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人看普京：從不解到不舍
金鑫

原載：北京青年報

　　普京治國理念的核心和目標是恢復俄羅斯在歷史上和世界上的大國地位；在政治體制層面上推行有俄羅斯特色的“主權民主”；在經濟領域實現自由主義和國家對戰略經濟部門絕對控制的“對立統一”；對內實行垂直的政權體系，保證聯邦職能部門自上而下的政令暢通

　　8年前，普京在俄羅斯大選中勝出。當時，許多人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普京先生是誰？

　　8年后，俄羅斯民眾對普京已是依依不舍。普京總結自己工作成績時也說：“面對那些曾經選舉我當總統的俄羅斯民眾，我稱得上無愧于心。”

　　普京從葉利欽手中接過這個國家時，正值內憂外患加劇：地方上各自為政；第一次車臣戰爭(1994～1996)的后遺癥未消，第二次戰爭已經開始；國家債臺高筑且與一些鄰國的邊界問題懸而未決；市場被寡頭和走私者操縱；聯邦財政收入比紐約市的財政收入還少；1/3以上的俄羅斯人收入低于最低生活水平。

　　而8年后，收入低于最低生活水平的俄羅斯人在全國的比例已降到18%；民眾月平均工資也從80美元上升到500美元；俄羅斯不僅解決了債務問題，年財政收入也達到了葉利欽時代的9倍……

　　“以前的俄羅斯實質上并不統一——不但各地區國歌的旋律不一樣，而且每個聯邦主體都有自己不同于俄聯邦憲法的憲法。”普京認為自己8年來的最大成就是“保證了俄羅斯的穩定”。

　　俄地緣政治學家舒別爾對《第一財經日報》表示，其實普京的執政功績根本無法估量，因為普京執政期間的所有成就要到幾年之后才會徹底顯現出來。

　　執政成就有待觀察

　　在評價普京的功績時，俄政策分析家科瓦廖夫指出，普京將全國89個聯邦主體劃分為七大聯邦區，向每個區派出了直接對總統負責的全權代表，同時推動立法，使克里姆林宮有權直接解除地方長官的職務，以加強對地方政府的掌控；他重建了整套國家管理體系，其中最重要的是政治體系——聯邦政府消除了地方行政各自為政和分離主義的危害，使國家擺脫了政權羸弱動蕩的局面；他創立了選舉體系，使民眾得以選舉候選人來領導國家。科瓦廖夫說，普京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更重要的是他在任內沒有犯嚴重錯誤。

　　俄政治觀察家羅曼諾夫也評價說，在第一任期內，普京政績是顯著的和成功的——贏得了第二次車臣戰爭的勝利，鞏固了各聯邦區，還不斷調整國防工業、軍隊及海軍艦隊的地位，并把寡頭勢力從商業中尤其是從政治生活中清除，使俄羅斯出現了長久缺乏的穩定感，這是國家健康發展的前提。俄羅斯在國際舞臺上開始以另一種姿態出現。而俄經濟狀況的改善，不能不說是因為普京沾了石油價格的光。正因如此，普京才能順利開始第二任期。

　　羅曼諾夫分析說，在第二任期內，“統一俄羅斯”黨在幫助普京治理俄羅斯的過程中起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對普京而言，權力永遠不是目的，只是一個用來治理國家的工具。這是普京作為一位政治家的最可貴之處。他選擇梅德韋杰夫做接班人，與葉利欽當初選擇他做接班人如出一轍：在政治斗爭中找到一個能干的人很容易，但找到一個能永遠遵守諾言的人卻非常困難。普京需要借助梅德韋杰夫和“統一俄羅斯”黨這兩個資源，但普京在總統任期內沒有成為該黨黨員，這樣他就不受該黨約束——他可以控制“統一俄羅斯”黨，但可以不執行該黨的決定。而普京離任后，將出任占70%議席的“統一俄羅斯”黨的主席，借助該黨繼續影響俄內政、外交政策。

　　俄基洛夫州司法委員會成員葉爾莫申認為，評價普京的政績不能單一而論。不過，普京在內政方面的最大功績是保證了俄羅斯的國家統一。普京不僅成功戰勝了俄羅斯分崩離析的威脅，席卷鄰國的“顏色革命”浪潮也沒能對俄羅斯造成影響。

　　葉爾莫申指出，正是靠著經濟的復蘇和穩定增長，俄羅斯才成功擴大了在世界舞臺上的影響。普京在8年任期里，已經最大限度地為俄羅斯的健康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俄羅斯在造船業、航空制造業及創新技術等領域都已確立了明確的遠景發展規劃，正因實現這些規劃尚需時間，因此他完全贊同“普京的執政成就要過幾年才能顯現出來”這一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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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交居功甚偉

　　俄國家杜馬(議會下院)科技委員會第一副主席科科申認為，當今的國際政治體系非常復雜，普京的外交路線不但兼顧到了方方面面，還有利于本國的發展。

　　俄杜馬獨聯體事務副主席莫斯卡麗科娃也指出，普京的外交政策是深思熟慮的和循序漸進的。他首先保存了獨聯體作為政治對話、經濟和文化交流的平臺，同時參與建立和鞏固了新的國際組織——集體安全條約組織、歐亞經濟共同體和上海合作組織。集體安全條約組織是北約的強勁對手；歐亞經濟共同體近年發展迅速，對俄經濟安全起了相當大的促進作用；莫斯科還成功擺脫了向獨聯體兄弟國家提供廉價能源的“后蘇聯空間”政治模式；而對居住在波羅的海國家、參加過衛國戰爭的俄羅斯族同胞，俄政府在其65歲之前發放工資等政策，更令普京獲得海外民心。

　　俄國際政策專家鑒定局長明勤科表示，俄羅斯－哈薩克斯坦－“后蘇聯空間”一體化的新軸心正在形成，在中國、中東、印度和越南等蘇聯時期關系深厚的國家，俄羅斯的地位也得到鞏固。此外，上世紀90年代，俄羅斯曾經歷過一個全球政治、經濟地位受損期，如今在國家的全力支持下，俄羅斯企業已經重返非洲和拉丁美洲，并開始大舉擴張。

　　俄羅斯外交部評價說，在普京領導下，俄羅斯歷史上第一次出現了同時解決內政和外交問題的可能性。這證明了俄羅斯的國際政治、經濟和金融地位的日益鞏固。

　　俄外交部日前將普京成就一共歸納為11項：成為全球6個對外資最具吸引力的國家之一；創立俄－歐能源對話機制，加強了與能源消費大國的聯系，實現了俄羅斯作為歐亞能源運輸橋梁的潛力；同中國的關系得到穩固動態發展，雙邊貿易額比2000年增加5倍以上，雙方在生態、移民、宗教等許多合作難點上取得進展；同波羅的海國家關系有所緩和；同美國在歐洲導彈防御系統問題上的關系正朝著戰略穩定方向發展；與集體安全條約組織盟友一起，使歐安組織轉到平等對話和共同制定安全政策上來；令美國對伊朗的外交政策失靈；遏止了俄英關系出現比“冷戰”時期更惡化的情形，經貿關系也沒有受到影響；幫助摩爾多瓦維護了領土完整，引導摩爾多瓦－德涅斯特河地區平息沖突；聯合中、美等各方，初步成功解決了困擾世界多時的朝核危機；進入八國集團(G8)，與發達國家一起解決國際問題，在G8框架內繼續鞏固多極世界關系。

　　在肯定普京政績的同時，波蘭政治觀察家拉德吉諾維奇指出了普京內政和外交政策上的兩大失誤。他認為，普京對外政策的最大敗筆是烏克蘭和格魯吉亞等兄弟國家本來“不該發生”的“顏色革命”；普京內政的最大失誤在于不斷增長的腐敗現象——8年前，腐敗每年吞食俄羅斯人約4000萬美元，8年后，據獨立專家機構評估，被腐敗吞噬的錢已基本與俄羅斯的財政收入持平。

　　社會問題依舊嚴峻

　　葉爾莫申指出，普京在內政和外交上的功績不可磨滅，但遺憾的是，其解決社會生活問題的速度遠遠落后于經濟和對外政策領域，俄羅斯的醫療、教育、養老金體系仍十分薄弱，人口形勢更是不容樂觀——出生率仍然很低，而且平均每年70多萬死亡的人口中，80%是男性。此外，過去8年來，普京沒有完成讓俄羅斯實現糧食供應獨立的任務，沒有克服農業經濟危機。

　　羅曼諾夫批評說，事實上，普京完全可以更有成效地同腐敗作斗爭，但他并沒有這樣做。這不能不說是普京任內的一大遺憾。長期以來的官僚主義作風是俄政權體系的一大痼疾。在這個問題上，普京沒有起到醫生的作用，而只是作為一名“護士”，盡力地一條條為患者更換放在額頭上的濕毛巾，來降低患者的溫度。

　　普京自己表示，俄羅斯腐敗泛濫的主要原因之一是擔任要職的官員工資過低造成的。俄總統事務管理局局長科任證實，俄羅斯高級官員的月收入為2000～5000美元，但部長住國家別墅要支付房租，中等別墅的月租金要1000多美元。在醫院動復雜手術，部長們要像其他人一樣自掏腰包，也沒有任何置裝費、餐費、免費乘坐飛機等待遇。只有8位部長在總統批準后可免費乘坐飛機。
秦時明月 (2008-5-05 19:55:21)
此外，盡管盡了一切努力，俄政府仍然沒有克服通貨膨脹：8年里只有2年的實際通脹率符合或接近聯邦財政當年的計劃指標。2007年，俄政府完全喪失了對價格的控制。2008年初，這一趨勢仍在持續。

　　在羅曼諾夫看來，盡管普京在8年任期內不斷呼吁同貧富分化作斗爭，但貧富差距卻越來越大。這恰恰是社會穩定與否的一大特征。官方公布的數據顯示，2000年俄羅斯最富有人群的收入是最貧窮人群收入的14倍，現在已經達到17倍。

　　俄科學院經濟研究所社會政策中心主任貢特馬赫爾分析說，貧窮人口多應該歸因于俄羅斯的經濟結構和發展方向，光是發錢無法解決這一問題，需要一整套的經濟結構改革、采取一系列重要的政治措施。

　　日趨嚴重的種族主義也是俄羅斯社會問題的一大頑疾。俄政治網指出，今年種族主義者和新納粹分子對外國人的襲擊更加殘忍。護法機關的無所作為和社會對此問題的冷漠，加上普通民眾精神和物質上的不滿足感，是造成種族主義和排外主義的主要根源。

　　尤其不能忽視的是，俄羅斯面臨真正的酗酒災難。根據統計資料，俄羅斯每年有4萬人因酒精中毒而死亡，每5起犯罪案件就有1起是因為醉酒。這一問題還成為出現社會孤兒現象的原因之一。莫斯科精神病學研究所負責人涅姆佐夫表示，俄羅斯人均年飲酒量為18升，歷史上從沒有這么高過。現在酗酒最嚴重的是14～20歲的青少年。涅姆佐夫確信，僅通過限制購買酒類，無法成功解決這個問題，而是需要改變正在成長的一代人的心態。

　　專家指出，其實不論是普京還是梅德韋杰夫，都清楚地知道這一點，這也是未來的“普京總理”需要完成的遺留任務。

　　民眾看普京：從不解到不舍

　　8年過去，普京的治國理念業已成型。該理念的核心和目標是恢復俄羅斯在歷史上和世界上的大國地位；在政治體制層面上推行有別于西方、有俄羅斯特色的“主權民主”；在經濟領域，實現自由主義和國家對戰略經濟部門絕對控制的“對立統一”；對內實行垂直的政權體系，保證聯邦職能部門自上而下的政令暢通，在內政方面，按照國際標準大力推動行政機構、司法、教育、醫療、社會等多方面改革；對外奉行制衡和務實的外交政策。

　　全俄輿論中心最近的一次調查結果顯示，有88%的俄民眾希望普京繼續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發揮重要作用，被調查者同時要求普京在離任后繼續將權力杠桿掌握在手中。

　　羅曼諾夫認為，這是因為民眾們早已相信，只有普京有能力制造第五代戰機，然后是第六代……只有普京能制造水下快艇，把退休金提高到歐洲水平；只有普京能夠解決人口問題、消除通脹、在北極開采石油……

　　俄著名社會學家波波夫在自己剛出版的書中回顧了俄羅斯在普京領導下的深刻變化：當普京1999年8月被指定為總理時，67%的民眾對此感到不解。同年9月，56%的民眾不贊成葉利欽指定普京為接班人。當時被大家比較看好的人選是斯捷帕申、盧日科夫、久加諾夫、日里諾夫斯基和雅夫林斯基。正是1999年8月7日開始的第二次車臣戰爭迅速提升了普京的威信，僅3個星期后，其支持率便上升到了50%，兩個月后更達到了61%。

　　西方媒體在普京剛當選總統時曾說，普京與拿破侖的相似之處不僅在長相和身高上，“我們對普京了解很少，但對拿破侖則非常了解。”這些媒體說：“他知道人民希望穩定，對混亂和貪污已經厭倦。普京處于俄羅斯的掌舵位置大概是必然的，因為無論我們喜歡與否，歷史就是在這種關頭準確地選擇了這類領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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