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井岡山斗爭史與人民軍隊建軍史上,朱毛會師無疑是一樁具有十分重大意義與影響的大事。
回顧朱毛會師的歷程,根據當年的歷史資料和毛澤東、朱德等老一輩革命家與親歷者的談話、自傳、回憶錄等資料加以考證研究,從系統思維角度與事物發展總體看,可認定朱毛兩軍會師是一個漸進過程,通過幾次會師最后在寧岡礱市大會師并召開會師大會。
一、朱毛會師的全過程探析
(一)朱毛互派代表聯絡
1927年10月12日,毛澤東率領的工農革命軍到達酃縣十都,毛澤東在十都的萬壽宮住下來后,就派何長工去長沙走一趟,一是向湖南省委匯報秋收起義余部的情況和打算,二是打聽一下南昌起義部隊的下落。
何長工一路艱辛到了長沙,找到了湖南省委。
省委聽了他的匯報后,告訴他南昌起義部隊下落,大概是在贛南、粵北一帶,要他南下廣東進一步打聽。
他按省委的囑咐,繞道武漢、上海、香港,于12月上旬到達廣州,只身一人在街頭轉了幾天,沒有打聽到任何消息。
他只好返回,從廣州來到韶關,住在一個旅館里,無意中聽到了別人議論朱德率部在離韶關40華里的犁埠頭的消息。
何長工第二天早晨來到朱德的軍營,與朱德、陳毅、王爾琢相見。
何長工把長途跋涉,苦苦尋找他們的前后經過,以及毛澤東的指示和井岡山根據地情況等作了詳細匯報。
朱德聽后十分感動且高興地說:
“長工同志,你辛苦了,我們十分感謝你。我們從南昌撤出來,跑了幾個月,都沒找到一個落腳的地方,我們很想去找毛澤東同志。
前不久,我在江西信豐見到贛南特委派來的同志,才打聽到你們的下落,并派毛澤覃到井岡山地區去找毛澤東同志和他的部隊了,這下我們總算互相聯系上了,真是不容易呀!”
兩天后,何長工返回井岡山,臨別時,朱德給他30元銀洋和一份給曲江縣委的介紹信,并握著何長工的手再三叮囑說:
“請你回井岡山后,一定要向毛澤東同志轉告我們的謝意,匯報我們的情況,希望早日會面。”
與此同時,張子清、伍中豪率領的工農革命軍第一團第三營在遂川大汾遭敵襲擊,與毛澤東失去聯系后,也轉戰來到了贛南。
陳毅聞訊后化裝成農民,親自前往第三營,互通了情報。而毛澤覃根據朱德的指示,化裝成國民黨軍第十六軍副官的身份,經郴州、永興、安仁,來到了茶陵,途經茶陵與寧岡交界的坑口時,碰到了袁文才的部隊。
袁文才、陳伯鈞得知他是朱德部派去井岡山進行聯系的同志,當即派人把毛澤覃護送到井岡山。
11月中旬,毛澤覃到達大井,見到了哥哥毛澤東,詳細匯報了朱德部隊的情況。何長工和毛澤覃經過秘密轉戰,艱苦尋找,前后花了幾個月之久,各自終于找到了對方部隊,互相取得了聯系。
(二)毛澤東前往湘南接應,朱德湘南起義部隊分頭向井岡山撤退,各部隊分別在資興、茶陵、酃縣等地先后會合
1928年3月上旬,應湘南特委要求,毛澤東親自率領部隊向湘南行動,策應朱德、陳毅領導的湘南暴動。
在中村集結休整后,
3月下旬,毛澤東接到湘南起義失敗朱德率部向井岡山轉移的消息,隨即兵分兩路,前往湘南接應。
3月28日,毛澤東率第一團抵達湖南桂東縣四都。29日,擊垮桂東縣挨戶團。30日率部到達桂東沙田圩,在此停留7天后經寒嶺界南下汝城。
4月7日,毛澤東率部由汝城田莊圩出發,進駐黃家村。8日,在汝城附近擊潰胡鳳璋一個連之后攻占汝城縣城。9日,繼續與敵激戰,隨即撤出戰斗返回田莊圩。10日,由田莊圩入南洞,然后進入湖南資興縣龍溪洞。
11日,在龍溪洞,與蕭克率領的宜章獨立營600多人會合。幾天后,獨立營隨毛部到達酃縣水口。
不久,龔楚、胡少海率二十九團和郴宜兩縣赤衛隊、蘇維埃政府、工會、農會負責人和眷屬男女老少4200人左右,經東江、何家山行至酃縣水口,趕上毛澤東部。
第二天,毛澤東命令龔楚、胡少海、蕭克率會合后的4800多人向寧岡轉移,
他們未經酃縣而直接去了沔渡。因宜章縣委和農民團駐在十都,蕭克隨即前往十都。
毛澤東仍率部繼續打后衛,掩護朱、陳部隊轉移。
4月下旬,毛澤東率部在湖南酃縣呂公坳、水口擊潰當地挨戶團。
與此同時,3月下旬,何長工、袁文才率領二團前往湘南策應。部隊行至資興,首先遇見鄧允庭率領的郴縣農軍第七師兩個團。會合后一并南進,行至滁水,與范石生的十六軍激戰兩天兩夜,退回資興。
4月5日清明節這天,朱德率部從安仁縣城和大水塘出發,夾永樂江而上,由毛澤東委派的毛澤覃、黎育教、伍中豪及其特務連帶路,到達茶陵界首墟,宋喬生帶領獨立三團一路隨行。
這時,譚思聰(茶陵縣委書記)、譚家述、譚趨新率茶陵游擊隊200余人與朱德部會合,并引導朱德部向茶陵城進發。駐城“團(挨戶團)兵應戰不敵”“溺斃多名”。朱德部進城,秋毫無犯,市民照常營業。
因國民黨軍熊震部尾追而來,五天后,朱德率部離開茶陵城向酃縣趨進。10日前后抵達酃縣沔渡。
4月8日,陳毅率領的部分暴動農軍和地方黨政干部也由郴州退到資興,何長工、袁文才率領的二團與陳毅率領的部分農軍和地方黨政干部會合。
在彭公廟,何長工等接到毛澤東的指示,要他們立即撤回井岡山,自己斷后掩護。
之后,陳毅帶著工農革命軍第一師主力一部和湘南農軍第三師、第七師以及何長工、袁文才、王佐帶領的第二團經中村、水口、策源、大院、十都等地到達沔渡,同朱德率領的主力部隊會合。
4月21日,毛澤東率一團到達酃縣,團部駐洣泉書院,敵軍張敬兮一個團和羅定清鄉團、羅紹志挨戶團由茶陵方向開往酃縣。
第二天中午,敵人進攻縣城,張子清和伍中豪率一團一、三營在城西的湘山寺、八角亭、天河仙一帶阻擊敵人。
下午戰斗結束后,毛澤東率部隊轉移到坂溪。晚飯后經石洲往井岡山轉移,第二天回到寧岡茅坪。
(三)朱毛在酃縣第一次見面,朱毛兩軍在酃縣勝利會師
酃縣接龍橋戰斗持續了六七個小時,沔渡與縣城只相距30華里,走路也只需3個小時左右,駐扎沔渡的朱德部隊當天就得到了消息。
當聽到毛澤東部撤出戰斗向十都方向轉移時,朱德當即前往十都聯系。
陳毅、王爾琢等工農革命軍湘南起義主要領導人以及宋喬生等湘南工農武裝領導人隨行。
與此同時,回到茅坪的毛澤東又獲悉朱德、陳毅率部還在沔渡一帶的消息。
第二天一早,他帶領第一團三營一連下山迎接朱德、陳毅的部隊,他沒有從礱市方向下山,而是從他多次走過的熟悉的路線大隴、大坪到十都,正好與朱德部會合,在十都萬壽宮,兩人第一次見面。
23日上午毛澤東給駐扎在十都的部隊講話,正是陳光回憶的那段情景,與鐘云山同志的回憶相吻合。
由此,朱德、毛澤東兩部主力在酃縣基本集結完畢。
這次兩支部隊最高領導和主要領導在酃縣的見面,從而在酃縣沔渡、十都一帶實現了朱毛兩軍的勝利會師。
當天,毛澤東講話后,考慮到朱德的主力部隊還駐扎在沔渡一帶,為盡地主之誼,毛澤東率三營八連與朱德一行再赴沔渡慰問朱德的主力部隊。
毛澤東和朱德等一同走進沔渡張家祠的后廳。落座之后,雙方將身邊的同志一一作了介紹。
參加這次會見的有陳毅、王爾琢、張子清、蔡協民、何挺穎、伍中豪、胡少海、鄧允庭、宛希先、袁文才、何長工、黃克誠、宋喬生等。
他們首先各自回顧了起義隊伍的近況。
毛澤東著重介紹了井岡山地區及周圍的地理、政治、經濟與社會狀況,黨組織、群眾基礎以及半年來武裝割據的基本經驗。
會上,毛澤東朱德分別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
毛澤東說:“兩軍會合,以井岡山為中心,建立根據地,我們就有了一個家,給養有地方,傷病員醫治也有地方,軍隊就可以發展,井岡山的老百姓待我們很好,給部隊送糧食、讓房子、抬擔架,戰士沒煙抽,老百姓都會送來。軍民團結起來,就能戰勝任何困難,打敗一切敵人……”
接著,朱德也講了話。他說:“兩支部隊會合了,我們的力量強大了。又有井岡山作為根據地,我們就能打敗敵人,發展自己,希望大家團結起來,打個漂亮仗。”
(四)寧岡召開誓師大會
1928年4月底,朱毛兩支部隊的主要領導和骨干在寧岡礱市的龍江書院召開會議,研究兩軍合并后部隊合編與召開誓師大會等有關事宜。
根據先前中共湘南特委決定,兩軍會師后改名為中國工農革命軍第四軍,軍長朱德,黨代表毛澤東,參謀長王爾琢,士兵委員會主任陳毅。
同時決定成立第四軍軍委,由毛澤東、朱德、陳毅、王爾琢、龔楚、胡少海、張子清、何挺穎、何長工等23人為委員,毛澤東任書記。
5月4日,在礱市廣場舉行誓師大會,正式宣布中國工農革命軍第四軍建立。
二、關于朱毛兩軍會師
會師,語出《左傳·文公十六年》:“楚子乘驲,會師于臨品。”
實際上,朱毛兩軍各主力部隊亦應有多次會師。
第一次是1928年4月8日,陳毅率領的部分暴動農軍和地方黨政干部也由郴州退到資興,何長工、袁文才率領的二團與陳毅率領的部分農軍和地方黨政干部會合。
第二次為1928年4月11日,在資興龍溪洞,毛澤東帶領一團與蕭克率領的宜章獨立營600多人會合。
第三次是4月中旬,龔楚、胡少海率二十九團和郴宜兩縣赤衛隊、蘇維埃政府、工會、農會負責人和眷屬男女老少4200人左右,經東江、何家山行至酃縣水口,趕上毛澤東部。
第五次是4月中旬,何長工、陳毅率領大隊人馬,經中村、水口、策源、大院、十都等地到達沔渡,與朱德部隊會合。
第六次是4月下旬朱毛在酃縣十都第一次見面,兩支部隊最高領導和主要領導的見面,兩軍主力在酃縣基本集結完畢,從而在酃縣實現了朱毛兩軍主力部隊的勝利會師。
第七次,4月底,朱毛部隊在寧岡礱市會師,
5月4日,朱毛帶領工農革命軍、相關黨組織、各界群眾在礱市召開會師大會,宣布中國工農革命軍第四軍成立暨各部隊番號和領導人員名單。
這七次會師尤以寧岡會師和酃縣會師最為重要。
根據毛澤東、朱德等老一輩革命家與當年親歷者的談話、自傳、回憶錄以及湘南特委有關文獻資料分析,酃縣會師的重要性在于:
朱毛兩軍主力部隊基本上是在酃縣集結完畢,兩軍主要領導人朱德、毛澤東等在酃縣第一次見面。
應該說沒有酃縣等地的各主力部隊會合就沒有井岡山寧岡會師。當然,重新認識酃縣會師,不是要取代更不能否定寧岡會師的地位與作用,應該肯定寧岡會師在上述幾次會師中是最重要且意義深遠的。
三、朱毛會師的重要作用
井岡山寧岡朱毛會師,是中國共產黨發展歷史上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事件之一,對中國革命的勝利產生了巨大影響。其一,進一步堅定了毛澤東在井岡山建立根據地的決心。
1929年2月25日,湘贛邊界特委書記楊克敏在《關于湘贛邊蘇區情況的綜合報告》中記載:
“邊界自去春(一九二八)自湖南與朱部會合后,確定了建立羅霄山脈中段割據政權的決心,因為鑒于過去軍隊沒有一個根據地,流寇式的東闖西竄,得不到一個休養的機會。
軍隊十分疲勞,而甚難解決的是傷兵的安置問題。
要找一個軍事根據地,必須用力量去建立一個割據區域,羅霄山脈中段的井岡山是很好的軍事根據地,于是創造羅霄山脈中段的割據,建立羅霄山脈中段的政權,為朱毛當時唯一的工作和企圖。”
1929年9月1日,陳毅在《關于朱毛軍隊的歷史及其狀況的報告》中寫道:
“秋收起義失敗后,毛部被迫向南轉移至寧岡,復得當時綠林(洪會)首領袁文才、王佐之幫助,乃留在井岡山附近各縣游擊,這是1927年底至1928年3月間的事。到了4月,朱部2000余人,湘南農軍8000余人,毛部千余人,袁王各300人……當時決定在寧岡建立軍事根據地。”
1936年,毛澤東與斯諾談話時也談到這一點,毛澤東說:“1928年5月,朱德來到井岡山,我們的隊伍會合了。我們共同制定一個計劃,建立一個六縣蘇區,逐步地在湘粵贛交界地區穩固蘇維埃政權,并以此為根據地,擴展到更大的地區”。
其二,壯大了邊界武裝力量,促進了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發展鞏固。朱毛會師之前,井岡山根據地的武裝力量不足2000人,會師后,武裝力量增至1.3萬余人,特別是朱德陳毅率領的南昌起義軍余部,裝備和訓練較好,干部戰士的軍事素質都比較高。
正如美國女作家史沫特萊所描述:“中國土地革命的兩大主流會合了,朱毛這兩個人的全部生活便渾然成為一體,好像同一個人身體上的兩只臂膀。”朱毛會師后,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由初創時期進入發展時期,從此開始了毛澤東、朱德兩位偉人長期而親密的合作。
紅四軍的創立,把繼承了北伐戰爭優良傳統的,在我黨獨立領導下的南昌起義和秋收起義的兩支精銳革命武裝聚集為一體,成為我軍初創時期群雄并起中影響最大、最有代表性的部隊。
“朱毛”也便成為一支聞名中外,讓敵人聞風喪膽的部隊代名詞。
長征途中,張國燾分裂紅軍,另立中央,逼迫朱德表態,朱德旗幟鮮明地表示:“大家知道,我們這個‘朱毛’在一起好多年了,全國和全世界都聞名,要我這個‘朱’去反對‘毛’,我可做不到。”
其三,朱毛會師,為毛澤東總結根據地的斗爭經驗,研究以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偉大戰略思想提供了客觀條件。
朱毛的親密合作以及對中國社會、政治、軍事等領域的共同探討,極大地豐富了毛澤東的軍事思想,拓寬了毛澤東關于中國革命的視野。
毛澤東的《中國的紅色政權為什么能夠存在?》《井岡山的斗爭》兩篇對中國革命產生深遠影響的著作,就是朱毛會師后寫成的。
四、結語
從朱毛互派代表聯絡,到朱德、陳毅撤往井岡山、毛澤東前往湘南接應,繼而兩軍部隊分別在多地先后會合、會師并在酃縣基本集結,而后朱毛在酃縣第一次見面與各主力部隊在酃縣勝利會師,最后在寧岡總會師并召開誓師大會。
所以,今天史學界研究井岡山會師,不能用朱毛酃縣會面與會師代替寧岡會師,也不能只提寧岡會師而不認酃縣會師,必須用唯物辯證法的觀點從整個事態發展全過程、從朱毛會師鏈上來進行歷史考察研究,實事求是、全面科學系統地認識朱毛井岡山會師這一重大黨史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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