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蒙者吹響了為美國資本辯護的號角
作者:俞飛龍 2009-11-26 發表于:博客中國
前兩天,自稱中國新一代政治學者領軍人物的劉軍寧,在博客上拋出了篇題目挺吸引眼球的評論文章:《警惕權力哲學的知識保鏢》。關于劉軍寧,在他2006年在《南方周末》刊出《中國,你需要一場文藝復興》一文后,我就一直想對他說點什么,因為在那篇影響極大的文章中,他搞錯了一些基本概念,乃至歷史,整篇文章充滿了文學的張力,卻不具有學術的嚴謹。文藝復興并非如他聲稱的那樣,是所謂的文化創新,而剛好是對古希臘人文傳統的回歸,尤其是在繪畫、詩歌、戲劇、雕塑等藝術領域,表現為從對神的崇拜轉向對人自身的寫實與審美,回復古希臘傳統意味最為明顯。文藝復興也不是對“個人”價值的發現,而是在經歷了漫長的中世紀后,對“人”的重新發現,對個人價值的發現,是直到19世紀中期,伴隨著非理性主義的興起才有的事,這一發現也使人類進入了另一個歷史階段——現代社會。
但因為瑣事繁多,期間,除曾指導一位文化編輯撰寫了篇《中國需要掀起一場文化救亡運動》,算是對其作了間接回應外,沒再單獨因為他的觀點撰文,后來參加由徐景安先生發起的“建設中國新文化”研討會,聽他不多的發言,似乎開始愿意正視傳統文化,及至今年早些時候,他撰文呼吁大家停止對“中國保守主義”的敵視,我以為,他也和徐友漁一樣,或多或少開始了文化上的反思。但是,這篇《警惕權力哲學的知識保鏢》的出籠,讓我覺得,在承認中國傳統文化價值和停止敵視“保守主義”之后,他依然沒從自己此前的敘事框架和啟蒙立場中完全擺脫出來。依然習慣用生造的概念和缺乏實證的陳述。“自由”地為自己所認定的價值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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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警惕》一文開篇的“從某種意義上說,有且只有兩種政治哲學:自由哲學與權力哲學”,“自由哲學認為:每個人雖然都是社會動物,但卻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因此人與人之間只能平等、獨立地像伙伴一樣交往,而不是像君臣一樣支配服從。每個人只對自己有所有權。每個人只屬于自己,不屬于任何階級、政黨……(對應的似乎是以美國為代表的民主政體)”,“權力哲學認為:人與人之間是不平等的,全社會注定要服從一個人或一個政黨或一個階級的統治與專政,要堅持一些人對所有人的永遠領導。人與人之間不是平等的伙伴關系,而是領導與被領導,統治與被統治的君臣關系、權力關系。最高統治者及其集權對所有的人有所有權,要他們無條件地服從、團結、忠于、熱愛、甚至永不叛變……權力哲學曾以各種面目出現:個人獨裁(Caesarism)、東方專制主義、神權政治、社群主義、法西斯主義、君主政治、國家社會主義、階級專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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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這段表述后,第一反應是覺得劉軍寧應該去了解點語言分析哲學和社會學方面的知識,再來寫這類有著宏大敘事的結構的文章。因為他所陳述的這些內容,屬于語言分析哲學所謂的“制造問題”式的表述,不但具有明顯的剪裁性,也不合歷史,不合現實,更不合“哲學”,或者說,這樣的表述,不是在做學術探討,而是在制造問題,以為表述者預設的目的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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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無論從現實(政治)、還是哲學層面看,自由與權力都不構成一對完整的關系,在現實(政治)層面,自由就是一種權力,權力也可能指的就是自由;兩者含義交叉;從哲學層面看,自由是指一種狀態,權力是指意志或秩序,權力完全涵蓋了自由。也就是說,自由是意志或秩序的表現形式之一,也即是權利的表現形式之一。
2、在對“自由哲學”與“權力哲學”的進一步解釋中,剪裁性就更明顯了,它們不是由邏輯嚴謹演繹出來的,而是基于某種目的生硬地“粘合”在一起的,如所謂歸于“自由哲學”下的民主政體,不但有君主,或世襲國王的存在,也存在自由的異化和世俗、宗教威權。
政治,指的是一個國家的“公共生活秩序”,而不僅僅指某些執政理念。現有的任何國家,都還不存在“人與人之間平等、獨立地像伙伴一樣交往,而不是像君臣一樣支配服從。每個人只對自己有所有權。每個人只屬于自己,不屬于任何階級、政黨”這種純粹的關系。只要有“政府”存在,無論哪種“政府”之下,出于秩序的結構性需要,以及這種秩序結構下所必然呈現的狀態,人與人之間都不可能是一種“平等、獨立地像伙伴交往”一樣的關系。而必然存在“領導與被領導”的關系,乃至“雇傭與被雇傭”的關系。當然,作者可以聲稱,這是一種價值層面的描述,可另一方面,它又不只是一種價值研究,還對應和代表著實實在在的歷史、現實。這表明,作者美化了隸屬于“自由哲學”政治下的國家。“自由哲學”之于“自由哲學”對應的國家,是作者主觀剪裁而非邏輯演繹的結果。
3、現實中,只存在社會個體,而不可能存在“只對自己有所有權。只屬于自己”的人。這是一種煽情的、不符合真實的表述,混淆了哲學的抽象和現實之間的區別。
4、將“社會主義”與“個人獨裁(Caesarism)、東方專制主義、神權政治、社群主義、法西斯主義、君主政治”并列在一起,同樣顯示了作者本人的偏見。社會主義恰恰是為了克服人的“異化”、實現人的“自由”的產物。社會主義的意識形態,并沒有認為“人與人之間是不平等的,全社會注定要服從一個人或一個政黨或一個階級的統治與專政,要堅持一些人對所有人的永遠領導……最高統治者及其集權對所有的人有所有權,要他們無條件地服從、團結、忠于、熱愛、甚至永不叛變”。反而正是那些被歸在“自由哲學”之下的“民主國家”,認同的是“人與人之間不平等”,如哈耶克就在《通往奴役之路》中直接表示,如果社會是一個池塘,那么工農是淤泥,精英則是魚蝦,這才是一種合理的秩序。可見,這些國家的個體在“交往”之前,就不平等了。所以,從政治哲學這個角度對它們的準確歸類,應該使用“自然法則”而非“自由哲學”。
5、從現實層面看,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都沒達到“人與人之間只能平等、獨立地像伙伴一樣交往”這種狀態;從價值層面看,它更符合社會主義對自己理想的表述,至于“民主”的資本主義,如前所述,它遵從的是自然秩序而非自由原則……這說明,這種歸類,是對資本主義的美化,而對社會主義的栽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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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只是對那段文字的錯誤的不完全分析,還沒涉及對一個重要概念——自由的進一步辨析,但已足夠說明,這些表述是多么的混亂,夾帶著多么明顯而強烈的個人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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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自由主義:入門讀物》是一本什么書呢?
出版者其實并沒有回避它出籠的目的:這就是一本在為本次危機的原因和自由經濟進行辯護的書,作者在這本書里認為,本次危機不是由“資本的貪婪和信用的泛濫”引起的,而是“由政府管制、政府補貼和政府干預引起的”,“是上了民粹主義的當”,而那些以此呼吁大政府、要求政府干預經濟的人,則被作者描述為是一群“不相信自由和責任”、在毀滅西方傳承了數百年的古典傳統的“政客、學者和自以為是的精英”——作者應該是一個對社會主義充滿極端仇視、骨灰級的保守主義者、新自由主義(即新古典主義經濟學)信奉者。
我估計,這樣的觀點,這樣的書,在美國的今天,也會廣遭人的嘲笑。
因為作為一個已廣為人知的事實——大部分美國人都已經接受了這樣的觀念:正是資本的貪婪和對市場的放縱,導致了本次經濟危機,制服危機的辦法就是得制約資本的貪婪和放縱的市場,這個觀點甚至已出現在新任總統的就職演講中。
可我沒想到,它在中國居然收到如此隆重的對待,自稱“中國新一代政治學者領軍人物”親自出馬為它鳴鑼開道。
我不知道,“中國新一代政治學者領軍人物”喜滋滋地在書里找到了一根猛擊“社會主義”的棍子,并高揚起來后,是否明白,美國已因為作者所鼓吹的“新自由主義”和“古典主義”傳統,從中國不對稱地獲得了上萬億美元的商業利潤,它們需要我們實實在在賣出上萬億的產品才能贖回,或者獲得平衡。
作者其實是在危機中,在他的同胞因為看透危機,紛紛離他而去時,瘋狂在后面喊叫,繼續這種趨勢和政策!并乘機往我們屁股上來了一腳,以圖引起更多路人注意。
為了也過一把踢屁股的癮,“中國新一代政治學者領軍人物”粉墨登場,幫著那個已被他同胞鄙棄的人喊——繼續那種趨勢和政策!
老天!這到底該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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