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說地主形象
唐德亮
文壇風云變幻莫測。昨天紅的,今天變成黑,昨天黑的,硬是有人把他變成紅。上世紀九十年代以降,為漢奸涂脂抹粉已見慣不怪,為封建王朝最高統治者大唱贊歌已成時尚,甚至有為流氓惡霸西門慶爭故里的;近年來,還有人為黃世仁、南霸天、劉文彩鳴不平,認為他們并沒作品中所描述表現的那么壞,而是被夸大了;還有一些
地主到底是好是壞?似乎又成了一個問題。我不懷疑確有個別開明地主,但作為剝削階級的本質特征絕不能不講。
今天的讀者離地主的時代已經很遙遠了。為避立論偏頗,還是拿清朝和解放前的作家作品作例證吧!清朝“乾隆盛世”時的作家曹雪芹,肯定沒有學過馬列,更不懂階級論,因為那時馬克思和馬克思主義還沒誕生呢!而且曹雪芹本身就是個官宦與大地主家庭,他創作的代表中國古典文學高峰的巨著《紅樓夢》就寫了一個四大家族特別是賈家這個大地主家族的事情。賈家里頭的賈政、賈母、賈赦、王夫人、賈珍、賈璉、王熙鳳無疑就是大地主,是剝削者,整日過著“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窮奢極欲、揮霍無度的生活,一餐飯吃去幾十兩銀子,一碗菜要十幾只雞做原料。正如劉姥姥說的,他們的一席螃蟹宴就夠“莊稼人過上一年了”。有錢人花天酒地不足為奇,關鍵要看這些錢是怎么得來的。賈家的收入,主要靠對農民的殘酷剝削。第五十三回寫黑山村莊頭烏進孝在災年向賈府交租,交了幾千兩銀子、上千石米、幾萬斤炭,以及大量的豬、羊、雞、鴨、魚、鹿子、干果、山珍海味,烏進孝說:“今年年成實在不好。從三月下雨,接連著直到八月,竟一連沒有晴過五六日;九月一場碗大的雹子,方近二三百里的地方,連人帶房,并牲口糧食,打傷了上千上萬的……”可這并沒能打動地主賈珍,他說:“這夠做什么的?”“不和你們要,找誰去?”據清朝《吳江縣志》記載,當時“每畝繳租下至八斗,上至一石五斗,間有一石八斗者”。清初蘇杭地區“私租之重者,至一石二三斗,少亦八九斗”;剝削之重,可見一斑。其次是高利盤剝。如王熙鳳,挪扣奴隸們的月錢去放高利貸,不到一年,就賺了上千兩銀子。不僅如此,他們都是一些滿口“仁義道德”實則心狠手辣的家伙。《紅樓夢》所描寫的四大家族幾年間直接殘害致死的就達三十五人。
上世紀三十年代初的巴金創作名著《家》時,是個無政府主義者,根本不懂馬克思主義,《家》之成功除了塑造出覺慧、覺新、鳴鳳、琴、梅表姐等人的形象外,還成功地塑造出高老太爺這一典型。高老太爺是封建地主階級的代表,他口口聲聲要“拼此殘年極力衛道”,保守頑固,但又窮奢極欲,專橫獨斷,荒淫殘暴,扼殺青年一代的愛情,逼死鳴鳳,是個殺人不見血的人物。巴金說:“高老太爺就是封建統治的君主,他還有整個舊禮教作他的統治的理論根據。他就是我的祖父,經濟權捏在他手里,他每年收入那么多的田租,處理年輕人生死的大權也捏在他的手里。不單是我的祖父,高老太爺們全走著這樣的道路。他們想看到和睦的家庭,可是和平的表面下掩蓋著多少傾軋、斗爭和悲劇,有多少年輕的生命在那里受苦、掙扎而終于不免滅亡。”
中國的作家如此描述地主,那么外國又如何?蘇聯等社會主義國家不說,咱們看看十九世紀三十年代英國詩人林頓《反對地主主義的真憑實據》一詩是怎么寫的:“毛驢有得吃,踩莊稼的牛/嘴邊也不掛口套/他們卻讓勞動著的人/挨餓,孤零零死掉/富家之犬有他的狗窩/從早到晚吃肉片/世上只有勞動的人們/沒人管,死得可憐/據說我們是天之驕子/同樣是上帝所生/制造人間法律的權威/嘲弄了天律的神圣/我們比下賤的牲口還要苦……”這首詩從勞動人民的角度,揭露了地主的殘酷與狠毒。
從上世紀的四十年代到七十年代,我國文壇曾出現過《白毛女》、《太陽照在桑乾河上》、《暴風驟雨》、《紅旗譜》、《紅色娘子軍》、《高玉寶》、《閃閃的紅星》等經典名著名作,成功塑造出黃世仁、錢文貴、韓老六、馮蘭池、南霸天、周扒皮、胡漢三等活靈活活現的藝術典型,他們不一定全是真人真事,但卻都是源于生活、有生活原型或集中概括了生活中的地主階級本質特征而塑造出來的不朽藝術形象,是典型的“這一個”。就拿劉文彩來說吧,此人乃實有其人。他靠販賣煙土起家,強迫農民種罌粟,繼而收煙苗稅、煙土稅、經紀稅、紅燈捐,對不種罌粟的農民,就收懶稅,使川南人民飽受其害。1927年,劉文彩派兵捕殺了屏山縣領導六千農民抗煙厘捐的農會負責人、共產黨員徐經邦;1928年3月,劉文彩派軍警特務殺害了中共敘府城區區委書記李筱文和敘府縣委候補書記李家勛,并鎮壓了他們領導的抗捐暴動,屠殺共產黨員和農會會員六七十人;1929年冬,又鎮壓了川南工農革命軍,殺害革命軍領導和戰士五六十人;1931年3月,他又制造了震驚全川的“五人堆”事件……,劉文彩的手里沾滿了革命先烈的鮮血。1998年9月25日,大邑縣委縣政府舉行了肖汝霖、朱英漢、徐達人三烈士犧牲五十周年紀念大會,縣委書記發言聲討了劉文彩殺害革命烈士的罪行。這樣一個血債累累的大惡霸,“文革”中對他的宣傳雖有個別地方夸大失實之處,但總體上是真實的,現在有人想為他全盤翻案,卻是居心叵測。中宣部于2000年初發文指出不能為劉文彩平反?!度嗣袢請蟆芬舶l表《怎讓沉渣又泛起》一文,針對為劉文彩涂脂抹粉的行徑,指出這是“顛倒黑白,善惡不分”,“拜倒在歷史惡魔腳下”。誠哉斯言!
魯迅先生說:“這人肉的筵宴現在還在排著,有許多人還想一直排下去。掃蕩這些食人者,掀掉這筵席,毀壞這廚房,則是現在的青年的使命!”(《墳·燈下漫筆》)這“人肉筵宴”的“廚房”雖早已在一九四九年被毀壞,但總是有人在為惡魔的亡靈招魂,總有人妄圖重建“人肉筵宴”的“廚房”并在實施行動,難怪他們要肆意發表文章出版書籍并在文藝作品中(如電視劇《闖關東》)改寫歷史,拼命美化地主、丑化長工與貧農,顛覆六十多年的主流觀念了!
(原載: 《閩西日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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