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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義地緣政治學第八章 中國地緣與新中國國情國運

周紹強 · 2008-10-06 · 來源:烏有之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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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義地緣政治學第八章第一、二節

第八章  中國地緣與新中國國情國運
一、國情的首要因素是地緣國情
    一國乃至人類歷史,不由制度文化等上層建筑意識形態決定,而由經濟基礎中的生產力決定。生產力是人類改造自然的能力,本身不是一個“元素”型概念,而是一個集合了諸多元素的集合型概念。這些元素是:勞動者、勞動對象、勞動工具,總稱“生產力三要素”。三要素中,勞動對象由勞動工具決定,勞動工具由勞動者的勞動能力決定。但勞動者的勞動能力之“能”,或者說人類改造自然的能力之“能”,無論“體能”還是“智能”,根本說來,只是自然能;此自然能之外,再無任何超自然的“主觀能”、“自覺能”(三章三節)。然而,自然能由氣候決定,并表現為氣候;氣候又由緯度、地質、地形、海陸關系等地緣條件決定。因此,作為人類改造自然的能力的生產力,背后的決定因素或動因,又是地緣條件。
    因此,一國乃至人類歷史,由地緣條件決定;地緣條件是本,歷史條件是末。國情的首要因素,是地緣國情;歷史國情,是由地緣國情派生的。因此,糾纏于歷史國情的國情分析,是舍本逐末。這樣的國情分析,即使不說沒有客觀性的話,至少可說已無價值性了。這里,“價值性”的意思是:分析目的與分析對象同一;歷史國情分析著眼于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即生產關系的變革,地緣國情分析著眼于人與自然的關系即生產力的發展;與革命年代不同,處于建設時期的當今中國,國情分析的根本目的,不在生產關系的變革,而在生產力的發展;而生產力又是一個人與自然尤其是地緣條件的關系問題(地緣條件不利的中國,此“尤其”尤其具有特殊意義);因此,只有重視地緣國情,才符合發展生產力這一目的。
    從歷史角度講國情,中國就講不清自己近代何以不僅落后于西方,而且落后于日本但現代又比印度等南方國家先進的原因;講不清社會主義何以比資本主義落后的原因。勉強講之,必不顧邏輯、顛倒錯亂地把二者空間地緣性的共時差別,當成時間歷史性的前者追趕后者的“時間差”。因為根據唯物史觀“社會發展史”,社會主義是一個時序排在資本主義后面、比資本主義先進的概念;因此,要說“時間差”,“差”者不應是社會主義,而應是資本主義;但在歷史國情分析中,卻出現一個社會主義追趕資本主義的“時間差”,——這不是邏輯顛倒錯亂是什么!
    如果說在革命年代,從歷史角度講國情,對當時那個反帝反封建的革命目的來說是必須的話,那么當今建設時代,再從歷史角度講國情,就不僅沒有現實感,而且還將在“黨和群眾”兩方面自釀兩個苦果:
    在黨即“執政黨”方面,雖然一再聲稱要揚棄束縛自己的“革命黨思維”,但事實上,只要它把“中國革命史”為主的歷史國情作為國情的首要因素,它就擺脫不了它想擺脫的“革命黨思維”(“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就來源于歷史國情分析)。可它又不是在搞革命而是在搞建設。這樣一來,在它那里,“歷史”就與現實脫節,即理論脫離了實際。理論脫離實際,必有信仰危機發生。信仰危機者,最大誠信危機也,理論上克服不了,執政黨應有必有的思想權威,就難樹立。而沒有思想權威,執政黨就只能憑借“權錢”二字為粘合劑的官僚系統執政。權錢二字中,核心又是錢。錢者,經濟也。這樣一來,經濟就成了執政黨的命根。然而,以經濟為命根的執政黨,既會是最強大的,也會是最脆弱的:經濟一出問題,其執政資格必難保;為此,它必難兼顧其它,只能顧經濟;但經濟與“其它”又相互影響;“其它”出問題,經濟必出問題;如此下去,經濟必為竭澤而漁經濟,執政黨必使自己異化成經濟的“人質”,被經濟挾持住,不是它控制掌握著經濟,而是經濟掌握控制著它。在此情形下,別說“與人為本,執政為民”,就是黨自己為自己,也難有所作為(黨只有“為”好自身即管好自己,才談得上為人為民。)
    在“群眾”方面,受歷史國情教育的中國民眾,要么在此教育中找不到感覺,要么一旦“找到感覺”,情緒就會偏激,就會以一種非科學、非理性的道德化批判態度,把國家的落后原因歸罪于“帝國主義的侵略”與“封建主義的壓迫”,即把責任推給外國人和自己的民族先輩們。這不僅不客觀、不道德,同時還將助長自己的“驕嬌二氣”:動不動就擺出一副“先前闊”和“受傷害”的樣子。這太不長進、太沒志氣!——今日中國,諸多民眾在涉外關系中普遍存在的令政府感到頭疼的不健全的虛驕傲慢和自卑自棄心態,不正源于多年以來政府實施的以歷史國情為主要內容的“國情教育”嗎?因此,要矯正民眾的不健全心態,政府就必須施之以正確得法的國情教育,這就是以地緣國情為根本、以歷史國情為枝末的國情教育。只有這樣,中國人才會有長進、有志氣,才能構筑出一種與正在崛起的中國國運相配的一個“泱泱大國”應有必有的成熟健全心態!
    此外,有必要在此一提的是:最近幾年,中國一些知識分子,又在重提中國社會的“啟蒙”話題,認為今日中國,有必要“二次啟蒙”;當然,是以西方啟蒙運動為參照的啟蒙。然而,西方啟蒙運動的精髓,是從自然尤其地理的眼光觀察社會(西方的“地理環境決定論”,正來自啟蒙運動),以此促使西方人把目光從天國轉向大地。此精髓,同樣適用于中國:今日中國,此精髓把握不住,所謂的“二次啟蒙”,不過在炒“前次啟蒙”的冷飯。況且,“前次啟蒙”,旨在革命,因而情緒化、道德化批判味道特別濃烈,這在今日,已無價值。——切記:真正的啟蒙運動,不會以一種情緒化、道德化的批判態度對待批判對象,它只是“性焉安焉”、“大道自然”地以一種平實語氣和文風,客觀地揭示自然地理環境在人類生活中的重大乃至決定作用。
    上述道理,不是不要歷史國情教育,而是說:包括“中國革命史”在內的歷史國情,必須運用地緣分析而非階級分析方法,構筑新的“話語系統”,即從地緣國情這個根本出發,展出歷史國情之主干,主干又分出枝葉,用以指導今日之實踐。如此,歷史國情教育,方有“一干豎立,枝葉扶疏之妙”(毛澤東)。這既是國情教育和“二次啟蒙”的根本出路,也是作為一門學問的中國馬克思主義歷史科學的根本出路。

二、中國地緣國情要點
    地緣條件在歷史中的能動作用和決定作用,表現為氣候作用。因為正如上一節指出的那樣:給歷史以決定作用的地球上的一切自然能,都表現為氣候;但氣候又由緯度、地質、地形、海陸關系等地緣因素決定。因此,中國的地緣國情分析,就是緯度、地質、地形、海陸關系等地緣因素分析。對這些因素各自及交互影響的分析,可以得出以下十點中國地緣國情要點:
中國是世界第三領土大國,95%以上國土位于北緯20度到北緯50度之間,與阿拉斯加之外的美國本土差不多,因此,中國是一個北方大國。——北方大國,是中國國家自我認知、自我定位最重要的第一點。
順便說說,“北方大國”的內涵,豐富得很難講清,這里可以結合當今中國的“房地產熱”現象指出這樣一點:因為地處北方,氣候寒冷,中國人對住房具有一種一切南方國家都不具有的需求熱,特別喜歡蓋房子。這在積極方面,有助于中國經濟的發展,但在消極方面,又有兩大缺陷:一是造成中國產業的低水平重復,諸多中國人,似乎只有蓋房子那點本事,房子蓋了拆,拆了蓋,一幢好端端的大廈,說拆,就像小孩拆玩具樣拆了重蓋;二是使中國人對住房具有一種病態的“狡兔三窟”、“多多益善”追求,2004年出現的“溫州炒房團”現象,正是這種病態追求的典型。
    中國平均海拔1525米,尼泊爾、阿富汗、秘魯、玻利維亞等少數幾個山地中小國家除外,世界各國中,中國海拔最高,體積最大、氧氣最少(地球上的氧氣,與海拔成反比)。比如歐洲海拔340米,澳洲海拔350米,兩洲面積加起來,將近中國的一倍,但兩洲海拔加起來,不到中國一半;或者說,兩洲體積加起來,不到中國一半。因此,中國是世界上海拔最高、體積最大、氧氣最少因而人的活力有所不足(人的活力與海拔成反比,與氧氣含量成正比;中國人性欲所以不強、喜歡“補腎”,中國人所以害怕獻血,原因在此)、具“現觀莊嚴”氣象的大國。——海拔最高、體積最大、氧氣最少、人的活力有所不足、具“現觀莊嚴”氣象的大國,是中國國家自我認知、自我定位的第二點。
    中國地形,包括青藏高原、內蒙古高原、黃土高原、云貴高原、黃河流域、長江流域等在內,70%以上受最近200來萬年才崛起的喜馬拉雅造山運動強烈影響。這就決定了:中國地形,70%以上年齡不過200來萬年。這個年齡的地形,其性格,相當于一個年齡不過兩三歲的性格不成熟的兒童;不穩定、變動不居(所謂“滄海桑田”、“高岸為谷,深谷為陵”)、錯綜復雜,乃其基本特征。因此,中國是世界上地形最復雜、地質最不穩定、地質災害最嚴重、坑道作業死亡率最高(中國井下施工死亡率之所以世界之最,根本原因在地質條件太復雜不穩定)的國家。——地形最復雜、地質最不穩定、地質災害最嚴重、坑道作業死亡率最高的國家,是中國國家自我認知、自我定位的第三點。
    在喜馬拉雅造山運動抬撬下,體積為世界之最的中華國土,猶如一個質地疏松最不板扎的大泡果,無論外表地貌還是內部地質,皮開肉綻、傷筋動骨。正如一個傷筋動骨的人需要石膏鋼筋固定其斷碎的骨頭一樣,傷筋動骨的中華國土,需要大量的水泥鋼筋為其固體。這樣,中國對水泥鋼材的需求量,就為世界之最。這就是為什么2003年以來一段時期,中國的水泥鋼材需求量,會超出許多蔽于人而不知天的所謂“經濟大師”們的預料之外地大幅飆升的原因。可以說,這種“世界之最”需求量,將長期是中國經濟的一大特色,只不過有個“階段性控制”問題而已。此外,也是因為地質年輕不板扎,中國的公路鐵路,路基永遠是松軟的,承載能力低,壽命短,無論建設成本還是維修費用,都為世界之最,這就決定了中國的貨物運輸費用,亦為世界之最。——世界上對水泥鋼材等基建材料需求最大、陸地交通建設費用最高的國家,是中國國家自我認知、自我定位的第四點。
    大自然中的礦產,所以能集中分布,是自身不同比重、地球重力和大氣風力、降水共同洗選作用的結果。因此,地質年代越古老的地區,所受大自然的洗選作用越大,礦產因之就越集中成帶,而且富礦多雜質少。反之,像中國這種地質年代短暫的國土,大自然的洗選作用時間還太短,因之其礦產的多雜不集中成帶、貧礦多富礦少因而礦產開發冶煉成本高,乃必然形勢。因此,今后的地質勘探,無論成果如何,永遠改變不了中國目前這種礦產多雜、不集中成帶、貧礦多富礦少、礦產開發冶煉成本高現實。——世界上礦產最多雜、不集中成帶、貧礦多富礦少、礦產開發冶煉成本高的國家,是中國國家自我認知、自我定位的第五點。
    在東西高低差太大、西部離海距離太遙遠等因素影響下,中國的降水量,空間分布不均衡,西少東多;而降水多的東部,每年的大量降水,又主要集中在幾個月內,時間分布不均衡。要把這幾個月內的中東部降水分配給全年全國,只有大量修水庫水渠一法。但水庫修得再多,都不能滿足全國的需要,都不能把每年的降水加以充分利用,每年還是有大量降水不能為我所用,白白重歸大海去了。因此,中國的水庫水渠等水利設施,永遠都只少不多。一個國家,如果一年四季都干旱,就無所謂旱災(如中亞和北非諸國);如果一年四季都下大雨,就無所謂水災(如赤道雨林氣候國家);像中國這樣,全年降水不僅空間不均衡,而且時間不均衡的國家,水旱災害的嚴重性,是必然的;為對付水旱災害而修建的水庫溝渠,必為世界之最(中國的水庫,至少數量相當于世界的總合)。——水旱災害嚴重、水庫溝渠最多,是中國國家自我認知、自我定位的第六點。
    在地質運動中的內應力和外營力作用下,大自然是不會允許中國的海拔永遠保持現有高度的。內應力說,中國的海拔,在印度板塊抬撬下,還在上升。外營力說,中國的西部表土,一直在流失。在來自地心的重力作用下,海拔越高,表土流失越厲害。中國現在的海拔,是世界上最高的,因而中國的水土流失,是世界上最嚴重的。不但如此,在大自然的“計劃”中,世界上海拔最高的中國西部地區,最終將被風雨剝蝕成巴西高原現在這個樣子:海拔不高、平坦而堅實。相應地,從中國東部平原直到日本這一廣大的海陸空間范圍內,也將像巴西高原流出的亞馬遜大平原一樣,成為世界上最大的平原之一。【腳注: 本書作者認為,大約一億來年前,巴西高原與南非高原,乃同一高原;該高原早期面貌,一如今日青藏高原為主的中國西部高原。正如中國東部平原乃中國西部高原流派出的一樣,亞馬遜大平原,乃巴西-非洲高原流派出的。此觀點,證據有二:第一,南非高原,為何沒有平原與之伴生(這是一切古老高原都有的現象)。第二,為什么亞馬遜河三角洲平原會如此狹小而且呈倒喇叭狀,而它的上游平原又會如此闊大?——原來,在南美與非洲分裂即南大西洋產生之前,現在的亞馬遜河上游,正是那時發源于巴西-非洲高原的某條水土流失特別嚴重的大河的下游;現在的亞馬遜河下游,正是當時這條河流的上游;南美與非洲分離后,隨著安第斯山脈的崛起,這條水土流失已經基本停止的河流的流向就倒過來,成了現在的亞馬遜河。】 因此,即使印度板塊明天就停止對中國青藏高原的抬撬從而使得中國的海拔明天就停止上升,大自然也不會讓中國的水土流失現象明天就停止,必經歷幾百甚至幾千萬年的剝蝕期,這一現象才會停止。這一情況表明:世界上海拔最高的中國,其世界上最嚴重的水土流失現象,并非暫時歷史現象,而是只能用地質年代來衡量的時間長遠得不具歷史期望值的長期自然現象。——永遠是世界上水土流失最嚴重的國家,是中國國家自我認知、自我定位的第七點。
    最不穩定的地質地形地貌、最嚴重的水土流失現象、最頻繁的水旱災害威脅,使得中國這方土地上的人們,必把大量時間精力用于與水土勢力作斗爭,結果必是:無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中國這方土地上,將永遠有干不完的水利建設、道路建設、國土平整改造建設等水土建設改造維修清淤工程;無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像希臘神話中在陰間不停地反復搬運大石頭的西緒福斯一樣,中國人年復一年、永不停止的水土工程,其每年搬運的土石方量,必為全世界的總合;繁重的體力勞動,將長期是大多數中國勞動者的主要工作;魯迅《故事新編?補天》中被繁重的補天工作弄成了“灰土的顏色”的女媧,將長期是中國勞動者的模范形象;支撐中國社會的,將長期是這些從事繁重體力勞動的女媧和愚公的傳人們。因此,那種以為玩玩“知識經濟”,學學外語電腦,就可使中國“迎頭趕上”、實現“跨越式發展”的看法,只是不勞而獲、投機取巧的懶漢思想在新時期的變種而已。——世界上基礎建設任務最重、土石方搬運量最多、體力勞動強度最大的國家,是中國國家自我認知、自我定位的第八點。
    緯度條件確認后,氣候的決定因素是地形。中國有著世界上最復雜的地形,必有世界上最復雜的氣候。這表現在:陰陽交織,陰中有陽、陽中有陰;陰陽又有大陰陽和小陰陽。陰中有陽者,高緯的北方,夏天氣溫在世界上相同緯度的地區中屬于最高也。陽中有陰者,有著“世界屋脊”之稱、位于北緯30度附近的西藏高原,緯度雖不高,卻有著世界最低的氣溫也。大陰陽者,冬天的寒潮與夏天的臺風也。小陰陽者,受復雜地形影響,在眾多山峰(地質年輕、海拔最高、地形切割最厲害的中國,其山峰數量,當為全世界的總合)的阻擋下,同一地區,陽光分布極不均勻,陰一面,陽一面,陰陽兩種風氣,極為復雜、紊亂不時。風氣雜亂,先天性的“風癱”、“風痹”癥即各式各樣的先天殘疾者必多。——世界上氣候最復雜、先天殘疾人最多的國家,是中國國家自我認知、自我定位的第九點。
氣候復雜,人的氣機必復雜。因此,中國人的氣機,是世界所有民族中最復雜的。氣機決定心機,氣機最復雜的中國人,心機亦最復雜。心機決定歷史文化,心機最復雜的中國人,其所創造的歷史文化,亦為世界最復雜。這一點,當年的青年毛澤東,就曾為之“向若而嘆”:
國學則亦廣矣,其義甚深,四部之篇,上下半萬載之記述,窮年竭智,莫殫幾何,不向若而嘆也!有為人之學,有為國人之學,有為世界人之學。為人之學者,父子夫婦昆弟之道,布帛菽粟之宜也。為國人之學者,明其國歷史、地理、政教、藝俗之學也。為世界人之學者,世界觀、國際學也。顧為人國人之學易,為吾國人之學難。歷史半萬載,地方七千里,政教若是其繁邃,人情風俗若是其廣復,將惡乎求之?吾而為日本,土疆三島耳,吾而為德伊,歷史才半紀,土地敵吾二廣省耳,如之何不易!然則何苦而為中華民?【《毛澤東早期文稿》P24】
——人的氣機心機最復雜、地緣歷史文化最復雜,是中國國家自我認知、自我定位的第十點。
    以上十點,是伴隨中國歷史始終的永恒自然現象,中國歷史,正是在這些因素或力量的作用下形成發展起來的;它們是壓力和挑戰,更是中華文明起源和發展的契機;一部中華文明史,就是一部與這些壓力作抗爭并不斷爭得主動的歷史;無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中國的一切問題,背后的動因,都是這些地緣因素在起作用。這些壓力沒有一個相對滿意的解決,中國國家的生存發展形勢,永遠是嚴峻的。當然,這些因素中,有的可以物質性地被相對克服(如增加能源消耗量,解決因屬于北方國家而必有的氣候寒冷問題,以及水土的平整、水旱災害危害性的降低等);有的則難以加以物質性的克服(如因高海拔而來的氧氣不足和人的活力不足問題、氣候復雜和人的氣機心機復雜問題等),只能采取傳統文化中的身心“修煉”辦法,給予精神性的解決(如中國人雜亂的氣機心機和由此決定的不高的國民心理素質,就只能通過傳統文化中的“修身為本”手段加以解決。)

廣義地緣政治學第八章第三、四、五節

三、年幼任性的國土與古老持重的文明
    1、年幼的中華國土
    世間一切事物,都有自己發生、發展和消亡的歷史。地球上的陸地同樣如此。不過,關于陸地的起源,人類現有知識還不能講清;即使能講清,也不是這里的課題。這里要說的是:地球上的現有陸地,并不是“開天辟地”以來就如此不變的,而是分成許多不斷改變著的地塊的;這些地塊,有些年代久遠,像人到中年一樣,不僅形體不再生長,而且性格沉穩,不會對周邊事物構成破壞性威脅;有些地塊年紀很輕,像個尚未長成的娃娃,不僅形體還在成長,而且性格不穩定,動作總對周邊事物構成一種威脅。——中國的西藏高原,就是這樣一個年齡最幼小、性格最任性、動作最魯莽的地塊。
    從西方“板塊說”觀點看,中國的西藏高原,是三大板塊共向一個地點作用的結果。它們是:印度板塊自南而北的擠壓,太平洋板塊自東而西的擠壓,歐亞大陸板塊自北而南的擠壓。從中國李四光地質力學觀點看,可作如是說:中國的西藏高原,乃地殼慣性離心力的一個“切點”:
    根據地質力學觀點,自西而東作自轉的地球,內部結構分為地核、地幔、地殼三部分;比重較輕的地殼,在地球自轉過程中,速度趕不上由地核和地幔組成的重圈,因而一方面在重圈的帶動下與地球整體一起,作自西而東轉動,另一方面則相對重圈作自東而西滑動。此外,在地球自轉產生的自兩極指向赤道的慣性離心力作用下,“大陸塊的上層整體向低緯度進行某種程度的位移”(李四光),靠近赤道的地殼,必會在某一點上顯出要把地殼物質拋出地球但在更為強大的地心引力作用下又無法做到的“切點”特征。此一切點,必有最高大的山脈(唯此,才能顯示它的切點身份)、最深厚穩重的山根(唯此,才能顯出地心引力的強大)。此一切點,其力的方向性,必顯出一種自下而上展向天空的樣式,而非自東而西展向“遠方地平線”,因而在與自東而西展向遠方地平線的前后左右(東西南北)地殼的比較中,就具有一種最為穩重的不隨地殼作自東而西滑動的特性,這種特性使它中流砥柱似地屹立在自東而西的地殼“傳送帶”的某一質點上,并因此而干擾了傳送帶上東西(前后)兩邊地殼的運行速度和方式:西邊(前),更加離它而去;東邊(后),更加向它擠攏。就目前這個叫做第四紀的地質年代而言,此一“切點”,就是以西藏高原為主體的中國西部高原。當然,這個切點沒有位于赤道,但這是可以理解的:要是位于赤道的話,赤道半徑就會更加大于極半徑,在此情形下,為了保持地球作為一個球體應有的動態平衡,地球就得通過極點移動甚至極跳來使這個切點不得位于赤道。
    總而言之,西藏高原為主體的中國西部高原,乃套在地球重圈之上的剛性巖石圈(地殼)自身所具有的慣性離心力切點。這個切點,仿佛地殼板塊家族的一面旗幟,具有“大纛一張,萬夫走集”的感召吸附功能:周邊地質力量,除西邊的歐洲西亞地塊似乎在離它而去外,北邊的西伯利亞地盾、蒙古高原,南邊的印度板塊,東邊的太平洋板塊,都在向它靠攏壓縮。三方地質力量在這里較量、爭執、擁擠、沖撞、扭曲、錯動、雜交著,平面空間不夠,就向上下兩個方向尋找它們的“生存空間”。由此形成地球上最深的山根和最高的山峰。盡管如此,三方地質力量依然源源不斷地朝它匯集。當然,匯集到一定程度,地球的動態平衡被打破、極跳發生,這些地質力量就會從這里分散走開,重新尋找新的切點或“旗幟”。那時,中國西部地區地殼的物質總量就會不再增加,接著而來的是單一減少過程,即以自西而東的水土流失方式把這一地區過多的地殼物質搬運到太平洋去,直到把東海、黃海填平從而在東亞地區形成一個類似南美亞馬遜大平原的世界級大平原。然而,既然極跳迄今未發生,因此,迄今為止,三方地質力量,依然在這里匯集、較量、爭執、擁擠、沖撞、扭曲、錯動、雜交著……
    那么,這個“切點”的年齡又如何呢?
    我們說西藏高原是世界上海拔最高、最年輕的大高原,是因為它強烈隆起的時代從第三紀上新世末才開始的,目前高原平均海拔4500米的雄偉面貌,主要是在人類出現以后的第四紀時期隆起的。李吉均等通過對西藏高原古地理的研究推算出西藏高原面各不同階段的高度為:上新世1000米,早更新世2000米,中更新世3000米,晚更新世4000米,全新世4300-4700米。從上新世晚期高原面只有1000米時算起,現在已達4500-5000米的高度,累計上升量已達3500-4000米。如以第四紀180-200萬年計算,平均每年為2毫米的上升量。但晚更新世以來僅10萬余年,上升量為1500-2000米,則平均每年上升量可達10毫米以上,比歐洲同一類型的高山——阿爾卑斯山目前抬升速度高4-5倍以上。地球物理測量資料表明,目前印度板塊仍以每年5-6厘米的速度向北移動,使西藏高原仍在繼續上升。【《西藏自治區地理》 西藏人民出版社 1992 p21】
    西藏高原的橫空出世,氣候影響,是全球性的;地質影響,是大范圍的,波及周邊上千萬平方公里土地。這里不論氣候影響,只論論它在華夏這方“年幼國土”中所扮演的“帶頭作用”,這就是:西藏高原的隆起,帶動了黃土高原、內蒙古高原、云貴高原的隆起;由于這一系列高原的隆起,黃河、長江、珠江等諸多大江大河在華夏這方土地上出現了,從而又導致華北平原、長江中下游平原、珠江三角洲等華夏文明核心區的出現。反過來說,要是沒有西藏高原的隆起,就不會有構成中國主要版圖和重要地理要素的黃土高原、內蒙古高原、云貴高原、華北平原、長江中下游平原、珠江三角洲以及長江、黃河、珠江等。又因為西藏高原的年齡是極為幼小的,所以因它而生的構成中國主要版圖的這些區域要素的年齡,也是極為幼小的。再因為這些區域要素,在中華國土中所占分量,差不多在70%以上,我們因此又說:中華國土,這960萬平方公里的陸地,也像其中的西藏高原一樣,總體說來,年齡是極為幼小的。
    2、任性的中華國土
中國地理科學家在蘭州市附近首次發現黃河最高階地,證實黃河已形成160萬年。據我國著名地質學家、蘭州大學教授李吉均介紹,黃河在形成過程中大體經歷了三個發展階段:距今270萬年左右,紅色盆地大發展,海拔1000米以下,地貌起伏微弱,河流河泊交替;距今247萬年左右,夷平面解體,高原海拔高度明顯上升,約2000米以上,山地起伏增大,形成新的湖泊地貌;第三階段距今160萬年左右,是地質構造巨變期,斷裂起伏呈脈沖式增強,古湖泊湖水下切,形成一條泱泱巨川,萬溪匯聚奔騰洶涌,構成一條大河穿越峽谷,成為今天著名的中國第二大河,此時的黃河以銀川盆地為歸宿。原平原上河網湖泊廣布的時代終于完全結束。黃河形成后每年攜帶大量泥沙在下游淤積,形成后來肥沃的華北平原。因此可以說青藏高原的抬升造就了黃河,黃河造就了華北平原。
    在這條刊登在《中國教育報》1995年1月9日4版的題為《科學家首次證實黃河已160萬歲高齡》的資料中,有這樣三點是需要在這里加以澄清的:
    第一,稱160萬歲的黃河為“高齡”,這是用“人壽”套“地壽”,即用人類年齡標準套地質年齡,大有夸張之嫌。其實,對黃河之類的地質現象來說,“160萬歲”,這樣的年齡,恰恰不是它“高齡”的表現,而是它年幼的證明。應該指出:如此夸張的說法,會不自覺地造成一種誤導,使人們像《河殤》作者樣地以為黃河已衰老、中華國土“氣數”已盡。
    第二,稱160萬年以來的黃河為“形成后”的黃河,意思是黃河早在160萬年前就像人到中年樣地定型了,這是不對的。比如說,作為幼年期黃河形象標志的諸如“河流河泊交替”、“河網湖泊廣布”等現象,不僅存在于160萬年前的黃河“流域”,就是今日的黃河流域,如果不是人類因素介入的話,也會像160萬年前那樣比比皆是。不但如此,今日黃淮流域,它那水瀉不暢模樣,它那因歷史上多次發生的黃河奪淮河主河道而生的蜘蛛網般多細流而無一條真正自然固定的通向大海的主河道模樣,不正是作為幼年期黃河形象標志的“河網湖泊廣布”的證明嗎?這種情形,怎說得上“原平原上河網湖泊廣布的時代終于完全結束”呢?此外,在文明人類眼皮底下多次發生的黃河任意改道、在大平原上任意漫流、任意奪取淮河主河道的“暴戾行為”,不正是“黃河是年幼的因而是任性的”論點的證明嗎?
    第三,不僅從今以前的160萬年,就是從今以后的160萬年,黃河也不會達到它的成年定型期。因為黃河的成年與否,并不決定于它自身,而是決定于來自黃河上游的水土流失現象的自然終止;而這樣的自然終止,又決定于西藏高原的停止上升;西藏高原的停止上升,又決定于地球極跳的何時發生。然而,即使明天地球就發生極跳從而使得西藏高原明天就停止上升,大自然也不會允許西藏高原為主體的中國西部高原永遠保持現有高度:在極跳發生和地殼“切點”因此而改變以及由此決定的該地“內應力”大大消減后,“外營力”還將一如既往地發揮自己在這一地區“銜西山之石以填東海”的水土流失搬運作用,最終使得黃河上游的中國西部高原變得如同今日南美巴西高原樣地平整堅實,而在下游從今日的中國東海岸直到今日的“大日本國”這一今日是大海的廣大區域,則形成一個類似亞馬遜大平原樣的世界級大平原,而這,又需要多少個“160萬歲高齡”啊!在這“多少個160萬歲”期間,既然水土流失現象不會在黃河身上消失(“黃河清”不了),黃河當然就談不上成年定型(黃河長度和出海口位置,隨黃河沖積平原的增長延伸而增長延伸)。——于此,我們又可以說:“黃河清”之時,才是黃河成年定型之日。反之亦然:黃河成年與否,用不著多高深的學識,只要用雙平常人都有的肉眼去看看它的河水顏色和含沙量就行了。
    上述黃河的“行狀”,證之于長江、珠江、淮河、海河、遼河等,同樣適用。而這些江河的“任性”,不過是派生它們的以西藏高原、黃土高原、內蒙古高原、云貴高原為“高昂的頭”的中華大地自身“任性”(表現為地震、山崩、滑坡、泥石流、與“水”相伴的“土”的流失等地質災害)的派生現象而已。
    3、古老持重的文明緣于年幼任性的國土
    一個人,80歲為老;一種文明,三千歲為“古老”;一種地質現象,三千萬歲未必稱得上“古老”。因此,土地年齡與文明年齡是不可比的,更不存在普遍的必然聯系。但就華夏這方最為特別的國土而言,文明年齡與土地年齡的確存在著一種特別的必然聯系,這就是:正因為華夏這方國土在地球上是最為年幼任性的,所以建立在這年幼任性的國土上的華夏文明,才是最古老持重的。或者說:華夏文明所特有的古老持重特點,是由華夏這方土地所特有的年幼任性特點決定的。
    華夏文明之所以被世人稱之為“古老”,是因為它所特有的“持重”性格,任何時候,都不曾為任何外來的“輕驃者”所改變。這些外來的輕驃者之所以改變不了它,原因不在孔子等文化圣賢們的“設計方案”如何“極高明而道中庸”,而在于在這方年幼任性的土地上,任何輕驃者即“主觀能動性”強的人,力量都會顯得微不足道:“輕驃”者,腳底板不會為粘性很大的泥土粘連著之謂也;“持重”者,腳底板總被疏松流失著的水土即粘性很大的土地粘連著之謂也。(附帶說說,這正是中國足球在世界上永遠“騰飛”不起來的原因所在:看中國人踢球,總覺得他們腳下粘連著某種看不見的東西、得了某種先天的來自泥土的腳氣病似地)。——任何在其它地質板扎的國土上養成輕驃性格的人,一旦落足于華夏這塊疏松粘連高低不平的土地上,并打算世世代代在此居住,他就會像位勇士踩在一片泥沼上一樣,或像魯迅自比的“沾水小蜂”一樣,有一種有力使不出的軟弱感;為了不至于被這片泥沼陷沒,他唯一的生存辦法或曰“文化選擇”,就只能是儒家式“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持重”法(《西游記》中托塔李天王手板心那“托塔”,就是此法的象征。)
    在古代生產力水平上,任何人,只要他到華夏這方土地上來,永久住下,算千算萬,他的最佳“文化方案”,都只能是孔子為代表的儒家式的以“持重”為主要特征的文化方案。反過來說,即使沒有孔子為代表的儒家,假定在秦漢之際或任一朝代,華夏這方土地上發生了一次毀滅一切文化的空前絕后的天災人禍,以至于生存下來以及后來入主這方土地的人們,誰也未聽說過曾經有過孔子這么一個人及其“儒家文化”,但是如果他們要繼續永久性地在這片土地上居住下來的話,那么,在古代生產力水平上,算千算萬,他們的最佳文化方案,也超不出孔子為代表的儒家式的文化方案。這也就是說:儒家為代表的中國古代傳統文化的生命力,其力量源泉或大本大源,在華夏這塊土地而不在其它。又因為這塊土地極不板扎踏實,總給人一種粘連軟弱感,使人在它上面“輕驃”不起來、“主觀能動”不起來,所以由它而生的儒家文化,也像它一樣質地不嚴整、性格粘連、主觀能動性“輕驃”不起來。這樣的土地特征和文化性格,自然也就構成了華夏民族的基本性格。
    這種性格即所謂民族性或“國民性”,一方面顯得較軟弱,甚至讓人恨鐵不成鋼地覺得它有“劣根性”;但另一方面,又顯出一種“沉重的崇高”特點:一個永不休止地與這種水土勢力作斗爭的民族,其歷史,一如“逢災受難,經磨歷劫,傷痕累累,斑跡重重”的“泰山頂上一青松”,是悲壯的;其性格和生命力,一如中國特有的梅花,是堅韌、高潔、頑強的。

四、中國地緣與中國政治
    1、中國封建社會的特殊性
    中國是世界上封建社會持續時間最長的國度,直到今日,中國的封建勢力,依然很頑強;因此,認識中國,與認識中國的封建社會,幾乎就是一回事。當然,認識中國的封建社會,就是認識它的特殊性。然而,世界歷史上的封建社會,主要分布在歐亞大陸東西兩頭;因此,認識中國封建社會的特殊性,就主要是認識它與歐洲封建社會的不同點。
    中國封建社會與歐洲封建社會的不同點,在中西馬克思主義歷史學家中,一般是被承認的。但傳統中的中西馬克思主義歷史學家們看到的不同點,只是所有制和階級關系方面的差別。比如西歐主要是莊園制,中國主要是一家一戶為獨立生產單位的小私有制;西歐的階級關系主要是莊園大地主與對他們有人身依附關系的農奴的關系,中國的階級關系主要是占有較多土地的地主(由于人均土地較少,中國地主占有的土地,歷來不如歐洲地主)與失去或占有少量土地的農民的關系。這種差別當然是存在的。但是,歷史學作為一門科學,是不能僅僅停留在介紹一些歷史知識的水平上的,它必須通過歷史的追根溯源,既與時俱進,更反本開新地把古今相通的因素找出來,用以指導今日的實踐。
    中國和歐洲的封建社會在所有制和階級關系方面的某些差別,只有在以所有制大變革為主題的“階級斗爭為綱”的革命時代才有實踐價值;而自中國改革開放以來,在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時代,這種著眼于所有制問題的差別論,就失去價值了。——中國經濟建設的基本問題,是中國的國土改造和環境保護問題,這個問題,用階級分析法是無從解決的,只有用地緣分析法才能解決好。從地緣分析眼光看,中國封建社會與歐洲封建社會的差別是:
    中國的“封建”,其“封”來自自然界的大山大水阻隔,這些阻隔就叫“封”。或者說,是這些大山大水把中國各地作了互相的“封建”分割的。因此,中國的封建社會,帶有極大的自然特色;其方方面面的“落后”甚至“反動”現象,根源不在秦始皇、孔夫子為始作俑者的中央集權制度及其意識形態,甚至不在統治階級的剝削壓迫,而在自然界的水土力量;這些水土力量一天不得根本改造治理,中國的封建性就一天難以克服。這就是為什么辛亥革命以來,盡管中國人反封建反了近一個來世紀,時至今日,中國的封建勢力依然那么頑強的緣故。因此,克服封建主義的首要之舉就是修路修路再修路,路一通,路路通,處處通,封建主義就無藏身之地了(封建社會最頑強、最黑暗的東西,無過于在交通不便的地緣條件下滋生的“留下買路錢”現象,它在古今中國社會的腐敗問題中,無處不在。)
    與中國不同,中世紀的歐洲封建制,其“封”來自人“建”的城堡和人設的關卡,這些“位于小土崗上”的城堡,“其真正的本性一方面是防御的反應,一方面是地方的反應……,是一種防御的武器。”【費爾南?布羅代爾《文明史綱》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2003 p295】它們之所以會在歐洲出現并普遍推廣,是因為歐洲地勢太平坦、天然交通太方便、太缺乏天然障礙物,在古羅馬時期,歐亞大陸那么多民族擁到中西歐那么一小塊地盤上,互相沖撞得那么厲害,不人為地設置一些障礙封閉物,越來越厲害的人與人之間的沖撞,將使歐洲再次回到原始野蠻狀態去。因此,一旦歐洲人的地理活動空間因美洲的發現而大為擴大時,他們的沖撞就不會再那么厲害了,因而防止互相沖撞的城堡、關卡就顯得多余了。又因為這些城堡關卡是人建的,廢除它們,甚至比建造它們還容易,因此,自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以來,歐洲的封建制,說廢除,也就在長不過兩三百年的時間里被廢除了。
    由此可見,那種認為歐洲的封建勢力之所以被廢除得那么徹底,是因為歐洲經歷了一個完全的資本主義社會,中國的封建勢力之所以在社會主義時期依然如此頑強,是因為中國未像歐洲那樣經歷一個資本主義社會,因而中國要克服自己的封建主義,得像歐洲一樣重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看法,是多么地幼稚無知!可以斷言:任何制度,只要它不把精力集中于中國的山水治理和環境改造,不把中國這方國土打扮得讓中國人覺得舒舒坦坦,那么,無論說什么做什么,它都無法根除中國的封建主義;不僅如此,它必因政治上的“瞎折騰”而使封建主義更加氣焰囂張,成為封建勢力事實上的幫兇。20世紀的中國,這方面的例子,還少嗎?
    既然中國的封建勢力根源于自然性的地理阻隔,那么我們甚至可以說:秦始皇以來中國古代大一統的中央集權制,不僅不是什么“封建制度”,而且倒是一種反封建的制度(事實上,中國古代政論家如《封建論》作者柳宗元就是這么認為的)。因為在此制度下,中國各地之間自然性的封建隔閡,得到了當時生產力水平所能允許的人為的即制度性的最大限度的反制或克制(毛澤東之所以對郭沫若說“勸君莫罵秦始皇”,原因在此。)
    2、中國古代中央集權制真的那么專制嗎
當代中國大陸青年學者啟良先生,在其所著《新儒學批判》一書中,當批判到錢穆這位新儒家重要人物時,有如是說:
中國古代社會是一種專制主義政治的社會,這在20世紀的中國人看來,已是歷史常識。然而錢穆卻要極力否定這一點。在他看來,說中國古代為專制社會,是新文化運動所制造的一個神話。古代中國非但沒有專制,而且奉行著一種理想的民主政治。他稱之為“君主立憲”。【啟良《新儒學批判》 上海三聯書店 1995 p221】
    對此,這里可以說點什么呢?
    今天的中國,是歷史的中國的繼承和發展。古代舊中國與現代新中國的一個共同點就是不實行西式自由民主制度。如果“專制”的意思就是不實行西式自由民主制度的話(事實上,包括啟良先生在內的當今中西自由民主派就是這么認為的),那么現代新中國與古代舊中國的確可以說都是專制的。但是,“專制”這頂帽子往現代新中國頭上一戴,勢必誘發那些只會抽象比較不愿具體分析的半通不通的讀書人的這樣一種錯誤聯想:舊中國之所以不合理被推翻,稍有“歷史常識”的人都知道是因為它是專制的;因此,一切專制制度都是不合理要被推翻的;現代新中國,既然也是專制的,那么,它就是不合理要被推翻的;因此,我們(他們)的“自由中國運動”,是合理的必定成功的(快去參加去!)——這樣一來,中國還有寧日嗎?錢穆擔心的,就是這種一輪接一輪沒有休止的借口“反專制”而行的動亂。在這一點上,他是正確的。
    錢穆的錯誤在于:受“倫理本位”的儒家唯心史觀左右,把一切專制看成絕對的惡、絕對的不合理,不敢理直氣壯地說一句:滿清政府為最后代表的“中國古代社會”之所以被推翻,不是因為這個王朝是專制的,而是因為它提不出科學地改變中國貧窮落后面貌和被外敵侵略欺負的不幸局面的強國綱領;如果它能夠提出這樣的綱領并實施強有力的領導,那么即使它是專制的,也不會影響到它的合理性,從而不會被推翻。既然它提不出這種綱領,領導中國不力,那么它當然也就被推翻了。——這話,錢穆不敢講,因為作為“倫理本位”的儒派人物,錢穆太害怕“專制”這個似乎是“反人道”的字眼了,于是就毫無必要地糾纏于中國古代社會是不是專制社會這一沒有多少價值的爭論中去。
    此外,錢穆在這個問題上也是正確的:中國古代社會,并不像“專制”一詞通常所指的那樣,壓制人民、鉗制思想很厲害。不,——錢穆說:中國古代社會,總體說來政治環境是較為寬松的。不過,對中國古代社會的政治環境何以較為寬松的原因,錢穆的解釋卻是唯心主義的、錯誤的。因為他把寬松原因歸因于中國君主的并不獨攬大權,而讓眾多文臣武將來輔佐自己這種政治現象。這種論證方法是就事論事、用政治寬松來證明政治寬松的循環論證,邏輯上就站不住。
    錢穆不明白:如果說中國古代社會在政治上是較為寬松的話,那么,其原因并不在他所說的君主們自愿采取了劉邦式的“集團性”治國方法(中國特色的“君主立憲”),不愿采取項羽式的“英雄性”治國方法(帶有西方色彩的“寡頭專制”),而在于國土廣大、交通不便、山高皇帝遠、縣官不如現管的地緣條件,——以京城為圓心,皇帝權力隨距離的延長、山勢的增高、地理環境復雜程度的增加而遞減。簡言之:中國古代的政治環境之所以較為寬松,是因為摩擦系數太大的地理環境,使其不便專制。
    天不變道亦不變。既然中國古代社會之所以不便專制較為寬松,原因在中國特殊的地理環境不在人的主觀意愿,那么在同一塊土地上誕生的當代社會主義新中國,其政治環境的較為寬松,亦在情理之中。事實正是如此,今日中國,在西方人看來,似乎專制得不得了,但生活在其中的大多數中國人自己明白:自己的自由度比起西方人來,即使很低的話,那么,其原因也不能歸咎于當今這個制度,而應歸咎于“行路難”的自然條件和依附于這種條件的“地頭蛇”似地各霸一方的地方惡勢力(“不怕縣官怕現管”這句話的真理性在此);因此,一旦現存制度被改變,中央權威失控,對于這種自然條件和地方惡勢力的整治,就無希望!
    “專制”是一種物質力量,像一切物質力量一樣,它的表現形式或烈度如何,受制于它所遇到的物質阻力:在直通通、平展展的歐洲地緣條件下,它的烈度當然會很強大,以至于讓人難以承受;但在七彎八拐、七拱八翹的中國地緣條件下,它的烈度必被大大減弱,以至于人們幾乎感覺不到它、可以接受它。這是一個簡單的力學道理。此道理,希望那些執迷不悟的“民主斗士”們能夠明白;希望他們不要聽風就是雨,一聽說中國是個專制社會,就把今天的中共政權,與通常只在歐洲那塊土地上出現的很難長久維持的烈度很高的短命專制政權聯系起來,以此決定自己今后一生的事業方向——這樣做,是自誤前程。
    3、法治建設問題
    “法治”與“法規”不同。法規可以由一個或一些人很容易地制定寫出來,法治則是把制定出來的法規加以落實,——法治的關鍵在落實,它是一種把主觀意志切實落實到客觀物事上的行為。但是,能否做到這一點,又取決于主客雙方誰的力量大。而所謂的“主”,就是人;所謂的“客”,就是自然。
    于此,人們看到:在法治問題上,西方國家因為自然條件優越,人強地弱,因此早在2000千多年前的希臘社會,就形成了他們的“法治傳統”,——把古希臘所有城邦的人全部搬遷到環境險惡、不可預測的災難太多的亞洲,其“法治傳統”,勢必中斷。【腳注:不可預測的災難對法治建設的不利影響,古今中外一樣:“由于瘟疫的原故,雅典開始有了空前違法亂紀的情況。人們看見幸運變更得如此迅速,這樣突然,有些富有的人忽然死亡,有些一文莫名的人現在繼承了他們的財富,因此他們現在公開地冒險作放縱的行為,這種行為在過去他們常常是隱藏起來的。因此,他們決定迅速地花費掉他們的金錢,以追求快樂,因為金錢和生命都同樣是暫時的,至于所謂榮譽,沒有人表示愿意遵守它的規則,因為一個人是不是能夠活到享受光榮的名號是很有問題的。一般人都承認,光榮的和有價值的東西只是那些暫時的快樂和一切使人能夠得到快樂的東西,對神的畏懼和人為的法律都沒有約束的力量了,至于神祗,他們認為敬神與不敬神是一樣的,因為他們看見好人和壞人毫無區別地一樣死亡。至于違反人為的法律,沒有一個人預料他能夠活到受審判和處罰的時候;反而每個人都感覺得,對于他已經下了更為沉重的判決,正懸在他的頭上,他想在這個判決執行之前,得到一些人生的樂趣,這是很自然的。”——修昔底德《伯羅奔尼撒戰爭史》 商務印書館 1985 p141 】 ——反之,在中國,地強人弱,所以直到今日,法治建設依然步履惟艱。因此,法治問題,并非一個主觀的政治意愿問題,而是一個取決于自然改造任務完成到何種程度的問題,一個建立在自然改造基礎上的社會改造、國民性改造問題;中國的自然改造是一項長期任務,因而中國的法治建設也是一項長期任務。
    法這東西,大約有這樣三個層次三種法:第一,人們生活于其中的自然界本身的法,即自然規律。第二,人與他生活于其中的地緣環境打交道的法,即人與自然的關系法。第三,一定地緣和歷史中的人們之間的關系法,即人與人的關系法。這三種法,第一種決定第二種,第二種決定第三種。在第一種中,“人們生活于其中的自然界”,含義很廣,由近到遠、由低到高,由小到大,無非是地質地理、氣候、天體、宇宙等,人們對它們的認識,不是隨心所欲的,而是遵循由近到遠、由低到高、由小到大的認識發展規律的。當與人們生活最切近的地質地理氣候方面的規律人們尚難認識而它們又給人們生活帶來很大壓力的時候,人們是很難輕松地進行精密抽象的微觀物理和天體宇宙方面的法則探索的。
    在歐洲,固然直到牛頓時代,地理氣候方面的法歐洲人亦未研究得很精確,但至少自古希臘以來,它們就不對歐洲人的生活構成多大的壓力干擾。尤其是:物象不多不雜的歐洲那方土地,其物象的不多不雜,本身就構成一種“抽象”樣式,它范鑄了歐洲人很強的抽象思維能力(人腦中的雜象即“小心眼”不多)。具有這種抽象思維能力的歐洲人,與自然的關系法亦是抽象的(這突出表現在歐幾里德幾何學中)。又因為根本說來,人是自然一部分,與自然打交道采用什么法,與人打交道亦必采用什么法,所以在歐洲,人與自然關系中的抽象法,自然也就構成了人與人即社會關系中的抽象法,其特點是:排除存在的多樣性、隨意性、偶然性,盡力找出一種共同的東西,明文規定、照準執行。當然,這種抽象法要能制定執行,又取決于自然方面不可捉摸且對人構成干擾的雜亂現象不多不大,以及人們的心思亦不雜亂這樣一些主客條件。這些條件,歐洲都具備,因此,“法治傳統”這東西,在歐洲的出現,就很自然了。
    歌德說得好:“法律固有權,更有權的是災難”【《浮士德?第二部?第一幕?旁通百室的廣廷》】 此理,尤其適用于中國。在中國,種種天災,數不勝數;更多的不去說它了,單單水土流失和水旱不時問題,就對歷史以來的中國人構成極大威脅。在這些諸如“赤地千里,顆粒無收”、“夏日消融,江河橫溢,人或為魚鱉”的威脅面前,人定之法算得了什么?對這些威脅背后的原因即自然本身的法,中國人直到今日都未認識清楚;因此,在中國人心目中,“滄海桑田”、“高岸為谷,深谷為陵”、“天有不測之風云,人有旦夕之禍福”的自然界,本身就是無常易變、難以規定、不具質的穩定性的。這樣,在人與自然的關系法上,中國人亦難定出具有質的規定性、穩定性的法,要做事時只好說“摸著石頭過河”、“白貓黑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接下來,在人與人的關系法上,當然亦難定出具有質的規定性、穩定性的法。而法如果不具質的規定性和穩定性,就是些隨意性條文,不叫法,制定改變時容易,執行起來卻難,誰也不會認真對待它。
    因此,中國的法治建設,思路措施千條萬條,歸根結底第一條,就是認識中國的地緣國情,認識以水土流失為主要規律的中國這方土地上的自然規律(自然法),然后采取長期管用的對付它的法(人與自然關系法)。凡尊重這種規律、利用這種規律來為中國的可持續發展戰略增磚添瓦的行為規矩,都是要受到鼓勵的;凡不尊重這種規律從而損害干擾了中國可持續發展戰略實施的行為規矩,都是要受到懲罰的(人與人的關系法。)
上述三種法,主次和先后順序不明確,中國經濟建設和國家目標就不明確,路線方針政策就會時時處于“白貓黑貓”、“摸著石頭過河”的搖擺不明狀態。在此情形下,所謂的法治建設,將很難取信于民。反之,三者順序明確了,中國的主要問題找準了、發展目標明確了,未來的中國將會是一個什么樣的中國,它必須通過什么途徑才能達到,為此,得采取哪些配套措施,等一系列問題,在中國人心目中,條理清清楚楚,這樣,法治建設方方面面的阻力就會越來越小,法治建設就能走上可持續發展的進步方向。
    4、國內主要矛盾是東西矛盾
    1949年前的中國革命,目的在所有制關系的大變動,方法為階級分析法,1979年以來的“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目的在中國窮山惡水面貌的改變,方法當為地緣分析法。革命年代里,因革命的目的觸動了某些人的生產資料這一最大經濟利益,革命與反革命的斗爭,極為尖銳。當此時候,“階級敵人”、“敵我矛盾”、“人民內部矛盾”這類政治概念就出現了。
    經濟建設時期,由于任何所有制和財富分配形式都不具有敵對性質,都可以通過政策調整和法規明令等技術層面的手段加以緩解,這樣,“階級敵人”這一概念因之亦失去了其現實意義;當此時候,無論革命年代“一抓就靈”的階級分析法,還是現在某些人提出的換湯不換藥的所謂“階層分析法”,都不具有其作為科學方法必須具有的“使用價值”了;當此時候,全體中國人中,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再用“敵我矛盾”與“人民內部矛盾”來區分,就無現實感了(“人民內部矛盾”是相對于“敵我矛盾”而存在的,因而“敵我矛盾”概念的失去現實意義,必使“人民內部矛盾”概念也失去現實意義)。當此時候,國內主要矛盾,是地緣條件即風水優劣不等的地區之間的矛盾,尤其是風水最好的東部地區與風水最惡劣的西部地區的矛盾。這個矛盾是如此重大,以至于處理不當,潛伏著的危險性,遠遠大于任何“敵我矛盾”或“人民內部矛盾”。
    東西矛盾,即不是敵我矛盾,也不是人民內部矛盾,而是人與自然的矛盾,它起因于西部自然條件的天生惡劣,它因此只能通過社會主義大協作中的自然改造方法即風水優越的東部支援風水惡劣的西部和大興艱苦奮斗之風的辦法去解決。
    5、鐘擺式東西地緣政治節奏
    中國是個《山海經》標明的山海同構國度,山在西海在東。山寒冷、持重、封閉,是陰性的,因而中國歷史上屬于“山派”的西部和北部地緣政治力量,當其主導中國時,中國社會的“時代精神”,就具有西北風式的嚴酷持重特點(文學領域,“崇高派”和“豪放派”得勢)。海溫潤、浮動、開放,是陽性的,因而中國歷史上屬于“海派”的東部和南部地緣政治力量,當其主導中國時,中國社會的“時代風氣”,就具有東南風式的溫潤浮華特點(文學領域,“優雅派”和“婉約派”得勢)。自古以來,中國社會的地緣政治節奏,鐘擺樣地就在一部《山海經》規定的山派與海派之間作“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陰陽擺動:
    大體上說,上古時候的堯,是山派;堯之后的舜,是海派;舜之后的禹夏,是山派;禹夏之后的湯商,是海派;湯商之后的西周,是山派;西周之后的東周(春秋戰國),是海派;東周之后的秦,是山派;滅秦的項羽,是海派;戰勝項羽的劉邦及西漢,是山派;乘南方綠林軍和東方赤眉軍之勢而起的劉秀及東漢,是海派;東漢之后的北魏西晉,是山派(中國文學史上曹操父子為代表的所謂“建安風骨”之“風”,就是西北“悲風”);西晉之后的東晉南朝,是海派;北朝及滅南朝的文帝時期的隋,是山派;繼文帝的煬帝時期的隋,是海派;繼隋的高祖太宗時期的唐,是山派;安史之亂后的唐,是海派;唐之后的五代,是山派;五代之后的宋,是海派;宋之后的元,是山派;元之后的明,是海派;明之后的清,是山派;清之后的中華民國,是海派。
    中華人民共和國時代,“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的前三十年,即1949至1979年,是山派;“孔雀東南飛”的1979年以來的第二個三十年(下限當為2008北京奧運會之后的2009年),是海派;2008北京奧運會之后的第三個三十年,因西部開發、東北振興、生態資源和臺灣回歸等問題到了一個關節點上,必鮮明地擺向山派。在這些問題中,臺灣問題雖然位在東南,但關鍵時候是很難用東南風式的溫柔的“寄希望于臺灣人民”辦法去牽就解決的,對于位在西北的中央政府來說,不“王赫斯怒”、“躬行天討”地顯顯自己本有的西北風式的王者酷氣,怕恐不行。相應地,到時候,中國的“時代精神”,當否定之否定地再現1949年至1979年流行的西北風式的豪放崇高特點(至少當今某些中國知識分子主張的“文化保守主義”將會得其“天時”);相應地,1979年以來大肆流行的、從東南方向的臺灣香港吹過來的、以女性化的“心太軟心太軟”為特色的妖媚的“時代風氣”,其流行勢頭,當受遏制。

五、中國地緣經濟問題
    1、從東南到西北的緯度地帶性經濟規律
    在中國古人看來,華夏文明區猶如一架以中原為圓心、十二個月份為數標、文明圈半徑為時針、分成春夏秋冬、轉一圈為一年的巨鐘;在這架巨鐘中,東方為春,南方為夏,西方為秋,北方為冬。正如四季分明的本地區植物都有個春生夏長秋收冬藏規律一樣,本地區社會界的種種大事變,亦順時針方向地遵循著由春夏之東南到秋冬之西北即“始于東南成于西北”規律。革命如此,建設亦如此。
    近現代的中國革命,始發地在東南。洪秀全的太平天國革命、孫中山的辛亥革命,都發源于中國東南一帶。兩場革命,都未在根本上解決中國革命應解決的“中國人從此站立起來了”問題,然而又都為后來大功告成的中國革命立下了“革命先行者”功勞;在他們的啟動下,陰靜的、開始時似乎對革命無動于衷的西北地區漸漸陽動起來了,——西北地區,不動則已,一動就“黃云萬里動風色”、“天翻地覆慨而慷”、“天地為之鐘鼓,神人為之波濤”,穩固的革命根據地,在此生根;由此出發的革命力量,浩浩蕩蕩,風卷殘云,革命很快成功。
    同理,改革開放以來的中國經濟大潮,亦始于東南。這之前即1980年代以前,首先是位置更東南的臺灣香港有成在先;接著,1980年代,臺灣香港的成就向北傳播,珠江三角洲接上;1990年代,再向北傳播,長江三角洲、環渤海地區又接上。目前的中國經濟,如第一次國共合作時期從廣州出發的北伐軍的打到長江流域一樣,熱點還停留在長江三角洲地區。可以斷言:在21世紀,它必然不斷地向西北方向傳播,最終使得目前陰靜的西北地區也陽動起來,——西北地區一旦陽動起來,中國經濟建設的大成期就為時不遠了。反過來說,若西北地區不陽動起來,中國就不能達到經濟建設必須達到的“中國經濟從此站立起來了”目標;這正如北伐時期停留于長江中下游的國民黨,不能完成中國革命必須完成的“中國人從此站立起來了”的革命目標一樣。
    2、商鞅變法和王安石變法的經驗教訓
    中國歷史上,曾經發生過兩次最著名的改革或“變法”,第一次是商鞅變法,第二次是王安石變法。兩次變法,經濟成就皆可圈可點:商鞅變法,給秦國帶來了一統中國所必需的最低限度的經濟實力;王安石變法,給宋朝帶來了中國歷史上最繁榮的市場經濟。然而,兩次變法,雖然動機皆為富國強兵、通吃中國(前者是吃掉關東六國,后者是收復燕云十六州),并且經濟上都可圈可點,但政治后果卻完全不同:行商鞅之法的秦國,在經濟變強的同時,一統中國的政治目標亦達到;行王安石之法的北宋,經濟雖然變繁榮了,但政治反變弱了,結果很快亡國。
    因此,兩次變法,動機雖相同,但后果完全不一樣。究其原因,無論成功還是失敗,都不在人為因素中的“得法”(正確)與否,而在非當時的變法者所能認識左右的地理位置的不同:行商鞅之法的秦國,位處西北這一中國地緣政治格局中的“力量的自然位置”上,因而經濟的成功,使得該地如虎添翼,綜合國力更強大;行王安石之法的北宋,位處東南這一中國地緣政治格局中最薄弱的環節處,因而經濟的繁榮,并不必然帶來政治的強大,相反倒使得變法中得利最大的執政的東南政治集團患得患失,并且煽動起一股交相以利的腐敗的社會風氣,結果人心渙散、豪杰失望(《水滸傳》中那些英雄豪杰正由此被“逼上梁山”),英姿勃發的宋神宗當初追求的富國強兵、收復北方失地目的,完全落空。
    一定意義上講,今日中國的改革開放,動機亦與商鞅變法和王安石變法同,旨在民富國強。這樣,商鞅變法的成功經驗和王安石變法的失敗教訓,就尤其值得今日的改革者們嚴加注意。——兩次變法的經驗教訓告訴人們:要成功,必須有西北的成功;西北若不成功,東南的市場經濟再繁榮,都不能使國家綜合國力變強大;不但如此,僅有東南的經濟繁榮,還將加深國家的內部危機。
    應該說,時至21世紀初,中國的改革開放成就,還只停留在王安石變法樣的水平上,得利者為東南利益集團;它因此也潛藏著王安石變法樣的危機。要避免王安石變法的政治后果、爭取商鞅變法成果,整個中華民族,就必須萬眾一心,無所不用其極地促使西北地區的經濟陽動起來并且大見成效。
    3、西部開發的逆水行舟形勢
    中國的“西部大開發”,始于1999年。是年6月17日,在西安召開的西北五省區國有企業改革和發展座談會上,中央總書記江澤民發表“抓住歷史機遇,加快西部開發”主題講話,宣稱:加快中西部地區發展的條件已經基本具備,時機已經成熟,從現在起,這要作為黨和國家一項重大的戰略任務,擺在更加突出的位置。
    江澤民的西部開發號召,客觀方面說,乃順乎民心和中國經濟的由東南到西北的緯度地帶性規律之舉;主觀方面說,宣傳力度不亞于1950年代毛澤東的“向自然進軍”和1980年代鄧小平的特區開發部署;但激起的實際反響,遠遜于毛鄧時期。所以如此,是因為江澤民時期,面臨的“生產力三要素”中的“勞動對象”這一要素,情勢遠比毛鄧時期嚴峻:
    重西輕東的毛澤東時代,西部地區尚有不少容易或較容易開發得利的包括各種礦產能源資源在內的處女地,它容許人們人氣很旺地進行粗放式的開發。重東輕西的鄧小平時期,條件更有利:由于風水優越,在東部地區,三尺之地所得之利,也在西部那些百尺荒漠之上。但到了江澤民時期,這些條件都不具備了:西部地區,可以得利的能夠容納大量簡單勞動力的空間,已被毛澤東時代的開發者們填滿;東部地區,能夠繼續開發的地方,甚至到了三尺地盤也必須精量的地步;在中國這塊土地上,留給江澤民及以后領導人的,基本上是西部地區不能在等價交換原則下得利的不毛之地。如果說鄧小平時期的東部開發恰如長江行船、自西往東順流而下的話,那么江澤民開始的西部開發,就恰如同樣的長江行船,卻要調頭自東往西,逆流而上,而且要行到金沙江上游。這樣的任務,困難可想而知。
    西部開發,內容或任務有二:一為“開”,二為“發”。開者,開山劈嶺、以交通水渠管道建設為主的國土基礎建設也;發者,江澤民說的“再造一個山川秀美的大西北”也。前者是一個無機的機械作業中的土石方概念,后者是一個有機的植物發芽生長開花結果概念。任務在哪兒,困難也就在哪兒。“開”的困難在于:中國西部地區,山勢之高大、地形之起伏、地質之破碎,全球無比;在此修一條路,世界其它國家地區,可修幾條甚至十幾條。“發”的困難在于:作為一個植物性的生長概念,像植物一樣,要“發”,就得有水;缺水的大西北,要發,談何容易。而在兩項任務兩大困難中,又以后一任務后一困難為大:“開”者再困難,只要大量機器開過去,總能克服,這樣的機器,今日中國,是制造得出來的;“發”者需要大量引水,這些水,非今日中國能制造。造機器容易造水難,這就決定了西部開發之“發”的困難程度。不僅如此,西部開發中,“開”是手段,“發”才是目的;有“開”無“發”,前功盡棄等于零。
    那么,是否西部開發就難以實現并因此得歇手放棄呢?非也!在這個問題上,中華民族必須確立這樣三點宏觀認識:第一,人類只有一個地球,中國只有這片國土;在這片國土上,東部地區已經人滿為患,若不在人煙稀少的大西北找出路,中國的發展,路子將越走越窄。第二,惡劣的生態環境,決定了中國的西部開發,必須走一條無人走過的生態文明道路;這條道路一旦走通,“中國的崛起”,就會像喜馬拉雅造山運動以來中國西部大山的崛起一樣明白無誤;反之,若這條路走不通,所謂的“中國的崛起”,就不把穩,甚至崛得越高,跌得越重。第三,中國的西部地區,自然條件再惡劣,也比月球火星優越百千萬倍;當今和今后的美國佬,尚且敢于開發月球火星,當今和今后的中國人,為什么連一個自家園子中這片地球上的中國西部地區,都不敢開發呢?
    4、東北振興中“應該轉變觀念”的是誰
    從長征結束到新中國成立前夕這十余年時間,雖說中國革命的大本營已從東南轉移到西北,但這并不意味著在此期間,整個大西北就在革命力量掌控下,——革命力量最先完全掌控的,是東北而非西北。同理,今日中國,當經濟建設重點由東南向西北轉移時,雖然“西部大開發”在前,但不等西部開發明顯見效,重點又向東北轉移,——2003年,胡錦濤、溫家保為首的江澤民之后的新一代領導人,提出“振興東北”口號,東北成為中國政策性的新經濟熱點。
    在對革命年代的戰爭經驗總結中,毛澤東有言:“長征不是難堪日,戰錦方為大問題。”“戰錦問題”,就是東北問題。正如中國革命的關鍵戰場在東北一樣,中國經濟建設的關鍵部位,也在東北。
    到什么山,唱什么歌。戰爭中,地形氣候不同,武器裝備、作戰風格、軍隊組織、戰爭規模等必有不同特點。同樣,經濟建設中,地形氣候不同,產業布局、企業文化、企業形式、企業規模等必有不同特點,——東北的地形氣候,與東南不同,東北的經濟振興,必與東南的經濟發展路子不同;這樣的不同,大概有四:
    第一,層次不同。產業層次與緯度成正比,與氣溫成反比。較低的緯度和較高的氣溫決定了:寒性地緣種因不強壯的東南,當其“溫州模式”作為“模式”出臺之日,必是其創新能力陽熱發散完畢即達到它的天性極點或“邊際”之時;這之后,小富即滿、在進一步的高層產業發展中找不到感覺的人們,就會去玩諸如“溫州炒房團”之類的泡沫經濟。反之,較高的緯度和較冷的氣溫決定了:寒性地緣種因強壯的東北,當其“模式”出臺即經濟潛力到達自己的天性極點或“邊際”時,必是困擾中國經濟的高層創新能力不足問題的解決。
    第二,種類不同。溫潤的氣候,雜亂的地形,多雜的物產,使得東南尤其適合民間地攤小商販們最看好的耗能不大、體積輕巧的家用輕工電子產品的生產和各種農副產品的加工。低潤的氣溫,開闊的地形,單調的物產,使得東北成為中國唯一與北大西洋兩岸有著類似地形氣候的地區,它因此像北大西洋兩岸的西方發達國家一樣,適合耗能大、體積大、科技含量高、治國者最看重、能強國力振國威的以機械工業為主的高科技產業。
    第三,企業組織方式和規模不同。產品產業決定企業的組織形式和規模:正如位在東南的中國臺灣,產業特點為輕巧產品為主,因而企業組織規模亦小巧靈活一樣,臨近臺灣的大陸東南地區,產業特點像臺灣一樣也以輕巧產品為主,因而企業組織亦像臺灣企業一樣小巧靈活。正如位在東北的韓國,產業特點為西方式的機械工業為主,因而企業組織規模亦以大取勝一樣,臨近韓國的中國東北,因產業特點也應以韓國式的機械工業為主,因而企業組織規模亦應像韓國樣以大取勝。
    第四,人的性情趣味不同。熱脹冷縮,熱散冷凝;北素南雜,北高南低。物如此,人性亦如此。——溫熱的氣候,多雜的物產,較低的緯度,使得中國東南之人養成一種不尚合群、崇尚個人奮斗、再細雜的工作也樂此不疲、再微不足道的小錢也很在乎的“低級”性情趣味。冷凝的氣候,單調的物產,中國最高的緯度,使得中國東北之人養成一種講求集體凝結力、對單干不感興趣、愛廠如家、“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不干寧肯閑下、要干就要干大事的“高級”性情趣味。
    “世界應該是豐富多彩的”,產品產業當然也應該是豐富多彩的。不過,在商品經濟中,還有個“物以稀為貴”道理。——今日中國,溫州式的輕巧產業,早已飽和;東北式的機械工業,遠未得到應有發展。因此,東北之“貴”,勢所必然。況且,無論從何標準看,上述東北式產業趣味,檔次永遠高于溫州式產業趣味。
    東南好動,經濟先動,這很自然;好動者只出“短平快”的東西,也很自然。東北好靜,靜中才能后發制人地有高檔次的東西出現;而高檔次的東西,不僅是當今中國所缺乏的,它永遠是中國所必須追求的。中國的高科技產業,正寄托在東北人身上。若與歐洲作歷史與地緣的比較,那么可以說:位處中國南方的溫州模式,不過是位處南歐的早期威尼斯為代表的意大利商業資本主義而已,而位處中國北方的正在探索中的東北模式,只能是位處北歐后來居上的英國、德國為代表的以機械制造業為主的產業資本主義模式。正如歐洲乃至世界資本主義的前途,端賴北歐產業資本主義的興起一樣,中國的現代化前途,端賴制造業為主的東北模式的形成。再就現代說,若中國沒有東北這塊類似于北大西洋兩岸的緯度高而且雨雪量也很可觀的地盤,僅憑商業資本主義的溫州模式,看不到此模式具有的與“拉美化”相同的寒性地緣種因不強壯、高層創新能力不足這一根本缺陷,中國經濟發展到現在,勢必“未敢翻身已碰頭,漏船載酒泛中流”地陷入“拉美化”困境;正因為有了東北,中國經濟才永無拉美化之憂。
    然而,上述道理,在當今的東北振興熱中,人們尚未明白。看看今日中國各種媒體,誰不在指教甚至指責東北人,說他們應該而且必須“轉變觀念”,像溫州人學習,放下“架子”(把人的天性說成“架子”,是不識人性;不識人性,就不知用人所長;不知用人所長,事業必無成),去干溫州式的輕巧地攤產業;而且不應愛廠如家,應義無反顧地舍棄工廠,出來單干,像溫州人樣鉆頭覓縫“闖市場”。——嗚呼,此《淮南子》所謂“削足而適履,殺頭而便冠”和《莊子》所謂“拙于用大……夫子猶有蓬之心也夫!”如此“學”下去,高素質的東北男女,恐怕溫州人學不成,卻學成些危害國家社會的“小爐匠”、“野狼嚎”、“蝴蝶迷”、“鄭三炮”。
    不錯,在東北振興問題上,人們的確“應該轉變觀念”;但是,這里,應該轉變觀念的究竟是誰,問題不一清二楚嗎?
宋人俞文豹《吹劍續錄》載:
東坡在玉堂,有幕士善謳,因問:“我詞比柳詞何如?”對曰:“柳郎中詞只好十七八女孩兒執紅牙拍板,唱‘楊柳岸曉風殘月’;學士詞須關西大漢執鐵板,唱‘大江東去’。”公為之絕倒。
東北振興,乃一首只有生性豪放、人稱“東北虎”的東北大漢才能擔當的豪放的“大江東去”之歌;溫州式生性婉約、人稱“江南才子”、慣唱“楊柳岸曉風殘月”的“十七八女孩兒”,是擔當不起的。反過來說,讓“關西大漢”的東北人“執紅牙拍板唱‘楊柳岸曉風殘月’”,東北能振興嗎?
最后:機械工業,是一種高技術高投入的資金技術密集型產業,它因此不能像東南地區那些短平快的產業那樣,可以通過個人奮斗立業;只有在國家的大力扶持下,方能立業。因此,在國家資金不到位、東北人亦未自覺意識到自己的天然優勢、積極性因而亦未調動起來時,人們是沒有理由指責東北人的“等靠要”的。因為這樣的指責,無非是想叫東北人去走溫州式的產業道路,但這樣的路,又豈是東北人能走和應走的?
5、三大產業和三農問題的背后是環境問題
    中國這個國度,天有不測之風云,地又處于“高岸為谷,深谷為陵”的喜馬拉雅造山運動期,因而天地都不可靠、不牢靠。天地不牢靠,就得人與人相互依靠。于是,就有了孟子“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之說。到了現代,此說卻演變為大有主觀唯心之嫌的“事在人為”和“人的因素第一”。
    百年以來的中國人,從孫中山開始,由于過分相信“事在人為”和“人的因素第一”,就一直大講“迎頭趕上”和“瞄準世界先進產業”的“跨越式發展”,以為只要看準世界先進產業是什么,然后大力扶持、全力發展,就能“迎頭趕上”西方發達國家,實現“跨越式發展”。在此謀算中,由于看到當今的西方發達國家,其產業大體分為第一、第二、第三產業,而第三產業所占比例又總是“與時俱進”地隨著國家的發展而不斷增大,1990年代以來的中國人,于是就“大力發展第三產業”。然而,十幾年后定睛一看:原來,在中國,所謂的第三產業,多為擁擠于城市和鄉村集市中,你買我一雙襪子,我買你一碗小吃,等于雙方物物交換、大家勉強混混日子的小地攤。又于是,2003年,各種宣傳媒體又大量報道宣傳廣東某領導早幾年就有的先見之明:第二產業是第三產業的基礎,無第二產業就無第三產業,因此必須“進兩步退一步”地重新回頭發展第二產業。
    應該說,這樣的“重新回頭”,只是客觀邏輯程序中的第一步,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實踐的深入,中國人勢必最終明白這樣一個簡單道理:第三產業即服務業的基礎是第二產業即工業,第二產業的基礎是第一產業即農業,第一產業的基礎是國土生態環境。沒有整潔優美的國土生態環境,就沒有高素質的農民和高質量的農業;沒有高素質的農民和高質量的農業,就沒有高素質的工人和高質量的工業;沒有高素質的工人和高質量的工業,就沒有高水平的第三產業。因此,如果說今日的中國人,當他因把注意力集中于第三產業時就必然發現拖后腿的是第二產業的話,那么今后的中國人,當他把注意力集中于第二產業的時候,勢必發現拖后腿的又是第一產業;再后,當他把注意力集中于第一產業時,他又勢必發現拖后腿的是中國農民的素質問題,而中國農民素質問題的原因,又在水旱不時、“七溝八梁一面坡”、面貌很不板扎整潔優美的中國自然環境,——到那時候,類似1950年代開始的日本的“列島改造計劃”的“中華國土治理改造計劃”,就非作為一個全局性的戰略任務加以認真落實不可了。
    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當今中國人說的農業、農村、農民這“三農問題”,關鍵在農業問題;而農業問題的根源,又在中國水旱不時和“七溝八梁一面坡”的生態環境。這種環境,在制約著中國農業的商品化和集約化進程(農業問題)的同時,也造成了中國農民居住拉雜分散、做事漫不經心、缺乏組織化和專業化意識的生產生活習性(農村、農民問題)。因此,“三農問題”的解決,在中華國土的治理改造,即毛澤東說的“愚公移山,改造中國”。
    6、“城市化”問題
    人們說:現代化必然是城市化,必然是大量農民進城變工人,城市化是現代化的必由之路。這是不錯的。然而,城市化不等于現代化,進城農民不一定就能變成工人,關鍵要看國家的生態環境和由此決定的國民的素質:
    一切雨雪滋潤、自然景觀素潔、水陸交通條件天生優越因而人的素質也很素的北方國家,城市化就是現代化,城市化的積極成果大于它的消極后果。一切終年不見冰雪、氣候炎熱、自然景觀不素潔因而人的素質也不素的南方國家,城市化的結果不是什么現代化,而是畸形化、寄生化、變態化;農民進城的結果不是變成工人,而是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城市混混”和“馬路天使”。因為現代化城市是一種即規矩整潔又錯綜復雜的社會系統,只有大腦素潔因而善于分析事理、做事有條理、生活講規矩、起居有規律、時間概念強的人才能“打造”和適應;這樣的人,通常只是北方國家中人。南方國家中人,由于氣候熱腦子也熱,因而不善于分析事理,做事條理不清、拉雜隨便,不善于用腦不用力的城市工作,弄出來的東西自己既不那么需要(由于生活必需品簡單,南方國家的需求,永遠不旺),國際上亦無多大市場,更由于炎熱的氣候使他們缺吃缺穿缺住都無所謂,終年寄生于簡陋的貧民窟中也安之若素,這樣,他們的城市,面貌總是那么地臟亂差,除了模仿于北方發達國家外,人們實在看不出這樣的城市化有何益處。
    明白了等于現代化的城市化所必需的地緣條件和由此決定的人的素質條件后,再看中國的這些條件,就可知城市化在中國的大概后果:
    顯然,由于大體說來算是一個北方國家的緣故,中國人的素質比一切城市化但未現代化的南方國家的人要高,因而城市化帶來的消極后果,在中國不如南方國家那么嚴重,單單印度、巴西、墨西哥大城市中那種貧民窟在氣候寒冷的中國無人能夠“安之若素”地住下去、必想盡一切辦法來改善自己的居住條件這一條,就使得中國大城市的面貌非比一切南方國家的大城市有更多更好的講究,從而使得城市化在中國不會像在南方國家那樣帶來嚴重消極后果。相應地,進城后的農民,在這樣的“生活必需”要求下,也會漸漸學會從事較為高級復雜的勞動并形成相關產業的。然而,這只是問題的一方面,問題還有另一方面:“好花還需綠葉配”,中國的城市化要達到一切北方發達國家樣的現代化標準,還需一個條件,就是作為城市背景的廣大國土,面貌必須改變,必須廣布綠色,必須控制住飛沙走石,必須廣布暢通無阻的各種交通道路。這就是上一小節說的“中華國土治理改造計劃”所要做的。
    然而,在中國這塊土地上,由于前面(本章二節)說的國土的“年幼任性”,所謂“中華國土治理改造計劃”,做起來又是何等地艱難,非幾百年的艱苦奮斗不能完成。因此,對中國來說,等于現代化的城市化就不能急于求成,必有一番以國土治理改造為主的基礎建設工作做在先。不這樣,且不說中國的城市將終年為布滿華夏上空的沙塵弄得骯臟不堪,單單大量進城農民身上帶有的從到處是泥土的鄉村野外沾染在身的泥土,就將成為中國城市化中一道永遠洗不干凈的骯臟的“風景線”。而在空氣中的大量灰塵和人身上洗不凈的泥土味、油膩味的熏習浸染下,中國的城市產業,永遠提不高其在國際上的競爭檔次。“人品決定產品”:要變工人的進城后的農民,永遠只會生產那些“貨如其人”的粗制濫造的假冒偽劣品,或者是那種只有在極差的工作條件下才生產得出來因而一切城市化并且現代化的國家都不愿生產的、雖有一定市場但對工人素質和產業質量的提升毫無益處的產品。又因為這類在低水平上重復的產品根本不是長遠之計,而在不衛生的城市環境和低下的工人素質條件下,上檔次的產業結構的調整極為困難,因而進城后要變工人的農民,必是大量變為找不到工作的在南方國家大城市中常見的“城市混混”和“馬路天使”。這樣,中國的城市化必重蹈南方國家城市化弊病。這樣的城市化,怎能解決好中國的現代化課題呢?怎能成為中國現代化的“必由之路”呢?不錯,今日的中國城市,能夠吸納大量農民工,但這是以城市房地產的盲目擴張為誘因的,一旦房子蓋到一定規模,只會蓋房子不會生產高檔產品的定居下來的農民工即新增城市人口,又該干什么呢?——中國“城市化”的最大問題就在這里!
 

廣義地緣政治學第八章第六節

六、中國人的素質和素質教育
    中國城市化的最大難題在由國土生態環境決定的人的素質問題。不僅如此,改革開放進行到今天,在所有積累起來的“中國問題”背后,都有一個人的素質問題。此問題不得解決,任何一個問題都不會得到解決,而且還將呈惡性發展之勢。因此,在中國,人的素質及素質教育問題,與國土治理改造問題同等重要。然而,說來令人難以置信:迄今為止,在中國推行了十來年的所謂“素質教育”,根本不是什么素質教育,只能說它是一種胡亂模仿、“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教育。
    那么,什么樣的教育才算素質教育呢?這,且看下面分說。
    1、雜而不素的素質教育起因論
    素質教育的關鍵詞是“素”,“素”的對立面是“雜”;因而素質教育的對立面是“雜質教育”——“雜質教育”者,知識教育也。因此,素質教育的對立面就是知識教育(見后面6小節)。
    “素”是內,即內因;“雜”是外,即外因。在教育這門科學中,基本矛盾是受教育者的主觀條件與雜多外在環境條件之間的矛盾。在這對矛盾中,受教育者的主觀條件是內,即內因;雜多外在環境條件是外,即外因。毛澤東說:“事物發展的根本原因在事物的內部。”又說:“我們看事情必須要看它的實質,而把它的現象只看作入門的向導,一進了門就要抓住它的實質,這才是科學的分析方法。”這說明:對今日中國的“素質教育起因”問題,必須從教育對象這一主觀內在的條件方面尋找(此主觀又緣于客觀,這,見后面4小節)。不然,就是瞎子摸象、摸了“雜”丟了“素”即有雜無素的教育,——有雜無素的教育,能叫素質教育嗎?
    然而,可惜的是,當今中國的素質教育家們,他們的素質教育起因論,都犯了這種有雜無素病。不信,就看看下面這些議論:
    世紀之交,世界發展的一種新趨勢越來越明顯:一個國家的國力和競爭力越來越取決于高科技的發展水平和高層次創新人才的數量與質量,國家的競爭力首先是創新能力的競爭……。應對新世紀的教育,必然是以培養創新精神為核心的素質教育。【陸炳炎  王建磐主編《素質教育——教育的理想與目標》 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 1999 p208】
    我國已經進行并不斷深化的體制改革……要求每一個社會成員作好兩方面的準備:一是接受社會選擇的意識和能力;二是自己選擇發展道路的意識和能力。所以,素質教育的提出,根本原因在于經濟體制的變革,在于人們經濟生活的需要,實乃時代要求之必然。【同上 p63】
    如此等等。諸如此類的素質教育起因論,都從外在事態方面去尋找素質教育起因。如此產生的思想緊張與混亂,誠如黑格爾所說:“這就引進來一種外在的興趣,使真理認識的關鍵所在為之模糊。”【黑格爾 《精神現象學》 上卷 商務印書館 1979 p1-2】 錯誤之因,自得錯誤之果:遵循這種“外傾型”起因說,素質教育永遠只會是一個沒有質的規定性的幽靈;它所教育出來的人,只會是些頭重腳輕、精神世界支離破碎、靈魂受著過多雜染、感覺沉重難堪大任的材料。
    2、“素質”是個人類學中的民族性概念
    今日中國素質教育中的“素質”,是個人類學中的民族性概念。固然,“素質”有個人素質與民族素質之別,而且舍個人就無民族;然而,如果因此認為今日中國素質教育中的“素質”指的就是個人素質,那么由此引伸出來的素質教育,就毫無新意可言,從好的方面說,頂多只是古今中外一切教育家們早就實行著的針對不同個人的“因材施教”法的畫蛇添足而已。
    個人與民族的關系問題,是個哲學上的特殊性與普遍性關系問題。在這個問題上,特殊與普遍,是相比較而言的:相對于“張三、李四”,“民族”是普遍;相對于“人類”,“民族”又是特殊。因此,當我們說“今日中國素質教育中的‘素質’,是個人類學中的民族性概念”時,并不違背古今中外都通行的因材施教法。不同的只是:迄今為止的古今中外教育家們因材施教法中的“材”,所指都是個人,著眼點皆在個人與個人之間的差異;至于民族與民族之間的差異,至少在教育學這門科學中,尚無人把它作為一個重大的理論與實踐課題提出并給予自覺的重視。而在這里,本書作者因材施教法所指之“材”,著眼點正在民族與民族之間的差異。這樣的差異,從來就是一種客觀事實。這種客觀事實之所以值得現在的教育家們加以特別的重視,是因為:當今人類,正進入一個史無前例的全球化時代,當此時代,只有承認民族差異,落后民族才能成為全球化的積極介入者;只有承認民族差異,落后民族的教育家們才能不受西方教育家們宣揚的以西方民族的民族性為人類普遍人性的抽象人性論束縛(這正是今日中國“素質教育”的根本失誤),從而發揚自己的傳統,找準自己的弱點,對癥下藥地開出醫治這種弱點的教育處方。
    今日中國,素質教育之所以成為一個重大的理論與實踐課題,原因正在于這樣一種民族差異:與西方白種民族相比,中華民族是個素質并不那么素的民族(白種民族素質何以素,后面再說)。看不到這一點,一開始就“人之初性本素”地假定中華民族也像西方民族樣地是個不存在素質不那么素的問題的民族,這樣的話,素質教育在當今中國,就會成為一個既無必要也無可能的無中生有問題。這也就是說,一個民族,素質教育要成為一個具有實際意義的真問題,他就必須是這樣一個民族:他的民族性,要說素,又素得不純;要說不素,他又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地有些素。——中華民族正是這樣一個民族,與白種民族相比,他的素質素得不純;與雜染太多的熱帶民族相比,他又是一個素質較素的民族。正是這種“較素”素因的存在,才使得素質教育在中國,不僅是必要的,而且是可能的。因此,素質教育,并不是一個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教育學概念,而是一個只在素質不高不低的民族中才有此必要和可能的“國民性改造”概念(當然,國民性改造問題,也是個教育問題);而所謂的“國民性”,其實就是民族性;因此,作為“國民性改造概念”的素質教育,其中的“素質”,就相當于“民族性”。
    3、素質的時空坐標和“素質生態圖”
    素質教育中,先天素質與后天素質問題最纏人,不清理好它們,素質教育就不能輕裝前進,就將變異為“胡亂模仿、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教育”。
    先天素質與后天素質,都不是固定的,而是相對的,即相對人們給出的時間坐標而言的。因為人的素質,是在綿綿不絕的時間歷程中綿綿不絕地受染而成的;在此過程中,人們很難像外在社會歷史變遷那樣找到一系列“重大事件”從而建立一門什么“素質歷史學”(前述“外傾型”素質教育起因論,就內含著這種邏輯傾向)。但在綿綿不絕的時間序列中,其中的任一點,人們都可以把它抽象出來,使之成為時間坐標的原點;在此坐標中,負數一邊就為“先天素質”,正數一邊就為“后天素質”。又因為人類歷史的時間序列并非自有文字記載的文明初啟時才開始,在這之前,已有一個長度數百倍于文明史的人類史前歷史的時間序列在世界上流失了,因而如果我們把時間坐標的原點定在文明初啟時的話,那么“史前時代”就是“先天素質”,“文明以來”就是“后天素質”。而當我們把原點定在史前時代第一件石器出產的年代,那么可以說,這以前的人類動物祖先時代,就是人類的先天素質,而包括全部原始社會在內的這以后至今的人類時代,都是后天素質。再進一步地說,一個人,如以他出生那一刻為原點,那么他出生前的全部家族、種族、人類歷史,就構成了他的先天素質,他出生后的個人成長史,就構成了他的后天素質;若以他的“今天”為原點,那么今天以前一切延伸到他的生命鏈條,就構成了他的先天素質,由他延伸下去的“今后”的一切生命鏈條,就構成了他的后天素質。
    顯然,在純粹一維性的時間序列中呈現出來的素質的先天性與后天性之別,是沒有什么意義的,因為它們是均質的、只在一種純粹抽象的數字序列中才體現其量的差別因而人們是無法對其進行實體性的量的差別研究的。要對素質作有實際意義的實體性的量的差別研究,得把它放入空間坐標去。因為根據存在決定意識原理,在綿綿不絕的“時間之流”中綿綿不絕地受染而成的人的素質,其所受之“染”,皆為具有空間廣延性的具象的物質形式;正是這樣的物質形式的存在和引入,才使得素質問題得以從無意義的“時間之流”中擺脫出來,成為一個具象的因而是可以從量上分別把握的有意義的實際問題。不過,在此空間坐標中,“原點”的定位是不能像時間坐標的原點那樣可以人為規定的,而必須是天定的因而是“天不變道亦不變”地“一成不變”的。此一“原點”,就是地球的北極點(正如在地球經緯坐標中,經度原點可以任意規定而緯度原點是天定的因而不能任意規定一樣)。因為素質的核心是“素”;“素”者,白也;“白”者,北也;極北(北極)者,極白、極素者也。對此坐標原點加以引伸,就可以畫出一張明顯有著量的差別的“素質生態圖”:以北極點為圓心,地球上越挨近這個圓心的生態環境以及在此環境中形成定格的民族,素質越高;越遠離這個圓心的生態環境以及在此環境中形成定格的民族,素質越低(人類素質與緯度成正比,與氣溫成反比。)
    “素質生態圖”的給出(此圖不過是張世界流行的世界地圖,在此就不必畫出了),決不意味著素質教育中的宿命論,恰恰相反,它是積極能動地對客觀現實加以正確反映的唯物論的認識論的一個基本前提(物質前提即“因材施教”中受教育者與生俱來的“材”)。因為只有客觀地正視認識素質的空間分布規律,素質教育作為一門科學才有一個起碼的、基本的原點,才是可能的;只有客觀地正視認識素質的空間分布規律,人們才能正確評價自己所屬民族的素質狀況,從而找到素質改良的正確方法。比如說,一個中低緯度的國家民族,雖然他所處的緯度決定了他的素質先天有所不足乃至大體不足,但是,當他通過“素質生態圖”得知素質之素所必備的條件后,他就能夠找到正確的“先天不足后天補”方法從而盡量使自己趨近于素質之素:雖然自己國家民族所處緯度無法改變,但高緯之素無非是環境的整潔和人心思的冷靜,因此,只要整潔環境冷靜心思,自覺與雜染太多、感性物誘厲害的熱帶習俗保持距離,一切中低緯地帶的國家民族,素質都可以得到改良的。不這樣,無論你“義憤”地把“帝國主義”、“殖民主義”咒上一萬年,或“虛心”地推行一種所謂的“學習型社會”、“見賢思齊”地把“西方發達國家”學習上一萬年,都無助于自己國家民族素質的提升和落后狀況的改變。
    4、中華民族何以有所缺素
    人類及智慧緣于第四紀冰期寒冷氣候。冰期的代表物象是冰雪。但在地球上,冰期冰雪主要分布在北半球的北回歸線以北,因而同一時期的不同人種民族,由于地理位置不同,所受冰期冰雪熏陶就不一樣。大體說來,高緯人種民族受冰期冰雪熏陶最大,中緯人種民族次之,低緯人種民族最小。又因為人類智慧慧根與第四紀冰期冰雪存在著一種后者決定前者的正比關系(二章六節2小節),因此大體說來,祖先來自高緯地區的民族,智慧最高,能夠開發的智慧潛力最大;祖先來自中緯地區的民族,智慧次高,能夠開發的智慧潛力次大;祖先來自低緯地區的民族,智慧和能夠開發的潛力,比起前兩部分民族,是較低弱的。
    中華民族所屬的蒙古人種,起源于中亞。該地緯度,與白種人發源地高加索地區差不多。由此看去,像一切蒙古人種一樣,中華民族的慧種應象白種人一樣飽滿,但事實卻不這樣。比如在《人類百位名人排座次》一書中,美國人麥克?哈特列出的人類歷史上影響最大的一百位人物,70%以上屬于白種人,屬于蒙古人種的,不到30%,屬于黑種人的,一個沒有。這不是種族偏見,而是客觀事實。承認這一事實,“人學”這門學問才有科學性可言。造成這種差距的原因,是蒙古人種在冰期時代受到的冰雪的熏陶不如白種人強(冰后期以來同樣如此)。然而,所以如此的原因,又是因為同為冰期時代,緯度差距也不是那么大,但作為白種人史前家園的高加索地區與作為黃種人史前家園的中亞地區冰雪量不相等的緣故:前者“家門口”是一個歐亞大陸最大的冰原——斯堪的納維亞冰原;后者所在地,只有一些零碎的、規模不大的山地冰川。當然,所以如此的原因,又是因為冰期以來作為白種人主要活動舞臺的歐洲,地形和海拔遠比作為黃種人活動舞臺的亞洲為平坦低矮:亞洲的大山,阻擋了冰雪在這一地區的廣泛分布。
    然而,亞洲的大山,在冰期時代,卻是當時人類生活的一個有利因素:在它的阻擋下,第四紀冰期前廣泛分布于歐亞大陸的諸多古老動植物,在這一地區,才未遭遇冰期到來時它們在地勢低矮平坦的歐洲遭遇到的那種“全軍覆沒”命運,總的說來,它們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大河有水,小河不會干”,作為“大河”的這一地區的動植物日子過得不錯,作為動植物一個特殊種類、以各種動植物為生活來源的人,在這一地區,日子過得也不會錯:比起“門外”是斯堪的納維亞冰原、“家園”內的動植物幾乎被冰原滅絕的高加索人來說,冰期時代的蒙古人,日子幾乎可以說是過得相當幸福的。然而,“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先前的幸運埋下了后來的不幸種子,先前的不幸埋下了后來的幸運種子:冰期時代的艱難困苦,使得白種人煉就了一種特別利于冰后期文明時代生存發展的基本素質;冰期時代的好日子,使得包括中國人在內的所有黃種人身上,這些素質就有所欠缺。這,可從以下三方面看出:
    第一,精神或靈魂中的“素”。根據物質決定精神的唯物主義觀點,人類身上一切精神性的東西,無不緣于自然界及在自然界基礎上發展起來并深深打上自然烙印的社會界。尤其是:人類身上精神性的越是不隨社會歷史變遷而變遷的頑強存在著的東西,其自然性而非社會性的烙印就越明顯。而人身上精神性的不隨社會歷史變遷而變遷的頑強存在著的東西,就是人的基本素質。但所謂“素質”因為“素”就是“白”,所以它的客觀來源或對應物肯定就是自然界中某種最為潔白的物象,這就是冰雪。這也就是說,素的精神(孔子所謂“思無邪”)緣于素的物質,天地間的最素物質無過于冰雪;素是冰雪的天然屬性,冰雪是作為形容詞的“素”的實體名詞(物質對應物)。因此毫不奇怪:由于所在地區冰雪量冰期時代以來就不相等的緣故,與受冰雪熏陶最重的白種人相比,包括中國人在內的亞洲黃種人,其精神就不那么素,可說是有所缺素。
    第二,“崇有”還是“崇無”的世界觀。“有”與“無”,是哲學本體論中最原始的一對基本范疇。一個民族,崇有還是崇無,于自身發展極為關鍵:崇有者,就崇創造、善于創造;崇無者,就不崇創造、不善于創造。但有生于無,無生于有;崇有還是崇無,不取決于民族主觀意愿,而取決于民族史前以來由自身自然環境緣成的精神結構。一個民族,如果在其史前以來的生存環境中,“有”許多天然物產而且自然景觀雜亂,這些雜多雜亂的物象就會在他腦子里打下深刻烙印,成為一個先天就“有”的民族,這種有對他來說,是邁入文明時代的精神包袱,到了文明時代,為了文明,他就不得不崇無:先把腦子里支支叉叉的“有”去掉再說。反之,一個民族,如果在其史前以來的生存環境中,“無”許多天然物產而且自然景觀單調單純,這種“景象”就會在他腦子里打下空明純凈的沒有烙印的烙印,使他成為一個先天性的腦子就“無”的民族,這種無對他來說,是邁入文明時代的一筆巨大的可以轉化為物質財富的精神財富,使其到了文明時代,為了文明,就不得不崇有、崇創造。
    顯然,由多山雜亂的地緣條件決定,中國人大體上屬于前一種民族;由物象單調單純的地緣環境決定,西方人大體上屬于后一種民族。比如說,在西方人的《圣經?約翰福音》中,第一句話就是“太初有道”,強調的是“有”。而在中國人中,由于南北自然環境不同,天然物產較貧乏、自然景觀較單純的北方生出的孔子為代表的儒家,就較為崇有、崇創造,提倡一種“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奮發有為的人生哲學;天然物產較豐富、自然景觀很雜亂的南方生出的老子為代表的道家,就不崇有、不崇創造,而崇無、崇虛、崇“無名”,提倡一種“圣人處無為之事”的人生哲學。至于比中國南方緯度更低、氣候更熱的印度,由于其地天然物產比中國南方更“有”,其地之人受到的天然物誘因之更厲害,所以為了文明,其地生出的佛教,在崇無方面就比中國南方的道家更徹底:道家還有“無為無不為”之說,佛家則是“寂滅”一切,“四大皆空”、“空空如已”。【腳注:這里又觸及到梁漱溟先生的“文化三路向”學說。該學說認為,“意欲”是人類的共性,它表現為三種形式:第一種是“向前要求”,第二種是“自為調和持中”,第三種是“反身向后要求”。這三種意欲形式,構成可供地球上的文明人類作自我選擇的“文化三路向”;西方選擇了第一種,中國選擇了第二種,印度選擇了第三種。(見《梁漱溟全集》第一卷 山東人民出版社 1988  P383)——此論既屬唯心觀念論,又屬經驗主義的現象羅列。說它是唯心論,是因為它不知“意欲”的客觀物質因緣;說它是經驗主義的現象羅列,是因為“文化三路向”乃表象,三路向的原因才是本質。——梁先生這些錯誤,在“素質生態學”或“文明的緯度地帶性規律”(二者乃同一道理的不同表述)觀照下,可以得到一一克服。根據文明的緯度地帶性規律,“意欲”者,由氣候決定的人類追求光明的愿力即人類對熱能的需求也。緯度越高氣候越寒冷者,追求光明的愿力越強,對光熱最多的地球上的南方地區就越懷著一種“意欲向前要求”的沖動。緯度越低氣候越熱者,因為自身就在光熱中,所以“意欲”就不需要也無條件去“向前要求”了,而是“反身向后要求”;要求什么呢?一是要求精神上的由熱反冷,由雜反素,由動反靜,它表現為印度人的瑜珈修行;二是要求肉體反回到出生前的子宮中去,它表現為熱帶人特別強烈的性欲。緯度不高不低年均氣溫不高不低者,追求光明的愿力就不大不小,因而其“意欲”就表現為“自為調和持中”。西印中三方,西方緯度最高,因而追求光明的意欲就最強;中國緯度次高,因而追求光明的意欲就次強;印度緯度最低,因而追求光明的意欲就最弱。不僅如此,追求光明的意欲最強的高緯人,一旦到了低緯地區從而意欲得到滿足,意欲也會由強轉弱的。比如印度雅利安人,三千多年前,當其尚未入主印度在寒冷的歐亞大草原上游蕩時,其意欲是何等地強烈、何等地“向前要求”,但一旦到了光熱太多的印度,成為這片熱土的主人,他們的意欲就“反身向后要求”了。——當然,這也是一種“文化三路向”,只是它是唯物論的“文化三路向”,其本原只有一個:第四紀冰期熏習成的人類追求光明的愿力或“慧種”。】
    第三,面對新奇事物的驚喜感。這種驚喜感,是科學發現發明創造必不可少的情商。然而,這種驚喜感的有無強弱,由史前以來的生存環境決定。一個民族,假如在其史前以來的生存環境中,天然物產都是豐富較豐富的,他就會“見多不怪”地不會對于造物的奇跡和秘密發出贊嘆,從而也不會去模仿造物制造奇跡和深入研究造物的秘密,同時也不大利用厚生地珍惜愛護天地間的每一事物。反之,一個民族,假如在其史前以來的生存環境中,天然物產都是稀缺較稀缺的,他就會對自然界中每一種以前沒有見過或冬死春生的東西充滿兒童般的好奇心,即使常見生物,他也會像天然物產較單調的日本人樣從中生出一種“物哀”心,從而利用厚生地珍惜愛護它們,力圖長久保存它們并因此而做出種種發明創造。顯然,中國人偏向于前一種民族,西方人則屬于后一種民族。
    以上三點,核心是個“素”字。如上所說,此素,緣于自然界中大范圍的降雪環境。中國這方土地,遠古以來,雪象就是零零落落的,因而中國人的內在精神,要說不素,多少有點素;要說素,又素得不純。總而言之,由地質地理氣候條件決定,中國人是一個多多少少有些缺素的民族。這個道理弄明白了,才談得上素質教育。不然,成天把素質教育掛在嘴上,但連什么叫“素質”、素質之“素”是什么、緣何而來都未弄懂,這樣的“素質教育”,不過是從別人(尤其美國人)的成功中模仿而來的某些外在小技能而已;這樣的小技能如能解決好素質教育問題,那么具有模仿能力的猴子,經過訓練,也能成為出色教育家的。
    5、傳統道德教育就是素質教育
    天不變道亦不變。既然中華民族的種種素質弱點緣于自然環境,那么這種弱點在這個民族身上必自民族史前期就有表現,必自民族文化開始展露就受到民族文化先賢們的嚴肅對待。事實正是如此:迄今為止,中華民族可持續傳遞發展的文化,從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中經孔孟程朱,到現代的魯迅毛澤東,他們的人性論和國民性改造論,著眼點正在這樣的民族素質弱點和對此所作的批評誘導(孔孟程朱等古圣賢)乃至批判改造(魯迅毛澤東)。可以說,從傳統的道德教育到現代的國民性改造問題和當今的素質教育問題,一以貫之的“道統”,都是民族素質的提升。
    然而,這樣的“道統”對于今日的素質教育家們來說,是認識不清的。在他們看來,由他們發明的“素質教育”,似乎是什么前所未有的新思想、新觀念。然而,如前所說,素質的關鍵詞是“素”,它的對立面是“雜”,因而素質教育的目的就是去除心靈中的雜思雜念,使受教育者在精神上反璞歸真后(或同時),再接受新知識(施以知識教育)。這樣的教育思想,恰恰是中國古代傳統教育的核心。比如《大學》開宗明義就說:“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朱熹注:“大學者,大人之學也。明,明之也。明德者,人之得乎天而虛靈不昧、以具眾理而應萬事者也;但為氣稟所拘、人欲所蔽,則有時而昏;然其本體之明,則未嘗息者。故學者當因其所發而遂明之,以復其初也。新者,革其舊之謂也;言既自明其明德,又當推以及人,使之亦有以去其舊染之污也。”這就證明:中國古代的道德教育,實際就是素質教育。
    素質教育,不僅是中國古代教育的核心,而且是自首倡“克明俊德”的帝堯開始的數千年一以貫之的“道統”。可以說,整部《書經》,圣人千言萬語,講的都是“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的素質教育道理。尤其周公的“制禮作樂”,更把素質教育基本思想外化為諸多可以操作的手段。這些手段到了孔子那里,又進一步發展為以“仁”為核心的“禮教”。子曰:“克己復禮為仁”、“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這是中國古代素質教育中最為正統的儒家教育思想標準最高的“教規”。孔子教育思想的實質,就是素質教育;整部《論語》,像魯迅雜文一樣,幾乎全是針對中國人素質方面的種種弱點發的批評性議論。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孔子才被董仲舒之后的儒派門人尊之為“素王”(但董仲舒“素王”的意思是“無冕之王”。此語還未到位,未說到“精義入神”處)。孟子“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也”,其中的“放心”,就是在外在因素的干擾下自己放出后難以收回的雜思雜念;“求”就是在一種“我善養”的“浩然之氣”為情商的素樸心思主宰下,把這些雜思雜念收回來,使其蒸發為高質量的純凈知識和智慧,然后再順著“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思路“放”出去,達到“天下歸仁”的目的(最后一層“放”的意思,孟子這里未明說,但自能引伸),——這,正是素質教育所要追求的最佳效果即今日素質教育家們所說的“素質教育——教育的理想與目標”。張載“為學大益,在自求變化氣質”,這里說的“氣質”,正是今日教育家們說的“素質”。程朱們的主敬,陸王們的主靜,要義都在去除內心的雜思雜念,得到一個明凈精純、能容萬有即各種新鮮知識的精神世界。
    儒家如此,佛家、道家亦如此。佛教的戒、定、慧“三學”、“八正道”(正見、正思維、正語、正業、正命、正精進、正念、正定)、“以定慧為本”的“坐禪”、“面壁”(“壁”者,白色之墻即“素”也)等,《老子》的“濁以靜之徐清”、“致虛極,守靜篤”、“靜勝躁,寒勝熱,清靜以為天下正”,《莊子》的“坐忘”、“心齋”、“庖丁解牛”道理等,都是在給人們“補素”。
    總之,中國古文化及教育思想,精髓就是“補素”兩字。中國的古圣賢們,由其“補素”功夫顯見出來的對中國人人性的洞見,不僅不像今日某些“思想現代”的教育家們以為的那樣是些“愚腐之見”,而且深刻高明非這些教育家們能比。他們那“古之學者為己”的老實做人態度,決定了他們能夠半本能半自覺地觸及到這樣一個關鍵問題:中國人是些先天素質不那么素的人,而素質之素,又是做人的根本;這方面有所不足,就得通過后天的人為手段補足;不這樣,素質老是不素,人的精神世界就會像個大醬缸一樣,一切裝進來的東西,無論多新鮮、多有價值,立刻就會被污染得面目全非、毫無價值。
    6、素質教育的對立面是知識教育
    然而,中國古代的素質教育,又是一種不自覺的素質教育。這是因為一切的中國古圣賢們,都是從抽象人性論理解他們所看到的中國人素質的不素這一問題的,在這一問題的背后,沒有具有實踐價值的客觀物質因緣,因而問題的解決就與客觀物質改造無關,只需主觀心性修養就行了。他們因此都忽視了主觀作用于客觀、主觀改造客觀的知識教育。在古代生產力水平上,他們是不懂得主觀改造與客觀改造、素質教育與知識教育相互促進這一唯物辯證道理的,結果是為素質教育而素質教育,為修身養性而修身養性,到頭來,在到處是雜多的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的熏習雜染下,其素質教育說教,成效甚微。此外,因為不重視客觀物質改造,因而在中國古圣賢那里,就未把用力點在主觀處的素質教育與用力點在客觀處的知識教育作明確區分,到頭來兩方面的教育都未得到精進,但總體特征是用素質教育取代知識教育、主觀作用于客觀的知識教育很不發達。一切事物都是對立統一的,都是因對立面的存在而存在的。素質教育的對立面是知識教育,中國古代的素質教育因缺了知識教育這一對立面,所以其存在和形象就顯得模糊,沒有質感和質的規定性,尚未完成由感性認識到理性認識的自我命名工作(沒有形成自身概念)。這種尚未上升為概念的“素質教育”,這里稱之為“不自覺的素質教育”。
    矯枉過正。鑒于古代不自覺的素質教育缺乏用力處在主觀改造客觀的知識教育這一缺陷,20世紀以來,當“知識就是力量”的西方教育體系傳來并且讓中國人看到它的偉大力量時,中國的現代教育家們在全力模仿這種教育的同時,就把自己古代教育的價值大大貶低了。在某些現代教育家那里,教育的目的仿佛就是全力向受教育者灌輸種種有用知識。時至今日,這種模仿性知識教育體系造成的后果,是把建立在素的精神結構上的知識教育變異為所謂的“應試教育”。這種變異的知識教育,不僅難見學以致用效果,而且造成知識越多靈魂越累贅素質越不素的惡果。
    然而,這種“惡果”背后,又有個哲學思維方式或思想方法原因,這就是:當今的素質教育家們,并不明白素質問題主要是一個空間共時的民族性問題,而非時間歷史性的“否定之否定”的“社會意識”問題;不明白這種空間共時性特點決定了素質教育與它的對立面的對立統一關系不可能是諸如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前者否定后者的時間歷史性的否定之否定關系,而是一種丈夫與妻子式的結構性的相互補充促進、共存共榮關系;不明白這種結構性特點決定了素質教育家們在為素質教育尋找對立面時再不能習慣性地在歷時性思維方式中去“妖魔化”此一對立面;不明白陰性的素質教育之“丈夫與妻子式的”對立面只能是陽性的知識教育而不可能是其它這一陰陽辯證道理,——由于不明白這些道理但又要給自己的主張找尋哲學依據,所以當今的素質教育家們就無中生有地把某種幽靈般不具形質的東西命名為“應試教育”,然后亂點鴛鴦譜地把它與素質教育配成對立統一的一對,接著又煞有介事地談論什么“二者的對立統一關系”,結果是與幽靈般不具形質的“應試教育”配對的素質教育,自己也變成一個沒有形質的幽靈了。另一方面,作為“哲學依據”的“否定之否定”要求和“趕超世界”的民族急躁心理及主觀虛榮心又使得他們不能滿足于二者的結構性平等關系,為了“否定之否定”,為了抬高自己,就需要貶低然后否定對方,更需要對作為“對方”的“應試教育”作妖魔化處理,于是,“應試教育”就被作妖魔化處理了。
    強扭的瓜不甜。把“應試教育”與“素質教育”作為對立統一的一對強扭在一起但又要妖魔化對待對方的結果,就是1990年代以來某些中國教育家們推出的種種把應試教育作為“弊端”的“教育改革”,不僅改不掉原來的弊病,而且越改弊端越多,這就是:
    第一,由于不理解素質教育中有意義的對立統一不是歷時性的對立統一,而是結構共時性的對立統一,由于不能正確理解和區分素質教育與知識教育結構共時性的辯證的對立統一關系,不懂得素質教育結構性的對立面是知識教育而非應試教育,不懂得無論在理論上還是實際操作中,人們根本不能把考試與被妖魔化對待的應試教育區分開來而考試又是任何教育都離不開的形式,因而在反對應試教育的同時,實際上就把素質教育與知識教育乃至整個的教育體系弄到了“考也不是,不考也不是”的“民無所措手足”困境。
    第二,由于不懂素質之“素”的來源,不敢直面中國人先天有所缺素這一客觀事實,因而對大體上由中國的古圣賢們闡發的以內在心性修養法為主要內容的后天補素法,就不加重視,結果是所謂的“素質教育”,根本無素可言,它要么依舊是知識的灌輸,要么是東施效顰地學美國學校搞所謂的“開放式教學”。又因為被灌輸者的腦子不素,所以灌輸進去和模仿來的東西,通統變質變味。這樣的教育,既不是知識教育,也不是素質教育,而是“瞎折騰”。
    第三,考試這一形式,是一切教育都取消不了的,但當今中國的素質教育家們,卻把應試教育與素質教育作外在的形式主義對立,其內在邏輯是取消一切考試,這是他們自己也做不到的。這樣,他們就使自己處于一種進退失據、難以自圓其說、理論與實踐相矛盾的困境。這種困境,無論他們作何修補,都不能擺脫;而且越修補,只會漏洞越多越大。
    7、素質教育基本法
    因此,當今的中國教育,弊端不在應試教育,而在不懂素質之“素”因何緣起,不理解素質教育與知識教育的對立統一關系,不知道在中國具體的“國民性”條件下,西方傳來的用力點在客觀處的改造客觀世界的知識教育的成效,尚有等待于用力處在主觀世界的改造的素質教育的配合這一道理。明白了這些道理后,素質教育就有下手處了。當然,這些“下手處”,非這里所能一一涉及,只能在此說個大要或“基本法”:
    第一,必須明白,不重考試,不重紀律,不重集體,不重個人心性修養鍛煉,這在環境和人性都很素的西方,不會造成多大問題,但在環境和人性都不那么素的中國,將造成中國教育的“瞎折騰”和“牛鬼蛇神猖獗”后果。
    第二,任何事物都包含一對陰陽矛盾。對“教育”這一事物來說,在中國的國民性條件下,素質教育是陰,知識教育是陽。用中醫類比,素質教育相當于沙參、麥冬、百合、枸杞等補陰藥;知識教育相當于鹿茸、杜仲、蛤蚧、淫羊藿等壯陽藥。二者的配合,就構成了教育這一事物特殊的“滋陰壯陽”功能。陰者尚靜,陽者尚動,因而素質教育以靜和大腦放松不想問題為主,知識教育以動和注意力集中思考問題為主。
    第三,必須把素質教育與知識教育作嚴格區分,前者相當于中國古代以治心(“變化氣質”)為用力處的道德教育,后者相當于現代從西方傳來的以制物為用力處的科學即知識教育。“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前者的目的在為后者提供一個清明的大腦和一種健全的心態。
    第四,在“治心”方面,中國古代的許多方法,是從數千年的有益經驗和慘痛教訓中總結提煉出來的,今日中國人,根本沒有資格和理由小看。這些方法中,最重要的是鍛煉定力的靜坐法。這是因為:定能生慧,有定力才有智慧,——中國人屁股尖不肥大,屁股承受的壓強大,坐不住,坐姿不板扎,板凳功夫不好,“老板”雖多但“老板”無“板”(“老板”之“板”就是“板凳”之“板”和“板扎”之“板”;因此,“老板”者,有定力、坐得住即板凳功夫好的人也);因而氣機濁亂、小動作多,心態總是“戰戰兢兢”,行為總是“爭先恐后”擠作一堆(只要看看擠公共車那“德性”,其它就不用說了),天生定力不強,每臨大事少靜氣,因而抽象思維能力即高層創新能力所需智慧有所不足。為此,得“先天不足后天補”地施之以靜坐法(朱熹之所以主張知識分子“半日靜坐,半日讀書”,道理在此)。此法在今日,至少應在中學以上學校全面推行;靜坐時間隨年級的上升而增加。其次是“灑掃應對進退”法,此法適用范圍為小學。
    第五,治心離不了制身。所謂“制身”,除現代學自西方的體育運動外,主要的是各種規范化的行為規矩。這方面,中國古代的禮教精神,并不過時,“威儀三千,禮儀八百”之說,在今日的素質教育中,依然是極有價值的基本理念。
    第六,“制身”包括管理。在中國的國民性條件下,沒有嚴格的管理,就沒有高標的素質;管理不嚴的學校,沒有人看得起;管理不嚴的教育,不叫素質教育;素質教育不是要取消管理,而是要加強管理(全軍事化管理為上,半軍事化管理為次,學美國自由放任最糟);當然,是以理服人的管理。這里說的“理”,就是本書闡發的以“素質生態圖”為基本理論的素質教育之理。
第七,素質教育的課堂教學名稱定為“修身課”,此課從小學一年級到大學三年級,都為必修課。教材主要為《論語》、《孟子》、《大學》、《中庸》、《老子》、《莊子》、《荀子》、《朱子語類》(前五篇為全選,后三篇為節選)、青年毛澤東有關修身的文章書信等。
 

廣義地緣政治學第八章第七節

七、文化問題
     1、文化的主要功能是保護文明
    當今世界,有哪兩個語詞的使用率有“文化”與“文明”更高呢?然而,古今中外,又有哪位文人學者能夠說清二者的區別和含義呢?——以下,我們試著用地緣分析法和馬克思的社會結構論,對此問題的“說清”,作一嘗試。
    任何科學,都從經驗現象觀察入手。任何文化和文明,都是“現象”。在對文化和文明這一現象的觀察中,首先印入人們頭腦的一種現象是:地球上,凡有人類的地方,都有文化;但有人類的地方,不一定有文明,例如赤道地區就沒有文明;而在赤道以外的地區,文明力與緯度成正比,與氣溫成反比(二章四節)。這表明:文明就是追求光明,能源利用是其手段(一章一節)。但能源利用是一種經濟行為,它而且只在氣溫較低的場合才會出現;因此,文明是一個以陰氣為地緣基礎的較為“發達”的經濟基礎范疇。——文化則不然,它關注的主要是人的精神生活,或者說是人的“靈魂”,因此,文化屬意識形態范疇。又因為凡是人,都有精神生活或靈魂,因此,凡有人類的地區,都有文化。
    既然文明屬經濟基礎,文化屬意識形態,那么在有文明的社會里,文化的功能就在保護文明;而在無文明的社會里,文化的功能則在保護人種,使其不致退化為動物。例如南方熱帶民族的紋身文化,目的就在喚起人類非有不可的自我意識。因為人類的自我意識,是北方寒冷氣候刺激出來的,只有氣候寒冷,人類才“肝膽皆冰雪”、“一片冰心在玉壺”、“碧海青天夜夜心”、“風刀霜劍嚴相逼”地強烈感覺到自我的孤獨;而人類的自我意識,正來源于人類的孤獨感。但在南方,由于氣候炎熱,少清氣,多濁氣,體溫氣溫內外平衡一樣,肌膚缺乏差別刺激感,自我意識因此容易沉淪混散;為了喚起或保有為人不可不有的自我意識,“懲罰”容易陷入沉淪的自我,“拯救”容易蒸發混散的自我意識,南方熱帶民族于是發明刀刻皮膚、在肌膚之痛中體驗和確證自我的存在性、促使自我從沉淪中振作起來的紋身文化。
    既然在有文明的社會里,文化的功能在保護文明,而文明的力度又由寒性地緣種因決定:寒性地緣種因越強,文明力就越強,反之就越弱(二章六節2小節)。因此,文化對文明的保護,就是對寒性地緣種因的保護,它因此必須是陰性的。換言之:文化與文明,乃一陰陽矛盾;文化屬陰,以陰取勝,以陰為貴;文明屬陽,以陽取勝,以陽為貴。因此,文明越陽動開放,文化就必須越陰靜保守,越需要那么一點清清白白的靜氣。因此,在一個陽動開放的文明社會里,文化建設必須以陰靜保守的“禮”文化為主,而以感官之樂即“唱唱跳跳”的“樂”文化為次(在儒家文化那里,即使“樂”文化,也以深幽玄靜的“雅樂”取勝,反對比慢暴棄的“鄭衛之音”。)
    然而,當今中國的“文化建設”,卻主次顛倒:陰靜保守的“禮”文化無人理會,備受冷落;以《印象:劉三姐》為代表,晝夜顛倒、唱唱跳跳、挖空心思發明各種各樣新“節日”、天天忙于過節的“樂”文化卻無時無刻不在大聲張揚、鑼鼓掀天。與此相關,大量的庸俗文化充斥社會生活的每一角落,以至于有人發出如此感嘆:“吃喝嫖賭皆文化”,“有了吃文化,文化就被吃掉了;有了葬文化,文化就被葬送了;有了車文化,文化就被坐到了屁股底下;有了賭文化,文化就被賭掉了……因為嫖文化,文化就成了被嫖的對象……因為有了酒文化,文化至今還在陶醉。”【周洪《吃喝嫖賭皆文化》《中外書摘》2004年7期】如此“文化建設”,怎保護得了中華文明力?不僅保護不了,中華文明的“力必多”即潛力,正在如此的“文化建設”中不知不覺耗盡,——歷史上哪個朝代的由“盛世”到衰世乃至末世,中間的轉折機制,不是如此呢!
    2、“靡靡之音”與港臺文化
    北素南雜,北高南低。大凡北方文化,因寒性地緣種因強壯,都是高素質、高品位的文化,種子飽滿、慧根俱足,神氣壓倒鬼氣。大凡南方文化,因氣候炎熱,不見冰雪,地形零亂,族群多雜,生物繁盛,物誘厲害,所以都是根器狹小、力亂怪神的缺“素”文化;人的腦子受這種文化的過多浸染,要想求“素”,無異緣木求魚;整個國家民族受這種文化的過多浸染,就會“鄭聲”入骨,骨氣盡消。
    今日中國的“南方文化”,主要是港臺文化。它們基本沒有什么思想性或素質性(二者一回事),只以熱鬧怪異言情縱欲取勝。什么“鄧麗君的歌聲”啦,“你就是心太軟心太軟”啦,“四大天王”啦,甚至“天真浪漫的三毛”和“高品味”的金庸小說,都屬這種南方式熱性感官文化。至于那些既想“酷”又舍不得自己那油光水滑面孔、千人一面又五花八門的影視片,就更不用說了。改革開放以來,這種南方式熱性感官文化,一個勁北侵,甚至到了“入主中原”的地步。受此浸染,作為一個民族的中國人尤其在校學生,要想有什么素質,無異緣木求魚!
    在古代儒家的“樂教”中,有對“靡靡之音”的“鄭衛之音”的排斥。《禮記?樂記》:“鄭衛之音,亂世之音,比于慢矣。……其政散,其民流,誣上行私而不可止也。”張載注:“鄭衛地,濱大河,沙地土薄,故其人氣輕浮;其地平下,故其質柔弱;其地肥饒,不費耕耨,故其人心怠惰。其人情性如此,其聲音亦然。故聞其樂,使人如此懈慢也。”
    20世紀的中國歷史,可說是一部地緣根基在“人氣輕浮,其地平下……其地肥饒,不費耕耨”的東南地區的國民黨,與地緣根基在人氣剛猛、土地荒寒的西北地區并以“艱苦奮斗”為“我們的政治本色”的共產黨相互斗爭的歷史。因此,國民黨的音樂,多靡靡之音;共產黨的音樂,多莊嚴宏大之聲。
    新中國成立后的毛澤東時代,由于國家地緣政治經濟路線依然沿襲著建國前共產黨的重西北輕東南路線,所以那時的中國大陸,國民黨的靡靡之音完全被排斥。改革開放以來,由于國家地緣政治經濟路線變為重東南輕西北,以鄧麗君為代表的國民黨靡靡之音,又合法入主大陸,以至于20多年后的今日中國大陸,到處充斥著這種靡靡之音和更加下流的“力亂怪神”之音!
    此情此景,是好事還是壞事?答曰:壞事!——中國人在強大的自然面前本來就顯得軟弱,中國人的心態氣機本來就雜亂,再浸之以起于東南的柔弱怪亂之音,這民族的素質,將更下流“卑卑不足道”了!
    當然,靡靡之音的支持者們會說:為什么非洲南美的靡靡之音和亂音壞不了歐洲北美社會,偏偏中國大陸的“衛道士”們會如此害怕自己南方的靡靡之音和亂音呢?神經過敏了吧?
    回答是:歐洲北美人之所以在靡靡之音和亂音面前承受能力強,是因為他們占著地球上寒性地緣種因最具足、地質條件最板扎、風水最好的地盤,不是歐洲北美人承受能力強,而是他們那塊土地的承受能力強;中國人之所以在靡靡之音和亂音面前承受能力弱,是因為中國這方土地的生態環境承受能力太弱,在這塊土地上,人若無堂堂正氣,若無堂堂正氣的聲音提攜鼓勵之,將成“牛鬼蛇神”矣!此外,即使在歐美,柔弱怪亂的“文化”,也無時不受到陰靜的基督教“保守文化”的抵制或“對沖”,比如舉世矚目的2004年美國大選,共和黨的布什之所以能夠戰勝民主黨的克里,就是美國社會中勢力強大的推崇“保守文化”的“保守勢力”在起作用。
    3、漢字是中華民族人文精神的根須
    中國古人說,“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的中國象形文字,是取法自然的。其實,西方的字母文字,也是取法自然的:西方自然物象稀少,其文字因此只有三十來個字母(形象)。此外,西方多的是水,其字母文字因此就取法于水,尤其是地中海海水的波紋,——歐洲作家們的手稿,乍一看,就像一幅海水速寫畫,字母與字母之間沒有間隔,像綿綿不絕展向天邊的海水波紋,給人一種運動感、單一感。
    中國的象形文字,形象數以萬計,這是因為中國自然物象太多太雜的緣故;面對如此多雜的自然物象,人們只能具體物象具體對待:山有山字旁,水有水字旁,人有人字旁,木有木字旁,等等。此外,中國多的是山,山的特點是突出高聳、靜止不動、有立體感、一座是一座。中國的文字因此又是象山的:每一個字,大體都有四個角;筆劃一劃是一劃,劃與劃之間干格交織;一個字是一個字,每一個字都有自己雞肋般復雜意思;字與字之間缺乏邏輯關系,往往獨成一意,——這些,都帶有山的特征:靜止、穩重、厚實、有棱有角、內容復雜。
    水是交流的、運動的、質地均一的;山是阻隔的、靜止的、質地不均一的。因此,象水的西方字母文字,是不復雜的、易于交流傳播的;象山的中國象形文字,是復雜的、不易交流傳播的。
    照理說,在交通方便、地形平坦、物象單調、摩擦系數太小的歐洲,人們應該發明一種交流不便、難度較大的文字,給自己出點生活難題(就像地緣政治中的眾多國界線一樣);在交通不便、地勢不平、物象多雜、摩擦系數太大的中國,人們應該發明一種簡單易學、便于交流的文字,從而減少自然帶給自己的不便(就像地緣政治中實行中央集權制,減少制度運作中諸多復雜程序一樣)。但是,如果文字這東西屬于上層建筑的話,人們是會如此做的,但它不屬于上層建筑,甚至不屬于經濟基礎,而是屬于支撐經濟基礎即經濟基礎的基礎的天地自然,——用莊周的話說,文字這東西,乃是一種“地籟”,它緊貼大地,具有自己的地緣個性。
    因此,文字是人文精神的根須,它像人一樣頂天立地,根須指向大地深處,深深扎根于大地,通過它,人們得以實現與大自然的自覺交流。——漢字是中華民族人文精神的根須,通過它,中國人得以實現與自己腳下這塊土地的自覺交流。這種交流是如此重要,以至于若不如此,中國文化人的精神就會像不“接地”的電器一樣處于危險狀態。因此,一個腳在自己國家土地上卻對自己國家的文字知之不多的中國文化人,其精神必不接地,必是危險的。
    當今中國高等學校的人文教育,首先應是古漢語即文言文教育。這是因為:第一,常讀文言文,能生靜氣,去除鄙俗氣;靜氣生,鄙俗氣除,人必“有素質”,必聰慧。第二,文言文中,有大量緊貼中華大地、象于此地各種物象的象形文字,你熟悉了它們,就熟悉了這塊土地及它的種種物象,覺得它們都是活生生的;你不熟悉它們,它們就是些讓你覺得莫名其妙的幽靈,生活中的你,就會患得患失、斤斤計較,常為無名煩惱所困;而當你熟悉并且活生生地感覺著它們的時候,你的心地就會柔和活潑起來,必有一種精神上的接地充實感;這種接地充實感,就是儒家說的“仁”;此“仁”,就是人文精神,就是人文教育追求的目標。
    然而,可以為之一嘆的是,今日中國的高等教育,對不接地的英語教學的重視程度,遠遠大于對接地的古漢語教學的重視程度:一個高等學校學生,古漢語成績可以是個白癡,但英語成績卻非“三級、四級”甚至“五級、六級”地過關不可。——嗚呼,如此“人文教育”,如何不出馬加爵式精神不接地、心地不仁的學生呢!反過來說,可悲可恨的馬加爵,如果遇到正確得法的人文教育,又何嘗會走上那條自我毀滅的道路呢!
    4、馬克思主義與傳統文化如何結合
    中國“先進文化”的根本課題和出路,在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古代傳統文化的有機結合。當然,這一課題本身就表明:二者目前是分裂的。分裂的原因,在“國學家”與“馬克思主義理論工作者”的“法執”和“我執”,互相小看對方。在國學家們看來,宣稱自己是科學的馬克思主義,重科學不重道德,輕視甚至否定“傳統美德”價值,真而不善,從而造成當今中國社會的嚴重道德危機。在馬克思主義理論工作者看來,倫理本位的國學,講道德不講科學,善而不真,因而其所謂“傳統美德”,只是偽善;因此,中國社會嚴重的道德危機,并不自今始,而是古來如此的;而其罪魁禍首,正是國學家們念念不忘的偽善的傳統文化。
    這里,雙方都有認識誤區即錯誤。
    國學家們的錯誤在于:把傳統文化對道德的重視當成道德本身。在國學家們看來,中國人本來是很有道德的(所謂“傳統美德”),但在包括馬克思主義在內的不重道德的西方文化的有害影響下,今日變得沒有道德了。這里,國學家們不懂得:“重視道德”與“有道德”,完全是兩回事;任何東西,如果自身不存在問題,人們必不會重視它;人們之所以重視一種東西,必是因為這種東西自身很有問題,還不是這種東西。因此,中國傳統文化之所以重視道德,不是因為中國人有道德,恰恰相反,是因為中國人在道德方面存在很多問題;正因為如此,重視道德的傳統文化,才有它存在的必要性和強大生命力。反過來說,一旦中國人的種種道德弱點被克服,進入更高的西哲式不受道德問題拖累的“愛智”層次,重視道德的傳統文化,就將讓位于更高級的文化,——當然,此一“將來時”,還很遙遠,因而重視道德的中國傳統文化,還將保持自己的長久生命力。
    馬克思主義理論工作者們的錯誤在于:把重視道德的傳統文化當成中國社會存在的道德問題本身。在他們看來,中國人本來是很有道德的,但在傳統文化的有害影響下,自傳統文化成為傳統文化以來,中國人就漸漸變得偽善沒有道德了。這里,馬克思主義理論工作者們不明白:“重視道德”與“道德問題”完全是兩回事;任何東西,如果自身存在問題,人們必會重視它;一種東西之所以有能力重視另一種東西,必是因為它不僅不是這另一種東西,而且還高出被重視的這另一種東西。因此,中國傳統文化之所以重視道德,不是因為它有道德問題,恰恰相反,是因為它有解決中國社會道德問題的能力;正因為如此,道德問題多多的中國人,才需要這樣的傳統文化;這樣的傳統文化,才有它存在的可能性和強大生命力。
    雙方錯誤找準后,進一步,雙方還必須明白以下道理:
    在國學家方面,應該明白:在當今這個開放世界里,大凡高素質的人,必對其他文明文化存有一種相互比較的心理;比較必帶來“為什么我要如此他不如此”,或“為什么他如此我不如此”的疑問。對此,道德家們的回答通常是“從來如此”。對此回答,人們還要追問:“從來如此,便對嗎?”(魯迅)。對此,你如果還不能做出科學的回答,人們便不認可你的道德說教,甚至產生逆反心理,做出反道德、反文明的偏激行為。比如對“明禮”這一道德規范,道德家們的解釋是:“中國素以‘禮儀之邦’、‘文明古國’著稱于世。中國獲得這樣的美名,首先是由于中國自古以來就格外講究‘隆禮’。這里的‘禮’,既是指‘禮儀’、‘禮節’、‘禮貌’,又是講‘禮讓’、‘中和’、‘謙敬’。”  【夏偉東《明禮誠信談》《中國教育報》 2001年12月12日3版】 這不是解釋,而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以道德說教代替問題回答的道德說教,邏輯上說,只是同一概念的同義反復,等于什么也沒說。如此地以己昏昏使人昭昭(不明),怎能服人?怎能達到使人“明禮”效果?
    反之,在“明禮”問題上,如果我們根據馬克思主義的物質決定精神原理,作此解釋:中國之所以歷來講‘禮’,是因為中國這方國土風水太亂,由此而來的是中國人的氣機心機也很亂,行為方面沒有規矩,如果對此取一種“隨其自然”態度的話,中國人的社會行為就會任憑自然法擺布,與這方土地上的各種雜亂自然風氣滾成一堆,華夏這方土地上,就不會有文明。——對此解釋,任何頭腦正常、有理性邏輯思維能力、沒有學術偏見、求真求善的人,會不明白嗎?
    總之,國學家們必須明白:重視道德的傳統文化,是不能用傳統文化的道德宣傳方法宣傳推行的,只有用科學的馬克思主義方法,才宣傳推行得了。或者說,離了科學的馬克思主義方法論指導,“國學”就會流為于中國社會道德問題的解決毫無價值的空洞的道德說教(“善”須“真”才可信,可信才可行)。因此,如果國學家們真是些為中國社會的道德問題而著急的熱心人士的話,對馬克思主義,他們只有接受它的指導的義務,而無小看它的權利。如此的話,傳統文化與馬克思主義的結合,也就實現了。
    在馬克思主義理論工作者方面,應該明白:馬克思主義是用來解決中國實際問題的,而在中國一切實際問題的背后,都存在著一個人的道德問題。對此問題,革命時期那種從“人的社會性”引伸出來的“階級論”,在當今這個建設時期,已不切實際;只有從人的自然性(建設問題主要是人與自然的關系問題)出發,運用地緣分析法,才能找準中國人的道德病根。而看人的自然性不看人的社會性,正是傳統文化看問題的角度,傳統文化正是由此看出中國人道德方面的種種弱點及其因緣的(張載所謂“變化氣質”中的“氣質”和朱熹所謂“氣稟所拘、人欲所蔽”),只是今日的國學家們——包括“國寶”級國學家——不明白這一點。不講科學的國學家們不明白這一點,只能證明他們需要講科學的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指導,但講科學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工作者,若連這一點都不明白的話,不也是以己昏昏使人昭昭嗎?如此,有何資格指導別人呢?不是在砸自己的科學牌子嗎?
    此外,馬克思主義理論工作者們還必須明白:在對中國人的種種道德弱點進行治療方面,傳統文化的種種藥方,是正確的,除了“在改造客觀世界的同時改造人的主觀世界”這一條外,馬克思主義根本沒有必要別出一格地在傳統文化之外開什么新藥方,這只會使問題復雜化,甚至不是解決問題,而是制造問題,使問題變得更嚴重。因此,面對中國社會的種種道德問題,馬克思主義理論工作者只有配合和支持傳統文化的義務,而無在旁邊指手劃腳的權利。而所謂“支持”,就是從物質決定精神、自然決定社會這一唯物論觀點出發,運用地緣分析法,揭示傳統文化背后的科學道理,即對它的合理性、實用性做出科學的解釋。如此一來,馬克思主義與傳統文化的有機結合亦即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家張岱年先生研究多年、張先生的繼承者方克立教授提倡多年、但兩人都“說到未做到”的“綜合創新論”,也就順理成章地實現即說到又做到了。
    5、個案分析——“紅塔文化”
2004年初,作者受朋友之請,參加云南紅塔集團某文案的投標寫作(結果未中標)。因作者文案涉及“大乘歷史唯物主義”(本書二章一節)文化觀,在此作一摘引,目的在于說明:馬克思主義應該如何對待傳統文化?事關當今的中國企業生死存亡的當今的中國“企業文化建設”,如何入門?以下就是該文案的摘引:
……
“煙酒不分家”,二者乃一陰陽矛盾;煙的消失,必有酒的同歸于盡;煙的作用,與酒的作用同在。因此,對煙的價值分析,離不開對酒的價值分析。
煙酒一陰陽,又各自一陰陽。從物質形態說,煙為火,而火則是一種純陽的物質,因此,煙在物質形態上體現為陽;酒為水,而水則是一種純陰的物質,因此,酒在物質形態上體現為陰。然而,陰體陽用,陽體陰用,而煙酒之用,皆在予人類精神以助力。在這種助力中,體為陰的酒,發揮的是給人類以熱情的陽性精神輔助作用;體為陽的煙,發揮的是給人類以冷靜的陰性精神輔助作用。這兩種輔助作用,益處是明顯的:一切成功人士的成功,都離不開性格的熱情和頭腦的冷靜即毛澤東所謂“熱烈而鎮定的情緒”。正如再“天生麗質”的女性,其天生麗質的盡可能保持,都離不開適當的化妝品一樣,天生情緒再熱烈鎮定的人,其熱烈鎮定情緒的盡可能保持,都離不開適當的煙酒或其它什么“提神物”。因此可以說,煙酒根源于人類精神的永恒需求:只要人類還是精神性的動物,那么,他就對煙酒具有一種永恒的需求;而人類只要還是人類,就必定是一種精神性的動物。
此外,即便當今世界聲勢不小的“全球禁煙運動”,也存在個陰陽辯證機理:正如陰體陽用的酒發源于氣候寒冷的北方地區、酒對天性冷靜的北方國家中人是一種必需品一樣,發源于氣候炎熱的南方地區(中美洲)的陽體陰用的煙,對天性不冷靜的南方國家地區的人來說,也是一種必需品;正如氣候炎熱的南方伊斯蘭國家通行的“禁酒令”(伊斯蘭教有“不許喝酒”戒律)在氣候寒冷的北方國家地區行不通一樣,當今世界,由氣候寒冷的北方國家地區發起的全球禁煙運動,至少在氣候炎熱的南方國家地區,也是行不通的。
當然,對大多數人(不是所有人)來說,的確“吸煙有害健康”,但是,同樣對大多數人(或許不是所有人)來說,吸煙有益智慧。而智慧對于人類來說,其價值至少是與健康同等的:正如人類不會為了智慧而完全犧牲健康一樣,人類也不會為了健康而完全犧牲智慧;為了健康,人類需要適當的補品,為了智慧,人類需要適當的以煙為主的鎮靜物。能夠接受肉體性補品的人類,難道就不能容許精神性鎮靜物的存在嗎?
因此,正如酒和各種補品產業在人類歷史上永不消失一樣,煙產業在人類歷史上也永不消失;正如感覺型的女性需要化妝品產業一樣,思想型的男性需要煙草產業;男性消費者為主的煙草業,不但不是什么兔子尾巴長不了的夕陽產業,而且還是一種其生命力并不亞于女性為主的化妝品產業的具有永久生命力的恒常產業。甚至可以說:即使現代文明為某種不可預測的大災難所摧毀,只要人類不滅,煙草業就不滅。
……
品牌以可作而且必作質量分析的產品質量為硬件,以難作也沒有必要作質量分析的文化含量為軟件。然而,一個企業,如果連產品質量這一關都未過的話,是沒有資格和必要連“趕時髦”這句貶語都不配地談論什么“品牌戰略”的。反過來說,一個企業,當品牌戰略提上議事日程的時候,必意味著它的產品質量關已過,現在的問題主要是文化問題。因此,品牌由文化決定,品牌戰略的背后是文化建設,——品牌戰略方法無它,企業文化建設而已。此理,同樣適用于紅塔:當今的紅塔,產品質量早就不是一個問題(即使有點問題,也容易解決),因而其品牌戰略的實施,方法就在企業的文化建設。
然而,“品牌戰略的方法在文化建設”,此一論點的得出,與其說離問題的解決近了一步,不如說使問題的解決顯得更加復雜了。因為“文化”是一個包羅社會萬象的朦朧概念,萬象之間,關系錯綜復雜,誰為因,誰為果,誰是本源,誰為派生,你要找它、由它理出頭緒,一如張嘴咬天,無從下口。而文化研究卻是一種嚴肅的科學工作;是科學,就得講求因果關系;找不出原因或者倒果為因的“文化研究”,不僅不是科學,尤其毫無價值,因為它無助于健康向上的人類先進文化事業的張揚。
科學的法寶在方法,無方法就無科學;科學的文化研究,必須找到自己的正確方法,——品牌戰略的方法在文化建設,那么,文化建設的方法又是什么呢?
各門具體科學,既有自己的特殊方法,又有共通方法;共通方法指導特殊方法。“透過現象看本質”,就是對各門具體科學都有指導意義的共通方法。因此,為了找出科學正確的文化研究和文化建設方法,入門的方法就是透過現象看本質。
一切文化,都是“現象”,但“文化現象”又表現出這樣一種現象:有些文化現象是隨時在變的,有些文化現象是時間難以磨滅的。流行文化屬于前一類,傳統文化屬于后一類。此一現象,值得一問:隨時在變的文化,從何而來?傳統文化,又從何而來?
    人性論者說,文化根源于人類本性。然而,在科學的唯物主義觀點看來,人性不是自本自根的抽象物,乃宇宙中一切物質條件的總和,它們分別是:人緣條件、地緣條件、天緣條件。前一個條件屬社會條件,后兩個條件屬自然條件。社會條件遵循的是隨時在變、與時俱進原則,自然條件遵循的是“天不變道亦不變”法則。正如孫行者本事再大都跳不出如來佛掌心一樣,任何時候,社會都是建立在自然基礎上并以大地為基地家園的,因而任何時候任何地區的社會,都有由自己所在地區地緣條件決定的不隨社會歷史條件變化而改變的文化。這部分文化在該社會中所占分量,與隨時在變、與時俱進的社會歷史性文化相比,極為厚重,可說是“水下冰山”;當然,那些隨時在變、與時俱進的文化,就不過是“冰山一角”了。二者的關系,恰如弗洛伊德心理學中的表意識與潛意識:前者是水下冰山般的潛意識,后者是浮露水面不斷消融不斷補充的冰山一角的表意識。
    的確,傳統文化深藏在人的潛意識中。然而潛意識源于自然界,它像黑沉沉的大地一樣,大地有多深厚,它就有多深厚;表意識源于社會界即“社會歷史因素”,一個民族的社會歷史有多少內容,該民族表意識中就有多少內容。傳統文化之所以有力量,就在于它抓住了人們潛意識層面的東西。人們知道,科學研究的是本質而非現象;本質是穩定的、不易改變的;現象是不穩定的、易變的。因此,文化研究的對象,在水下冰山樣的、潛意識層面的、時間難以改變的傳統文化,而不在冰山一角的、表意識層面的、隨時在變的流行文化;文化建設的要義在反本開新,而不在與時俱進;文化建設的正確方向在傳統文化的發揚光大,而不在對流行文化的牽就跟風。
    既然文化研究的對象在傳統文化,文化建設的方向在傳統文化的發揚光大,而傳統文化又由地緣條件決定,那么研究文化,就得研究地緣條件;文化建設,就得因地法生。此理一通,科學的文化研究方法就出來了,這就是地緣分析法。
    科學的文化研究方法找到后,紅塔文化之迷的破解和紅塔文化的發揚光大,就不是一件讓人覺得張嘴咬天、無從下手的難事,而是一件“堅冰已經打破,航道已經開通”的簡單邏輯程序和操作程序問題了。——以下,我們就按照科學的地緣分析法,來解決這樣兩個問題:紅塔文化之迷何在?紅塔文化建設如何入手?
    (1) 紅塔文化之迷何在
    紅塔的歷史告訴人們:建廠初期的玉溪煙廠,最早的卷煙牌子是“春耕”,它訴諸當時流行文化中的貧下中農時尚。然而,流行文化并沒有“幫忙”,在人們心目中,此牌子檔次最低。于是,又出了個直接訴諸人們富貴心理的“翡翠”牌子,但是,具有富貴心理的人們,還是不買賬:此牌子的檔次,也高不到哪兒去。此后,說不出什么原因,又出了個“紅塔山”牌子。然而,萬萬未想到,這一次,竟然一炮打響了:此后直到文革開始此煙暫時停止生產,至少在當時的云南人心目中,此煙的檔次不僅在玉溪煙廠的所有牌子中是最高的,而且在云南所有的卷煙牌子中也是最高的。應該說,玉溪煙廠暨后來的紅塔企業所獨有的“紅塔文化”,正由此開始形成。改革開放后,此牌子更是一路高歌猛進,由云南走向全國,叫響整個中華大地,成為中國第一品牌。
然而,1990年代后期以來,在“國際化”、“與國際接軌”、“創建符合時代需求的先進文化”的一片聲浪中,紅塔人收起了紅塔,紅塔變得有名無實:在他們的品牌戰略和企業文化建設中,“紅塔”名雖在,但使此名得以成名的“紅塔山”牌卷煙上那座雄偉的紅塔,不僅不再是企業品牌戰略和企業文化核心的、首要的元素,而且還是一種要加漸漸割去的累贅。于是,莫名其妙的事情發生了:原來車水馬龍的紅塔賓館,變得冷冷清清;原來供不應求的紅塔煙,開始積壓;紅塔沒有了個性,甚至沒有了靈魂;其自我表達,越來越不像個煙草業貴族,倒像個出身貧賤、不得天助、與一群“窮小子”在那里咬牙切齒地進行“先天不足后天補”的生存拼搏的“攀登者”。這一切的集中反映,就是企業效益的大滑坡。
對此,紅塔當然采取了補救措施,什么抓市場抓質量啦、降價讓利啦、更強有力的廣告宣傳啦、大型公關策劃和社會福利贊助活動啦、內部體制改革啦、讓人眼睛看花的新包裝新牌子卷煙的不斷上市啦,等等,一切流行的市場營銷和文化包裝手段,都使完使盡。但不知為什么,這一切,都讓人有一種“病急亂投醫”之感,消費者還是不買賬。在社會大眾心目中,紅塔的整體形象,與其說有了“恢復性”提升,不如說依然處在下滑態勢中;紅塔傳達的信息,越來越混亂;紅塔的形象,越來越模糊。正如在紅塔人這里,“紅塔山”牌子卷煙上那座雄偉的紅塔已不再是企業品牌的首要元素、而只是眾多元素之一一樣,在消費者那里,目前的紅塔,與其說還是中國第一著名品牌,不如說是眾多著名品牌之一,而且其品牌價值,還處在下滑態勢中。【腳注:時至2005年初,紅塔集團賴以稱雄中國煙草業的“紅塔山”牌卷煙,其品牌價值,更是由幾年前的中國第一品牌下滑到連“云南煙草沖刺第一大品牌”的“候選人”資格都不具備的程度。據《云南信息報》2005年2月20日頭版頭條標題新聞報道:“云南煙草沖刺(中國)第一大品牌,目標鎖定‘紅梅’‘紅河’”。這里的“目標鎖定”,沒有“紅塔山”。可見,目前的“紅塔山”,即使在云南煙草決策者的心目中,其品牌價值,亦簡直就到了“扶不起的阿斗”的程度,他們因此只好棄“塔”保“梅”,起用“紅梅”再加“紅河”,“沖刺”中國“第一大品牌”。——附帶說說,云南煙草決策者們的棄“塔”保“梅”戰略,事實上也很成問題:固然,“紅梅”亦屬紅塔集團產品,且其潛在的“梅文化”資源像“塔文化”資源一樣,無可限量(這些資源,目前的紅塔集團,皆未作應有的大發掘),但無論如何,“紅梅”的品牌價值,依附于“紅塔山”的品牌價值;若“紅塔山”立不住,“紅梅”就難以立住。這正如周恩來形象的立住,有賴于毛澤東形象的立住,若毛澤東立不住,周恩來就難以立住一樣。——再附帶說說:云南煙草業在中國乃至亞洲的雄風的重振,端賴“紅塔山”、“紅河”、“紅梅”這紅色“三駕馬車”的齊頭并進;在這三駕馬車中,中間這匹馬,非“紅塔山”莫屬。】
這一切,究竟為什么?
答曰:無它,紅塔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王牌而已。此王牌就是這之前不言自明的作為自己企業形象標志的“紅塔山”牌子上那座雄偉的紅塔。此塔,是作為企業的紅塔的象征,是這個企業的靈魂和守護神,是它得天之助(玉溪特有的中國最好的適合優質煙葉生長的地理條件)的煙草貴族身份的證明,是它一切文化資源的核心的、首要的元素,是它的他人無可復制、無法模仿的競爭法寶,是它的賈寶玉式的“通靈寶玉”,丟了它,紅塔就會失魂落魄。
    或曰:把“那塔”說得這么神乎其神,這不是迷信和宗教唯心主義嗎?
    答曰:迷信與科學,乃一對孿生兄弟。迷信是現象,科學是本質,迷信背后有科學。任何迷信,你不知它的背后原因,迷信就只是迷信;一旦你揭示把握了它的背后原因,迷信就轉化為科學。況且,科學的任務,除了揭示迷信的背后原因外,再沒有其它了。反過來說,如果放棄對迷信背后原因的揭示,甚至連“迷信”這一現象也不愿正視,只是用句簡單的“迷信”帽子把它打發掉,這樣的態度,不僅不是科學、出不了科學,而且恰恰是一種迷信——變科學為迷信的新的迷信。
    唯物主義的任務在揭示一切迷信的背后原因。如果被揭示的“迷信”是一種對社會有害的現象的話,就通過這種揭示來消除它;如果被揭示的“迷信”是一種對社會有益的現象的話,就通過這種揭示來發揚光大它。顯然,作為一種文化的紅塔,其神奇影響力,是一種對社會有益的現象,因此,唯物主義的任務就在通過對它背后原因的揭示來發揚光大此一文化現象。
    紅塔文化的核心在紅塔,紅塔的核心在塔,塔的價值植根于包括中國在內的整個亞洲佛教文化區人們的文化心理結構。因此,紅塔文化的背景,是整個亞洲佛教區盛行的佛教文化。這樣的背景,使得紅塔企業的文化資源取之不完、用之不盡。而“紅塔山”牌卷煙之所以當年一炮打響后,就一路叫響,成為中國第一品牌,原因正在它訴諸而且觸動了中華民族潛意識中那種“塔式”文化心理結構。
    那么,何以中國在內的亞洲佛教區人們的文化心理結構,會是一種塔式結構呢?
    對此問題的分析,可以采取兩種方法,一種是以人為本即人本主義的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法,一種是自然為本即物質決定精神、自然決定社會的唯物主義地緣分析法。然而,前一種方法,不僅因其“蔽于人而不知天”即不知人之大本不在自己而在自然而有學術上的見所未見處,而且由此得出的結論,對紅塔文化的發揚光大,毫無價值,甚至有害無益。因為此法認為:塔乃男性生殖器象征。這里,我們無意完全否定此解釋,只是又要提出一個問題:真理乃客觀性與價值性的統一,一種道理,即使真有這么回事,但如果對實踐毫無助益,那就毫無價值,不成其為真理,人們對其態度,束之高閣可矣。弗洛伊德主義的“塔乃男性生殖器象征”,就屬此種即使真卻無用的所謂“道理”。因此,對此道理,人們當置之高閣。不但如此,還必須明確摒棄,與之劃清界限。因為在實踐中,它已經并且依然產生著有害的影響:1990年代后期以來,紅塔人在實踐中之所以盲目犯下看不起自己這座塔的錯誤,理論上的罪魁禍首,就是弗洛伊德主義的“塔乃男性生殖器象征”這一所謂的“先進文化人類學觀點”。
    我們需要客觀性與價值性統一并且識見高于弗洛伊德的方法,即地緣分析法。
    文化心理結構由地緣條件決定(佛學所謂“熏染”)。東西方不同的地緣條件,決定了東西方民族的不同文化心理結構。西方的地緣條件,頭上,是單一的天空,腳下,是單一的平地,天地間除了“海到盡頭天是岸”的一條把二者隔開的遠方地平線外,很少有什么中介物。受此地緣條件熏染,西方人的文化心理結構,是十字架式的:一豎,象征天;一橫,象征地。但在“山是高昂的頭”的東方尤其中國,天地之間突顯出一個巨大存在物,這就是大山,它拔地通天、莊嚴雄偉。受此熏染,中華民族的文化心理結構,是大山式的。這種文化心理結構的濃縮抽象,就成塔式心理結構。這種心理結構對外在形象的“格式塔”(完形)要求,最看重大山樣拔地通天、莊嚴雄偉效果。佛教的塔,恰當滿足了這種民族潛意識中的深層需求。這就是說,中國人心目中的塔,相當于西方人心目中的十字架,二者之于雙方,都是圣物,不容小看,更不容褻瀆。
    當然,結構講究穩定性,與塔相比,十字架一點不穩定,其穩定性,得由人支撐。而西方人之所以能夠而且需要支撐不穩定的十字架,是因為穩定堅實的西方那方土地造就的西方人,心態是穩定的。或者說,宇宙的陰陽辯證法決定了心態陰靜穩定的西方人,得經常用一種不穩定的東西給自己這種陰靜穩定心態以刺激,促使它陽動活躍起來。反之,中國人之所以需要結構穩定(云南人所謂“板扎”)的寶塔,是因為中國這方地質不穩定的土地造就的中國人,心態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樣不穩定的,他因此需要寶塔這種“板扎”寶物,以使自己這種不穩定心態陰靜穩定下來。云南人之所以特別喜歡“板扎”這個詞,原因正在此;中國大眾之所以對“紅塔山”牌卷煙認同度最高,原因正在中國人屁股尖,不肥大、不板扎(見本章六節7小節),他們因此就對“板扎”具有一種根本的心理需求:吸煙本來就對穩定情緒有益,吸“紅塔山”牌卷煙,更覺得自己像個“老板”(“老板”之“板”就是“板扎”之“板”)樣情緒穩定性格板扎了。
    當然,塔這寶物,心態不穩的中國人,是支撐不了的,只能由大自然尤其大山支撐。不過,中國的山,由于年輕,地質結構不板扎,它因此經常“鬧鬼”(各種地質災害)。這樣,建在山上的寶塔,發揮的又是一種“太板扎”了的“鎮山”作用。至于平原上的寶塔,除了能使人們心態沉穩外,還有一種作用,就是“神往清明”地把人們的視線引向純凈的天宇,這有助于民族素質的提升:經常抬頭望天的人,心地會像天空樣清明、純凈、寬廣、無私。【腳注:法國密特朗總統手下的一位國防部長,在回答記者關于他與妻子初戀時是怎樣認識的問題時說:他當時是位經常從事高空作業的建筑工人,有一次,他從一幢正在建筑中的高樓上往下看,看到下面熱鬧的街面上,有位行走中的青年女性,手搭涼棚,不斷抬頭望天;他立即就被她吸引住了,后來就想辦法接近她,不斷追求,終于如愿以償。記者又問:何以一個抬頭望天動作,就對他有如此大的吸引力?他說:經常抬頭望天的人,心地純潔善良。】
    因此,莊嚴雄偉的寶塔之于中國人,最大功用就是穩定先天不穩定的民族心態。有了它,中國人的心態就有一種踏實板扎感;沒了它,中國人的心態就更加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了。當然,像一切文化作用一樣,這兩方面的作用都是潛移默化即在“冥冥之中”發生的。于此就不難理解:為什么當紅塔人把此寶物拋棄后,諸如產品積壓、盲目擴張、效益和品牌價值下滑等一系列“不板扎”的事態,就在紅塔內外發生了。說得“迷信”一點:拋棄紅塔的紅塔人,做的是一件與民族潛意識中的古老神明(一切民族的“古老神明”,都“躲”在本民族的潛意識中)斷交的最不“板扎”的傻事,他們因此得罪了神明,得罪了講求“板扎”的消費者大眾,神明于是通過“消費者不認可”的“市場經濟規律”對他們施加懲罰。
    當然,任何事物,都有其普遍性與特殊性。上述“塔理”,是塔文化的普遍道理。具體到紅塔企業所特有的那座紅塔,除了上述普遍道理外,還有自己的特殊道理,這就是:此塔區別于它塔的一個顯著特點是“紅”;此外,它還建在山上。這樣一來,“紅”、“塔”、“山”這三個重大文化元素就在“紅塔山”這一符號中得到了有機的完美統一。三元素中的核心元素是塔,其文化作用前已說明。“山”的作用在給此塔一更加自然的背景,使它更加莊嚴雄偉,更貼近山象般民族心理結構。“紅”的作用在給此塔一地方色彩裝飾,這地方就是“彩云之南”的云南這方紅土地。此地上有紅色彩云,下有紅色土地,此天此地生長出品質最佳近于紅色的金黃色煙草。有此天,有此地,有此煙草,必有得天獨厚、受到大自然關照、猶如寶塔般拔地通天的煙草業中的大貴族的橫空出世。
    此理,大自然已在這方土地打上一記天地大法印,這就是紅塔企業所在地玉溪紅塔山上那座拔地通天的紅塔。【腳注:一切塔,都是“天地之塔”。因此,拋棄紅塔后的紅塔集團,其重新設計的那個結構松散不穩、因而得從外面再加固一下(五撇之外再套一個正方形)、自名之曰“天地之塔”、某些廣告受眾則名之曰“掃把撮箕”的企業標志,乃畫蛇添足、“師傅多了把豬圈砌歪了”之舉。——此舉,很像這樣一位手藝拙劣的小木匠,他在做一個木架,因為榫鑿得不準確到位,只好從外面用釘子加以補救。】 大自然這番美意,有待于與它息息相通的人們領會成全。當然,這些人的首要條件,就是知恩圖報,以作為天地大法印的紅塔為名,認紅塔為圣,以此作為自己得到大自然關照的證明。因此,對紅塔人來說,紅塔的作用又在于:它是自己與大自然定有“契約”的一記大法印;在此契約中,紅塔人保證以紅塔為圣,大自然保證給紅塔人以關照、保證他們必成煙草業中大貴族。如果紅塔人違背此契約,大自然將撤回自己的擔保,不再履行自己的承諾。于此就不難理解:為什么當紅塔人拋棄紅塔、不以紅塔為圣、不知感紅塔之恩、只當它是一堆敲開自己成名富貴門的不會說話、沒有生命、用后就丟的廢舊磚頭(廢墟)的時候,他們就成了一個貴族身份受懷疑、不得天助、像失樂園后的亞當夏娃一樣不得不為生存而“奮斗”的中國煙草業中的“攀登者”了,——拋棄紅塔后,紅塔集團的廣告主屏面,就是一位先是咬牙切齒地在為生存而“攀登”,最后卻虛驕于“山高人為峰”理念、目空一切地把大山踩在腳下的“攀登者”。
    紅塔文化之迷,就是這樣的。
   (2) 紅塔文化建設,如何入手
……重塑玉溪紅塔山上那座紅塔,“慎終追遠”、“心念舊恩”地把曾給自己以輝煌的紅塔恭恭敬敬地迎請回來,從而系住作為企業的紅塔之魂……
……
歷史上任何不平凡的偉大事業,都要經歷“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即“之”字形的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土,第二階段洋,第三階段土洋結合;第一階段質,第二階段文,第三階段文質彬彬;第一階段實,第二階段虛,第三階段虛實結合;第一階段重地,第二階段重天,第三階段天地并重中間顯人。比如中國歷史早期的夏商周三代,夏人質樸重地,商人浮華重天,周人文質彬彬、天地并重中間顯德顯人。又比如,戰爭年代中國共產黨的軍事路線,第一階段是質樸土氣的“十六字方針”,第二階段是左傾軍事領導人推行的夸張洋氣的“御敵于國門之外”方針,第三階段是遵義會議后毛澤東“靈活機動的戰略戰術”的提出和土洋結合的毛澤東軍事思想的形成。
今日的紅塔,已經經歷了前兩個階段:褚時健時期,是“質勝于文”的質樸土氣階段;字國瑞時期,是“文勝于質”的夸張洋氣階段;現在的紅塔,正“左腳否定右腳”地處于向“文質彬彬”的“君子”型企業發展的“轉型時期”。當此時期的紅塔人,當對自己的事業具有一番清醒認識:只有不平凡的事業,才配經歷這樣一個“三段論”式的曲折過程;反過來說,一個經歷著這樣一個過程的企業,其事業的不平凡,不正在這種曲折的經歷中得以顯現證明嗎?

廣義地緣政治學第八章第八、九節

八、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的地緣根據
1、社會主義的對立面不是“資本”是“自然”
傳統上,人們是在與資本主義相對的意義上來理解和定義社會主義的。其實,“社會”的對立面不是“資本”而是“自然”。當然,“社會”的對立面還有“個人”,而且資本主義就是推崇“個人”的主義;但社會與個人的對立,內容遠不如社會與自然的對立豐富深刻。至于人類歷史上現在被人們稱為“原始社會”、“奴隸社會”、“封建社會”等“社會”的,我們則可以指出這樣一點:這些“社會”,社會化程度不高,當時的人們,還不敢擺開與自然對立的架勢,大體說來,它們還是自然的盲目順從者,而非“反者道之動”的自然的自覺改造者。因此,我們不能因為把社會主義的對立面定義為自然就推而廣之地說:照此說來,中國和世界,自文明甚至“社會”產生以來,就大體上是社會主義了。
    事實上,鄧小平提出的“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這一概念,已經有一種不以資本主義為對立面的內容和含義。“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主要地不是沖著資本主義、沖著西方發達國家這種意識形態味很濃的“擊敗對手”目的提出的,而是沖著中國自身嚴峻的自然環境即旨在自然改造的經濟目的提出的。從地緣條件看,中國太“自然”了,自然的力量太大了,因而不能不以“集中力量辦大事”的社會主義對待它。因此,“社會主義”,并非一個決定于比資本主義先進的生產力、時間順序排在資本主義后面的歷時性概念,而是一個決定于惡劣自然條件、與資本主義共時存在的空間性的地緣政治概念。
據此我們又說:中國之所以選擇了社會主義,不是因為社會主義符合什么抽象完美觀念(如“傳統美德”、“世界應該是豐富多彩的”之類),而是因為社會主義的最大優點是能夠“集中力量辦大事”。這大事就是對世界上改造難度最大、不改造又不行的中國這方土地上的諸多窮山惡水進行改造。這任務太艱巨了,離了社會主義大協作、大集體、大集權的力量,是無法完成的。而如果中華民族不把這一任務完成,中華民族這人類22%的人口就不可能享有任何民族都有權享有的不受自然力量壓迫的權利(這才是一切人權中最基本的人權),人類全體就無法消除緣于自然不平等的社會不平等。一旦中華民族在自己的國土上完成了這件任務,廣大第三世界貧窮落后面貌的改變乃至全人類從貧窮落后的陰影中擺脫出來,就不是一件難以做到的事了。從這個意義上說,中國的社會主義事業,是人類有史以來最高尚、最艱巨、最偉大、最有利的事業,唯有它,才代表著未來世紀中的人類先進生產力用力方向,才代表著今后世紀中最先進的人類文明。
反過來說,歐美日本等發達國家地區,之所以不搞社會主義,搞的是個人本位的自由民主(日本是“團體精神”),不是因為自由民主符合什么抽象的完美觀念(如“天賦人權”之類),而是因為他們占據著的,是地球上最利于工業社會良性發展的溫帶海洋性氣候條件下的風水寶地;這些風水寶地上的自然壓力,只是個簡單的低溫問題;此問題,不僅利于能源為動力的機器大工業的發展,而且正是在以能源為動力的機器大工業的發展中得到解決了的;而搞機器大工業,是用不著“集中力量辦大事”即旨在對付龐大粗糙的窮山惡水的中國式的社會主義辦法的。
2、中國人何以對社會主義感覺親切
對中國人來說,社會主義是一種如同人不能沒有皮膚一樣不能沒有的東西。個中道理,須從中國特殊的地緣條件來理解;這種特殊地緣條件,本章第二節“中國地緣國情要點”已作分析,這里不復述。這里要說的是:這種地緣條件帶給中華民族的生存壓力,自古至今,都未求得一根本解決。歷史以來,中國的經濟、政治、思想、文化、道德、宗教、“國民劣根性”、“歷史怪圈”等等,無不因緣于這種地緣條件。與“地平天成”的西方相比,“行路難難于上青天”的中國,地緣條件太“自然”了,自然的壓力太大了。主要體現在道家學說中的中華民族重視自然的文化傳統,正生自這種地緣條件。然而,重自然的文化傳統,只是中國傳統文化的一方面(陰的方面);另一方面,反者道之動,正因為中國的自然太自然,所以中國傳統文化又有另一方面(陽的方面),就是強調人的社會性,——在中華民族的潛意識中,自古就有一個萬年古夢:愚公移山,改造自然,從自然的壓力下擺脫出來。當然,在古代生產力水平上,這是做不到的,能做的,只是加強人與人之間協作關系的力度,盡可能地減輕這種壓力。由此,就形成了中國傳統文化中對“社會”這個概念所意味著的東西很看重的方面。此方面,主要體現在儒家歷史觀和社會倫理觀中。
    在古代,儒家就有重視人際關系協調、重視國家凝結力的“仁學”和“禮教”,就有大一統的歷史觀,而且,歷史上的大儒、真儒們,都是大一統的中央集權制度的維護者。即使近現代,重視“社會”的文化傳統,也未曾有絲毫的中斷削弱。五四時期,在中國的知識分子中,對于西方傳來的種種主義思潮,最能激起他們內心深刻感情并與之發生共鳴的,是“社會主義”這一思潮。在當時的各種主義思潮中,社會主義成為最時髦、最流行的一種思潮。社會各階層代表人物,都競相宣傳西方傳來的各種社會主義觀點。比如李大釗、陳獨秀、孫中山、朱執信、戴季陶、梁啟超、張東蓀、王光祈等等,都是社會主義的信奉者,甚至某些政客武人如陳炯明之類,也以宣傳社會主義相標榜。
    固然,五四以后,社會主義的上述信奉者們,相互產生很大分歧,但是現在看來,他們分中是有合的。在當時,他們之所以一致對社會主義情有獨鐘,并非因為他們像西方社會主義者那樣,對資本主義有著切膚之痛,而是因為這一思潮雷電轟頂地觸動了儒家傳統保存著的那種重合群力量以對付自然的民族文化心理神經。直到今天,這一思潮在中國人內心,依然能夠激起強烈共鳴。例如1990年代初,臺灣蔣緯國先生就曾聲稱:“我對鄧小平先生提出來的‘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舉雙手贊成”。這里,根本處起作用的東西,是天不變道亦不變的地緣種因和由此決定的民族文化力量。
當今人類,生產力已經發展到了可以向中國這方土地上強大的自然力量發起主動攻勢即“集中力量辦大事”的程度。當此時候,對于中國人來說,傳統文化提倡的重合群、重集體、講協作、講集權(“宏觀調控”)的價值觀,不僅不過時,而且顯得更有必要、效率更高因此更不能放棄。
3、中國社會主義是世界社會主義的特殊形式
普遍性寓于特殊性之中,特殊性包含普遍性。
社會的對立面是自然,社會主義是一種旨在解決“自然不平等”問題的世界范圍的社會歷史運動,社會公平是其宗旨。所謂“社會公平”意思是:自然不平等,就用人為社會手段彌補之。所謂“自然不平等”有兩種情形:一種是同一民族不同個人之間天賦能力的不平等,有人生來能力強,有人生來能力弱;另一種是同一國家不同地區之間風水條件的不平等,有些地區風水好,有些地區風水差。就歐亞大陸(社會主義的生命力在這個大陸表現得最強大)而言,東方的中國,個人之間天賦能力的不平等和地區之間風水條件的不平等兩種情形都有,而且都很嚴重;西方的歐洲,地區之間風水差異不大,而且都很優良,因而主要問題是個人之間天賦能力的不平等。因此,旨在解決自然不平等的社會主義運動(普遍性),在自然條件不同的中國和歐洲,就有不同的表現形式(特殊性):
歐洲土地面積1016萬平方公里,人口7. 27億,人均土地面積是中國的一倍,且全地地勢平坦、降水均勻、雨雪滋潤,宜于人類居住。因此,春秋戰國以來一直困擾中國的“土地問題”,在歐洲就不吃緊。而土地問題,則是生產資料所有制問題的核心。在此問題上,土地是公有(國有)還是私有,取決于兩個因素:一是農業、林業、蓄牧業所需降水條件有利與否,二是土地問題吃緊與否。如果降水條件有利(這就無需“集中力量辦大事”),土地問題不吃緊,就有土地私有化條件;如果降水條件不利(這就需要“集中力量辦大事”),土地問題吃緊,土地私有化條件就不利。歐洲這兩個條件都很有利,因此,歐洲的社會主義,就省去了以土地問題為核心的生產資料公有制課題,亦即省去了地區之間風水條件不平等課題,剩下來的就只是一個人與人之間天賦能力的不平等。此問題的解決辦法是:以“社會福利”手段解決“弱勢群體”的生存權問題。這樣,社會主義在歐洲,就表現為不重生產資料所有制問題而重利益分配問題的“福利社會主義”。
中國的社會主義,重在生產資料公有制,同時兼顧分配問題。生產資料包括土地、廠房、機器等。改革開放前的中國生產資料公有制,是把土地、廠房、機器都公有了的。改革開放以來,廠房、機器漸漸私有,只有土地毫不動搖地依然為公有(國有)。這是很正確的:土地問題是生產資料所有制問題的核心;廠房、機器等一切生產資料,沒有哪一種不建在土地上;在建筑業、制造業高度發達的現代社會,國家代表全民掌握了土地所有權,就代表全民卡住了一切生產資料的命脈。可以說,土地國有,這是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永遠不會也不能突破的底線和標志,突破了它,社會主義在中國將崩潰,中國作為一個國家,將不復存在。反過來說,只要永遠守住土地國有陣地,中國就永遠“姓社不姓資”。
中國之所以堅持土地國有為底線和標志的“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原因就在地區之間風水條件不平等,交通水利等條件天然不利,土地資源緊張。這些問題,只能在全國范圍內調劑,集中全國力量加以解決。比如黃河長江的治理、南水北調、三峽工程等,都是全國范圍內需要“集中力量辦大事”才能辦好的大事;如果土地不由國家掌握,這些大事就一件也做不成。這些大事做不成,地區之間風水條件不平等問題就解決不了,中華民族就不能享有任何民族都有權享有的不受自然力量壓迫的權利。
中國地區之間風水條件的不平等,主要、鮮明地表現為東部地區與西部地區之間的差別:東部風水良好,西部風水惡劣。對此,若不通過社會主義大集權、大協作、大調控辦法加以調劑改善,完全聽憑自然法,在東部富得冒油的同時,西部就會窮得活不下去,東西矛盾就會尖銳到任何政府、任何制度都承受不起的程度。

九、中國和平崛起的根據與課題
    據說拿破侖曾預言:中國這頭東方睡獅,一旦醒來,將震撼世界。此預言,為近兩百年來代代相傳的中外文人和政治家們不加分析批判地一再引用。其實,拿破侖預言更真實和值得注意的東西,不是作為預言家的拿破侖對中國的未來說中了什么,而是作為擴張主義者的拿破侖身上體現出來的西方人特有的一旦“覺醒”,就要向外擴張的帝國主義地緣政治本性,——相人相體格、相國相國土的拿破侖,將心比心,以西方之心度中國之性,以為像法國這樣一個人口領土小國,尚且一場反君主的社會革命,就把人心激動起來,在歐洲釋放出那么大能量,何況中國這樣一個沉睡著且保存完整的人口領土大國,按照法國式人口領土比例,一旦覺醒,不知要在世界上釋放出超過法國多少倍的令人恐懼的力量。
    就中國的覺醒必有大能量釋放這點說,拿破侖的預言是對的。但是,假如說覺醒后的中國,其能量釋放也會像拿破侖的法國那樣表現為對外擴張的話,拿破侖預言中隱含著的“黃禍論”則是錯誤的。所以如此,原因在地不在人,即不是因為西方人愛好戰爭,中國人講“和為貴”,而是因為各自地緣條件不同:法國是一小塊風水極佳的平地,中國是一大塊風水不佳、被諸多交通不便、高低不平的山水分割得很厲害的山地(這一點,相國相國土、地緣政治意識鮮明但不精明的拿破侖,又有其見所未見處)。法國人覺醒后,因無國土治理改造大課題,國土空間又小,過多能量只得向外釋放。【腳注:“我在讀《拿破侖征埃及記》……可以看出,拿破侖之所以進行這次遠征,是因為這段時期他在法國沒有什么能使自己成為統治者的事可干。他起初還拿不定主意,曾到大西洋法國海港檢閱軍艦,看看可不可以去征英格蘭。他看出這不行,于是決定去征埃及。”——《歌德談話錄》 P191】中國人覺醒后,因覺醒原因是受到西方傳來的先進生產力刺激,而生產力的本性又在改造自然,因而這樣的覺醒,能量就只能夠而且只需要向有待改造的中國這塊世界上體積最大、生產力容量即發展潛力最大的國土釋放。因此,中國的覺醒,命中注定要包含拿破侖戰爭不具有的道義優勢:把自己的事情辦好,讓別人去說吧。——這,就是中國的崛起之所以會是“和平崛起”的科學的地緣根據;這樣的根據,使得“和平崛起”成為一種中國不可背離的國運選擇(“中國和平崛起”,是個國際關系概念,因此,屬于中國內部問題的臺灣問題,不受此概念限制。)
    總之,中國的崛起之所以會是和平崛起,不是因為中國有著諸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和為貴”之類的“傳統美德”,而是因為中國這塊七拱八翹、七彎八拐、有待改造、也能改造的國土不允許中國走也使得他沒有必要走對外擴張道路,——“擴張”是一種奔放行為,一個連在自己國土上都奔放不起來的“行路難”民族,談何對外擴張?一個國土上有著無數大事可干的國家,又有何必要對外擴張!
    以上是“中國和平崛起”中的“和平”所賴地緣條件分析;受此條件規定,中國的崛起,不能不是和平崛起。下面是“崛起”所賴地緣條件分析;受此條件規定,中國不能不以“士不可不弘毅,任重道遠”精神,強毅崛起:
    “崛起”之“崛”,從“山”,而“屈”字則說明:此山之成為自身,必是一個極為艱難的“逢災受難,經磨歷劫”過程。因此,以“山”為實體的“崛起”一詞表明:中國崛起的動因,就隱藏在以大山為主的中國地緣條件中,其過程并且也像中國大山的崛起一樣,“逢災受難,經磨歷劫”乃其命運。因此,對中國崛起的條件分析,就是對中國地緣條件的分析。這些條件,本章二節“十點地緣國情要點”,已作全面分析,這里不再重復,但需補充以下幾點:
    第一,在本章二節中,我們指出:“中國是一個北方大國——北方大國,是中國國家自我認知、自我定位最主要的第一點。”所以這么說,是因為:國家的崛起,是個由陰生陽即陽動的文明過程;為此,一個國家,要能崛起而且有必要崛起,就必須是個氣候陰冷的北方國家;如果是個氣候炎熱的南方國家,就不可能亦無必要崛起。道理很簡單:陽不能也無必要生陽,只有陰才能而且必須生陽。比如印度,本來就是個光熱太多的國家,再讓“印度大放光芒”(2004年執政的印度人民黨競選口號,這次選舉,執政黨敗選。可見,旨在印度“崛起”的印度精英們的“印度大放光芒”理念,至少在印度廣大“草根階層”那里,認同度很低),印度豈不要熱得讓人難以忍受?反之,像中國這樣一個陰氣太重的北方國家,若不“大放光芒”,就只有“饑寒交迫”一命。因此,正因為中國是個陰氣太重的北方大國,其崛起才是必然的,才是一種不可違抗的自然歷史命運。
第二,因此,一切北方國家,或早或遲,都會崛起的。但是,與一切已經崛起的北方國家相比,同為北方國家的中國,其崛起,還有自己的特殊性,這就是:除了一切北方國家都有的陰氣太重、由陰生陽這一壓力動因外,中國還面對著一切北方國家都沒有的世界上最高大的山、最湍急的河流、最嚴重的水土流失現象等地質壓力動因;這些地質壓力動因,是中國崛起不能不盡力解決的重大課題。這些課題,大多為“粗糙”的“水土庸功”而非精致的產品加工制造業,因而中國經濟,將自然而然地長期呈現出以國土基礎建設為主的粗放型特點。這種特點決定了:所謂“跨越式發展”,在中國,乃不切實際的主觀愿望
第三,地性決定人性:由于地形氣候復雜,緯度不是很高,水土流失現象嚴重,國土天然衛生條件差,人的氣機心機復雜,人身上的灰土泥巴味重,中國人的素質,與一切已經崛起的北方國家比較,差距明顯,這樣的國民素質,不改造提升,崛起的中國,將沒有多少文明氣象。
第四,因此,如果說其他北方國家的崛起,只需解決一個陰氣太重、由陰生陽課題的話,那么,中國除此課題外,還有國土改造和人的素質改造兩大課題。這兩大課題,解決起來比陰氣問題更加艱難;中國崛起的特殊性、長期性、艱巨性和復雜性,正由這兩大課題決定。
    第五,因地制宜,因地法生,地緣國情決定生產力作用點,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因此,中國崛起過程中的“制度創新”,只能圍繞能源利用、國土改造和人的素質改造三大中國崛起課題展開,凡利于這三大課題解決的制度措施,“白貓黑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因此,那種把制度創新理解為尋找某種美國式一經確立就不必費心、財富就會像美國樣滾滾而來的萬能制度永動機(所謂“自我運行機制”)的想法,是不切實際的幻想。
    第六,事實上,中國崛起的三大課題,早已內含在毛澤東說的“階級斗爭,生產斗爭和科學實驗”這“三大革命運動”中了,這就是:(1) 以“科學實驗”為主的能源的既是大量的,更是節約化的開發利用;(2) 以“生產斗爭”為主的國土上諸多窮山惡水的治理改造;(3) 以邪亂思想的批評和不良行為的改正為主的素質不素的國民性改造,——邪亂思想與不良行為,毛澤東時代是把它當成一個社會歷史性的“階級斗爭”問題來對待的,但事實上主要是個自然歷史性的國民素質問題;當然,無論屬何問題,都得批評改正。
    第七,在世界上最艱巨的國土治理改造難題制約下,經濟投資效率即增量資本出產率(Incremental Capital-output ratio,ICOR=投資增加量/GDP增加量)低,將成為中國經濟的長期現象。這種現象,有它的正常方面和不正常方面。正常方面是:在西部開發未見大成效和中國這塊土地未治理改造得讓中國人感覺很舒坦的時候,大量投資必“雪中送炭”地用于投入多收益少的“水土庸功”方面,這是很自然很正常的。不正常方面是:大量“錦上添花”式的城市房地產(尤其豪華高爾夫球場)開發,等于是在浪費和破壞中國最緊缺的國土資源。
    第八,為三大課題決定,中國的崛起,必是一個無比長期艱難的過程,同時也是一項無比光榮神圣的“與天奮斗,其樂無窮;與地奮斗,其樂無窮;與人奮斗,其樂無窮”偉業:“與天奮斗”者,一切文明都必須面對的旨在寒冷氣候問題解決的能源開發利用也;“與地奮斗”者,中華文明特殊面對著的地質方面的國土治理改造問題也;“與人奮斗”者,中國面對著的特殊的人的素質改造問題也。——由此看來,中國崛起的三大課題,實際上早就內含在中國古老《易經》說的“天地人三才”范疇中:能源課題內含于“天”并且針對天(氣候),國土治理改造課題內含于“地”并且針對地,人的素質改造課題內含于“人”并且針對人。
第九,根本上說,一個國家的潛力即可能達到的綜合國力,由該國國土所能容納的生產力決定(中國古人說的“地氣”旺還是不旺);而該國國土所能容納的生產力,又由該國國土上有多少該干、可干的大事決定。中國這塊國土,面積雖為世界第三,但體積(面積乘以海拔)卻是世界第一(如本章第二節所說,歐洲和澳洲加起來,體積還不到中國一半)。在這塊體積世界第一的國土上,該干、可干的大事,無國能比。因而中國這塊國土所能容納的生產力,亦無國能比。可以說:一旦中國人把自己國土上該干、可干的大事干好,中國國家的綜合國力,將崛起為世界前列。
第十,中國雖然號稱是一個具有五千年歷史的文明古國,但事實上,這個文明古國,就從未達到過它自身潛力可以達到的文明高度。因為它的最大文明潛力,含藏在寒性地緣種因(二章六節2小節)具足、歷史上從未開發過的世界上最高大、陰氣最重的西部大山和氣候很寒冷的東北林海雪原中。在古代生產力水平上,中華民族所能達到的文明高度,只是最大限度地在緯度、海拔較低因而寒性地緣種因有所不足的“中原”以南幾個平原、盆地中做文章;所謂的中國古代文明,就是建立在對這些地區可耕地的開發利用基礎上的,因而此文明就不能不帶有寒性地緣種因有所不足特點。結果就是:一旦這樣的開發利用達到飽和,該文明就會像寒性地緣種因同樣不足的今日拉美社會一樣,陷入動亂:通過戰爭,以大量毀滅人口和重新分配人均占有量相對較多的土地的方式,重新開始下一輪文明輪回。因此,此文明就總在改朝換代,有復興輪回而無崛起發展。然而,20世紀以來,高度發達的人類生產力,已經使中華民族可以告別以往那種復興式、輪回式的“怪圈”文明史了:借助這種生產力,中華民族已經可以把寒性地緣種因具足的廣大西部北部地區的開發這件以往從來實現不了的大事功業提到議事日程上。在完成這件大事功業的過程中,中華國土自身含藏著的文明潛力,才能達到它應有的高度;在完成這件大事功業的過程中,中華民族必能告別以往那種復興輪回式的“怪圈”文明史,“周雖舊邦,其命惟新”地創造出一種寒性地緣種因可與西方現代文明一比的新的中化文明。如此大事功業,歷史上任何朝代任何“盛世”,都不能相比!——當今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其國運乃“崛起”而非“復興”,道理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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