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目前國民黨方面的種種情況,均證明反共高潮是在著著上升,
何、白19日電是表示了國方決心,如果國際形勢更利于英美
派,局部剿共會進入全面反共。”
話說1940年7月22日,八路軍總部以朱德、彭德懷、左權3人名義向晉察冀軍區、120師、129師下達了破襲正太路戰役的預備命令,規定參戰兵力不少于22個團,同時說明戰役目的是:“1、徹底破壞正太線若干要隘,消滅部分敵人,收復若干重要名勝關隘據點,較長期截斷該線交通,并乘勝擴大拔除該線南北地區若干據點,開展該路沿線兩側工作,基本是截斷該線交通為目的。2、打破敵軍西犯西安的企圖,振奮抗戰軍民,影響全國戰局,克服投降危險,爭取時局好轉。”
這一命令用電報發給晉察冀軍區、第120師、129師和所屬各區;同時上報中央。
毛澤東看到彭德懷等人破襲敵人交通線的預備命令,還以為這只是他們部署的一個游擊戰中經常要進行的戰役行動,不會涉及到戰略問題。對于這樣的作戰計劃,他當然是不會反對的。
關于中央軍委對于彭德懷等7月22日的命令沒有回復,聶榮臻是這樣說的:“破襲正太路,或者破襲平漢路,這是游擊戰爭中經常搞的事情。可以說,這是我們的一種日常工作,不涉及什么戰略問題。這樣的作戰計劃,軍委是不會反對的。”
1940年8月,中共中央中原局對彭雪楓、黃克誠率領的八路軍第4縱隊進行改編,以新2旅、南下的蘇魯豫支隊等部為八路軍第5縱隊,轄3個支隊9個團,20000余人,由黃克誠任司令員兼政委,東渡運河,開辟淮海根據地;余部仍稱第4縱隊,轄9個團,17000余人,以彭雪楓為司令員兼政委,執行堅持豫皖蘇邊區和向西防御任務。
毛澤東指示中原局說:蘇北反摩擦,應嚴格堅持自衛立場,可向韓德勤公開提出:“韓不攻陳,黃不攻韓;韓若攻陳,黃必攻韓。”
8月3日,毛澤東和江青的女兒出生了。此時,江青26歲,毛澤東47歲。小女兒的降生,使毛澤東異常高興。這是他的第10個孩子。楊開慧所生的3個男孩,只有毛岸英、毛岸青幸存,毛岸青在上海流浪時又被打傷,落下了病癥,父子們分離多年,直到現在還都不在身邊。賀子珍所生的6個兒女,除了送人的夭折的,唯一留下來的一個女兒嬌嬌也遠在異國他鄉。如今江青生了這個小女兒,怎不使他愛憐有加?毛澤東讓小女兒隨了母姓,名叫李訥,取意于《論語·里仁》中的一句話:“君子欲訥于言而敏于行”。他特別欣賞這句格言,因為它與自己的“不調查研究就沒有發言權”的理論有些相似之處。
李訥相貌清秀,寬額方臉,酷似乃父;而眼神和嘴巴,均像其母。江青不溺愛孩子,她認為從小就應當培養孩子的獨立生活能力。后來當李訥剛會跑時,她就堅持不讓人去扶,跌倒了讓她自己爬起來;一會說話,就讓她見人問好;兩三歲時,開始教她學唱京劇,有時隨著留聲機唱,有時親自教,還教她學習表演各種動作。
據徐明清說,江青后來在1941年又懷過一次孕,但她和毛澤東都不想這么快再要孩子,便去做人工流產,沒想到那位醫生一時疏忽,竟把一塊紗布忘在了子宮里,引起高燒不退,生命出現危險,不得不又進行了子宮摘除手術。為此,徐明清曾到醫院去看望過江青。此后,江青為恢復健康住了很長時間的醫院。
再說8月4日,日軍飛機27架次分3批空襲延安,投彈100多枚,死傷6人,牲畜34頭,毀房5間。
8月8日,八路軍總部以朱德、彭德懷、左權3人名義發出破襲正太路《戰役行動命令》和《破擊戰術之一般指示》,規定參戰部隊仍然是22個團,并說明這次戰役成果之大小,主要是看破壞正太路的程度,破壞工作為這次戰役成果最中心的環節。
8月13日,毛澤東為中央宣傳教育部起草了《關于加強干部策略教育的指示》:
一、必須在全黨的在職干部教育中,黨校和黨的訓練班中,及黨領導的各種干部學校中,把黨的策略教育列入正式教育計劃之內,并作為成績考查的重要標準。各省委、區黨委、各政治部,尤其是這些環節的宣傳部,須經常地計劃、指導、組織并檢查這一方面的工作。
二、當前策略教育的材料有以下各種:(1)黨中央的宣言、決議、決定及其它關于策略的指示;(2)中央領導同志的講演、報告和論文;(3)黨報及其“文摘”中關于黨的政策的重要文章;(4)中央宣傳部將要發布的政治情報;(5)當地高級黨部關于策略的指示及策略經驗的總結。
三、在公開的環境中,黨的領導同志或黨的領導機關在集體研究上述材料后(黨的正式文件須在領導機關即黨的委員會研究),須分別地召集負責干部會議和普通干部會議作報告,在他們研究之后,經過他們傳達于普通黨員中去。凡屬有非黨干部在一起工作的機關或有非黨干部一起學習的學校,同樣須給非黨干部進行一般的公開的策略教育。一般的講演,可集合黨員同非黨員一起進行。這些地區的在職黨員的支部,須在領導干部的領導和幫助之下,有計劃地組織干部和黨員中的策略教育,把它當作支部工作的重要部分。
四、在秘密的環境中,亦須利用個人研究的方法,有直接工作關系的干部間之集體研究的方法(如委員會內部、機關內部、黨的小組內),來加強干部的策略教育。當地高級的領導機關,須負責選擇材料,并將他們綜合起來使之便于傳達給干部,便于研究。研究中的疑問,上級黨的領導機關須設法給以解答。
五、在“中國革命史”及“中國革命基本問題”、“聯共(布)黨史”及“馬列主義”、“黨的建設”等課程的教授、研究和學習中,須盡可能充實策略的部分或方面。
六、在各種干部學校中,除開充實策略教育課程外,尤須注意提高教員及其他教育干部的策略知識的水平。為此,黨的領導機關必須有計劃地給他們作策略經驗和策略知識的報告,幫助他們研究,在可能的不妨害秘密原則的條件之下,供給他們以策略教育的材料。要糾正忽視提高教育干部策略知識的觀點。
中央宣傳教育部
8月15日,毛澤東為中共中央起草了《中央關于開展統一戰線工作的指示》:
甲、根據七七中央決定必須廣泛地開展統一戰線工作,而在友軍中則須擴大交朋友工作以便爭取200萬軍隊繼續抗日,對于這種交朋友工作毫無成績的地方須受到黨的嚴重責備,你們必須根據這一決定檢查你們自己的工作。
乙、3年以來有些地方黨及部隊根本不曾有系統的進行這種交朋友的工作,根本忽視這一工作,尤其是國民黨實行反共政策以來,許多干部甚至某些重要領導干部,認為國民黨及中央軍都是頑固派,我們方針只是對立斗爭與準備破裂,也不研究國民黨的內幕了,也不研究各個中央軍及非中央軍的具體情況了,也不研究各個社會階層的動態了,也不研究自己干部中的舊有社會關系以便利用這些關系開展交朋友工作了,也不研究宣傳鼓動的內容形式了,也不研究統一戰線的組織方式了。對于統一戰線工作機關(統一戰線部或連絡部)及其工作人員,沒有指導,沒有檢查,沒有督促,大家覺得無事可做了,甚至根本沒有設置這種機關。對于中央屢次號召加強統一戰線的指示,有些人竟把它當作耳邊風,當作官樣文章,實際上置之不理,一味驕傲自大,等待內戰,或悲觀失望,束手無策。所有上述情形,是在我們黨內在我們八路軍新四軍內嚴重地存在著,因此許多地方對中央的報告中,只有戰斗報告或其它工作報告,而很少或根本沒有關于統一戰線工作的報告。中央現在嚴重地喚起你們注意,凡屬存在著上述錯誤現象的,必須立刻改正,必須在黨內開展自我批評,總結過去3年的經驗教訓,發揚有成績的地方,改正有錯誤的地方,中央現在等候著你們在電到1個月內用電報發出你們關于統一戰線工作的帶總結性的專門報告,尤其著重的是關于對友軍工作的報告。
丙、研究對待各友黨友軍及各階級階層的策略問題,是各級干部尤其是中級高級干部的中心問題。而要有正確策略,必須有正確認識,必須使自己及干部的頭腦正確地反映各友黨友軍各階級階層的具體實際情況。到現在止,很多干部對于當前抗日統一戰線環境中的各黨各派各界各軍的真實情況如何及其在每一時期與每一事件中的意圖政策方針作法如何,并無正確理解,有的根本是模模糊糊,不聞不問,有的則粗枝大葉,不求甚解,這些干部的頭腦根本沒有政治化與策略化,必須明白,這種態度是不能對付行將到來之國際與國內的重大事變的,因此必須改變這種狀態,必須加強對于干部的策略教育。而這種策略教育的首先一步,是引導干部精密研究各黨各派各界各軍的具體情況,及其在每一時期每一事件中的意圖、政策、方針與作法。
丁、國際國內的重大變化行將到來,全黨必須在精神上組織上有所準備,而統一戰線的正確策略,則是達到勝利的保證。我黨在19年斗爭中,有了偉大的成績,但也有過嚴重的錯誤。在大革命時期中,有陳獨秀一切聯合否認斗爭的右傾機會主義錯誤,在土地革命時期中,又有李立三及蘇區中白區中一切打倒否認聯合(工人農民以外的某些可能部分)的左傾機會主義錯誤,由于這兩種錯誤,曾使大革命失敗,又使土地革命受到嚴重損失。現在是第三個時期,我們必須總結過去經驗,避免前兩時期的錯誤。在策略上,對于各黨各派各界各軍,我們只反對當前直接向我進攻的極少數人,而聯合及中立極大多數人,以便各個孤立與各個擊破那些堅決的投降派與反共派。所以“利用矛盾”,“爭取多數”,“反對少數”,“各個擊破”,乃是列寧斯大林主義的正確策略方針。
8月20日晚8時,八路軍各部破襲正太路的戰役開始了,彭德懷在參謀長左權、政治部主任羅瑞卿等人協助下,組織晉察冀軍區10個團,129師8個團,120師4個團,共計22個團,以正太路為重點,向華北地面各主要鐵路、公路交通線同時展開大破襲,攻克日軍重要據點娘子關、井陘、淶源、東團堡、榆社等,斷絕日軍交通。
戰役開始后,八路軍很快又投入了大量兵力,實際參戰的部隊已經由最初的22個團增加到了105個團。
8月22日,八路軍總部作戰科長王政柱向彭德懷、左權報告說:破襲戰役參戰部隊有“正太路30個團,平漢線盧溝橋至邯鄲段15個團,同蒲線大同至洪洞段12個團,津浦線天津至德州段4個團,邯鄲至濟南公路線3個團,代縣至蔚縣公路段4個團,北平至大同線6個團,遼縣至平定公路線7個團,寧武、苛嵐、靜樂公路線4個團……共計105個團。”
彭德懷說,不管是一百零幾個團,就叫百團大戰好了!從此正太戰役便稱為百團大戰。
8月27日,八路軍參謀長葉劍英向蔣介石轉報八路軍兵力部署時說:“百團大戰除職部之115師主力、山東部隊未編入戰斗序列外,120師、129師、晉察冀軍區各部主力及決死隊之請示參戰,部署計105個團。這是華北抗戰以來空前未有之積極主動向敵進攻。”
8月31日,彭德懷在向部隊發布的命令上是這樣寫的:
賀、關、榮臻、劉、鄧諸同志并報毛、朱、王:
此次百團戰役勝利中已暴露敵之嚴重弱點,是兵力不夠分配,華北戰場上之兵力缺乏,已抽調出去不少,因此引起我們考慮以下問題,徹底毀滅正太路和徹底毀滅全同蒲路之忻縣、朔縣段,并可引起華北戰局某些變化,你們認為可能時請電告并同時準備繼續擴大之。
彭德懷
1940年9月1日,中共中央社會部發出《關于鋤奸政策與鋤奸工作的指示》,《指示》中說:
“不放過一個敵探,不錯辦一個好人,不放過一個敵人,不制造一個敵人,不放過一個內奸,不冤枉一個同志。”
在初秋的一個上午,延安馬列學院的黨總支書記張啟龍、副院長范文瀾通知教育處長鄧力群、院務處長韓世福、教育干事安平生和宣傳干事馬洪,要他們去楊家嶺接毛澤東到學院作報告。鄧力群一行4人剛走上延水河橋頭,就和毛澤東相遇了。毛澤東開口問他們:
“你們4個風風火火地要干么子去?”
鄧力群答道:
“學院領導派我們來接主席。”
毛澤東笑了笑,說:
“接我?嗯,我曉得了,是怕我忘了今天有報告會吧。你們放心好了,學院給我的任務,那是忘不了的。”
鄧力群不好意思地說:
“是要我們來接主席的,我們來晚啦,很不像話。”
毛澤東揚起手搖了搖,說:
“這樣做有點不好,一個人作報告要4個人接,要不得!要不得!”
毛澤東故意環視一周,好像很認真的樣子,說:
“哦!4個人,轎子呢?你們不是抬轎子來接我呀?下回呀,跟你們領導說,再加4個人,來個8抬大轎,又體面,又威風。要是還有人,再來幾個鳴鑼開道的,派幾個搖旗吶喊的,你們說好不好?”
鄧力群4人都笑了,誰也不說話。毛澤東看看他們,也笑了,一個勁地搖手說:
“那才不像話嘛,對不對?皇帝出朝,要乘龍車鳳輦;官僚出閣,要坐8抬大轎,前簇后擁,浩浩蕩蕩擺威風。我們是共產黨人,是講革命的,要革皇帝官僚的命,把舊世界打它個落花流水。我們既要革命,既要和舊的制度決裂,就萬萬不能沾染官僚習氣。從楊家嶺到馬列學院,十里八里路,二萬五千里長征都走過來了,這幾步路算不了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路,不要接接送送嘛。我們要養成一種新的風氣,延安作風。我們要用延安作風打敗西安作風。”
毛澤東這一次在馬列學院了解了許多情況,他作了報告后,在和馬列學院的負責人分手時說:
“韓愈的《師說》是有真知灼見的,‘生乎吾前,其聞道也,固先乎吾,吾從而師之;生乎吾后,其聞道也,亦先乎吾,吾從而師之。’一路上,你們給我介紹了很好的情況,真是‘亦先乎吾,吾從而師之’,謝謝你們!然而我還要堅持一條原則,再作報告時,不搞接接送送了。”
9月5日,毛澤東給歷史學家范文瀾寫了一封信。
原來在延安新哲學會第一屆年會開始后,學術研究的每一場學術報告,毛澤東都要到場,吸取別人的長處,學習自己未精通的學問。他對范文瀾講的中國經學史的演變非常重視,聽完報告還要向范文瀾索要演講提綱再讀一遍。范文瀾在9月初的第3次演講,毛澤東因病未能參加,便給范文瀾寫了一封信,他寫道:
文瀾同志:
提綱讀了,十分高興,倘能寫出來,必有大益,因為用馬克思主義清算經學這是頭一次,因為目前大地主大資產階級的復古反動十分猖獗,目前思想斗爭的第一任務就是反對這種反動。你的歷史學工作繼續下去,對這一斗爭必有大的影響。第3次講演因病沒有聽到,不知對康有為、梁啟超、章太炎、胡適的錯誤一面有所批判否?不知涉及廖平、吳虞、葉德輝等人否?越對這些近人有所批判,越能在學術界發生影響。我對歷史完全無研究,倘能因你的研究學得一點,深為幸事。
毛澤東
9月10日,百團大戰第一階段作戰結束,八路軍以一部分作戰部隊轉入休整,準備參加第二階段作戰。
在第一階段中,八路軍的口號是“不留一根鐵軌、不留一根枕木、不留一個車站、不留一個碉堡、不留一座橋梁”,“讓敵人用腳同我們賽跑”,“讓敵人用牛驢搬炮彈、飛機大炮”。八路軍每攻克一處,便使用各種辦法,如爆破、火燒、搬拆、水淹等,將之徹底破壞。正太路大部被破壞,日軍交通完全中斷。
9月11日,毛澤東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上談到百團大戰時,告誡大家說:
“不要說是大規模的戰役進攻,現在還是游擊性的反攻。”
9月11日,毛澤東起草了《中央關于擊敵和友的軍事行動總方針的指示》,指示中說:
“中央七七宣言與七一宣言決定,我八路軍、新四軍全部力量在目前加強團結時,應集中其主要注意力打擊敵人,應按照華北百團大戰役,先向山東及華中組織一次有計劃的大規模的進攻行動,在華北則應擴大百團戰役的行動,到那些尚未遭受打擊的敵人方面去,將以縮小占領區,擴大根據地,打破封鎖線,提高戰斗力,并在山東、華北方面,繼續擴大我軍之數量,而給予200萬友軍,國民黨大后方與敵占區內千千萬萬人民以良好影響,給予敵人向重慶等地進攻計劃以延緩作用。”“一切大規模行動,應是更加有計劃、有準備的,不應輕率舉行。”“對于友軍則不論何部,即使是最反動、最頑固者,在目前時期中,在彼等沒有向我進攻或進攻已為我擊破時,均應采取緩和態度。”
9月13日午后,毛澤東睡覺起來對賀清華說:
“告訴老周,我們到中央醫院去看看關向應政委。”
晉西北軍區政治委員關向應因長期鞍馬勞頓,患上了嚴重的肺病,不久前才從前線回到延安,住進了中央醫院療養。
周西林開來了汽車,拉著毛澤東向中央醫院馳去。中央醫院在延安城北一二十里的地方。這個醫院位于一座大山上,從下到上,是一排排整齊的診療室和病房。關向應的病房在最高一排的窯洞里。
毛澤東下了車,向山上走去。山高坡陡,天氣又熱,毛澤東和警衛員們吃力地走著,中途休息了兩次才來到關向應的病房前。毛澤東輕輕地推開房門,走進病房,正躺在病床上的關向應看到毛澤東來了,便要坐起來。毛澤東趕緊走上前握著他的手,親切地問道:
“身體好些了嗎?”
毛澤東還沒有來得及坐下,忽然從門外進來一個小姑娘,穿著潔白的衣服,戴著白帽子,她看到毛澤東,覺得很面熟,可又想不起來是誰,就走到毛澤東面前說:
“同志,對不起,醫生說了,病人需要安靜,現在不能會客。請你馬上出去。”
“啊,對不起,小同志,我不知道醫生有這個吩咐。醫院的紀律應當遵守,我馬上就走。”
毛澤東謙和地微笑著,又對關向應說:
“好吧,你一定要安心養病。”
毛澤東走出病房,轉身進了護士辦公室,辦公室里沒有其他人,他就問隨身跟來的小護士:
“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小護士回答:
“我姓劉,人家叫我小劉。”
“噢,小劉同志,我有一點事想和你談談。”
小劉移過一張凳子,請毛澤東坐下。毛澤東詢問了關向應的病情和治療情況,又詢問了醫院的工作,詢問了醫生和護士的生活學習情況,與小劉握手告別。小劉又回到關向應的病房,關向應說:
“小劉,你干的好事,你把他趕走了,你知道他是誰嗎?”
“外面站著警衛員,反正是位首長。”小劉理直氣壯地說:“不管是誰,我有責任執行大夫的吩咐,不準別人擾亂你的休息。”
“好嘛,”關向應看著小劉的那副脾氣,不由得笑了,他說:“那是毛主席!”
“啊!”小劉聽說是毛澤東主席,不由得怔住了。
此時,毛澤東正在看望其他傷病員,他走進最北面的一個窯洞,見到了正處于昏迷狀態中的老病號肖玉璧。
肖玉璧,陜西省清澗縣馬家村人,小個子,從小給財東放馬為生,1933年4月加入陜甘紅軍游擊大隊清澗支隊;1939年底調任邊區貿易局副局長。
毛澤東看著肖玉璧問身邊的醫生:
“我們這位老戰士患的是什么病?”
醫生撩開肖玉璧的被子,指著他肚子上的幾處傷疤說:
“他的這種病是由于幾處摜穿傷沒處理好,造成消化功能弱化,再加上過度勞累和營養不良,致使身體過度虛弱形成的重度昏迷。”
毛澤東關切地問:
“這可好治愈?”
醫生說:
“其實非常好治,只要給他吃一個月好飯就行了。”
“營養極度欠缺?”毛澤東非常驚訝:“到了難以維持生命的地步?”
醫生點點頭。毛澤東心情沉重地說:
“目前我們還很困難,把伙食全部提高做不到啊!”
他再度撩開肖玉璧的被子,看到密布在肖玉璧身上那疙疙瘩瘩的傷疤,總計87處槍傷、刀傷,眼睛漸漸潮濕了。走出窯洞時,他特別叮囑身邊的工作人員,一定要把中央配發給他的每天半斤牛奶的取奶證送來,由院方負責取奶讓肖玉璧飲用。
半個月后,毛澤東再次走進醫院,專程看望肖玉璧。肖玉璧激動得掙扎著要坐起來。毛澤東輕輕地摁住了他,示意他別動,親切地詢問他的病情,并囑咐醫生一定要照顧好他的生活。
肖玉璧出院后,組織上決定安排他到家鄉清澗縣任張家畔稅務分局局長,這樣便于家人照顧他的生活。肖玉璧想不到竟會被安排到張家畔那樣一個小地方去當一個小小的稅務分局局長,他質問組織部門為什么這樣安排,得到的回答是:擔心他的身體承受不住更繁重的工作了。肖玉璧一聽,立刻暴跳如雷,拍著胸脯說:
“我這身體當年4捆手榴彈都沒能把他炸爛,七八把剌刀都沒被捅翻,如今又不是上戰場撕殺,怎么承受不了?”
他見組織部門的人一時沒有表態,又氣憤地說:
“你們不答應,那我就直接去找毛主席。”
說罷,肖玉璧徑直來找毛澤東評理。毛澤東告訴他:要服從組織分配。肖玉璧急了,撩起衣服說:
“主席,你數數我身上有多少傷疤!”
毛澤東坐在辦公桌前,眼珠動也不動,平靜地說:
“我不識數。”
肖玉璧沒了招兒,只好前去上任,沒承想這次竟掉進了錢堆里。
就在這年冬天的一個傍晚,肖玉璧從張家畔回到馬家村的家,一個人緊隨其后跟了進來。此人姓張,是肖玉璧兒時的玩伴兒,因他弟弟在國民黨軍隊當師長,這幾年一直往國民黨統治區跑,弄一些邊區緊缺的物資過來,掙了不少錢。肖玉璧在貿易局時幾次到國統區換油換糧,都是他幫的忙。
此后,肖玉璧應姓張的請求,幫助他將從外面搞來的一批土布賣給邊區貿易部門,為此得到了姓張的100塊大洋酬金。后來,他又利用職務之便貪污受賄,克扣公款,并投資與姓張的合伙做生意,甚至把根據地奇缺的糧、油賣給國民黨軍隊。事發后,肖玉璧逃往鹽池,企圖從那里穿過長城逃往蒙古,最終在鹽池被捕。
經查實,肖玉璧在擔任清澗縣張家畔稅務分局局長期間,共貪污公款達3050 塊大洋。陜甘寧邊區檢察署經過偵察取證,向邊區高等法院提起公訴。邊區高等法院根據1938年8月頒布的《懲治貪污暫行條例》,判處肖玉璧死刑。肖玉璧表示不服,他說:
“不就貪污幾千塊錢嗎,就判我死刑,這也太重了!我要給毛主席寫信!”“毛主席肯定不知道情況,他要知道了,肯定不會讓我死的!”
林伯渠把肖玉璧的信轉交給毛澤東,毛澤東問:
“肖玉璧貪污了多少錢?”
林伯渠說:
“查實的數字是3050 元。”
毛澤東又問:
“他的態度如何?”
林伯渠說:
“他在信中求您看在他過去作戰有功的份上,讓他上前線,戰死在戰場上。”
毛澤東又問:
“你們的態度呢?”
林伯渠說:
“據我們統計,目前干部隊伍貪污腐化犯罪率達5%,這股歪風非剎住不可。不過,最后究竟怎樣處置肖玉璧,邊區政府和西北局都想聽聽主席的意見,所以,我特地來請示。”
毛澤東說:
“你記得我是怎樣對待黃克功的吧?這次和那次一樣,我完全擁護法院判決。”
后來在1941年12月,肖玉璧這個陜甘寧邊區最大的貪污犯被執行槍決。《解放日報》如實報道了肖玉璧貪污犯罪的事實和被判處死刑的消息,并發報了相關評論,以警示他人。
再說 9月20日,彭德懷指揮的百團大戰第二階段開始,中心任務是擴大第一階段戰果,在繼續破擊交通線的同時,殲滅交通線兩側及深入根據地的敵偽據點。
此一階段,八路軍打了一些得不償失的攻堅戰,部隊傷亡不小。
9月22日,葉挺、項英關于國民黨軍有圍攻新四軍皖南部隊企圖致電毛澤東等:
毛、朱、周、葉:
戰區近來對我外表緩和,而實際加緊限制。縮小我在皖南活動地區,將友軍靠近軍部附近,形成包圍,并密令友軍以實力對實力,組織對組織,公開對公開,秘密對秘密,來打擊和摧殘我軍周圍之地方與群眾組織,強迫接近我分子自首。停發我軍彈藥、器材(已有半年之久,4個月經費至今未發)。近日加調144師開入軍部與3支隊之間的地區(青陽以東中山鎮、喬木灣、何家灣、六里丁、戴家匯),大構筑工事,雙方步哨遠則不過三五里,近則二三百米。該師師部與軍部僅隔一個山,并有一部已入3支作戰地區,在名義上為布放水雷與襲擊長江,將我軍作戰地區劃入該師范圍。108師近有一個團開到涇縣及軍部以東地區,并詭計有可能派隊進駐章家渡。該地區如此。144師、52師、108師一面將3支與軍部截斷,一面形成對我緊密包圍。友軍之一切移動和戰區作戰行動并未知道,也無通報。目前3支與友部之地區回旋甚小,特別在敵“掃蕩”時,3支無法回旋,有被夾擊之危險。我交涉抗議,彼則敷衍或不理。估計以目前局勢,特別兩黨談判之際,彼尚不敢公開向我進攻。但此企圖和舉動,顯然系對敵人不作實際進攻準備,在形勢突變中以便于隨時對我攻擊,使我困難防范與作戰。前曾經聯合要求重劃作戰地境,劃清我友防地,均未理。當繼續交涉,估計無成功。我軍除嚴加戒備和遵守嚴格自衛立場外,但此種對峙形勢恐難避免沖突。此情是否請恩來直向蔣、何提出抗議,并劃分作戰地境,以避免沖突。如此,在將來沖突時,以免彼方造謠責我。同時,請給以對策指示(請延安即轉重慶)。
9月25日,葉挺關于國民黨軍第52師制造摩擦致電蔣介石、何應欽:
重慶蔣委員長、何部長:
竊52師與職部戍區密邇,糾紛疊出。前奉鈞座電示,宜以大局為念,互讓互助,職勉力奉行,無敢違怠。而該師殊未能仰體斯旨,仍不斷向我軍進行威脅。近如:
一、職部兵站第3派出所(涇縣東之馬頭)遭該師強令遷移,該站迫不得已讓出,后撤十余里。二日該師又派兵一連強進住屋,遂使該派出所不能執行職務。
二、該師近兩月來,時以演習為名,多至一團,少亦一連,于職部駐地附近進出不已,民心為之惶惑不安。
三、職部通信、采買人員于南陵、涇縣區內,雖服裝整齊,證件備具,仍遭其扣押毒打。近有職軍職員在南陵旅社中被其毒打禁押,且強污以狎娼之名。
四、該師近于南陵、繁昌境內,多次召集民眾大會,公開辱罵職軍為匪軍、異軍等。
以上種種,雖遵轉托戰區聯絡參謀陳淡如前往晤商,要求制止,而多諉為語誤,變本加厲,后果堪虞。職迫不得已,謹電呈明,伏乞轉令制止,實為萬幸。
職 葉挺 有午
9月26日,國民黨國防委員會委員徐謙在香港病逝。徐謙是國民黨的元老,他積極支持孫中山“聯俄、聯共、扶助農工”的三大政策,毛澤東在大革命時期曾和他在國民黨中央土地委員會共過事。毛澤東獲悉徐謙逝世的消息,為他撰寫了一幅挽聯:
存亡攸關,抗戰賴持久,而今正是新階段;
死生同慨,團結須進步,豈能再抄舊文章。
1940年秋,邊區一些地方的老百姓向邊區政府反映,留守兵團在懇荒時占了他們的田地,并發生了其它一些侵害百姓利益的事情。情況反映到毛澤東那里,毛澤東極為關注,他約見留守兵團及所屬部隊的十幾位領導到楊家嶺一談。據莫文驊記載說:
“毛澤東同志在楊家嶺接見八路軍留守部隊的一些領導同志。到會的有蕭勁光、耿飚、閻紅彥、甘渭漢、賀晉年、文年生、鐘漢華、余飛、周仁杰、劉隨春、李宗貴和我等10多人。毛主席半開玩笑地說:
‘今天請各路諸候來談談軍民關系問題。’
有的同志發言時帶有怨氣,埋怨群眾態度不好,說有的老百姓動不動就要拉著部隊同志找毛主席評理。毛澤東同志聽了以后,耐心地開導我們說:
‘開天辟地以來,只有軍管民,老百姓見了軍隊就跑。現在老百姓敢批評軍隊,這是大好事。從古到今,哪有老百姓敢批評軍隊的?你們懂歷史,你們說說看,是不是這樣?如今變成了民管軍,這該多好啊!這說明我們邊區政府的民主建政工作有很大成績。軍隊有廣大人民群眾當老師,你們做軍隊工作的才不會犯大錯誤,才能打勝仗。邊區才有希望。’
一席話說得大家豁然開朗,心悅誠服,怨氣一掃而光。認識到軍隊要加強軍政軍民團結,這決不僅僅是方式方法問題,而是自覺保持人民軍隊本質的問題,是思想意識改造的問題,要擺正軍隊與人民群眾的位置,自覺地把軍隊自己放在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和接受人民群眾教育監督的位置上,徹底肅清剝削階級軍隊的殘余意識即軍閥殘余思想的影響,樹立牢固的擁政愛民觀念。”
1940年10月3日,韓德勤調集了包括其精銳主力在內的26個團3萬余人,兵分3路向新四軍占領的黃橋進攻,其部署是:以嫡系李守維的89軍、翁達的獨立第6旅為主力,分別經營溪、古溪、祖師廟、加力進攻黃橋北面和東面;以李明揚、李長江、陳泰運部為右翼,以5個保安旅為左翼,分別進攻黃橋以西和以南,并掩護中路軍兩翼安全。
此時,陳毅、粟裕領導的江北新四軍指揮部只有7000余人,實際參戰兵力也不過5000人。韓德勤大兵壓境,陳毅和粟裕議定,由粟裕親臨黃橋前線指揮作戰,陳毅則在黃橋以西約20公里的嚴徐莊“總領全局”。
粟裕對于黃橋決戰提出了3個方案:“一是乘韓德勤進攻黃橋時,我們以一部主力攻占海安。二是乘韓德勤還未向我們進攻,先以一部兵力向東發展,控制(南)通、如(皋)、海(門)、啟(東)幾縣,并造成北進東臺的局面,以主力守衛黃橋地區。三是以全力依托黃橋這一基點,采取攻勢防御,將頑軍殲滅在我工事面前。”
粟裕還對這3個方案的利弊作了比較,第一個方案好處是:“我們以主力進攻海安、東臺,在軍事上爭取主動,并且是出乎敵人意料之外,容易取得勝利。”壞處是:“假使韓德勤以主力向黃橋進攻,我們以主力向海安進攻,在韓軍主力尚未被殲情況下,斷不容易把海安攻下;如果攻海安不下,而把黃橋丟了,不僅會影響我們的士氣,增加對方氣焰,尤其給群眾很不好的影響,可能群眾會認為新四軍是打游擊的,不要根據地,不要后方,蹲不長,會走的,使以后發動群眾增加困難;我們以主力襲擊海安是一個大兵團的運動戰,如果仍采取打游擊的辦法,把后方挑起走,那是非常危險的。”
第二個方案的好處是:“東進有絕對勝利的把握,因為那邊他們部隊少,戰斗力很弱,我們東進去打他們,如探囊取物,可以絕對勝利;可以把東邊那塊地區很快創造成為根據地,以便同上海外圍和江南連成一片,這是戰略上的勝利;我們東進,韓德勤會分一部兵力對付我們,并且還必須分一部兵力防止我們北進東臺,這樣,就使他的兵力分散,防御線寬,而利于我們作戰;無論人力物力,我們都能得到迅速的補充;在東邊創造一塊新區后,可與西邊黃橋地區形成犄角之勢,互相呼應,更有力地牽制敵人,取得戰略優勢。”但壞處是:“在韓德勤南下前我們就東進,將在政治上蒙受不利影響;他們在東邊的部隊是保安1旅和保安5旅,不是韓德勤的嫡系,在營溪戰斗以后,保1旅就派代表來和我們接頭,愿和我們建立統一戰線,如果我們東進,他們必定要依附于韓德勤和我們作對,妨礙我們統一戰線的開展;我派一部東進,將使黃橋部隊減少,那么黃橋未必能保衛得住;我們派部隊東進,固可牽制、分散韓的兵力,但他如果下決心丟開東邊,集中兵力來攻黃橋,攻下以后再回頭去搞東邊,這樣對我就不利了。”
第三個方案的好處是:“以黃橋當軸心進行攻勢防御,軍事上的主動權仍然操在我們手里,我們可以利用軸心向左向右自由轉動,用兵依然很自如;我們依托黃橋作戰,是完全的自衛,政治上有充分的理由,不僅廣大群眾擁護我們,上層人士也會同情、贊助,就是頑軍的大部分官兵也會對他們的這種進攻不滿;在黃橋作戰,能得到群眾有力的支援。”
經過討論,新四軍沒有采取第一、第二方案,而是按照第三方案部署戰斗。粟裕命大部主力在城外埋伏,僅以少部兵力守城。
此時,李明揚、李長江和陳泰運由于新四軍的統戰工作,對韓德勤已經心懷二志,保持中立,所以二李在接到韓德勤的命令后,只稍稍推進了一點就停了下來。左路軍保安旅又多系烏合之眾,害怕被殲,畏縮不前。因此,進攻黃橋的實際上只剩下韓德勤本部89軍1.5萬人的中路軍,形成了孤軍深入的態勢。粟裕便以第3縱隊堅守黃橋,以第1、第2縱隊隱蔽于敵主攻方向兩側,并先以一部采取運動防御,誘敵進入黃橋陣地前沿,即全線出擊,以分割包圍手段,逐一殲滅之。
10月4日下午3時,新四軍第1縱隊在高橋、周家莊一線將由古溪經高橋向黃橋前進的韓德勤軍截成數段,其獨立第6旅大部潰散,一部消滅,其第17團向古溪方向逃竄。戰至黃昏,獨立第6旅之大部被新四軍第1縱隊殲滅,僅有殘余部隊退守高橋西南之張家莊、八尺溝一帶進行頑抗。
10月4日下午6時,新四軍第1縱隊仍在高橋附近與獨立第6旅殘部纏斗中,而第2縱隊進至八字橋后行動不明。黃橋東面之韓德勤第33師正在集結,準備于5日拂曉總攻,其第2梯隊已進至西官莊、劉家堡一線,有于5日拂曉配合第33師猛攻黃橋之企圖。
依據上述情況,粟裕令第3縱隊于4日晚12時以兩個團兵力出擊黃橋東面之韓德勤軍,以干擾其拂曉的總攻擊,并配合新四軍突擊兵團夾擊該敵;令第1縱隊將圍困于張家莊之獨立第6旅殘部交由指揮部特務營負責解決,該縱主力立即全部南下,經何家橋.太平橋向劉家堡、野屋基之韓德勤軍側后攻擊。
4日午夜12時,新四軍第2縱隊已進占分界,與韓德勤軍接觸后即繼續由分界向黃橋攻擊前進。第1縱隊已由高橋經八字橋南下。
5日凌晨2時左右,第3縱隊兩個團在黃橋東面襲擾韓德勤軍總攻。韓德勤軍以猛烈的炮火掩護部隊向東門進攻。新四軍防御工事大部被毀,部隊傷亡很大。韓德勤89軍第33師中一部突進了東門。情況十分緊急。粟裕把“前線指揮部”里包括炊事員在內的全體人員組織起來,編成突擊隊,親自帶隊跑步沖往東門。正在此時,有報告說奉命增援的江南部隊一個主力營老4團第2營己到距黃橋僅10公里的季家市。粟裕振臂高呼:
“同志們,江南增援部隊過來了!”
部隊士氣大振,在第3縱隊司令員陶勇和縱隊參謀長張震東的率領下向敵人撲去,終于奪回了東門。
此后,新四軍第1縱隊經黃橋東北的八字橋插到東面的分界,第2縱隊由八字橋與黃橋之間南下,與守衛黃橋的第3縱隊完成了對李守維部的合圍。
5日11時半,粟裕令第3縱隊全部出擊。在新四軍的全面進攻下,韓德勤軍第33師全部動搖潰退,在新四軍第2、第3縱隊東西突擊下大部被消滅,一部向東北突圍退至野屋基、何家塘之線,向其軍部及第117師靠攏。
是日晚9時,韓德勤軍大部主力已被新四軍解決。粟裕立即下達追擊命令:“(一)情況(略)(二)各部應不顧疲勞,不惜一切犧牲,不重繳獲,而在于乘勝追擊以占領海安。 (三)追擊任務及路線區分如下:(1)第1縱隊由現地(野屋基)經八字橋、古溪,向營溪、孫家莊,經胡家集渡運鹽河,由海安以西向海安進擊。(2)第2縱隊由現地(何家塘)經太平橋、古溪以南蘆家橋、小塔頭橋、花園橋、祖師廟,由海安以南向海安進擊。(3)第3縱隊由現地(大焦莊)經分界、搬經、加力、花園橋以東,由柴灣鎮以北渡運鹽河,經立發橋繞攻海安東北,截斷海安頑軍向東臺之退路。(4)各部自行酌派兵力打掃戰場,收容傷兵,應將主力之大部迅速兼程前進,務于10月6日早晨到達海安。(5)我隨中央縱隊前進。”
但此時各部隊因過于疲勞,同時由于退守野屋基之敵未能完全解決,因此沒有達成于6日早晨占領海安的任務。
10月6日拂曉,各追擊部隊從八字橋、野屋基、黃橋附近分路向海安追擊,乘勢殲滅第89軍軍部,軍長李守維倉皇逃竄,失足于水中。韓德勤眼看敗局己定,率殘部向興化方向逃去。
6日下午,新四軍第2縱隊與逃至營溪附近的韓德勤殘部接觸,戰斗三四小時尚未解決。粟裕決定以第2縱隊全力解決營溪之敵,而以第1縱隊迅速出動,其先頭部隊經孫家莊由胡家集渡運鹽河,務于1940年10月7日(次日)早晨確實占領海安。第3縱隊則仍照原定路線追擊前進。
從1940年10月4日至10月6日,粟裕指揮黃橋決戰以傷亡900余人的代價,殲滅韓德勤部11000余人,第89軍軍長李守維溺斃,獨立第6旅旅長翁達及旅、團長數人斃命,俘虜其33師師長孫啟人,99旅旅長苗瑞林、117師參謀長等師、旅、團軍官30余名,下級軍官600名;繳獲長短槍3800余支,輕、重機槍189挺,山炮3門,迫擊炮59門及大量彈藥和軍需物資。
10月6日這一天,日軍由于在百團大戰一二階段中損失慘重而受到巨大震撼,便調集重兵對華北各抗日根據地進行瘋狂報復,日偽軍深入根據地反復“掃蕩”、“清剿”,實行野蠻的“殺光、燒光、搶光”的三光政策,企圖消滅根據地軍民的生存條件,使抗日根據地遭到重大損失,給根據地軍民帶來了嚴重困難。
也就是從10月6日開始,彭德懷指揮八路軍進入百團大戰第3階段,即反“掃蕩”作戰階段。
10月8日,毛澤東與朱德、王稼祥聯名致電葉挺、項英等人,關于新四軍軍部和皖南部隊移動方向,發出指示:
葉、項、胡服、陳毅、雪楓:
一、蔣令顧、韓“掃蕩”大江南北新四軍,大江南北比較大的武裝摩擦是可能的,主力戰將在蘇北與江南。韓進攻陳毅部隊,被消滅2000余。另有顧、冷一師到江邊還有北渡增援韓之模樣,而李品仙等也可在策應,但是次要的方向。
二、最困難的是在皖南的戰爭與軍部。我們意見,軍部應移動到3支地區,如頑軍來攻不易長期抵抗時則北渡長江,如移蘇南尚有可能,也可移蘇南。向南深入黃山山脈游擊,無論在政治上、軍事上是最不利的。下決心移皖北,由4支應派一部到無為接應。
三、蘇北以全力擊退韓之進攻,解決韓部。對頑方之李品仙、何柱國等力求和緩,惟同時應注意日寇之“掃蕩”。日寇有可能配合此摩擦,四出“掃蕩”我華中地區。
四、蘇南新四軍部隊,應以游擊戰爭堅持原地區。
毛 朱 王
10月9日,劉少奇關于軍部應從速北移致電葉挺、項英等:
葉、項并報毛、朱、王:
一、桂軍3個師已由五戰區開大別山。另據立煌來人談,鄂北東到有中央軍,立煌亦到有中央軍兩個師,只據守據點。淮南路附近之吳山廟、高塘集到桂軍一個師。
二、據確情息,李品仙在重慶令各部將于最近向皖東大舉進攻。因我軍在蘇北之勝利,使津浦路東西直至海邊各根據地打成一片,實為頑固派不能坐視之事。現我在皖東兵力薄弱(因4個團東進),且部隊未整訓好,在屢次戰斗中傷亡數目甚大,棉衣未作好,今年路西災荒我中心區又十分嚴重,故在頑固派大舉進攻下只能以游擊戰爭堅持,原有陣地不能鞏固。
三、軍部在皖南既不可能,建議從速北移。因目前交通尚有可能,如果遲緩,恐有被頑固派阻斷封鎖可能。皖南陣地即用游擊戰爭堅持,如不可能堅持即放棄亦可。因我如能鞏固皖東、蘇北、鄂北廣大地區,使之民主化,這是中國革命中一個極重要的因素。指揮部暫時不能北移,希夷同志及若干人員是否可以首先北來?如何處理望告,2、4支隊及游縱如何策應亦望指示。
10月10日,沈雁冰偕夫人孔德沚隨董必武的車隊離開生活、工作了5個月的延安,奔向重慶新的工作崗位。“魯藝”全體師生在橋兒溝西邊、延河北岸列隊歡送他們。沈雁冰夫婦微笑著揮手向同志們告別。
此前,毛澤東在和沈雁冰的談話中說,中央希望他能去重慶工作,擔任重慶文化工作委員會常務委員,以加強國統區文化戰線的力量。沈雁冰爽快地答應了,并決定把一雙兒女留在延安。臨行前,他在向毛澤東告別時說:
“我把兩個孩子都交給了黨,請黨來教育他們吧!”
“這很好嘛!”毛澤東風趣地對老朋友說:“你現在把倆包袱扔在這里,可以輕裝上陣了。”
10月11日,項英關于皖南情況及軍部北移困難致電毛澤東等人:
毛、朱、王并告胡服:
齊亥電(10月8日指示——筆者注)悉。“掃蕩”皖南敵軍被我追擊,已向青弋江下游退走。希夷尚在涇縣,明日回部,討論后再作詳報;現在我軍已積極布置準備。最近32集團軍指揮部移寧國,新增來88軍(原在上饒)兩個師,行動布置已至績溪、寧國一帶。附近友軍(總共8個師)不久前曾有軍官會議之舉行。地方政府傳說正在開會,顯系戰備,正從各方布置。依據各方形勢與條件,軍部困難北移,也不便移3支區域(地區太小,敵友進攻無法住),仍以軍部所在地作基點較有利,以便與3支地區連成一片,作準備已相當完備。
10月12日,劉少奇致電毛澤東等人,建議放棄皖南,集中力量鞏固華中:
毛、朱、王:
一、據各方情報,蔣、李將大舉向皖東進攻,并有桂軍兩個團即將進入無為縣訊(原無為有桂軍一兩團),江南軍部北渡道路可能被切斷。
二、現皖東兵力薄弱,在頑方進攻下只能堅持游擊。我因蘇北百事待辦,擬即日去蘇北。而張、鄧兩同志留路西,一老一新,在情況緊張時亦不無問題。
三、前次建議江南軍部及3支隊即速北移(因移蘇南已不可能),你們意見如何?我意應速下決心放棄皖南陣地,或以游擊堅持皖南,而集中力量鞏固華中已得陣地,否則華中、皖南均不能鞏固,于我不利。除華北外,如我再鞏固目前華中已得陣地,對中國革命的勝利就有相當的保證,時局的好轉亦有相當的保證。
四、目前華中部隊仍過少,屢次作戰,傷亡減員甚大,且未經過長期整訓。地方干部更少,華北干部事實上不能到達。軍部現有大批干部,并有工作能力的機關在皖南,又沒有很多工作可作,故為鞏固華中,應付摩擦與“掃蕩”,軍部及3支均以即速北渡為有利。望考慮速決電葉、項,辦理。
10月12日,毛澤東、朱德、王稼祥致電葉挺、項英、劉少奇、陳毅、黃克誠:
葉、項、胡服、陳毅、黃克誠:
關于新四軍行動方針,(甲)蔣在英美策動下可能加入英美戰線,整個南方有變為黑暗世界之可能。但因蔣是站在反日立場上,我不能在南方國民黨地區進行任何游擊戰爭,曾生部隊在東江失敗就是明證。因此,軍部應乘此時速速渡江,以皖東為根據地,絕對不要再遲延。皖南戰斗部隊,亦應以一部北移,留一部堅持游擊戰爭。(乙)省韓大敗乞和,顯系緩兵待援,此時黃克誠應以增援陳毅為理由,派部進至東臺,與陳部會合,而以主力占領興化以北以東之廣大地區(東臺河以北歸八路負責),迫韓放棄反我方針,承認我之抗日根據地,停止皖西進攻之師。而陳毅則不拒絕和議,一面整理擴大部隊,擴大根據地,示我全為自衛不為已甚。我皖東部隊,應速部署向西防御,堅持皖東根據地,一面向桂軍呼吁,反對內戰,強調團結對敵。皖東決不可失,如失皖東,則蔣介石必沿運河淮河構筑封鎖線,斷我向西之前途。
毛朱王
10月13日,毛澤東、朱德、王稼祥致電葉挺、項英、劉少奇、陳毅說:
“為對付日寇進攻,為鞏固國內團結,華中摩擦在韓進攻失敗后,我應加緊開展地方工作,建立抗日民主政權,擴大與整訓自己的部隊,對韓不應進攻,而應在韓再向我進攻時,各個反攻擊破之。否則會妨礙我在重慶之統一戰線工作,但胡服建議控制舊黃河以南阜寧一帶戰略要地,是必要的,可執行。”“對李品仙應力求和解,這是有關桂系與我們的整個關系。”
10月14日,毛澤東、致電陳毅并告葉挺、項英、劉少奇、黃克誠,電文中提出了同韓德勤談判的主要條件,并請韓德勤及李明揚、李萬里、陳泰運轉告國民黨中央及顧祝同。談判條件是:
“1、停止安徽向皖東進攻;2、撤退皖南對新四軍之包圍;3、撤退蘇南對新四軍之包圍。”
10月14日這一天,毛澤東就建設蘇北根據地問題又發出了3封電報。他在給陳毅并告劉少奇的電報中寫道:
“建設蘇北根據地是很大的工作。同意陳毅統一蘇北軍事指揮,同意胡服去蘇北與陳會合,布置一切。注意蘇北與皖東打成一片,不要使中間有間斷。尊重李明揚、韓國鈞等中立態度及其利益,注意收集蔣、顧、韓的反共證據(人證物證),注意收集知識分子,注意調節各階層利益,實行政權中的‘三三制’,預防‘左’的危險,注意組織財政經濟問題,從長期戰爭出發,勿使人力物力浪費。”
在致劉少奇、陳毅、黃克誠等的電報中,毛澤東寫道:你們注意吸收陶行知等生活教育社人員參加蘇北文化教育工作是對的。但同時也應注意黃炎培、江問漁等所領導的職業教育社在江浙兩省知識分子中的頗大影響。黃、江不僅在文化教育界有地位,而且是經營工商業的民族資本家的著名代表,因此,也應吸收職業教育社社員及其各方有關人員參加蘇北的文化教育和財政經濟事業。應設法同江浙民族資本家代表張一麐、黃炎培、江問漁、褚輔成、穆藕初等聯絡,歡迎他們派人或介紹人參加蘇北根據地的各項工作。
毛澤東在給周恩來、葉劍英的電報中寫道:
“蘇北根據地的工作對全國有重大政治影響,而對民族資產階級的正確政策,成為我們建立蘇北模范抗日根據地的中心問題之一。如果我們能夠以正確政策爭取民族資產階級,在抗日民主方面與我們合作,在國共斗爭方面保持中立,則不僅對孤立大資產階級有極大幫助,且使我們的新民主主義政策得以開始在全國注目之地區實現,對于目前階段整個革命進程是有幫助的。”
他在電報中還說,請周恩來等除對生活教育社人員加以聯絡外,同時亦對江浙民族資產階級的代表加以聯絡,向他們說明蘇北事件真相,說明我們在蘇北的各種政策,約請他們派人和介紹人到蘇北去辦教育文化事業,去投資興辦實業,并說明我們歡迎他們派人和介紹人參加蘇北的政權工作和民意機關工作,以便經過他們,擴大我們爭取江浙民族資本家的范圍,并幫助我們鞏固蘇北根據地。
10月17日,毛澤東為建設蘇北根據地起草指示電,要晉東南、冀南及晉察冀下決心抽調300至400個有經驗的黨政軍民工作干部,隨楊得志部隊南下,交劉少奇分配使用。
10月19日,蔣介石指使何應欽、白崇禧以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正、副總參謀長的名義,向八路軍朱德總司令、彭德懷副總司令和新四軍葉挺軍長、項英副軍長發出“皓電”,誣蔑八路軍新四軍:“一,不守戰區范圍自由出動;二,不遵編制數量自由擴充;三,不服從中央命令破壞行政系統;四,不打敵人專事吞并友軍。”
“皓電”最后以“中央提示案”的形式提出:限令大江南北堅持抗日的八路軍、新四軍,“于電到1個月內”,全部開赴舊黃河以北,集中到冀察兩省和魯冀晉一隅,受閻錫山指揮,不得越境和武裝民眾;還要求將50萬人的八路軍、新四軍合并縮編為10萬人。
10月21日,毛澤東又致電葉挺、項英,要葉挺盡快渡江,以速為好。
10月24日,毛澤東、朱德、王稼祥致電陳毅、粟裕說:
“關于軍部北移與胡服會合、統一領導華中問題,我們已屢電葉、項,你們可去電催。”
10月25日,毛澤東將周恩來的來電轉發給彭德懷、劉少奇、項英,并說:
“目前國民黨方面的種種情況,均證明反共高潮是在著著上升,何、白19日電是表示了國方決心,如果國際形勢更利于英美派,局部剿共會進入全面反共。”
10月25日,毛澤東復電周恩來并發彭德懷、劉少奇、項英說:
“目前我們的對策是穩健地對付國民黨的進攻。軍事上采取防衛立場,他不進攻,我不亂動;政治上強調團結抗日,向國民黨及中間派及廣大人民說明,貝當路線與英美路線兩者的危險性,強調獨立自主的抗日戰爭。再堅持一年,世界形勢就大變了,目前是準備待機時期。”
10月25日,毛澤東再次致電周恩來并發彭德懷、劉少奇、項英說:
“國民黨現在發動的反蘇反共新高潮,一方面是放棄獨立戰爭參加英美同盟的準備步驟,……一方面也有向日本示意的作用。國民黨愿意替日本擔負鎮壓中國民族革命的責任以求交換日本對國民黨的讓步;同時又將加入英美同盟恐嚇日本,以求日本的讓步;故何應欽等反共活動特別起勁,日本也正在拉蔣、何。”
10月28日,項英致電中央說:
“一、北渡因只能去工作人員少數與少數部隊易于轉移,而且要相當時間。因沿江敵人握有較密之封鎖據點,易于暴露而遭敵、友打擊。
二、僅少數或一部部隊留皖南,依敵、友情況與地形條件,很難堅持游擊戰,必然限于靠近狹小地區,除非好轉,相安無事,否則易遭消滅,或突破后方能生存,這又在政治上不便。
三、少數或一部部隊留皖南,即或一時相安,但地方工作、廣大群眾組織均無法完全保持,絕大部分必遭打擊和摧殘。
四、要堅持皖南陣地,必須有相當強的兵力才能保證,因此原有的力量不能減弱北移。
五、堅持目前情形,當以加強江北為主要,以求控制華中一帶,要堅持皖南,確難二者兼得。為了便于將來我更大發展,堅持皖南陣地有極大作用。如現放棄,將來不易取得這一個強固的支點。
六、目前總的方針,應有明確的政策,以便于各方之準備。如必要堅保皖南陣地,兵力不能減弱,而領導人要留一強者來統一指揮;如決定放棄皖南,則各方應積極準備,而不能形成顧此失彼等。應如何?請速示。”
10月29日,毛澤東收到周恩來的電報,電文中說:“國民黨目前是從局部討伐入手,一月滿期后,國民黨擬宣布取消新四軍番號及八路軍、新四軍在各地的辦事處,然后實行局部討伐,亦即東討北鎖的高壓政策。”
他立即將這一電報轉發給彭德懷、劉少奇、項英、陳毅。
10月29日下午,彭德懷從黎城指揮部火速趕到武鄉縣蟠龍鎮石門村,親臨前線督戰,決心消滅在蟠龍關家垴駐扎的日軍岡崎大隊。
敵36師團岡崎大隊指揮官為岡崎謙受步兵中佐,該大隊此前接受的命令是奔襲八路軍總部,即開展所謂的斬首行動。他們共有560人,其中軍官16名,士兵544名;配備武器除步槍手槍外,還有兩挺92重機槍,18挺輕機槍和18具擲彈筒。日軍這區區500多人沿桐裕河谷進入了黃崖洞,順利地破壞了八路軍的兵工廠,從容撤退。彭德懷聞訊大怒,命令將守衛兵工廠的連長就地槍斃。此時岡崎大隊已經連續奔襲16天,既找不到八路軍總部,又嚴重缺糧,沒辦法繼續下去了,便撤退到關家垴,準備取道武鄉縣再回沁縣。
是日晚,彭德懷召集正在蟠龍鎮附近休整的129師師、旅干部開會,正式下達總部的作戰命令:由劉伯承、鄧小平指揮129師386旅、新編第10旅各一部;陳賡指揮385旅一部和決死第1縱隊25、38團各一部;彭德懷親自指揮總部炮兵團的山炮連和迫擊炮營,共計2萬人,除一部分擔任外圍防御阻擊任務外,其余兵力于10月30日凌晨4時對岡崎大隊發起攻擊。
關家垴是群嶺環抱中的一個高高的山崗,山頂是一塊方圓幾百平方米的平地,其北面是斷崖陡壁,東西兩側坡度較陡,僅有南坡較平緩,方便出入。南坡上住著50余戶關姓人家,沿山壁修建了一孔連一孔的窯洞。南坡的對面是一個比關家垴更高的山崗,叫柳樹垴,與關家垴互為掎角,從柳樹垴上可以利用火力控制關家垴的通路。岡崎大隊在關家垴構筑了簡易工事,另派出一個中隊占領柳樹垴,在關家垴和柳樹垴部署了一個防御陣地。
10月30日凌晨4時,八路軍總攻開始后,山炮營的5門山炮前后發射幾十發炮彈,居然極少擊中目標,當即被撤下去,換上了迫擊炮營,但迫擊炮只能殺傷日軍有生力量,卻無法攻堅,不能起到決定性作用。決死第1縱隊38團經過2小時苦戰,一舉占領日軍兵力空虛的柳樹垴。這是一支新部隊,戰場經驗不足,就在老部隊撤走,新部隊剛剛進入陣地的時候,遭到日軍中隊的突然反擊,一個團幾百名戰士一下子就被區區幾十名日軍擊潰,柳樹垴陣地又被日軍奪走。利用地形側面包抄關家垴的385旅769團,被日軍機槍火力壓制得無法抬頭,擔任正面主攻任務的386旅772團,被日軍交叉火力掃射,傷亡極大。戰至中午,772團1營1連只剩下3人;3連只剩下指導員和2名傷員;14時,當1營被兄弟部隊換下來時,只剩下了6個人。陳賡認為照這樣打下去,損失會更大,便打電話給彭德懷,請示說:
“此處的地形對我十分不利,是否可以把岡崎大隊放下山來,另選有利地形打他的伏擊?”
彭德懷說:
“我的老兄,一旦放走日軍,就很難再打著他了,必須在此將其消滅!”
陳賡說:
“這樣打下去,代價太大了!要拼光了。”
彭德懷堅決地:
“就是拼光了,也要拿下關家垴!”
陳賡說:
“現在拼光了,將來怎么辦?”
彭德懷說:
“拼光了自然以后給你補充!不能打硬仗的部隊,留著也沒用!”
陳賡有些急了,說:
“這樣打法,我不贊成!”
彭德懷說:
“有意見可以保留,但命令必須執行!”
說完啪地一聲掛斷了電話!129師又打了幾個小時,傷亡更大。劉伯承也急了,打電話要求撤退。彭德懷說:
“岡崎大隊所剩人已不多了,我們不能給敵人喘息的機會,應該一鼓作氣堅決消滅他!”
劉伯承說:
“我的彭老總啊,這樣打我們賠不起呀!”
彭德懷耐著性子說:
“我的老兄,敵人援兵正在逼近,一旦放虎下山,他立刻就會得到援兵的接應。”
劉伯承說:
“那就以后再收拾他!關家垴的地形對我不利,我軍傷亡太大了!”
彭德懷仍堅持打下去,劉伯承也有些生氣,兩人大吵起來。劉伯承說:
“你這是賭氣,蠻干!這一仗,我不同意再打!”
彭德懷說:
“拿不下關家垴,我就撤銷129師的番號,殺頭不論大小!”
劉伯承無奈,只得一面強攻,一面開始挖地道。16時,第二次攻擊開始,八路軍集中重兵,以769團作為先鋒,通過地道掩護,經過10次強攻,終于攻上關家垴山頂,和日軍進行白刃戰。日軍畢竟人少,不敵,敗退到山腰的一排窯洞里死守。
這第一天的激戰,八路軍經過18次強攻才勉強占領了日軍第一道防線。日軍仍然控制著關家垴和柳樹垴核心陣地。
10月31日,八路軍又強攻一天,毫無進展,傷亡卻很大。16團參加進攻的一個營僅存18人,16團團長謝家慶也犧牲了。新10旅也遭受很大損失,旅長范子俠負傷。
1940年11月1日,日軍增援部隊趕到,八路軍只好撤退,岡崎大隊得以成功突圍。日軍在當地報復性屠殺了6000多名中國平民。
11月2日,日本華北方面軍宣布全面結束“掃蕩”。因此,關家垴戰斗成為百團大戰主要戰斗結束的標志。八路軍苦戰兩天,斃傷日軍200多人,以迫擊炮彈炸死了岡崎謙受;自身也傷亡了2000多人,是日軍傷亡人數的10多倍。
欲知八路軍后來戰績如何,請諸君慢慢往下看。
東方翁曰:關家垴戰斗是八路軍在百團大戰第3階段中進行的一次最典型的、最大規模的正面進攻,彭德懷以2萬余人的重兵,圍攻日軍一個500余人的大隊。此戰非但沒有取得勝利,反而在付出重大傷亡代價(死傷2000余人,斃傷日軍200多人)之后,眼睜睜地看著日軍脫圍而出。這一仗打得實在是糟糕極了。對于彭德懷的蠻干、瞎指揮,其他當事人提出了諸多批評。彭德懷在回憶錄中也說關家垴戰斗是他一生中4次大敗仗的第2次(其他3次是紅軍時期的贛州戰役,解放時期的西府隴東戰役和朝鮮戰爭中的第5次戰役)。可是這一類攻堅戰的重大失誤,卻一直被淹沒在百團大戰的歡呼聲中,而極少為人知之。后來到了延安整風運動時期,才由劉伯承的一份工作報告,引出了對百團大戰的重新評價,一是肯定了它的功績,二是認清了它在戰略、戰術上的嚴重失誤。這種一分為二的評價,應該說是客觀、公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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