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梅德韋杰夫遭遇“離間計”
《環(huán)球人物》雜志特約記者 王晉燕
人民日報 《環(huán)球人物》雜志 ( 2008-03-16 第6期 )
3月3日,俄羅斯大選結(jié)果揭曉,年僅42歲的梅德韋杰夫,毫無懸念地當選總統(tǒng)。5月7日,他將宣誓就職,接替現(xiàn)任總統(tǒng)普京,領導1.4億俄羅斯人,“耕耘”1707.54萬平方公里的土地。
此前,普京已表示,他愿意出任梅德韋杰夫政府的總理。那么,他們二人誰將成為俄羅斯真正的當家人?他們的組合(即西方媒體所說的“梅普組合”),將如何運轉(zhuǎn)?他們將帶領俄羅斯走向何方?全世界都在靜等答案。
然而,西方國家的一些媒體和非政府組織等不及了——2月底3月初,它們爭先恐后地揭開了“謎底”:梅德韋杰夫和普京極有可能產(chǎn)生巨大分歧,前者或許會成為下一個“戈爾巴喬夫”!
在搖滾樂中尋找“梅普裂縫”
《水云煙》,這首英國深紫樂隊于上世紀70年代初推出的經(jīng)典搖滾歌曲,迄今已風靡全球30多年。當年,這首“西方的靡靡之音”,像幽靈般“飄”進了圣彼得堡(蘇聯(lián)解體前名為列寧格勒)。
1978年的一天,13歲的列寧格勒少年梅德韋杰夫,聽到了這首“禁歌”。從那一刻起,他就成了深紫樂隊的忠實“粉絲”。今年2月中旬,深紫樂隊甚至受邀前往克里姆林宮,為即將辭去俄羅斯天然氣公司董事長一職、準備參選總統(tǒng)的梅德韋杰夫餞行。
梅德韋杰夫?qū)ξ鞣綋u滾樂毫不掩飾的喜愛,激起了一些西方觀察家的濃厚興趣,也引發(fā)了他們無盡的聯(lián)想。3月3日,就在俄羅斯中央選舉委員會宣布梅德韋杰夫贏得總統(tǒng)大選的當天,英國樂評家尼古拉斯·布林考,在英國《衛(wèi)報》的“樂評博客”上寫道:“梅德韋杰夫,這位深紫樂隊的‘粉絲’,也許將引領俄羅斯走向一個新的世界。”對于這個“新的世界”,作者并沒有給予特別說明,而是聯(lián)想道:“當年,梅德韋杰夫和很多俄羅斯年輕人一樣,偷偷迷戀著這些搖滾樂手。俄羅斯人如此喜歡這些音樂,這是否影響了俄羅斯的歷史進程?當年,戈爾巴喬夫和他的團隊是否也受到了這些年輕人的感染?或者是否可以說,這些搖滾樂手促成了冷戰(zhàn)的結(jié)束?”
幾乎與此同時,美國《新聞周刊》就像約好了一樣,間接地回答了布林考的疑問:“梅德韋杰夫一直生活在普京的陰影下,但不久后,這位繼承人就會露出他的本色。普京一手挑選的接班人,似乎是個忠心耿耿的‘無名小卒’,但他可能會成為一個驚喜。”
何謂“梅德韋杰夫的本色”?《新聞周刊》在一篇題為《俄羅斯的威力鼠》的文章中,通過描述普京和梅德韋杰夫差異的方式,對此進行了解釋:“如果你仔細審視兩人的個性及代溝差異,就會發(fā)現(xiàn),梅德韋杰夫遲早會走上一條背離其‘導師’普京的道路。”
文章說,普京熱愛武術,津津樂道于每一個摔打動作;熱衷看戰(zhàn)爭電影,喜愛俄羅斯的愛國搖滾樂。去年夏天度假時,普京在攝影師面前光著上身、拿著魚竿的形象,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而梅德韋杰夫與此相反,是一個身材瘦小、說話溫和的企業(yè)律師,曾經(jīng)寫過一系列備受尊敬的法律教科書。他最喜愛的運動是游泳,“也許,他身上‘最粗暴’的東西,就是他對上世紀70年代西方搖滾樂隊的著迷”。
緊接著,文章將兩人的這些表面差異,擴展到了“政見的不同”:“普京,55歲,是相信共產(chǎn)主義的最后一代。當年,作為一個年輕人,他目睹了蘇聯(lián)在勃列日涅夫時代的輝煌和榮耀;后來,作為總統(tǒng),他公開宣揚對那段時光的懷念,并把蘇聯(lián)垮臺稱為‘20世紀最大的地緣政治災難’……他習慣以強權和軍事威力,來衡量一個國家是否偉大。但生于1965年的梅德韋杰夫,卻與之相反。他成長于圣彼得堡的一個知識分子家庭,后來做過律師,也經(jīng)過商。這些經(jīng)歷,使他能夠從一個不同的角度,看待俄羅斯及其在世界上所扮演的角色。當普京熱衷于穿著海軍制服,向他假想中和現(xiàn)實中的敵人冷言相向時,梅德韋杰夫卻穿著訂制的高級西服,在新型移動電話IPHONE上盤點經(jīng)濟數(shù)據(jù),他更加熱衷于防止俄羅斯經(jīng)濟出現(xiàn)另一次崩潰。在梅德韋杰夫看來,國家的強大,來自可持續(xù)的經(jīng)濟增長,以及為民眾創(chuàng)造正常的生活,而非欺凌弱小鄰邦。”
在《新聞周刊》這篇文章的結(jié)尾處,作者“激動”地分析說,享有79%支持率的梅德韋杰夫,比普京更受俄羅斯歡迎。“這表明,即使那些從不在意總統(tǒng)權力過于集中的俄羅斯人,也開始希望下一個總統(tǒng)能有更為自由的理念。而且也有推測說,梅德韋杰夫?qū)⒊蔀閺娪辛Φ目偨y(tǒng),以他更為自由化的背景,來改變克里姆林宮和俄羅斯。”
從搖滾樂到表面差異,再到“政見不同”,梅德韋杰夫與普京之間的“惡斗”,似乎一觸即發(fā)——歐美一些媒體的報道,為人們展示的無疑就是這樣一個未來。對此,有分析說,這是西方媒體的慣用手法——為它們“不喜歡的政權”的高層制造“裂縫”,為推進“顏色革命”做鋪墊。從這個角度看,此類輿論在俄羅斯大選前后出現(xiàn),一點都不奇怪。
經(jīng)濟戰(zhàn)場上的“梅普大戰(zhàn)”?
“麻煩纏身的俄羅斯經(jīng)濟”——2月28日,英國《經(jīng)濟學家》雜志的封面,打出了這樣幾個字。在這組報道中,該刊對俄羅斯的經(jīng)濟,以及梅德韋杰夫的執(zhí)政前景,進行了預測——在大選之后,“梅普組合”的蜜月期,會因俄羅斯通貨膨脹率的不斷上升,以及石油價格下降導致財政預算吃緊等,很快陷入麻煩。
耐人尋味的是,《經(jīng)濟學家》特意選擇在俄羅斯大選前夕,推出這組報道。“俄羅斯的經(jīng)濟繁榮到底還能持續(xù)多久?普京對俄羅斯的經(jīng)濟有多少貢獻?”文章在一開頭,就提出了這樣的疑問。隨后,它又自己回答說,俄羅斯經(jīng)濟“完全是一個騙局”,普京所宣揚的俄羅斯經(jīng)濟成就“根本不堪一擊”,“總統(tǒng)梅德韋杰夫?qū)l(fā)現(xiàn),自己繼承了一份食之無味的遺產(chǎn)”。
在引述大量經(jīng)濟數(shù)據(jù)后,文章又說,與普京相比,梅德韋杰夫?qū)⒚媾R一個更為嚴峻的環(huán)境——俄羅斯的消費增長,完全是靠石油及天然氣等產(chǎn)品拉動的,非石油經(jīng)濟的競爭力已被急劇削弱。除了軍火,俄出口制造業(yè)幾乎不存在。“早在第一個任期,普京就放棄了大部分經(jīng)濟自由化的初步嘗試……國家對經(jīng)濟的控制和干涉,再度死灰復燃……通貨膨脹率已攀升至兩位數(shù),而且很可能進一步上升……”
不過,描繪梅德韋杰夫?qū)⒚媾R的“經(jīng)濟險境”,并非這組文章的最終目的,抨擊普京才是其重點。“接下來,俄羅斯將發(fā)生什么,取決于俄政府的靈活性……經(jīng)過10多年的增長,俄羅斯經(jīng)濟只是回到了蘇聯(lián)解體前的水平。如果想進一步發(fā)展,就必須摧毀普京一手建成的體系。”談到這里,作者筆鋒一轉(zhuǎn)說,沒有克格勃背景的梅德韋杰夫,曾明確表示自己更贊成經(jīng)濟自由化,同意遏制國家在經(jīng)濟中的作用——作者的期待在此表露無遺,他希望梅德韋杰夫就是“摧毀普京經(jīng)濟體系”的那個人。
2008年2月14日,梅德韋杰夫詳細闡述了其施政綱領,其中絕大部分內(nèi)容,涉及經(jīng)濟政策、司法體系建設和社會政策。一些西方國家的觀察家,立即從中聽出了“另一層弦音”。3月2日,英國知名經(jīng)濟記者利亞姆·哈利根,在英國《每日電訊報》上解讀梅德韋杰夫經(jīng)濟政策時說:“盡管在講話中,梅德韋杰夫申明了對普京政策的繼承”,但未來,他將“鼓勵進一步的自由化”。
很少有人注意到,就在西方媒體“力挺”梅德韋杰夫的時候,歐美國家用推動科索沃單方面宣布“獨立”的辦法,給了普京政權“最后一擊”。同時,美國還在印度軍火市場上與俄羅斯搶生意,奪走了本來屬于俄羅斯的大型運輸機訂單;美國還放風稱,要把即將退役的“小鷹”號航母送給印度……
有分析認為,目前所發(fā)生的一切,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圈套。西方國家的政府,利用種種手段,壓制甚至搞垮俄羅斯經(jīng)濟,以此給梅德韋杰夫制造壓力,同時將其歸罪于普京;而西方的“權威”媒體,則趁機向梅德韋杰夫提供“建議”——兩者相互配合,最終目的是推動梅德韋杰夫拋棄普京的政策,使俄羅斯淪落為西方經(jīng)濟的附庸。
設計一個新的“戈爾巴喬夫”?
在西方媒體針對“梅普組合”的報道中,一個名字頻頻被提起——戈爾巴喬夫。
2月28日,法國《世界報》主編丹尼爾·沃內(nèi)特,在美國《國際先驅(qū)論壇報》上發(fā)表了一篇評論,題目就叫:《一個新的戈爾巴喬夫?》。文章稱,梅德韋杰夫與當年的戈爾巴喬夫,驚人地相似——二人都是被“導師”選中的“改革的過渡者”。梅德韋杰夫也許會像戈爾巴喬夫那樣,為推進改革而擺脫“導師”的監(jiān)護,“如果梅德韋杰夫希望擺脫普京的監(jiān)護,他將不得不建立自己的同盟,憑借俄羅斯憲法賦予的權力,讓政府改頭換面。他上哪兒找那些同盟?”作者認為,梅德韋杰夫的同盟者,只能是那些被俄羅斯政權邊緣化的自由派分子。作者在結(jié)束該文章時露骨地說:“當年戈爾巴喬夫的失敗,也許正是他最大的歷史成就,因為其改革的流產(chǎn),標志著共產(chǎn)主義在俄羅斯的終結(jié)。”
3月3日,《世界報》主編的文章發(fā)表后的第5天,位于莫斯科市中心的美國卡內(nèi)基基金會莫斯科研究中心,舉行了一場不同尋常的討論會。該中心研究員阿巴托夫在發(fā)言中稱,梅德韋杰夫的當選,說明俄民眾和精英層,迫切希望看到一場變革,而梅德韋杰夫正如當年的戈爾巴喬夫一樣,是被民眾選中的執(zhí)行變革、推動俄羅斯實現(xiàn)民主化的最佳人選。“如果梅德韋杰夫只是普京的傀儡,那么,他的聲音聽起來為何更像是反對派的政綱?”阿巴托夫稱,梅德韋杰夫當選俄羅斯總統(tǒng),為變革創(chuàng)造了條件。
分析人士指出,從西方媒體的報道和智囊的分析、建議中,可以看出,有人試圖將梅德韋杰夫打造成一個新的“戈爾巴喬夫”,以便給那些受西方非政府組織資助、鼓動的俄羅斯年輕人以希望。對此,普京和梅德韋杰夫似乎已有所警醒——同樣是在3月3日,3000余名支持普京政府的“納什青年運動”組織的年輕人,聚集到美國駐俄羅斯大使館門外,舉行示威,以此“讓西方人明白,不要對俄羅斯政治指手畫腳”。有意思的是,他們在美國大使館門前,放了一個熬湯用的鍋。此前,普京在一次大型記者招待會上說,西方總是習慣于給俄羅斯政治開菜譜,“他們還是回家多教教自己的老婆如何做湯吧!”
也許,普京和梅德韋杰夫已經(jīng)識破了那些國家給他們設計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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