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攘奪時代自釀的苦酒——令人顫栗的未成年犯罪現象
《半月談》第12期刊登記者高遠至采訪新華社記者喬云華的專稿《百名少年犯的黑色記憶——關注未成年犯罪現象》值得一讀。是的,它理應引起全社會的嚴重關注,但“關注”遠遠不夠——問題是如何“解讀”:這一嚴峻得荒誕的社會現象到底是如何造成的?
與腐敗現象一樣,一邊不斷“加大力度”,一邊是“前腐后繼”,愈演愈烈,治標不治本是無濟于事的。追本溯源找到真正的病根,方能藥到病除。
面對越來越嚴峻的社會矛盾,文化精給出“興復儒學”妙方,袁世凱和張宗昌式的祭孔祭天鬧劇也在各地不斷有聲有色地上演,不知這些新舊儒學大師們們是否記得:當年季康子曾為社會治安不好影響“安定團結”向孔夫子請教過,老夫子是這樣回答的:“茍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翻成現代話就是:如果你們這些人自己不貪得無厭,就是獎勵老百姓去作小偷,人家也不干!
是的,老夫子講得完全正確。犯罪問題決不是簡單的治安問題,必須透過治安向社會深處探究產生犯罪的原因——任何時代,犯罪狀況都是衡量一個社會制度合理與否的重要尺度。所以,中國的傳統文化,從來不把“GDP硬道理”而是把 “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作為理想社會的標志。
作者喬云華完成河北李真貪污受賄一案采訪任務并撰寫《地獄門前——與李真刑前對話實錄》一書后,便深入北京、上海、河北、四川、廣東、遼寧、黑龍江、廣西、湖北等地的一些未成年犯管教所、看守所、法院、學校、社區、鄉村,對120多名少年犯的犯罪經歷進行了深入采訪,并寫成一部書稿。
談到采訪少年犯的感受時,喬云華說:“包括河北省國稅局原局長李真在內,近幾年我采訪的形形色色的成年犯人不下200個。如果說這其中有些人的犯罪經歷使我的心靈震撼,那么這120多名少年犯對我的心靈無一不是一種撕裂。”
“這種‘撕裂’主要來自哪里?”記者問。
“沉重、震驚和擔憂。”喬云華說,“少年犯的年齡越來越小,案情越來越重,令我心情沉重;犯罪時毫不在乎,犯罪后毫無悔意的冷漠態度令我震驚;犯罪數量驚人,可能蔓延的趨勢令我擔憂。”
是的,
少年犯罪年齡越來越小,案情越來越重。
犯罪時毫不在乎,犯罪后毫無悔意。
犯罪數量驚人,有蔓延的趨勢。
沉重:年齡越來越小,案情越來越重
河北省一名縣公安局長告訴喬云華,他們不久前打掉了一個犯罪團伙,40多人,其中14歲以下的竟有18人,有的是學生,有的輟學在家,有的是留守兒童。從2003年到2008年,這個團伙搶劫400多次,搶得現金、首飾、手機等財物共計70多萬元。而且還綁架勒索,并致一人死亡。
許多少年犯下的都是滔天大罪:殺人、縱火、強奸……以極其冷漠的態度和無比殘忍的手段“回報”他們的親人、老師以及這個社會。一些刑警在總結辦案經驗時這樣說:趕到殺人現場,看到被害人身上挨了幾十刀的,除了仇殺,基本都可判斷出是青少年干的。
震驚:犯罪毫不在乎,毫無悔意
8個少年在一個派出所附近,把一名無辜者捅了18刀。喬云華問他們犯罪的原因,他們竟說是“為了練習作案的膽量”;問他們是否后悔,其中3個少年犯表達的是同一個意思:那個人當時就不該反抗。
另一個團伙殺人案,3個兇手,都是十六七歲。當法官宣判3人十幾年徒刑的時候,一個少年竟扭頭沖著他的同伴笑了一下。喬云華了解這種情況后,就問他:“聽到判決,你怎么還沖著同伴笑?”
少年犯的回答讓人震驚,“我之前叫他殺人,他不來,我就告訴他,殺了人也死不了,結果我說得沒錯吧?”
“你就沒想到被害人的痛苦?他臨死時候的眼神,你忘了嗎?”喬云華又問。
“沒有忘,我還常常夢到。可是誰叫他要錢不給,還反抗?”
擔憂:少年犯罪數量驚人,有蔓延之勢
中國青少年犯罪研究會統計資料顯示,近年來,青少年犯罪總數已占到全國刑事犯罪總數的70%以上,其中十五六歲的未成年人犯罪案件又占了青少年犯罪案件總數的70%以上,13歲以下的青少年犯罪明顯增加。
對于這個問題,一名從事了20多年未成年犯教育管理的未成年犯管教所所長在多年調研的基礎上做出了“兩個1∶10”的估測:以他這個未成年犯管教所里在押的2100名少年犯計,觸犯刑法的青少年應是這個數目的10倍,也就是21000人(沒進未管所的被“消化”在學校、公安、檢察院、法院等,如批評教育、免予起訴、判緩刑等);還有個“1∶10”,即受這些犯罪者影響的青少年又是他們的10倍,也就是說有21萬青少年已受到了犯罪的感染,假如遇到犯罪誘因,他們就可能成為新的犯罪者。
實在該認真反思追問了:
一,我們否定“極左”“專制主義”“民粹主義”之后重新“設計”、“轉型接軌”出的社會模式,是否真的是“先進生產力”和“先進文化”?既然“先進”,何以產生出這般嚴峻的青少年犯罪現象?
二,我們“接軌”來的“普世”生存原則和價值觀念,是否該用良知拷問一下了。
在四川、在上海、在北京……記不清多少未管所的管教向喬云華說起,現在的許多孩子,自私得可怕,你動他一根毫毛,他就敢把你毀滅。“許多少年犯都有一個共同特征,就是極端自私,對他人生命極端漠視。”喬云華感慨地說,這或許正是他們犯罪時毫不在乎的原因。
“極端自私”,這句似曾相識的話語,不禁使人想起不久前小崗代表人物在媒體上面對全國人民的談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是啊,“人性”是相通的。
30年來,我們解放思想所更新的價值觀念,諸如“先富起來”、“能掙會花”、“剝削有功”、“產權明確”、“競爭意識”、“與狼共舞”等等,無非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和“弱肉強食優勝劣敗”。
這是暴發戶的崛起和生存所需要的,但這一“知識產權”,很難像私有財產一樣只屬于他們自己所有,“神圣不可侵犯”,一到弱勢未成年人身上,就會變成犯罪。
少年犯的回答讓人震驚,“我之前叫他殺人,他不來,我就告訴他,殺了人也死不了,結果我說得沒錯吧?”
這些青少年雖然未得張維迎們的親炙,但也是“經濟人”,很會算經濟賬——有賺,合算。
俄羅斯“新思維”沒幾年,6大寡頭將國民財富的一半“產權明確”到自己的腰包里了。中國“靠勤勞致富”,70%的財富使0。4%的“腰包鼓了起來”。不錯,我們是市場經濟,機會是平等的。然而,兩千多名億萬富翁,91%是權貴衙內……在這樣瘋狂掠奪下,對億萬窮人、弱勢子弟來說,叫他們老老實實“學雷鋒”,可能嗎?
既然你們能夠恣意“放火”,那我們也要“點點燈”——殺人放火搶劫的青少年罪犯,與陳良宇、栗紀周、張二江和鄧貴大們,與賴昌星們,就價值觀念講,倒是一致的,不同的是,他們未得成為“成功人士”而已。
青少年犯罪的社會危害程度,未必大于后者。
就犯罪的影響鏈條講,后者是因,前者是果。
整個社會在進行瘋狂掠奪,青少年犯罪不過是這一社會土壤結出的一枚毒果。
三,我們的媒體在“打造”什么?
多年來,整個社會開動所有文化宣傳機器,顛覆革命年代好不容易建樹起來的一切,包括一切有價值的東西,終于打造出這一“笑貧不笑貪笑貧不笑娼”的精神環境,以利于暴發戶的掠奪。精英大師們提起“樣板戲”就“頭皮發麻”,恨得牙癢癢,可他們對滄海橫流、失去道德底線的垃圾文化卻欣賞有加,不吝扶植呵護,至少也寬容大度。看我們的電視,除了炫富羨富和渲染物欲肉欲,還有多少健康東西。
“一個怕血的孩子,殺人卻十分老練。”喬云華說,許多人都無法理解,才13歲的孩子,如何會策劃謀殺。然而這卻是事實。陳晨用了一個月的時間來準備,買繩子、買手套、踩點,琢磨怎么下手。當嬸嬸進屋時,他用被子一下把嬸嬸蓋住,然后拿刀一陣亂捅,28刀,結束了嬸嬸的生命。先后回家撞見行兇的堂弟和奶奶,也遭到毒手。殺人后,陳晨出奇的冷靜,把3人都拖到床上,蓋上被子,然后像沒事一樣回家。晚上,為了毀滅現場,又放火燒掉房子。
辦案刑警趕到現場,根據犯罪特征鎖定的兇手年齡在35歲左右,20多天偵破毫無頭緒。后來是陳晨自己說漏嘴,才使真相大白。喬云華初見陳晨時,仍然難以相信他是兇手——瘦瘦的,矮矮的,很文靜,而且天真地說,不要把殺人的事告訴媽媽,怕她傷心。
“你這些殺人的手段哪里學來的?”喬云華問他。
“看電視學的。”
陳晨的話帶有普世性。
精英們也學會說:人均收入多少多少美元時期,是腐敗多發期,犯罪問題當然也是如此了。
什么狗屁邏輯!
眾所周知,青少年犯罪日趨嚴重,已成為一個全球難題。2005年,英國內政大臣承認,英國約有1/4的青少年涉嫌犯罪,已被卷進一股“駭人”的犯罪浪潮中。2006年,美國司法部的官員稱,在過去5年里,青少年犯罪似瘟疫般地從城市中心向郊區迅速蔓延。 “青少年犯罪如果還不能引起全社會的重視,像英國被卷入‘駭人’的青少年犯罪浪潮、美國的青少年犯罪似瘟疫般地從城市中心向郊區迅速蔓延的現象就可能在我國上演。這絕不是危言聳聽!”喬云華說。
劉姥姥家固然不夠“和諧”,但看似雍容典雅的大觀園里,不也是“一個個像烏眼雞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嗎?
既然社會的生存法則是弱肉強食,那你能排除“羊”也要變成“狼”嗎?
毛澤東主席愛強調“路線是個綱,綱舉目張”,那是“傳統話語”, 不講了。
實話實說,治病要治本,治國更要抓根本,根本就是講究個公平,一味“損不足以補有余”,欲社會和諧不是緣木求魚嗎?奧運世博之類再風光也是無濟于事的,還不如把這些錢花在窮人身上實惠些。
(09。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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