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不久,指導學生志愿填報的張雪峰,遇到了大麻煩。
起因是他在一次跟家長的直播中說出“孩子非要報新聞學,我一定會把他打暈”“學新聞傳播的學生中有80%是沒有從事本行業的,現在每個人都是自媒體”等言論,引發了該專業的集體專業展示。
6月15日,重慶大學教授張小強發文,稱千萬別被張雪峰這樣的網紅“忽悠”。
按張教授的說法,他的學生很多進了體制內當公務員,還有不少進了互聯網大廠,雖然表面上看干本行的少,但是教授號召大家,要把新聞院系跟媒體、新聞進行“解綁”,“社會大眾對新聞專業觀感不佳是因為他們狹隘地認為學新聞出路就是去媒體。媒體不景氣,所以別讀新聞”。
后來,張教授自己也發現“學一個專業,出路不是干本行”的說法怪怪的,便主動在17日說:
“在我這里就算給上熱搜這個事畫個句號了,或者說我向現在的輿論環境暫時投降了。”
教授雖然偃旗息鼓,但是各路媒體的“義憤”卻被激了起來,有行業大報義正辭嚴地強調:
“任何專業都有其存在的價值,沒有哪個專業是毫無用處的”!
并苦口婆心地勸說:
“某個專業好不好就業、能不能‘吃上飯’,更不能被簡單定義,種種粗暴觀點背后的狹隘自不待言。”
以陶叔粗淺的認知,“好不好就業、能不能吃上飯”不就是簡單的事實嗎?又該如何不“簡單定義”,避免“粗暴”與“狹隘”呢?
接著又有好幾家大媒體,接連發表批評張雪峰的文章。
這些文章各有亮點,卻都非常巧妙地放棄對新聞傳播本身就業情況的糾纏,而是把張雪峰以前批評過的土木生化環材、金融、管理、醫科等專業都拉進來,營造同仇敵愾的氛圍,試圖以團戰升溫事件熱度。還有更厲害的,扒出來張雪峰的商業網絡,爆料他每年靠志愿填報就賺了嚇人一跳的大錢。
接連的出手,密切的配合,展現出我國媒體業高超的專業水平與強大的戰斗意志,讓人驚喜的發現,經常被批評為戰五渣的他們,其實一直是在隱藏實力。
只是到目前為止,其他專業普遍保持沉默,并未聽令下場。
其實反過來想一想,張雪峰以前說過那么多專業都沒事,只有一碰媒體,才炸了窩。
為什么呢?
可能每個行業的脾氣不一樣。
有的行業不好,自己也承認,別人說就無所謂;有的行業很好,但是不適合普通人進,愛說說去吧,根本不在乎;有的行業不景氣了,自己卻不承認,別人說就火冒三丈。
而張雪峰呢,倒霉催摸到個呲牙的,立馬就身體不好,住院了。
他是不是戰術性住院,不知道。反正“免戰牌”一掛,事件也就慢慢平息下來。
張雪峰的麻煩,前后經過很簡單,卻引發了陶叔一些稍微復雜的思考。
首先,張雪峰給社會提供了什么?
高考能影響很多人的一生,不僅要考出高分,志愿填報也很關鍵。
家長都希望孩子能進好學校,挑個好專業。那什么樣的能稱得上“好”呢?
多年下來,早已有了共識——當然是畢業后容易找到工作,收入高,還有較大的發展前景。
然而,好學校好專業到底是哪些,大多數家長都是懵圈的,亂填一個肯定會耽誤孩子的前途,這個時候張雪峰的價值就體現出來了。
他們這些人已經跟蹤研究各家學校多年的變化,掌握了很多專業的就業數據,就能根據孩子的分數,給出志愿填報的建議。
所以,張雪峰本質是賣信息的,做的是咨詢服務一類的生意。
而這類生意,正是市場經濟良性運轉所不可或缺的。
每當人們談起市場經濟,往往津津樂道“市場”在資源配置中所起的決定性作用。而市場所起到的作用,就是由信息來驅動。
什么產品緊缺,價格上漲了,人們得到這樣的信息,資源就會很快集中,把新的產品生產出來,滿足市場的需求。
張雪峰提供的信息,針對的是人力資源市場。哪些專業很緊俏前景好,新的人力就應該補充進去,反之,哪些專業已經供過于求了,就不應該再盲目擠進去。
這些信息,對考生家庭重要,對社會的健康發展同樣重要。
當然,市場存在失靈的情況。對于一些基礎研究性的專業,國家安排“強基計劃”進行特殊扶持,就是出于這種考慮。
除此之外,是不是就應該默認所有的專業,不再擁有特殊性,都應該接受市場的選擇,需求旺則專業興,需求弱則專業衰,甚至最終被淘汰。
張雪峰傳播的市場信息,只要是真實的,就不僅合理,更是合法,人家正經做生意,為什么要把他大張旗鼓地批判一通?
其次,市場面前,眾生平等。
有不少人對市場經濟,采取的是“葉公好龍”的態度。
當看到別人下崗,投資失敗,35歲職場危機,面臨大廠裁員潮時,輕描淡寫來一句“我不下崗誰下崗”“看成敗人生豪邁,只不過是從頭再來”。
而輪到自己頭上,本行業整體下行時,卻是哭天抹淚,不甘心不接受,放不下“昨天所有的榮譽”,只感嘆“辛辛苦苦已度過半生”,不愿意“重又走進風雨”。
當有人毫無顧忌地嚷嚷“那個行業不行了,別去”之后,刺痛了他們的神經,引發了反擊,要捍衛行業尊嚴。
還有的行業,看起來如烈火烹油般繁榮,但實際上拼的是資源,靠的是關系。那樣的行業,普通家庭孩子進去湊什么熱鬧呢?讓他們去龍王斗寶,各顯神通就是嘍。
普通人沒有能力改變現狀,惹不起總躲得起。
至于那些行業會不會因此受影響,導致基層人員緊缺,就該留給市場規律決定了。
如果離不開普通子弟,就要適當開放上升通道。又想要人進,又把資源吃干抹凈,那就請你們關起門來慢慢玩吧。
信息,引導著資源在各個行業間流動,由此導致行業興衰,倒逼著行業改變。
市場需要信息,信息至關重要。
各行各業都逃不脫市場的優勝劣汰,不接受也得接受,橫生枝節阻礙信息的傳播,既不明智,也無意義。
最后,真實,是最基本的價值。
干信息傳播生意的,本來就有相關法律法規的監管,合不合法就看他們提供的信息是否真實。
信息真,就是幫人,在做好事;信息假,就是詐騙,應該抓起來。
至于張雪峰給的信息假不假,家長能不知道嗎?
騙了家長,誤了孩子的前途,不僅是道德批判,早就會有家長去告他了。應當相信我們的司法體系,能夠為家長享受可靠的信息服務提供保障。
反而是我們的媒體需要躬身自問,是否始終為人們提供了真實的信息?
傳統媒體的沒落,多少與他們提供信息不及時,甚至歪曲編造不實信息有關。特別是與他們切身利益相關時,總希望通過調大音量來爭取某些優勢。可惜,有些操作手法已經不新鮮,甚至讓人心生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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