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和官場 | |
[獨立寒秋] 于 2004-05-13 10:03:50上貼 |
一個市委辦公室主任心目中的社會和官場 最近,我正在看張平的長篇小說《國家干部》。這是一部頂天立地的大書。這部大書充滿了對人民的悲情。第五屆茅盾文學獎得主,以《天網》、《抉擇》、《十面埋伏》蜚聲文壇的著名作家張平,沉寂三年,以他的如椽巨筆,在直言諍諫“權謀文化”的丑惡現狀的同時,才氣勃發地勾勒出了一幅酣暢淋漓的當代政治社會畫卷…… 下面,是該書描寫的一位即將上任的市委辦公室主任齊曉昶,對現任副主任馬韋謹的一次談話。我把它轉發如下,請大家看看這位市委辦公室主任心目中的社會和官場。如何看待他所說的這番話,只能是見仁見智了。 ××××××××××××××××××××××××××××××× ************************************************************** 也許今天晚上齊曉昶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必須要面對馬韋謹,必須要做通馬韋謹的工作,至少第一步的工作要做好。何況辦公室的工作也離不開馬韋謹,馬韋謹在辦公室的威信和地位,是難以撼動的。所以他無論如何也要把一些話給馬韋謹講清楚,講透。他-邊吃著喝著,一邊招呼著一言不發的馬韋謹,一邊拐彎抹角地把這次干部調整的來龍去脈,前前后后都講了出來。齊曉昶說,在市委辦公室當主任,這絕不是他本人的意思,更不是他跟馬主任爭的結果。他本來想去的地方是當市委秘書長,當時所有的領導都答應了,他也打通了各個關節,全都活動到位了,幾乎已經是穩抓穩拿了,卻沒想到竟會裁在一個誰也沒想到的人手里。于是就陰差陽錯,把他安排在了縣委辦公室。當時他死活不干,說馬主任這么好的人,我怎么能跟人家爭這個位置,我又怎么能排在人家前面?但領導們說了,馬主任的事情用不著你操心,對馬主任市委市政府將另有安排。后來他才聽說,當時市委市政府都已經研究了,準備讓馬韋謹到市政府辦公室當主任.讓現在的市政府辦公室主任當市政府秘書長。但沒想到又突然半路變卦,市政府秘書長的位置又讓一個誰也沒想到的人給占了。原想著轉圈推磨,結果竟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一個蘿卜一個坑,蘿卜多出來兩個,于是就自相殘殺,讓他齊曉昶占了馬主任的位置,馬主任只好原地踏步。 “……馬主任,我對天發誓,對你我可是從來沒有過二心,在市委辦公室當主任,我做夢都沒想過。其實這你也清楚,自我來到市委辦公室,什么時候有過這想法那想法?說實話,就是直到現在,我還是覺得我根本就不是當辦公室主任的料,我就不配。我算個什么?我知道自己的位置該往哪兒擺。第一我這個人不怎么樣,連我自己也看不起自己,更不用說別人了。要人品沒人品,要本事沒本事!不看書不讀報,沒能力沒水平,別說寫材料了,能把一篇材料完完整整地念下來都難!真的是一頭沒一頭,一壺沒一壺,什么也臭得要命!其實我也清楚,你馬主任也從來沒把我瞧在眼里。你根本就瞧不起我這樣的人!連我都瞧不起我,你這樣的人又怎么能瞧得起我!你瞧不起我,可我服你,認你,打心底里敬佩你!你是如今天底下好人里面的好人!如今這個社會里還能有你這樣的人,是這個社會的福氣!共產黨里頭如果能有五分之一、十分之一你這樣的人,什么樣的主義也實現得了,還用得著搞什么改革開放?馬主任,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今天晚上這酒桌上也就咱們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說完了就過去了,我不會藏著掖著,也用不著給你說假話。就算你告我,我不會承認,也不會有人相信。所以我一定把我的心里話都給你掏出來;我一定要讓你明白我心里是怎么想的。還有,我還要說說你,馬主任,我也不拍你恨我,小看我,說實話,你今后也得改改你的活法,你不能再這么沒明沒黑地死受了,就算我今后當了主任,你也一定要活得開通點,把問題想得活泛點。如今這社會,像你這樣的人,不行了,早晚都得淘汰掉。馬主任,我這么說,可不是對你有什么看法,你可千萬別生氣。好了,咱喝酒,等干了這一杯咱再慢慢說。 馬韋謹也不多說什么,你說喝就喝,連碰也不碰,端起來咕咚一口灌下,然后就眼睛直直地盯著齊曉昶看。齊曉昶也不回避,也依舊眼珠子紅紅地盯著馬韋謹繼續一板一眼地說: “我的意思不是說像你這樣的人有什么不好,而是現在這社會變了。咱們都得適應這個社會i、適應這個風氣。就像你這個人,本來是個大好人,可如果你周圍的人都是壞人,那你在壞人眼里還會是好人?反過來,我在你眼里是個壞人,可在周圍這些人眼里那可就成了大好人。我這么說,你在心里肯定會罵我油嘴滑活,胡說八道。你罵得對,怎么罵也都有你的道理。可雖然理就是你那個理,但社會可就是這么個社會,你改變不了社會,我也改變不了社會,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改變得了社會。市場化了,咱得靠著市場走!市場是什么?市場就是錢.市場就是理,市場就是娘!有市場就有奶吃,沒市場你就得餓著!市場就是這么個東西,它寵得就是壞人,惡人!它就是讓你去搶,去奪,去爭!就是要讓你六親不認,無情無義!馬主任,你說說,現在這世道,究竟還有幾個好人?現在這社會,還講什么主義?有人說了,什么是社會主義?社會主義就是,社會就是這樣一個社會,主意得你自己拿!市場就是這個市場,經濟得靠自己爭。別看你整天在材料里寫得這好那好,其實你心里還不明白那都是假話,日哄人的話?現在的社會還有藥可救嗎?癌癥!晚期的晚期!如果癌癥能根治了,這個社會就有希望了。其實咱再往深處說,你說共產黨里頭還有多少好干部?三個里面有一個嗎?十個里面有一個嗎?你以為這幾年我不吭不哈的,就什么也沒做,什么也不清楚?其實你根本就不明白,你想過沒有,這些年,為什么市委市政府有了什么大的活動和會議,都指定要我去負責?咱們辦公室名義上雖然是你負責,但實際上咱倆早就是一半對一半。材料上的事情靠你在管,財務上的事情靠我在管。你在干你的活,我也在干我的活。你干的是明的,我干的是暗的。我給你說實話,別看這兩年你在辦公室里是個負責人,其實許許多多的事情你根本就不清楚,或者干脆就不知道!你知道辦公室這幾年那些大大小小的會議費,辦公費,出差費,小車修理費,室內裝潢費,辦公用具費,還有各種各樣的補助,補貼.名目繁多的開銷、開支,七七八八,上上下下的打點、料理,都是怎樣運作的?你以為領導簽了字的就都是干凈的?我只問你一件事,你就知道你明白不明白,干得了干不了。你說說,那些市里的領導一年四季都住在最豪華的賓館里,抽的是軟中華,喝的是x0,靚小姐搓澡洗腳,湘妹子按摩桑拿;老婆臉上抹的是資生堂,身上灑的是夏奈兒;孩子開的是奔馳寶馬,上的是名牌學校;這些領導親朋好友,七大姑八大姨,哪個不跟著吃香喝辣,多拿多占?還有省里市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僚.公檢法司,工商稅務,銀行計委那些方方面面的要員,電臺電視臺報社新華社那些神出鬼沒的記者,包括那些擺著架子的影星歌星作家藝術家,就這么一個嶝江市,幾乎天天在清客,時時得送禮,票子像嶝江的水一樣嘩嘩地流,這一筆一筆的開支,一摞一摞的賬單,你知道怎么走賬,怎么結算?怎么變通處理,怎么應付審計檢查?還有現金怎么走,資金怎么轉,支票怎么用?不合理怎樣讓它合理,不合法又怎么讓它合法?糊涂賬怎么變得清清白白,腐敗款怎么變得干干凈凈?馬主任,這些你都知道嗎?懂嗎?就算你清楚,你明白,但你會干嗎?敢干嗎?干得了嗎?你有那膽量嗎?馬主任,你不行,真的不行。你是個好人,所以這樣的事情你干不了!你怕這種事情,這種事情更怕你!干這種事情的人絕對不會放心你,想都不會想著你!比方說,哪天哪個領導給你一張五萬塊錢的房屋裝修費條子讓你給報了,你報得了嗎?又能到哪兒報去?這種事你干得了瑪?第一你肯定干不了,第二你就是想干,人家也不會讓你干。這就叫麻桿打狼兩頭怕,我呢,就叫破鑼對破鼓,王八看綠豆。我真的是實話實說.這幾年跟我打交道的幾乎都是些壞人,也就是你們說的那種腐敗分子,把我提到這個位置也都是這些腐敗分子。假如說我需要他們,那他們更需要我,他們要我干才會放心,才能每天安安穩穩地睡覺。所以你恨我,我不怪你,可你恨的不是地方,不是我占了你的位置,是他們非要讓我占你的位置。馬主任.喝酒喝酒,吃菜吃菜。你要是覺得我說的都是屁話,你想怎么罵我都接受。你要是覺得我說的還有點道理.那咱們今天這頓飯也就沒白吃。馬主任,喝!咱們再干了這一杯!” 馬韋謹腦子昏昏沉沉的,極品五糧液,卻沒讓他感到有任何不同之處。渾身軟綿綿的,突然覺得很困,困得他只想打盹;突然又覺得這世界上的事情真的毫無意義,他兢兢業業幾十年,原來狗屁不是。自己簡直就是一個大傻瓜,窩囊得在世界上再找不出第二個你這樣的來!半夜三更地來這兒跟這個齊曉昶瞎說八道,究竟有什么意思?他又能給你解釋出什么道道來?其實齊曉昶這些觀點馬韋謹并不是不知道,直接的間接的他聽過不知有多少遍。但平時他這樣講,人們也就以為是調侃幽黙發牢騷,哈哈一笑就過去了。然而今天就他們這兩個人,就在這樣一個地方,而且齊曉昶指天發誓說他說的全是心里話,這就不能不讓他思前想后,好好思考思考自己的位置和前程了。什么社會就是這個杜會,主意得自己拿,市場就是這個市場,經濟得靠自己爭。雖然他還想不透,想不徹底,想不明白,但在心底里則已經開始思考自己的下一步究竟該怎么辦,該往哪條路上走了。猛然間,一個大大的問號清清楚楚地向他砸了過來,你這一輩子的前程,是不是已經走到頭了?此時此刻,在你馬韋謹的眼前是不是還有路可走? 幾杯酒下肚,齊曉昶的話真的是越說越多,越說越開。他好像根本沒察覺出馬韋謹的表情和情緒有了什么變化,依然口若懸河,沒遮沒攔地嘩嘩嘩嘩地往外倒: “其實馬主任你不說我也知道,在嶝江,提起齊曉昶來,沒有一個人不說這家伙是個早該槍斃的腐敗分子。他們罵我腐敗,我知道,他們說我腐敗,我承認。其實在這個社會,你要是不想腐敗,那你就是傻B!別人都在腐敗,就你一個人不腐敗,那你就是一個大傻B!一個縣委書記市委書記,一個縣長市長,一年弄不來幾十萬上百萬,那更是一個大傻B!沒錯,共產黨里頭當然有好千部,夏中民就是!這個人我服!連我也說這個人是一個好千部,那這個干部肯定就是一個好干部。共產黨的紅頭文件里,共產黨的章程里,正兒八經需要的就是夏中民這樣的千部。憑良心說,夏中民這樣的干部那才真正是共產黨的希望,是老百姓的希望!可希望就是希望,希望并不等于現實。什么叫希望?希望就是做夢!就是空想!不是在好些年前咱們就批判過空想社會主義么?那批判的沒錯!社會主義就是個空想的東西,共產主義也一樣!要不搞了這么多年,怎么又回來了?怎么又要搞改革?你想想,有多少年呀,每天都在進行思想教育,斗私批修,什么理想信念,什么為人民服務,從小到大,從建國到如今,這些教育和改造什么時候停過?一天也沒停。可又有什么用?鄧小平只用了兩個詞,一個發家,一個致富,就像大海決堤一樣,呼隆一聲,立刻就把這些東西淹了個一干二凈!不堪一擊,一眨巴眼睛,什么也沒了!你說說,現在還有什么?除了錢還是錢!除了發財還是發財,不就是個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退到解放前?什么解放前?一下子退了幾百年幾千年,人當初該是什么樣,如今就還是什么樣?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什么主義也沒用!所以你想想像夏中民這樣的干部,在這樣的一個社會里面,他能有什么作為?又能有什么用?我告訴你,夏中民遲早得在嶝江這塊土地上消失,這由不得他!他現在不是正鬧了一個什么聯合調查組,正在嶝江查案么?有屁用!一點用也沒有!別說查不出來,就是查出來,也屁事不頂!一旦查出什么大案要案來,那倒霉的不是別人,怡恰就是他夏中民自己!不信咱們走著瞧,這個案子查不完,夏中民在嶝江的日子就到頭了!從古到今,哪個當清官的有好下場?你就不想想,你查來查去,查得那些干部都成了你的死對頭了,你還怎么在這兒呆?想呆你呆得住嗎?你這么查來查去,到了還不等于是查住了你自己?我知道你覺得夏中民好,夏中民對你也不錯。我也一樣,我也知道夏中民好,但夏中民絕對不會說我好,更不會用我這樣的人。說實話,如果夏中民用的都是你這樣的下級,那當然沒問題。什么事都好辦,只要他夏中民一聲令下,嶝江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反過來如果當今的領導都能像夏中民那樣,那肯定用的都是你這樣的下級,嶝江市委市政府再大,也肯定沒有我的立足之地。像我這樣的人,別說在官場混了,就是當農民當工人也是最差的。可惜這個社會不是這樣,可惜這個官場更不是這樣。你們少數,極少數,就那么一小撮!你好好想想,如果他夏中民的手下和周圍都是我這樣的人,那他還能干成什么?那他又還有什么好下場?像夏中民那樣的干部究竟有多少,不信咱們扳起指頭數數,你看你能不能數到頭?能嗎?就像一大片樹林,不論你從哪頭看,都是平展展的一片。都一樣高低,誰也別想出頭。一出頭你的時候就不多了,你的死期就到了,用不了多久肯定就折了你。這就叫槍打出頭鳥.椽爛滴水檐。人家都連成一片了,你一個人能把它連根拽起來?我實話告訴你,你千萬別再指望夏中民能怎么了你。如果他要說話算數,你的位置還會沒了?用不了多久,別說是你了,他要是能救了他自己,那就算他的福大命大!不信咱們就打個賭,夏中民要是還能在嶝江呆一年,我就立刻辭職!還有我那一套九十平米的房子也一分錢不要送給你!我說話算數,不信我現在就給你立了字據。你想想,他在嶝江才干了多長時間,上上下下就已經得罪了多少人!他得罪的不是老百姓,得罪的都是干部!老百姓說好頂個屁用?將來能給他權力的是干部,能給他投票畫圈的也是干部。把上上下下的干部都得罪了,你又怎么呆得住,又怎么干得成?有才有德,有本事,有魄力,在嶝江辛辛苦苦沒明沒夜干了七八年,連一套房子也沒要,整天就在食堂吃飯,都說是個反腐倡廉的好千部,可那又有什么屁用!這么多年了,遠的不看,就只看嶝江這些年。哪個腐敗的干部沒提拔,哪個不腐敗的干部提拔了?有嗎?有多少,有幾個?你再扳起指頭數數!看能不能數到頭?還是那句話,是這個社會變了!社會就是這個樣子,你適應了它,它就需要你,你不適應它,它就排斥你。你好好看看,在這個社會里,最吃香的是什么人?是腐敗干部!最倒霉的又是什么人,就是不腐敗的干部!就說你吧,馬主任你當了這么多年的辦公室主任,有口皆碑,人人都說你是一個廉潔奉公的好干部,可你得到了什么?你的房子還是那么小,你每月的工資就那么多,你孩子連二流的中學都上不了,你老婆連個能發工資的工作都找不到……馬主任,連我都替你打抱不平呀!媽的,喝酒,喝!” 馬韋謹依舊一聲不吭,就像僵在了那里一樣。沒喝酒,也不再瞅齊曉昶一眼,只是死死地盯著眼前的飯桌一動不動。齊曉昶也不多勸,自顧自地把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然后又接著說道: “可我算是個什么東西,又有什么本事?別的不說,我當了這八九年干部,別的不說,只房子就分了三套!最小的一套也八十多平米!看上去咱倆的工資都差不多,真實我哪年不得消費個二三十萬塊?除了單位的車,我自己還有一輛新款奧迪。你看看我身上的這一身行頭,沒有三萬五萬拿得下來?你想想,那點工資夠用嗎?都說我挪用公款,貪污受賄、搞女人,假離婚,吃喝嫖賭,多吃多占,可我為什么不但倒不了,這官反倒越做越大?日子越來越滋潤?所以你要說我一點本事也沒有,那也肯定不是事實。我的本事就是讓他們離不開我,怎么著也得用我,而且用我用得放心,用得踏實。平時我能讓他們吃喝玩樂,花天酒地,出了事我還能用命來死保他們,拼死也要讓他們一個個順利過關!我說過了,我不是傻B。我死保他們,那是我清楚他們也肯定會死保我。我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吃喝嫖賭啥也精,卻長了一副軟骨頭的家伙!一有個風吹草動,就一把鼻涕一把淚把他這輩子干過的事全都招得一干二凈,不只把他的祖宗賣了,連他的上司也一樣給賣了。你想想,這樣的人是不是世界上的頭號大俊B!你把你的上司也賣了,那誰還敢來救你,誰又救得了你!你保住了你的上司,只要他沒事了,他將來還能不把你弄得清清白白,干干凈凈?有了什么好事他還會不想著你念著你,還會不給你留著一份?就像這房子,你給他兒子姑娘大姑子小舅情人小密都分下了,哪還會少了你的?不瞞你說,這些年,我早就把這個社會摸透了。如今的當官的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兩院,就是紀檢委、反貪局。而我這個人如今最不怕的就是兩院,最能對付的就是紀檢委、反貪局。什么反腐敗呀,反官僚呀,說白了,反腐敗就是清除異己,反官僚就是另立山頭。所以最壞的就是兩院!最好對付也是兩院!公安局算什么?公安局鬧的都是小錢,兩院才是最富的單位,最腐敗的單位!現在紀檢委、反貪局來查案,第一看的就是能在中間撈多少!對這個社會他們最明白,比我還明白!他們看中的就是現在的當官的都是靠自個投資上來的,所以這些當官的投資得越多,就越在乎自己的位子,就越不想丟了自己的位子。所以那些紀檢委、反貪局的來查案,幾乎就沒有放空槍的時候,一打一個準,幾乎百發百中!而這些當官的就只能聽從人家的擺布,只要查出你一丁點的問題.那你就算被他們搞定了!想擺平嗎?那五千塊錢的問題你得出五萬.兩萬塊錢的事情你得出十萬!擺平了,就不了了之了。誰來擺平?我,就是我這樣的人!只有我這樣的人當調解人才能讓兩邊的人都放心!他們不怕我,所以我當然也不怕他們!我知道他們謀的是什么,想的是什么。其實都一樣.不就是為了幾個錢?你能說他們不是好人?他們說了,不是我非要怎么怎么樣,而是我也得活!我也有老婆孩子,我也得過日子!還是那句話,社會就是這個樣子,你有什么辦法?你也清楚,我這幾年可是幾起幾落,大難不死。憑什么?就像上一次吧,我被剛上任的領導免了職務,他說我是前任領導的死黨鐵桿!要把前任領導干倒,就必須先把我這個死黨干倒!新任領導把天下能用的辦法都用盡了,就是想讓我把前任領導的問題揭發出來。你想,我能嗎?我要是交代了,別說我死定了,就是死不了,我又怎么在這個社會上立足?公安局,檢察院,銬子銬,繩子捆,警棍一捅,你一下子就能跳一米高!可我知道我不能招,我要是招了,這輩子就別再想從這地方出去了。我只能說我的領導好,說我的領導是個清宮,為他公開辯護,替他百般辯解。前前后后我被整了三個月,人瘦了整整二十斤!我沒事,我那前任領導自然就沒事。終于等到前任領導過了關,沒用多久,我自然也就過了關。幾個月后,新任領導又起用了我!為什么?有一天新任領導跟我一塊兒開會.在飯桌上他竟然給我敬了一杯酒!他對我說,你知道不知道我為什么要用你?沒別的,我看中的就是你能死保老呂!我們的前任領導姓呂,他看中的竟然就是這個,我能死保老呂!我今天能死保前任領導,明天也一定會死保他現任領導。我不傻,他更不傻!這些年,我眼紀檢委,公檢法部門的人都混得很熟,我知道違法的事情怎樣不違法,犯罪的事情怎樣不犯罪。別人玩不轉的,我玩得轉,別人不敢去的地方,我能去。尤其是有一點,我可以為領導兩肋插刀,舍身取義!就在前幾天,檢察院來查案,問我領導的手機費為什么都是辦公室報?我說了,你問問你們單位的辦公室主任,看你們單位領導的手機費是不是自己出?他們說你好大膽子敢頂嘴!我說你們想干什么,咱們都心知肚明,你們局長我熟得很,不信我現在就跟你們局長打電話,看我敢不敢問他的手機費哪兒出?他們幾個你看我我看你,屁也沒放一個。我為什么不怕?因為別人在我這兒腐敗,我一樣在別人身上腐敗。我哥哥在消防隊當隊長,法院的幾個領導在酒店吃飯,出了問題,經理不買賬,法院院長大發雷露,一個電話打給我,我十分鐘內就讓我哥趕到了飯店。來了就查,火災隱患太嚴重,立刻停業整頓!你想想,什么樣的酒店會沒有火災隱患?查誰查不出問題來?查完了,罰款,條子一開就是十萬!嚇得那經理磕頭如搗蒜、差點就給法院院長跪了下來。又是倒茶又是道歉,在精品店買了高檔茶葉高檔煙,還要免了飯錢!這種昧良心的事情,我當然清楚,可是我也得活!社會都這樣了,我又有什么辦法!其實我算個什么!說我是腐敗分子!笑話!” 說到這里,齊曉昶一仰脖子,咕咚一聲,把杯子里的酒又一飲而盡,然后盯了馬韋謹一眼,就像是作總結似地說道: “馬主任,我知道你有想法,有意見,有情緒,在市委辦公室里,你最不服氣的就是我,最看不起的也是我。可我現在已經是辦公室主任了,一會兒天一亮組織部的人就來宣布。你看看,沒有幾個小時了。馬主任,其實今晚我不找你,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理不理我,也沒什么關系。有意見,有情緒,也就是幾天的事情。屎干了就不臭了,雨下完云也就散了。你要是聽我的,咱們原來咋樣,現在仍然咋樣。表面上看我是一把手,但里里外外跟過去仍然一樣,辦公室的事情你該怎么管還怎么管,你還是咱的內當家。至于你的級別,我日后會想辦法讓領導給你升一格。不就是個副處級嘛,能值幾個錢?一個月多加一二百塊,咱們今晚一頓飯就吃去了你三四年增加的這點錢!還有你的房子問題,我也會想想辦法,爭取鬧個好點的位置。嫂子的工作呢,慢慢來吧,我也會操心的。當然還有孩子,都一樣。馬主任,我真的是想留住你。別看我這個人不怎么樣,但我還是愿意用你這樣的人。總之一句話,只要你能配合我,我也不會虧待你。當然,這只是我的想法,我這么口干舌燥地說了一晚上,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你如果還是接受不了,那我也沒辦法。你不配合,我也只能另請高明。不就是個寫材料么,如今的能搖筆桿子的大學生研究生一抓一大把,想來市委辦公室的能擠破頭,找個寫材料的發什么愁?再說了,如果你不想在這兒干,那你會去哪兒?哪兒又會要你?馬主任,不是我不敬重你,其實像你這樣的人,真的沒什么用,你巳經是這個社會的最后一撥了,再也不會有你們這樣的人了。是社會變了,是社會不需要你這樣的人了。識時務者為俊杰,該認命的時候就得認命。我知道你這兩天肯定謀著要去找夏中民,沒用,最好別找,越找越倒霉。夏中民又不管人事,而且這事情又是定了的事情,夏中民一個人能翻過來?夏中民要能翻過來,早就翻過來了,你的事情難道他會不知道?他也沒辦法!肯定是沒辦法!事到如今,你找誰也沒用。在嶝江,管組織管人事的不是夏中民,是汪思繼。你想想,就算夏中民真的愿意要你,汪思繼能答應嗎?讓我說,你的事其實壞就壞在夏中民身上。夏中民如果不看好你,如果不當著那么多干部的面表揚你,你會落到現在這么個下場?汪思繼就是拿你殺一儆百,殺雞給猴看!就是要借你讓嶝江的人都看看,誰再敢跟著夏中民跑,馬韋謹的結局就是你們的下場!盡管這并不是你的意思,可不巧的是偏偏讓你踩在了地雷上。反正夏中民說誰好,誰就沒有好果子吃。如今這世道就是這么不講理,還是那句話,社會就是這社會,拿不準主意,拿錯了主意就只能自認倒霉。汪思繼你知道現在在哪兒?就在咱隔壁的包間里,當然是個大的包間,菜是我點的,一切都是我安排的,酒水不算,光菜錢我算了算差不多就得小兩萬!兩萬!幾十年了,你吃過這樣的飯嗎?可現在兩萬一桌的飯也只能是個中等偏上的水平,三萬五萬,十萬八萬,上了十萬的飯也有的是!你知道今晚汪思繼請的是誰?昊州市委組織部下來的考察組!考察誰?考察夏中民!這里面的玄妙能想明白嗎?考察夏中民,卻是汪思繼請客.你琢磨琢磨這是準備干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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