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可能真實地反映歷史的本質,而不是去蓄意遮蔽歷史的本質。”
01
一段時間以來,因為要研究新中國的人民電影,我發了一個“宏愿”:要把新中國前三十年拍攝的電影,全部看一遍。
查了一下資料,這一時期故事片的總量接近700部,不算少,但以我每年200部以上的閱片量,要完成這個“宏愿”,其實不難。難的是有些片子找不到資源,比如拍攝于1976年的《反擊》《盛大的節日》等,就是上天入地,亦難覓芳蹤。有些當時產生了很大影響的電影,如《苦戀》,也找不到。
當然,大部分電影還是找到了,這要感謝互聯網時代提供的便利。
看老電影,有時會產生某種穿越時空的感覺。
尤其看解放初期的電影,如《人民的戰士》《保衛勝利果實》《女司機》等等,雖然表現手法稍嫌簡單,但剛剛獲得解放的人民,那種蓬勃迸發的幸福感與自信心,似乎要從銀幕上噴薄而出,這是今天的所有影視作品都不具備的特征。
五十年代的一些電影,如《萬紫千紅總是春》《乘風破浪》《花好月圓》等,給觀眾的印象是,毛澤東時代,每天都是盛大節日,國家蒸蒸日上,生活在熱熱鬧鬧地進行著,喜氣洋洋的人民不斷舉行游行和集會,慶祝自己的勝利。
新中國前三十年的電影,還有一個重要的特征,就是緊緊圍繞黨在各個時期的中心工作展開創作,所以,看老電影,也等于是在用一種感性的、形象的方式,重溫新中國的歷史。
如果系統地觀看農業題材的電影,如《岷江橘子紅》《水鄉的春天》《康莊大道》《我們村里的年輕人》等等,就能夠相當直觀地看到,農民是如何在黨的領導下進行土地改革,又如何從單干走向互助組、合作社、人民公社的。你會發現,農村的集體化道路,絕非“空想”,而是一個面對矛盾、解決矛盾的合乎現實邏輯的過程。
簡言之,如果沒有互助合作運動,土地改革的成果將很快喪失,除了創造出一批新地主、新富農之外,農民將一無所獲。
同時,在建國初期工業基礎薄弱的情況下,沒有集體化,農村的水利化、電氣化和農田基本建設,也無法啟動。
而工業題材的電影,從五、六十年代的《英雄司機》《無窮的潛力》《偉大的起點》《嘉陵江邊》到七十年代的《創業》《火紅的年代》《青春似火》等等,其實都反映了生產資料的社會主義改造完成之后一個尖銳矛盾:工人階級已經成為生產資料的所有者,但他們還沒有相應的管理權,也缺乏技術上的話語權。
能不能解決這一矛盾,不僅關系到社會主義是不是名至實歸,也關系到一個命運攸關的問題——社會主義革命的成果能不能保住?會不會喪失?
另外,這一時期的不是純粹的娛樂,創作者有很強的“抓問題”意識,對觀眾了解歷史,理解人生與社會,都有幫助。比如,《第二個春天》,表現了對國防工業化道路的思考;《大浪淘沙》則可以啟迪青年對人生道路的選擇;《東進序曲》則簡直像專門針對當下的“國軍主旋律”拍攝的,事實上回答了抗日戰爭領導權的問題。
總之,老電影是一個歷史與文化寶庫,現在這一寶庫還遠沒有得到充分開發。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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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老電影,可以從視頻網站上找到。
在觀看這些電影時,我習慣于打開彈幕,相當于一邊看電影,一邊和青年朋友對話。
漸漸地,我注意到,這些彈幕中,出現頻率最高的兩個字,是“真實”——“太真實了”、“還是那時的電影真實”、“好真實呀”……等等。
這引起了我的思考。
因為,八十年代的相關討論中,占壓倒性優勢的意見,是前三十年的電影“虛假”,是“公式化”、“臉譜化”,等等。沒想到,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今天的青年觀眾,反而認為那個時期電影的最大特征是真實。
為什么呢?
原因應該有這樣幾點:
第一,這和創作原則有關。五十年代,指導電影創作的理論原則,是社會主義現實主義,六十年代以后,社會主義現實主義逐漸發展為“兩結合”理論,即革命的現實主義與革命的浪漫主義相結合。
但無論是社會主義現實主義,還是“兩結合”,都強調要“真實地、具體地、歷史地”表現生活與人物,“真實”被放在了第一位,這不可能不影響到電影工作者的創作實踐;
第二,這和前三十年的創作手法有關。比如“領導出思想,導演、演員出技巧,群眾出生活”創作方法(當然,這是一個過于簡單并且不是十分準確的概括)——即然生活素材來自群眾,這就決定一定是真實的,或基本真實的。
另外,那個時代特別反對閉門造車,強調體驗生活,演農民,就到農村去體驗生活,走馬觀花是不行的,要同吃同住同勞動;蜻蜓點水也是不行的,時間要足夠長。這樣一通體驗下來,首先演員在氣質上就和自己要飾演的角色非常接近了,立場、情感也相互靠攏了,表演起來自然就少了矯揉造作,多了自然流露。
當然,演工人、演軍人、演其他行業的人,也是一樣。
第三,最重要的一點,是前三十年的電影,在創作時,按照歷史唯物主義的原則,做到了盡可能真實地反映歷史的本質,而不是去蓄意遮蔽歷史的本質。
比如,人類進入階級社會之后,階級矛盾與階級斗爭就是一種本質特征。前三十年的電影,對此總是充分展示,調動一切藝術手段來予以表現,而絕不會用“霸道總裁愛上我”這一溫情脈脈的虛偽畫面來掩蓋嚴酷的階級對立爭。
今天在職場遭受“毒打”的青年,看到這樣的呈現,自然會感同身受,覺得“太真實了”,至于被文化精英們詬病的“公式化、臉譜化”,他們反而不太介意了。
按照歷史唯物主義的原則創作電影,使得一些作品具有超越時代的意義。比如《春苗》《決裂》等,一度被否定,但今天,卻有越來越多的青年看懂并理解了這兩部電影。再比如在《閃閃的紅星》中,胡漢三在風雨之夜的演講,當時看來似乎夸張,今天來看竟是神奇預言,“我胡漢三又回來了”這句話,更是進入日常生活,成了新成語。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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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天,看到一條消息:9月11日當天,全國電影市場大盤首次跌破2000萬。平均每家影院收入1780塊,全天來客49人。9月12日票房更少,只有1865.6萬。
電影沒人看了,這是個極嚴重的問題。
原因之一,恐怕和現在的電影“太不真實”有關。
很多電影,如《非誠勿擾3》《解密》等等,情節和故事,完全來自胡扯和臆想,脫離現實,脫離生活,更談不上“真實地、具體地、歷史地”去再現人物與生活了,這樣“玩電影”,最終被觀眾拋棄,不是很正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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