的兵力,敵人也沒想到投入這么大的兵力也沒能拿下上甘嶺。范佛里特開始計劃使用兩個營的兵力,用5天時間傷亡200人就可以拿下上甘嶺。”
毛澤東說:“牛好吹,戲難唱呦!麥克阿瑟在仁川登陸時,不是吹要在圣誕節(jié)前飲馬鴨綠江,讓美國士兵回國嗎?南朝鮮李承晚他們也說:‘戰(zhàn)爭一旦爆發(fā),便立即占領平壤,在短時間內統(tǒng)一北方全境。’日本鬼子發(fā)動侵華戰(zhàn)爭,吹噓3個月可以滅亡中華民族,結果呢?蔣介石打內戰(zhàn),陳誠也吹過牛,說什么‘在軍事上對付中共,三至五個月便能解決問題’,結果還是打輸了。”
最后,毛澤東得出結論:“戰(zhàn)爭是吹不得牛的。歷史并沒有按照他們的邏輯發(fā)展嘛!”
毛澤東意猶未盡,接著說:“現(xiàn)在把戰(zhàn)線穩(wěn)定在三八線,能打得贏已解決了,能守得住也解決了。歷史上沒有攻不破的防線,上甘嶺防線沒有被攻破,這還是奇跡。”
秦基偉還向毛澤東介紹了黃繼光、邱少云等英雄的事跡。
抗美援朝戰(zhàn)爭結束后,秦基偉曾任昆明軍區(qū)副司令員、司令員,成都軍區(qū)司令員、北京軍區(qū)司令員、國防部長。1955年被授予中將軍銜,1988年被授予上將軍銜。
接見志愿軍第50軍軍長曾澤生,說:你們在朝鮮戰(zhàn)場打得還是蠻漂亮嘛
1951年3月15日,曾澤生帶領志愿軍第50軍回國休整。不久,毛澤東在中南海接見了他。1955年第50軍從朝鮮回國,毛澤東又單獨接見曾澤生一次。
曾澤生是志愿軍第50軍軍長、國民黨軍起義將領。第50軍的前身是起義的國民黨軍第60軍。
1950年10月25日,第50軍首批加入中國人民志愿軍序列,先后參加了第一、二、三、四次戰(zhàn)役,進行大小戰(zhàn)斗95次,斃傷敵軍14052人。在第三次戰(zhàn)役中,全殲英國皇家重型坦克營,這是“聯(lián)合國軍”的“王牌”坦克部隊,也是志愿軍在抗美援朝戰(zhàn)爭中消滅的唯一一支成建制的坦克部隊。特別是在第四次戰(zhàn)役中,第50軍在漢江50晝夜阻擊戰(zhàn)中,美軍裝甲集團幾次打到師、團一級指揮部所在地,志愿軍整個防御體系始終穩(wěn)如泰山。第50軍用萬余人傷亡的代價,在戰(zhàn)爭史上寫下了以劣勢裝備戰(zhàn)勝號稱“世界頭號強國軍隊”的光輝戰(zhàn)例。第50軍還與兄弟部隊率先攻入南朝鮮首都漢城。
由于志愿軍第50軍特殊的背景、貢獻,毛澤東給予了曾澤生特殊的禮遇。
1951年4月的一天,毛澤東在中南海接見了率部回國休整的曾澤生。曾澤生回憶,那天他心情格外激動,毛主席平易近人,使他不再拘束。毛主席和他談話內容廣泛,國際國內古今中外。當毛主席把話題轉到朝鮮戰(zhàn)場時,詳細詢問了漢江南北50晝夜戰(zhàn)斗情況,曾澤生一一向主席作了匯報,但事后他又感嘆地對朋友說:“前沿陣地我很清楚,縱深一些地名不好記,一些分隊駐地我忽略了,所以回答得不詳細,我當時感到愧疚。毛主席日理萬機,不僅掌握著大兵團作戰(zhàn),而且對小分隊也了如指掌。”
當時,毛澤東從戰(zhàn)役最初階段第50軍堅守的前沿陣地修理山、帽落山、白云山、文衡山,問到內飛山、鷹峰、國主峰等要點構成的第二道防御地帶;從美軍1月15日發(fā)起的“磁性戰(zhàn)術”作戰(zhàn),問到1月25日發(fā)起的“閃擊作戰(zhàn)”攻勢、3月7日發(fā)起的“撕裂者行動”攻勢;從軍、師的作戰(zhàn)部署,一直問到團的布防、營的作戰(zhàn)經(jīng)過。
曾澤生驚嘆:身為黨和國家的最高領袖、數(shù)百萬大軍的統(tǒng)帥,日理萬機,竟然連我們50軍作戰(zhàn)分隊的情況也要細細過問,了如指掌!越問我越緊張,再這樣問下去,我這個一軍之長要是被問住了,答不上來,那多丟臉!
果然,當毛澤東問到第二線部隊某營駐地時,曾澤生被問住了。若僅僅是一問,還好受些,偏偏他老人家記憶力超群,突然想起了一個地點,問曾澤生是不是。曾澤生頓時無言以對,羞愧難當。毛澤東見狀,不再發(fā)問,急忙寬慰曾澤生:“我只是隨便問問,你不要緊張嘛!”
這次會見,曾澤生最難忘毛澤東鼓勵50軍的一句話:“你們在朝鮮戰(zhàn)場打得還是蠻漂亮嘛!”
在毛澤東的鼓勵下,1951年7月,曾澤生率領第50軍二赴朝鮮,擔任西海岸防御以及搶修機場任務。10月,第50軍奉命執(zhí)行渡海攻島任務,在空軍和炮兵的支援下,先后攻占了南朝鮮軍盤踞的椴島、炭島、大和島、小和島、和艾島。
抗美援朝期間,曾澤生率領第50軍創(chuàng)立了五個“最先”:最先整營殲滅英國皇家重型坦克營;最先指揮部隊攻入漢城;最先把美軍追擊到水原以南烏山;最先在漢江以南頂住了美軍強大攻勢,經(jīng)受了嚴峻考驗;最先陸空協(xié)同收復大小和島等諸島嶼。
1955年4月12日,志愿軍第50軍奉命回國。5月的一天,毛澤東在中南海再次接見了曾澤生,說:“你們打得不錯啊!”曾澤生謙虛地說:“比起兄弟部隊,我們還有差距。”
毛澤東說:“志愿軍回國,周總理有聲明嘛,我們是抗美援朝,保家衛(wèi)國,不是侵略者,在完成這一特定使命后,就要回來嘛。我們說話是算數(shù)的。出國作戰(zhàn)時,黨內外都有想不通的,當時我們共和國剛成立一年,太弱,打不過人家,怕引狼入室,怕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事實證明,這些看法是不對的。過去我們‘小米加步槍’打敗了用美國飛機、大炮、坦克武裝起來的國民黨反動派。這次,我們又打敗了以美國為首的‘聯(lián)合國軍’,援助了朝鮮,保衛(wèi)了祖國,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也沒打起來,因為我們進行的是正義的反侵略戰(zhàn)爭。”
曾澤生將毛澤東的一席話記在了筆記本上,備受鼓舞。此時,曾澤生向毛澤東提出一個久藏心中的愿望:“主席,我想向您提出一個要求。”
“哦,有什么要求你只管說吧。”毛澤東誠摯地說。
“我請求您能批準我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曾澤生懇切地說。
毛澤東微笑著說:“這些年來你進步很快,覺悟不低呀。其實,你不需要我來批準,就可以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毛澤東停一會兒又說:“你還是不加入共產(chǎn)黨好。”
曾澤生有些不理解,毛澤東看出了他的心思,說:“現(xiàn)在,蔣介石在拼命攻擊我們新中國,世界上敵視我們的帝國主義國家大肆誹謗我們。如果你以黨外人士的身份,向臺灣、全世界宣傳介紹我們的社會主義新中國的新面貌,可以使臺灣故舊了解我們,促使他們站到祖國統(tǒng)一方面來,你暫時不入黨作用更大。為了祖國的利益,你再等一段時間,怎么樣?”
曾澤生對此表示理解,毛澤東不是不準他加入共產(chǎn)黨,而是祖國統(tǒng)一大業(yè)、統(tǒng)戰(zhàn)政策的需要。
曾澤生先后當選為第一、二、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全國政協(xié)第三、四屆常委。
曾澤生于1953年獲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一級國旗勛章,1955年被授予中將軍銜,并獲一級解放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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