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吹牛,靠不住。我是種過地的,畝產10萬斤?堆也堆
不起來嘛!娃娃,莫要上去。站得越高,跌得越重哩!”
話說1958年8月9日晚,河北省委書記處書記、省長劉子厚的警衛員小李風風火火地來到劉子厚的秘書李光柏家里,他說:
“有緊急任務,省長要你馬上去。”
李光柏馬上穿好衣服,和小李立即乘車直驅天津市干部俱樂部去見劉子厚。劉子厚吩咐李光柏說:
“今天晚上,毛主席要來天津視察工作,你要回到辦公室值夜班,主席的專列一到,省公安廳有人會來電話通知,你就馬上告訴我和李耕濤同志,去迎接毛主席。”
這一夜,李光柏坐在電話機旁,一直等到次日凌晨3點鐘,省公安廳領導來電話說:
“毛主席的專列已經到了天津,停在河北區轉盤村的叉道上,請劉省長他們去接毛主席。”
李光柏即刻轉告了劉子厚和天津市長李耕濤。劉子厚囑咐李光柏繼續守著電話值班,他和李耕濤立即到專列上向毛澤東匯報工作。
8月10日中午,李光柏接到電話,叫他通知主管農業的省委書記處書記閻達開,馬上到專列上向毛澤東匯報工作。李光柏通知了閻達開,并同閻達開一道乘車前往。
中午12點以后,列車上通知工作人員們吃午餐,大家一起進了餐車。這一頓午餐,既有葡萄酒,也有“狗不理包子”。
下午4點多,毛澤東由劉子厚、閻達開、李耕濤陪同,視察天津市東郊四合莊鄉新立村農業社。毛澤東頭戴一頂草帽,走在新立村的田埂上。東郊區委書記曾國棟、區長張福安、鄉總支副書記孟繁興、社主任徐樹清、社支部書記王星元正走出村外,剛好迎上毛澤東。毛澤東同他們一一握手,大家都問候毛澤東說:
“毛主席好!”“毛主席好!”
毛澤東走過小溪上的橋,來到稻田邊,指著田埂上插著寫有“上游”的紅旗,問道:
“上游是什么意思?”
張福安說:
“社里在稻田管理中,10天各隊評比一次,評比后,一類苗插上游旗,二類苗插中游旗,三類苗插下游旗。這樣做的目的是促使二三類苗趕上一類苗。”
毛澤東說:
“下游了怎么趕?能不能趕呀?”
張福安說:
“能趕,下游苗只要多施肥,加強后期管理,就能趕上上游苗。”
他指著其中一塊已插上“上游”旗的稻田說:
“這是4隊的稻田,原來都是‘中游’,評比后,社員們管理加上了勁兒,半月工夫,就爭到了‘上游’。”
毛澤東聽了,點點頭笑了。他順著稻田邊走,貼在社員趙益和家后墻上的大字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拐過幾條田埂走過去,看了看,上面寫的是第5生產隊力爭全區第一的內容。他很感興趣地念了一遍,特別注意其中寫的爭第一的生產措施。細細地看完了大字報,他才走進5隊的稻田,突然側身問曾國棟:
“這塊稻田有多少墩苗?”
曾國棟回答說:
“這塊稻田共有300多畝,每畝平均兩萬墩,每墩合二十七八株。”
毛澤東蹲下身,用手分數著稻株,回頭問:
“這片稻田是否都是這樣?”
社干部說都是這樣。毛澤東站起身來,鄉總支副書記孟繁興說:
“主席,里邊還有一塊密植22000多墩的試驗田呢!”
毛澤東說:
“好,咱們去看一看。”
熱辣辣的太陽和地里的蒸氣使毛澤東汗流浹背。來到那塊試驗田前,孟繁興向毛澤東匯報說:這塊稻子畝產可以達到10萬斤。毛澤東搖搖頭,表示不相信,他說:
“不可能的事!”
他又指著一位領導干部說:
“你沒有種過地,這不是放衛星,這是放大炮。”
那位領導干部解釋說:
“新立村的同志們用電燈為水稻照明,用鼓風機朝水稻里吹風,說可以畝產10萬斤。”
毛澤東仍然搖頭,說:
“吹牛,靠不住。我是種過地的,畝產10萬斤?堆也堆不起來嘛!”
有人為了證明畝產10萬斤的可靠性,讓小孩子往水稻上站。毛澤東搖頭說:
“娃娃,莫要上去。站得越高,跌得越重哩!”
后來,報紙上還是登出了天津新立村水稻畝產突破10萬斤大關的消息。那些新聞記者們可是沒有他們不敢說不敢吹不敢干的事情。
再說這時毛澤東看到稻田旁水溝里漂著許多小草,便停住腳步,問:
“這是一種什么草,有什么用處?”
社員李順弟跳下水溝撈出一把草,遞給毛澤東說:
“這是帶子草,可以喂豬喂鴨子。”
毛澤東接過水淋淋的帶子草,仔細看看,笑著說:
“哦,可以喂豬喂鴨,這溝里是不是還可以養魚啊?”
社干部說:
“可以養,將來我們準備要養魚的。”
此時,這一帶的社員們聽說毛澤東來了,都紛紛趕了來,不少人高呼:“毛主席萬歲!”毛澤東不斷地向社員們揮手致意。他問身邊的技術員馮維雄:
“你們是哪里來的呀?”
馮維雄說他們是中國科學院的,到這里主要是為了考察稻田試驗。毛澤東又指著他手里拿著的網兜問,這是做什么用?馮維雄說,是在稻田里捕捉蟲子用的。毛澤東笑著說:
“我看像個打魚的東西。”
人們“哄”的一聲笑了。
8月10日晚,毛澤東從云南路別墅坐車到馬場道盡西頭的天津干部俱樂部參加晚會。晚會中途,他不聲不響下樓,乘車返回楊村附近的專列,繼續工作。
8月11日下午3點,毛澤東參觀了天津進出口商品陳列館。他仔細地觀看著展品,不時詢問展品的質量、性能、產地及出口創匯等情況。他對進出口貿易工作非常關心,指示要搞好進出口貿易,多出口,多創匯。他期望天津作為北方的進出口基地,能為社會主義建設做出更大貢獻。
毛澤東在展覽館參觀了三四個小時,鼓勵大家繼續努力奮進,力爭各種產品趕超世界先進水平。
晚上,毛澤東回到專列上工作。
8月12日晚8點,毛澤東在河北省長劉子厚、天津市長李耕濤的陪同下,到天津市第二文化宮參觀“工業技術革命展覽”。
展覽大廳里燈火輝煌,毛澤東來到“東風館”天津拖拉機制造廠的產品前。廠長劉樹英指著一項產品告訴毛澤東說:這是一項新技術,它用高周波電滾,將齒輪毛胚加熱以后,就直接用機器軋成齒界限,效率比用機床加工提高10到50倍,可以節省25%的鋼材。在國產矽膠的展品前,毛澤東親切地接見了成功研制矽膠的21歲青年工人孫守綱。他彎腰伏在展臺前,一行一行地看各國的矽膠樣品和質量比較表,得知孫守綱研制的這種矽膠吸酸能力超過英國和日本的同類產品時,贊揚說,好。接著,他又參觀了重工業、機電工業展覽。毛澤東看到一幅圖表上寫著:氣筒質量超過美國。他笑著問:
“氣筒也在趕?”
講解員介紹說:
“我國的氣筒能打氣250磅,美國的只能打150磅。”
李耕濤一語雙關地說:
“我們的氣要比他們打得足。”
一句話說得毛澤東和周圍的人都笑了。一行人來到休息室里,毛澤東關心地詢問起天津工業大躍進以來出現的新情況新問題。李耕濤市長說,當前主要問題是原材料供應不足,同其他地區協作也有些困難。毛澤東點燃了一支煙,說道:
“地方應該想辦法建立獨立的工業體系,首先是協作區,然后是省,只要有條件,都應建立比較獨立的但又是情況不同的工業體系。你們應該自己想辦法建立獨立的工業體系,華北幾個省建立聯系可以搞一個大的體系。你們能不能建立起完整的工業體系來?3年怎么樣?”
劉子厚說:
“現在開始向獨立體系搞,三五年能夠建立起來。”
天津地委第一書記趙克向毛澤東匯報了在非山區組織群眾到山區開礦、大搞鋼鐵的情況。
這一時期,毛澤東一直關注著黨內兩種思想:一種是不了解抓糧食和鋼鐵的重要性;一種是只抓鋼鐵,看不到抓糧食的重要性,認為只要有了鋼鐵,什么問題都可以解決了。毛澤東認為,中國是一個人口眾多的國家,吃飯問題十分嚴重,客觀實際不允許只抓鋼鐵,不重視糧食,解決吃飯問題只能靠自己解決,別的國家和地區是無法滿足中國糧食需求的。他聽了趙克的匯報,高興地說:
“一個糧食,一個鋼鐵,有了這兩個東西,就什么都可以搞了。”
毛澤東問及天津制造大型設備的工作,他認為要抓緊,早些安裝使用起來。他聽說天津幾個發電廠的修配工正在制造發電機,便說:
“這個辦法很好。發電廠為什么只能發電而不能制造發電機呢?可以擴大一點,固定一些工人,成為發電廠附帶的車間。”
休息一會兒后,毛澤東接著參觀化工、紡織和毛麻絲工業、手工業、輕工業展覽館。
他順著展臺邊走邊看,迎面跑來一個青年人熱情地向他伸出手。有人介紹說,這是研究不用染料染絲綢的青年技術員梁樹楷。毛澤東問:
“你的發明在哪里?”
梁樹楷便引著毛澤東走到排著一匹匹粉、淺黃、棕色絲綢的旁邊,說:
“這就是不用染料染成的。”
毛澤東說:
“顏色怎么不太多呀!”
梁樹楷解釋說:
“這是拿來的一部分,還有色澤更好看的,沒拿到展覽會上。我們還準備染出更多的色,到北京向您獻禮。”
“謝謝你們。”毛澤東說完,便仔細詢問觀看了染色用的原料,并說:
“我在報上見到過你的名字。”
梁樹楷連忙謙虛地說:
“這辦法是在黨和上級領導的大力支持下試驗成功的。”
毛澤東在第二文化宮參觀了近3個小時,才與展館的工作人員一一握手告別。劉子厚將毛澤東送到專列上,已經是午夜時分了。他囑咐秘書李光柏說:
“你在辦公室繼續值班,隨時準備接毛主席專列上的電話,得到主席去北戴河的消息,及早通知我和李市長,為毛主席送行。”
8月13日早晨7點鐘,李光柏接到毛澤東專列上打來的電話,通知說:
“主席今天特別高興,他改變了原定去北戴河的計劃,還要在天津繼續參觀一天,先參觀南開、天津兩所大學的科技展覽和校辦工廠,中午在天津正陽春烤鴨店就餐。參觀時間從上午10點開始。”
李光柏不敢怠慢,立即向劉子厚作了匯報,劉子厚說:
“馬上通知李市長,要求省公安廳迅速做好參觀的嚴密的保衛工作,通知兩所大學和正陽春烤鴨店,充分做好毛主席視察和就餐的準備工作。”
這天上午,毛澤東在專列上起床后喝茶看報,他掃了一眼《人民日報》,忽然拍案叫道:
“哎呀,糟糕!捅出去了!事先沒討論呢,政治局還沒有討論!”
原來,跟隨毛澤東的記者未經毛澤東批準,在《人民日報》頭版頭條的位置,發表了毛澤東和譚啟龍在8月9日的談話,并加了套紅。報道中寫道:毛主席稱贊說:“還是辦人民公社好。”
后來有人向毛澤東提問這個問題,毛澤東說:
“這個話我是講了,是我沒慎重。也不能全怪記者。但是已經捅出去了,怎么辦呢?”
從此,這個口號傳遍了大江南北,全國許多地方相繼效仿。這是毛澤東沒有料到的,他深有感觸地說:
“以后再也不讓新聞記者跟著了。”
后來,在北戴河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與會者們通過了“人民公社”這一提法,沒有人提出不同意見。此是后事。
再說8月13日上午,毛澤東下了專列,前往南開大學參觀。
這天上午10點前,天津市委主管文教工作的書記處書記王亢之,先期到達南開大學,與南開大學校長、黨委書記一起迎接毛澤東。
毛澤東一下車,就被大學生們認出來了,他們簇擁著毛澤東和省長、市長、校長,進了校門南面的一個院落里,參觀化工系辦的“敵百蟲工廠”,接著又參觀了“離子交換器工廠”和“硝酸釷工廠”。毛澤東每到一處,學生們的口號聲,都招來了校園里的師生員工和群眾,近千人擠在一起,要見毛澤東。毛澤東不僅不能再繼續參觀下去,而且連院子也出不去了。劉子厚、李耕濤、王亢之、葉子龍、李銀橋和校長、書記以及隨從人員、保衛人員,只好護衛著毛澤東向院落西面向外擠,朝著停放汽車的地方走。李銀橋和天津市警備處長李侃商量,調來了一輛隨行的小型華沙車,讓毛澤東乘坐。
毛澤東微笑著向群眾揮手致意,好不容易才擠到了華沙車旁。華沙車小,他的身材魁梧,不好上車。警衛員們急了,幾個人硬是把他推進了車內,向天津大學駛去。
11點零5分,毛澤東在天津大學辦公樓前下車,在劉子厚、李耕濤、王亢之陪同下,向黨委辦公室走去。天津大學校長張國藩、黨委書記賈震,沒想到毛澤東來得這么快,急忙在門口迎接毛澤東。待毛澤東坐定,張國藩匯報說:
“這個學校有98%的學生參加了勤工儉學,今年下學期準備搞幾個班半工半讀。學校計劃中的半工半讀,分幾種形式,有的是上午學習,下午勞動;有的是隔日學習,隔日勞動。”
毛澤東說:
“這樣很好,本來光讀書本上的,沒有親自去做,有的連看也沒看過,用的時候,就做不出產品來。一搞勤工儉學、半耕半讀,這樣有了學問,也就是勞動者了。河南省長葛縣有一所中學,勤工儉學搞得好,學生進步快,升學的多。有的中學沒有搞勤工儉學,就不好,學生升學的少,考不取,學問不行。他們光念書本,沒有學進去,把腦袋學壞了。”
他又問王亢之:
“天津的中學有沒有搞勤工儉學?”
王亢之說:
“天津近百所中學都已經搞起了勤工儉學,有60多所中學還辦起工廠或生產車間。”
天津大學是一個有著近萬名師生員工的新型大學。此時,辦公樓前的廣場上,已經匯集了幾千人,他們不斷地鼓掌、歡呼。毛澤東站起來,走到窗口,探著身子向師生們揮手致意,然后又坐了下來。他說:
“教育應抓住3個東西:一是黨委領導;二是群眾路線;三是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
劉子厚說:
“前些時河北省開了規模很大的教育會議,有1000多人參加,開了近1個月。在會上著重解決了學校要不要黨的領導,教育與勞動相結合,和教育工作的群眾路線問題。會議是用整風的方法開的。這個會議規劃在15年內,在全省基本普及高等教育,現在30歲以下的人,到那時都能達到高等教育水平。”
毛澤東說:
“我想現在15歲左右的人,都能受到高等教育,使青年一代都能有大學的文化水平。你們想使30歲左右的人,都能受高等教育,你們想的更好。”
王亢之說:
“天津市原有6所高等學校,今年下半年開學后,可以達到18所。全省在今明兩年以內,每個專區要搞起工、農、師、醫4所高等學校,每縣辦起1所綜合性大學。”
毛澤東說:
“你們辦這么多學校,好啊。”
劉子厚說:
“現在工廠和農村辦學校的勁頭都很大。”
毛澤東說:
“好啊!學校是工廠,學生也是工人。工廠是學校,工人就是學生。農業合作社也是學校,農民也是學生。要好好地辦。有些先生也得進步,形勢逼著他們進步,他們動動手就行了。50歲以上的教授老師可以不動手了,青年和中年的都要動動手,搞科學研究的人,也應該動動手,換換腦筋。不然一輩子不動手也不好。”
張國藩說:
“現在同學們搞技術革命的勁頭很大,有的為了向國慶獻禮,晝夜突擊。”
毛澤東說:
“連夜搞是否搞瘦了呢?還要注意有節奏地生產,有節奏地休息和勞動。”
11時許,毛澤東結束了談話,他來到門外的平臺上。等候在廣場上的師生們此起彼伏地歡呼起來。毛澤東和大家一起鼓掌,從東邊走到西邊,來回走了幾趟。
毛澤東走出辦公樓,在人們的夾道歡呼聲中,走進學校辦起的工廠里進行參觀。他觀看一個叫郭培葉的學生操作牛頭刨床,問他做幾個了?熟練了沒有?他又走到2年級學生張美珍操作的車床旁。據張美珍回憶說:
“毛主席身材高大、健壯,身穿白色長袖襯衣,灰色西褲,一副和藹可親的面容。毛主席一面招手,一面沿著車間的那條主通道緩緩走來……我太興奮了,心怦怦跳得厲害,當毛主席走近我的機床時,我停住手上的活,上前一步,仰望著毛主席說:
‘毛主席您好!’
毛主席停住腳步答道:‘你好,你好。’
并向我伸出了手,當我雙手緊握著毛主席那有力的巨手時,一切緊張的心情已完全消失,站在毛主席面前,就像站在我崇敬的長輩面前一樣。我看到毛主席被曬得紅黑的面孔非常慈祥。那天,實在太熱了,毛主席的白綢襯衣已被汗水濕透了大半截,袖子半卷著,一雙棕色的皮鞋,前頭已經磨出點點白斑。毛主席站在機床前開始同我談話,毛主席首先問我:
‘你叫什么名字?’
我說我叫張美珍。毛主席又問:
‘你是工人還是學生?’
我說我是學生,我是機械系二年級的學生。接著毛主席同我進行了下面的對話:
‘你是哪里人?’
‘我是山東人。’
‘家住在哪里?’
‘家住在上海。’
‘你們勞動多少時間了?’
‘我們已經勞動四個月了。’
‘還要勞動多少時間?’
‘可能還要勞動半年呢。’
‘你們現在能達到幾級工的水平了?’
‘可能是二三級工的水平吧,我們反正能夠獨立干活了。’
毛主席又問:
‘你們勞動時,還讀書嗎?還有老師給你們上課嗎?’
我說:
‘我們現在是邊勞動,邊上課讀書,勞動時老師還給我們上3門課。我因為選學的外語課是英語,要和沒來勞動的班級合班上課,因此我還去上英語課,一共上4門課呢。’
毛主席邊聽邊點頭,看到毛主席仔細聽我講話,我的信心更足了,回答問題更加自如了。毛主席又問:
‘你說是光讀書好,還是這樣又勞動又讀書好啊?’
我立即回答:
‘這樣好,又勞動,又讀書,既有了理論知識,又有實踐知識,還是這樣好。’
毛主席一邊點頭,一邊又問:
‘你們的同學都贊成這樣參加勞動嗎?’
我說,我們都贊成。毛主席饒有興趣地聽著我的回答,就像一位師長在專心聽取學生的答題一樣,認真、真誠。我被毛主席的平易近人、傾聽群眾心聲的作風深深地感動了。現在回憶起來,還是那么親切感人。以后每當我讀到那些回憶毛主席提到毛主席熱愛群眾,與群眾交談的內容,都感到特別真實,因為毛主席曾經如此認真地和我這樣一個普通青年學生進行過談話。毛主席談話時,聲音洪亮且緩慢,盡管有濃重的湖南口音,但我依然句句聽得清楚,我也用很大的聲音說話,以壓過機器的響聲,使毛主席能夠聽清我的回答。當時毛主席身邊有一名年輕的警衛人員,另有河北省省長劉子厚,天津市市長李耕濤,學校黨委書記賈震。我記得,在我回答問題時,賈震書記緊張地注視著我,就像是家長擔心孩子答錯了問題,當看到我順利地回答毛主席的問話時,他們又都顯現出由衷的歡喜。那次隨行的記者中,有新華社老資格的攝影記者侯波,她跑前跑后,敏捷、利落地搶拍下一個個鏡頭。經過這段談話后,氣氛已經十分親切、輕松了。這時,毛主席又指著機床前掛著的一張藍圖問道:
‘這張圖紙,你會看不會看?’
我說:
‘我會看,看懂了圖紙,才能按圖紙的要求來加工啊。我們已經學過機械制圖課,看圖紙就不困難了。’
毛主席聽后,很滿意地點點頭。這次談話大約持續了半小時。”
毛澤東走到一臺旋床旁,2年級學生陳經斗和同學王紅玉正在操作,旋一個比較大點的圓形部件。毛澤東看了非常滿意,他伸著手要和王紅玉握手,王紅玉激動地說:
“我這滿手油!”
她不敢伸手,怕弄臟了毛澤東的手,毛澤東微笑著說:
“勞動者的手最干凈。”
王紅玉聽毛澤東這么說,就緊緊地握住了他的大手。
毛澤東稍事休息后,又坐車到天津大學最西頭離辦公樓1公里以外的地方,參觀了大學生們正在自己動手興建的硫酸廠。
下午1點10分,毛澤東離開天津大學。1點半鐘,他乘車穿過天津鬧市區中心和平路,悄悄駛向勸業商場后面的正陽春。正陽春飯館的服務員范貴生,正在門前等候客人。他突然看見來的客人竟是毛澤東,驚喜之中,竟然忘了和毛澤東握手問好,只是下意識地推開了門。毛澤東和南開、天津兩所大學的校長及劉子厚、李耕濤等人依次進門。
毛澤東首先來到又窄又熱的廚房,和廚師們攀談,問他們每月掙多少工資?師傅說,能掙六七十元。他又問:
“有沒有休息時間?”
師傅說:
“每星期都有休息日。”
“你們生活過得好不好?”
“比過去過得強多了。”
毛澤東點點頭,很滿意。這樣聊,他感到很愜意。
毛澤東上2樓的時候,在樓梯中間對著一幅標語念道:
“跨火箭,乘東風,實現七滿意,工作為便民。”
2點多鐘,飯菜上桌了。毛澤東不用擺上來的象牙筷子,他讓服務員換了一雙普通的筷子。也許是因為天氣悶熱,他吃了幾口菜,就起身走動,來到窗口,隨便朝窗外望了一會兒。不料這一望,卻惹來了大麻煩。
飯館對面的樓上,住著一位婦女,那位婦女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往窗臺上曬衣服,她一眼就認出了對面樓上的毛澤東,驚奇得脫口喊道:
“是毛主席!毛主席萬歲!”
她這一喊不打緊,立時驚動了家人、鄰居和街上的行人,人們聽說毛澤東就在正陽春烤鴨店,不由分說潮水般地擁到飯館門前。毛澤東的衛士們立時緊張起來,上前關上窗戶。他們想,也許過一會兒人群就會慢慢散去,沒想到,窗戶外面“毛主席萬歲”的歡呼聲一陣高過一陣。毛澤東坐不住了,他站起來,打開窗紗,推開玻璃窗,探著身子向人群揮手致意。這一下,立時引起街上一片狂潮。待人們稍稍平靜下來,毛澤東又回到桌子邊吃飯,還沒吃幾口,窗下又是經久不息的歡呼聲。毛澤東再次放下筷子,逐次走到臨街的4個窗口,挨個探著頭,向大家又是招手又是鼓掌。他被群眾的情緒感染了,來回走了兩趟,一邊揮著手,一邊呼應著人群,連聲喊:
“人民萬歲!”
負責烤鴨的張師傅上了菜,他拿出鋼筆和筆記本請毛澤東簽字,毛澤東也不推辭,就在他的筆記本上寫下了“毛澤東”3個字。他剛簽完字,還沒吃多少東西,就再一次被外面的呼聲所牽動,走到窗口向群眾打招呼。如此循環往復竟有6次之多。這頓不安穩的飯吃了很長時間。
毛澤東把經理叫到跟前,讓他坐在自己身邊,問道:
“你當了幾年的經理啦?”
經理回答說:
“當了一年多。”
“你當經理會炒菜嗎?”
“從小學徒,干了20多年了,烤鴨炒菜都會。”
毛澤東笑著說:
“那很好!要好好為人民服務。”
該動身了,可是門外的街上到處都是人,走也走不出去呀。毛澤東也開始擔心起來。李耕濤市長走到窗前做工作,讓大家回去,說了半天也沒人聽,人們一個也不動。此時已經是5點多了,人多天熱,人人都是汗流浹背。毛澤東擔心這樣下去,會把人曬壞的。李耕濤再次走到窗前,說:
“毛主席叫我告訴大家,天這樣熱,怕大家曬病了,大家回去吧!”
“不要緊,不要緊!我們要見毛主席!”
下邊一片呼聲。李耕濤一遍一遍地重復勸說,嗓子也喊啞了,仍然沒有多大效果。沒有辦法,大家一商量,只好讓警備區派來1個排的精壯戰士開路,把一輛華沙牌小汽車從人群中推進來,車屁股靠在正陽春烤鴨店的門口,費了好大勁才把毛澤東塞進車子里。警衛排的戰士們一部分在前面開路,一部分在后面推車,其他衛士們在左右兩旁護衛,一步一步,硬是將車子推出了人群。毛澤東靠在座背上,雙目微閉,說道:
“又是一次黃鶴樓噢!”
據當事人回憶說,在毛澤東離開正陽春烤鴨店后,有關人員負責打掃衛生,光群眾在現場遺失的鞋帽、鋼筆、手表等零碎物品,竟然收集到了好幾籮筐。
這天下午,毛澤東觀看了天津河北梆子小百花劇團的演出,并親切地接見了演員,還勉勵他們說:
“要好好學、好好練、有前途。”
出了劇院,毛澤東便上了專列,離開天津踏上返途。
傍晚時分,專列緩緩駛入豐臺車站。毛澤東由北京市委農村工作部部長趙凡、副部長王憲、豐臺區委第一書記王景銘、書記處書記張宗平陪同,來到永定河畔的岳各莊鄉紅十月農業生產合作社。
這一帶是北京郊區的蔬菜生產基地,9000多畝農田中菜地就有7000多畝,農民們都有多年的種菜經驗。毛澤東和前來迎接的鄉社干部們見過面后,謝絕大家要他先休息一下喝口水的提議,說:
“天不早了,還是先去地里看一看吧!”
沿著修整后的田間大道,毛澤東往青年生產隊的大白菜試驗地走去。途中,他專門走進社里的食堂。社員們還沒有收工,飯菜都已準備妥當了。毛澤東揭開湯盆看了看冒著熱氣的冬瓜湯,又望了望剛出屜的饅頭,問:“社員們幾點鐘吃飯?在哪里吃飯?”又問炊事員,“社員們吃得滿意不滿意?”
正在地頭上耙地的青年生產隊隊長田德順看見毛澤東走來,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計,一邊向這邊迎過來,一邊招呼別人。毛澤東握住他滿是泥土的手,問完姓名、年齡與職務,又特別問道:
“你們青年生產隊老年人都不參加嗎?”
田德順說:
“有兩位五六十歲的老農在隊里當技術指導。”
毛澤東點頭:
“噢,那么是以青年為主啰!”
在一塊白菜地邊,毛澤東專心聽著隊長的匯報。這位年輕的隊長說,我們這1畝4分地是大白菜高額豐產試驗田,收了上茬菜,深翻2尺,分層施了21萬斤混合肥,還上了用牛蹄角皮毛等混合起來的肥料“條貨”,用大白菜和菠菜隔畦間作的辦法種,一畝從過去的2000多棵密植到5500多棵,能產120萬斤。
“120萬斤?這是計劃啰!”
毛澤東問道。田德順說:
“是計劃指標,我們有信心達到。”
毛澤東微笑著,用手指著剛出土的白菜苗,又問:
“什么時候菜才能長起來呢?”
區委書記王景銘說:
“10月里菜就長起來了。”
看完白菜地,看玉米地,西紅柿地。毛澤東走一路,問一路,問產量問措施,還去看了社員們積造的肥料。望著滿目的青椒、晚茬茄子和大蔥等蔬菜,毛澤東問:
“你們這個菜社,自己種的糧食還不夠吃吧?”
鄉黨委書記答道:
“生產大躍進了,我們不僅要多生產蔬菜,還要多打糧食,我們這兒普遍推廣了蕓豆、玉米、大白菜3茬交叉套作的三大季種植法。今年我們自己的糧食就夠吃了,明年還能向國家賣300多萬斤余糧呢!”
晚8時許,毛澤東要去附近的豐臺區小屯農業社視察。一路之上,他還在打聽菜的問題:
“一畝菜產多少斤?”
區委書記王景銘說,去年1萬斤,今年2萬斤,明年能到3萬斤。去年豐臺區供給北京的蔬菜有5億6千多萬斤,今年預計要有14億斤菜上市。
毛澤東問:
“菜多了怎么辦呢?”
王景銘說:
“菜多了價錢便宜些,今年菜價就比去年低一些,消費者都挺高興。同時,因為產量高了,農民的收入不僅不會減少,還會增加,農民也很高興。另外,我們還準備進一步采取排開種的辦法,分期上市,解決蔬菜旺季供應過剩,淡季供不應求的矛盾。有些菜可以保存過冬,還可以供應其它城市和建設工地的需要。”
毛澤東聽了,點頭稱是。到了小屯農業社4隊的玉米試驗田旁,負責栽培這塊玉米地的生產組長張志向毛澤東介紹了情況,他說,這塊三大季玉米,除上茬收了蕓豆,下茬種大白菜以外,每畝還能產2000斤玉米。他隨手將兩個已成熟的玉米棒掰下來送給毛澤東看,說,一個棒子能產12兩老玉米哩。毛澤東接過玉米棒,剝開皮,數了數玉米粒,接著往前走,問道:
“今年你們的小麥打多少斤?”
社主任田岐回答說:
“398斤。明年計劃畝產2000斤。”
毛澤東停住腳步,轉過臉問:
“2000斤,有把握嗎?”
田岐說:
“有把握。”
毛澤東問:
“每畝產2000斤的小麥,都要些什么田間管理措施?深翻幾尺?每畝地上多少肥料?密植用多少種子?用什么樣的種子?”
他一項一項地問著,還特別關心農具的改革,了解隊里有多少改革的農具,收莊稼時還用不用肩挑?田岐逐項回答,告訴毛澤東社里運輸都用膠輪大車,200多輛大車都滾珠軸承化了。另外,社里還有10臺煤氣機和電動機,抽水工具都機械化了。社里還有兩臺拖拉機和兩輛汽車,秋后準備再買些拖拉機和汽車。
天已經黑下來了,大家邊走邊說,到了公路上,隨行人員勸毛澤東累了一天該上車休息了,毛澤東聽說前面還有不少社員在深翻土地,就要去看一看。他站在深翻地旁,問用這種方法翻地,需要多少個工?田岐說:
“一畝地四五十個工。”
毛澤東問:
“明年種小麥的地都深翻嗎?”
田岐說:
“學了總路線干勁更足,我們塊塊地都要深翻。”
毛澤東向正在田里干活的社員們招呼說:
“天不早了,該收工了吧。”
農民們爭先恐后地跑過來,紛紛喊著:
“毛主席!毛主席來啦!”
大家紛紛伸出手,爭著和他握手,向他問好。毛澤東和他們聊了一會兒,要走了,有的社員還激動地說:
“毛主席不辭辛勞,這么晚了還來看望我們,我們要挑燈夜戰,用優異成績向毛主席獻禮!”
8月13日晚11時,毛澤東回到北京,回到了中南海。他對正在忙碌著收拾東西的李銀橋說:
“看來,我們這個國家還是有希望的。”
欲知毛澤東在此次視察后有何重大決定,請看下一章內容便知。
東方翁曰:從1958年8月9日下午毛澤東和棉花專家秦杰在棉花試驗田里的對話中可以看出,領袖和以秦杰為帶頭人的科技人員是務實的,是尊重科學的。諸君不妨細讀一下這段對話。
1959年以后,筆者在周末也曾有過參加深翻土地的親身體驗。應該說,深翻土地和密植都是要講科學、講合理的。可那時候河南的一些地方領導人,官僚主義瞎指揮,講深翻,非要將生土翻上來;講密植,竟然搞成了無限密植。這樣的結果可想而知,農業不但不會增產,反而減產了。瞎指揮遺禍匪淺!在戰爭年代,它能害死人,在和平年代一樣能害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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