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漢的法律困境
劉仰
美國西部的加利福尼亞州,作為一個經濟整體,在世界上排名第八。這與前幾年硅谷的迅猛發展有關。但是,近日來,隨著美國金融危機的深入,加州的財政面臨巨大困難,加州政府不得不進入破產的倒計時,時間為30天,看看這30天里,有誰來出手拯救加州。關于加州破產的問題,可以討論的話題很多,全面展開討論,交給專家去做吧,我只說點小事。
現在的加州州長施瓦辛格曾經是世界健美冠軍,后來當了演員,飾演了很多硬漢形象,在銀幕上懲奸除惡,拯救人類于邪惡,拯救百姓于水火。但是,施瓦辛格當了政治家,與他銀幕上的硬漢形象有點變化。拯救加州人民于水火之中,拯救加州百姓于邪惡勢力之中,不能像銀幕上一樣,只靠硬漢的肌肉和武力,要靠很多錢。施瓦辛格顯然沒有做到這一點。所以加利福尼亞州整個進入破產倒計時了。沒有錢會出現什么事情呢?很多政府該做的事情就沒法辦了,于是,在援助沒有到來的時候,施瓦辛格不得不想一些辦法,緩解政府徹底破產的早日到來。其中辦法之一就是減少開支。施瓦辛格計劃大幅度減少教育、醫療、監獄的開支,并給公務員減薪。我想對減少監獄開支問題說點看法。
美國號稱是全世界法制最健全的國家,但是,這樣一個法律密如蛛網的國家,并沒有減少犯罪,反而是一個犯罪率很高的國家,全美國大約有1%的人呆在監獄里。這么多人在監獄里,費用就很高。完全靠法制治理國家,的確需要很多錢,窮人消費不起復雜嚴密的法制。監獄費用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其他如制定法律、實施法律、執法機構、法律糾紛的爭吵和解決,都需要大量的錢。法律的重要原則是,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可是,當沒錢的時候,連這種平等也很難維持。
我在以前的文章里曾經介紹過,美國金融危機發生后,監獄經費緊張是普遍現象。為了緩和這個局面,美國亞利桑那州監獄管理方提出,向犯人家屬收費。對等條件是,犯人家屬如果付費多,犯人在監獄里就可以提高生活標準,比方說,享受與其他犯人不一樣的伙食,不一樣的住宿條件等。這就是對“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原則的嚴重挑戰。假設兩個犯人犯了同樣的罪,判處同樣的刑期。按理說,他們應該在監獄里擁有同樣的生活條件,以顯示法律的公平。但是,如果犯人有錢就可以享受更好的監獄條件,法律的平等就被金錢的不平等完全破壞了。而這樣的事情,在很多奉行金錢至上原則的人看來,沒有什么不妥。否則,監獄經費不夠,政府也拿不出錢,如何解決?
美國早就有將監獄管理私營化的主張,而且,一部分監獄已經在這么做了。監獄管理私營化的具體措施,還沒有完全了解。想來,無外乎是這樣:政府出一部分錢,企業用經營監獄的方式賺一部分錢,以維護監獄私營化的利潤。監獄私營化以獲得利潤的手段,一是讓犯人勞動,生產監獄產品。這種產品的成本較低。例如,很多訂票的熱線電話,可以讓犯人做。再比如,微軟曾經也把產品包裝交給監獄。再比如,在艾滋病泛濫之前,美國贏利性的血庫,也從監獄犯人那里采血。監獄私營化的另一個辦法,就是在金融危機之后提出的,向犯人家屬收費的辦法,部分費用用以補貼監獄管理費用,部分費用用于犯人的不同生活待遇。我在想,美國一貫主張誰出錢誰老大,向犯人家屬收費后,一旦犯人對監獄管理人員說:你的工資是我們家給的,所以你必須聽我的!美國監獄管理人員該如何回答?
上述辦法,還是想方設法利用監獄賺錢,在監獄賺錢也困難的時候怎么辦?硬漢施瓦辛格曾經給人的印象是,把所有壞人都抓起來,或者讓所有壞人都受到應有的懲罰。但是,當了州長之后,施瓦辛格面對沒錢的狀況,放棄了過去的硬漢形象。為了減少監獄開支,施瓦辛格說,要讓一部分犯人提前釋放。犯人提前釋放也不是不可以。一般來說,提前釋放犯人的原則是,犯人經過監獄教育,已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離開監獄對社會不會有新的危害。但是,如果是因為沒有錢就將犯人提前釋放,這樣的原則,很可能會遭到破壞。也許,施瓦辛格心里說,一旦這些家伙離開監獄再犯罪,我就可以再把他們抓起來,重新恢復我的硬漢形象。這可能是施瓦辛格重出銀幕江湖的先兆,當然這是一個笑話。
于是我們看到,沒有錢,法制也很困難。當然,這不是不要法制的理由。按照中國人的說法,按照2500年前孔子的說法,提倡道德可以讓人們減少犯罪。從今天美國加州以及其他州監獄的經費困境看,孔子的主張才是緩解監獄經費困難的根本方法。但這不是一個立竿見影的辦法,而是一個長期的措施。現代西方社會把道德放在次要位置,大力提倡自由,卻不提自由應有的約束,導致犯罪數量大增,再想起要把道德放在首位,已經來不及了。道德與法律應該是這樣的關系:社會首先提倡道德,讓人們減少犯罪和侵犯他人的欲望。法律是在道德失效的地方出現的最后的強制手段。以商業為例,如果廣泛注重誠信,就可以減少很多商業欺詐。在注重誠信的氛圍中,如果還有少數人搞商業欺詐,那就毫不客氣地采用法律武器。而現在,大家賺錢第一,誠信處于很不重要的位置,商業欺詐層出不窮,再嚴密的法律之網都管不過來。甚至連法律都沒有誠信,成為營私舞弊的工具。所以,法制是需要的,但不能迷信法制,以為法制就能解決全部問題。在法律法制之上,社會還需要一個更高的道德價值標準。
再說一點法制之外的話。像美國加州這樣瀕臨破產的地方政府,不是只有加州一個。美國很多州都面臨同樣的問題,只不過加州的問題最為嚴重。這個問題還牽涉到一個更大的問題。很多人說西方社會好的時候,常常把西方社會的高福利作為例子。而高福利就是政府要有錢。我們看到,加州政府沒錢了,施瓦辛格就要削減福利了。這還不是單獨現象。歐盟最新公布的稅收年度報告稱,“高稅收和高福利”并不是最好的辦法,它有可能導致公共財政不能可持續發展。歐盟的這個看法,很可能導致二次大戰以后形成的“福利國家”模式發生重大改變。我認為,這種改變必定會在未來出現。它的根本意義就在于,“福利國家”所需要的外部條件,不可能永遠存在,一旦世界體系變得相對公平,“福利國家”模式就難以為繼。中國正在走向現代化的道路上,應該有提前的預見能力。對于“福利國家”模式,我在《中國沒有榜樣》一書中也簡單提到,核心的概念只有一個:中國發展現代化,沒有一個現成的西方模式可以成為榜樣,中國必須尋找適合自己,乃至適合世界的新模式。也許,到西方“福利國家”模式破產的時候,人們對此會有更加真切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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